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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阳布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余生风起

    大江以东,北高南董的局面初露端倪,两位王子随时会沦为傀儡。

    陆一鸣缓缓摇头,“大理国积弊已深,已无从内部解决矛盾的可能。”

    “如果两位王子都在大江以西,彻底失去控制的高家和董家肯定会联合起来,先把王室击垮,然后彼此相斗。”

    “如果留在大江以东的只有一位王子,那么高家或董家便有了名义,另外一家肯定要求助于王室,反而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段麟恬参与国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当然明白陆一鸣的意思:就算两位王子不想争权,大理国也会打起来的,没准会更惨。

    段麟恬想到了什么,面露喜色道:“国相大人刚才说,大理国没有从内部解决矛盾,避免战乱的可能,难不成可以从外部入手化解危机”

    陆一鸣长叹一口气,叉手道:“臣下确有一策,只不过……臣下也不知有多少胜算,只能勉为一试。”

    大理国的所有人都已入局,更危险的是,局面随时可能崩盘。

    从小被捧在手心儿长大的段麟恬对权力没有具体概念,她的心太软,没有害人的本事。面对兄长互斗,王室倾颓的局面,她只想支撑得更久一些,好救下自己的亲人。

    如果战乱一起,王室被大理国的下一任主人屠戮一空,段麟恬本人还能作为亡国公主,嫁给胜利者的儿孙存活下来,但段家的其他人就……

    “国相请明言,即使希望再小,本公主也会尽力一试。”段麟恬急切地说道。

    陆一鸣朝北方一指,把段麟恬看得一愣一愣的。

    “破局的可能,便应在大周身上了。”见公主不明就里,陆一鸣详细解释着自己的盘算,“公主千万不要以为,大周陷入了方腊之乱便无法自拔,无力干涉大理国的局势。”

    陆一鸣将大理国商人上报的最新情报交给段麟恬。

    段麟恬的鹅蛋脸上全是问号,接过去仔细查看,很快浑身一震。

    “好可怕,真难想象大周居然打了那么多次败仗。”段麟恬既为大周的国力感到震惊,又为大周的某些“壮举”惊讶至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很清楚大周军队积弊的陆一鸣老脸发红,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大周老是打败仗,几乎都是文人士大夫瞎指挥的功劳。

    “咳咳,毕竟是拥兵超过百万的天朝上国啊,江南这样的赋税重地陷入战乱,都能够调动如此庞大的……”

    “没了江南,大周还有京畿道,没了京畿道还有荆湖,没了荆湖还有四川。文华盖世的大周,底蕴不是大理国可比的。”

    陆一鸣脸上既有羡慕,又有憧憬。

    段麟恬充分发挥想象力,但是从没去过大周的她根本想象不到,大周应是怎样的繁华富庶。

    公主大人摇摇头,头上的发钗清脆作响,“具体怎么做,还请国相大人仔细讲来。”

    陆一鸣和段麟恬对案而坐,精致的点心和茶具早已备好。

    段麟恬优雅地为陆一鸣斟茶。

    陆一鸣也不客气,接过茶,不时喝一口,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大周如今内忧外患,只是去年,便有吐蕃、回鹘犯边,和方腊的起事。我大理国也趁机出兵,想要和方腊军南北夹击,占据岭南,结果……”

    “大周的几位宰执,如今一定十分尴尬,如果这个时候,我大理国进表称臣。公主说,会如何”

    段麟恬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大周的处境十分尴尬,所以会特别重视大理国的臣服,因为这是强化正统地位的上好机会”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蕙质兰心。”陆一鸣抚掌,“不仅会特别重视,很可能还会答应我大理国的一些要求,比如扩大互市。”

    “只要公主为大理国争取到足够的好处,并将这种好处掌握在自己手里,当能保我大理国几年平安。”

    大周工商繁盛,在和西夏、辽国、大理国、南越等国的边贸中占了很大便宜。然而边贸却是一把双刃剑,大周的这些邻居在贸易的同时,还想方设法地偷盗大周机密,走私兵甲铁器等等。

    以儒学为根基的中原社会,对周边诸国的贸易向来难以完全管控,于是只好强制规定贸易的种类和规模。有时候,主动提出削减贸易规模的,竟然是辽国等敌国。

    大周有高度专业化的市舶司,相比前朝已经开放很多,但主要是针对海贸设立。陆上的双边贸易,尤其是和西夏、辽国和吐蕃等敌对势力的贸易,大周仍然严格把控。

    大理国和大周的贸易向来不温不火,一直维持着稳定的贸易体量。

    然而去岁的一场战争,直接毁灭了大周和大理国之间的百年默契。互市关闭,榷场关停,大理国的商人受到巨大打击。

    陆一鸣等大理国重臣,为了增加收入,养兵救民,鼓励大江以西的商人和蒲甘、暹罗、南越等国互通有无。然而那些地方哪里能跟大周相比,赚的少还危险,增加的税收只有一点儿。

    如果能够重新开放贸易,被陆一鸣称为“北高南董”的权臣家族,必然顶不住支持他们的人家的催促,只能暂时把注意力和精力转移。

    计策一旦成功,三到五年之内,大理国不会陷入大战,这是陆一鸣的判断。

    段麟恬的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微微皱眉,许久才放松了鼓起来的腮帮。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脸儿,不确定道:“直接称臣不好吧于父王名声有损,父王会答应吗”

    陆一鸣摸了几把胡须,抬起头,“臣下也不确定,说服陛下的重任只能公主来扛,我和几位老臣今日下午便上奏。公主当真,考虑好了吗”

    想到亡国之后,段家被人欺凌侮辱的惨状,小公主决定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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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鼓动庄民 上
    c_t;?南阳盆地也是大周的一路,也就是京西南路。

    与京东路、江南东路等路不同的是,京西南路没有安抚使、转运使、常平使等路一级的大员,主要还是因为南阳通道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

    大周中枢对地方割据十分敏感,想方设法地加强对六百里外南阳府的控制。将南阳府独立出来,直接受朝堂的控制还不算,还老是插手其它州县的事务。

    大周安稳并进入鼎盛时代后,皇帝陛下和几位宰执也觉得京西南路的治理太过混乱,于是直接把安抚使等大员召回,让南阳知府、唐州知州、襄阳知州等人直接对政事堂负责。

    京西南路独一无二的地位,就此得来。来这里主政的官员,要么是能力超强,要么就是受到了排挤,总之是各有特点。

    清明节当天,虞允文抵达南阳府。

    方腊军大肆毁田,激起饥民无数的惊天消息传来。虞允文丝毫没敢休息,当天下午便宣布,三月初三在南阳城外的校场点兵。

    三月初三,南阳城南郊,卧龙岗以北,白河以西。

    校场北面的高台上,中书舍人、枢密副使虞允文,南阳知府,勋阳知府蔺养成,十堰知州,唐州知州,襄阳知州,随州知州端坐其上。

    负责击鼓的小校收到命令,双手使力,以大槌击巨鼓。

    鼓点变换,大旗摇动,点兵开始。

    襄阳的水军船队第一个登场。

    白河之上顺流而下几只靶船,随后出现了装备一对或两对轮桨的车船、外形酷似海鱼的海鳅船若干,还有几艘平底船跟在后面。

    战船上的军士使用火箭、投矛、大弩等武器攻击靶船,靠近后再用拍杆儿破坏船身,很快把几艘改装过的渔船拆成碎片。

    “很好,若是江南的几支水军能够配合如斯,哪里会让方腊军猖獗到今日。”虞允文满意地点头,对掌管厢军正印的襄阳知州说道。

    “襄阳地处国朝要冲,下官为保水道通畅,不敢稍歇。”襄阳知州客气道,心里却有点儿小得意。虽然不知道虞大人调集水军要做什么,但自己明显是过关了。

    然后是十堰厢军。

    十堰州城往南,全部是地势复杂的山岭,与夔州路相接。臣服大周的番部组成的番兵,以及全部由山民组成的弓箭手,一直是十堰厢军的两大王牌。

    弓箭手上前,在营指挥的响箭射出之后,全体搭弓来了次齐射。百米开外的一片稻草人被射得千疮百孔,看得虞允文眼睛微眯,嘴角含笑。

    以尖刀绳套、短矛铁钩、长柄斧刺作为武器的番兵上前。

    番兵袒胸露背,不少人还在身上刻有图案,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他们尖叫着,奔跑着,只一会儿便登上了独龙岗,将“贼军”的旗帜放倒。

    在绳套和铁钩的帮助下,所有的山地都不是问题。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番兵果真厉害。还有这弓箭手,手上的力道都在一石以上吧”虞允文抚须微笑,看向十堰知州。

    十堰知州被黄立仁狠狠地坑了一把,到现在还没有擦干净屁股,他微微欠身道:“十堰州城以南,山高林密,番部和山民悍不畏死。商旅不行,道路不靖,若是没几手看家的本事,下官一早便待不住了。”

    虞允文哈哈一笑,接过小校递来的硬弓试了两下,“不必过谦……嗯,这弓不错,看着不像官作局的。”

    十堰知州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虞允文看出什么来:为了凑出几百硬弓手,他可是专门写信到明月集,让王三想办法为他搜罗了一大批硬弓。官作局的弓箭质量堪忧,他根本没考虑。

    虞允文没有太在意手上硬弓的出处。大周禁弩不禁弓,民间出产一些好弓再正常不过。

    南阳厢军已经被刘成栋带走了大半可用之兵,故而不再抽调大量士兵。但不愧是朝堂直管的重要地方,南阳厢军抽调一千人组成的投石军,给虞允文留下了深刻印象。

    唐州的马军,和随州的投矛营也各有特点,虞允文也夸赞了几句。

    勋阳厢军最后一个出场。

    校场一角,紧张不已的勋阳厢军都指挥使张天垒,眼神闪烁地问熊成文:“咳咳,熊家侄儿,靠谱吗人家一个个的看上去这么厉害,你俩提议的法子……真能让本将被虞大人看重”

    “刷刷刷”的铁矛雨贯穿了随州投矛营面前的木板,虞允文激动之下,直接起身观看。

    邓宇顺和熊成文一起,被李梦空等明月庄高层派过来,只为帮助张天垒获得独领一路的资格。

    邓宇顺收回目光,语气笃定道:“都指挥使大人还请放心,只要



第220章 鼓动庄民 下
    c_t;?虞允文又以为要结束了,他抬手正要讲两句,便看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鼓点骤起,最前面的三排老兵齐声高喝,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上前,朝刚刚放好的木桩、木板和稻草人猛砍,状似疯癫。

    四排壮年兵喊着号子,一步步上前。

    刀牌手敲击着盾牌,长矛手斜举起长矛,弓弩手或是上弦,或是开弓,用得是除去箭头包好布条的箭矢。

    刚刚被大喊大叫的老兵摧残一遍的木桩木板等物,在单刀、长矛的破坏下,于壮年人队列的平稳行进中,几乎成为碎片。

    娃娃兵不甘落后,用短矛和刀斧把“漏网之鱼”打成齑粉,紧紧跟着壮年兵队列前进。

    一千人,从老人到小孩都有,在校场南边重新列阵。

    虞允文深呼吸几下,平稳一下情绪,待头皮发麻的感觉消退,这才慢慢说道:“本官曾长期担任监军,知晓我大周厢军的实况。国朝弊处颇多,改动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诸位已经做得很好,本官不会因有所隐瞒而怪罪诸位。”

    “有老头子兵,有少年人,这才是大周的实况。本官今日有幸,发现一位敢将实情摆出来的将军。”

    说话间,张天垒已经到了台下。

    “张将军,听闻你也是前些年被招安的”虞允文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天垒,待张天垒点头称是,接着说道:“把一些老头子和少年兵带上来,当真不怕本官上奏官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熊成文已经给张天垒准备好了。

    张天垒见熊成文的计划居然成功了一半,于是狠下心,决定赌一把。

    只见张天垒犹豫了几息,很快一咬牙道:“勋阳地少民贫,偏生秦岭中盗匪众多。国朝仁慈,将遭灾的小民编为厢军,不使其冻饿而死。厢军中不乏老人和未到志学之年的少年,标下不敢隐瞒。”

    虞允文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天垒,“张将军是在投机取巧哗众取宠”

    “标下不敢!”虞允文出汴京前,官家批下的名头大得吓人,故而张天垒直接以标下自称,“底下的军士们,是真心要去江南,为国朝拼命的。”

    虞允文只是点点头。张天垒冷汗直冒,心中大骂熊成文和邓宇顺的法子太过冒险。

    十几个被随机挑选出来的勋阳军士,少年人、壮年人和老头子都有,来到台下。刚才在队列里还不觉得,此刻只隔着不到十米,看着据称是官家派来的大官,这些军士的腿肚子都在发软。

    虞允文先是问一位手脸粗糙、眉头刻字的老头子兵,“年纪这么大,为何不颐养天年,却要去江南拼命”

    “启禀大人,老头子要为家里考虑啊。”老头子兵一边哆哆嗦嗦,一边说道:“都指挥使大人说过,此次到江南只要立下战功,钱粮和效用名额都有,没有人可以夺去。只要能拿到赏钱,老头子愿意舍了这把老骨头,给儿子挣下娶媳妇儿的钱。”

    军中效用,即大周百姓口中的“良家子”军士,不需要在头脸上刺字,更容易得到升迁,成为将校。

    张天垒皱眉怒喝道:“大胆。国朝自有规矩,哪个会吞了你的战功”

    虞允文很了解禁军和厢军的某些陋习。一听这个老头子的话,他就明白了:张天垒肯定是在底层军士面前做出过承诺,这才让底层的军士踊跃参战。

    从细节上可以看出,张天垒在底层军士心里是很讲信誉的。

    虞允文思虑了半炷香的时间,对那位老头子兵说道:“本使以圣人子弟的名声担保,此次没有人可以私吞战功,赏罚不明。”

    点兵台周围的军将神色不一,老头子兵谢过不提。

    接下来是那个少年人,这位刚满十三岁的瘦弱少年大声道:“启禀大人,俺愿意到江南拼命。”

    “家里人多,没有地,妹子总是喊饿。家里属我最大,当然是我去拼命。都指挥使大人说过,俺死了或是残了,家里人就可以到他的作坊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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