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齐橙
嗯?冯啸辰一愕,扭头看着阮守超,不知道说啥好了。
他刚才把话往装备工业上引,就是想拐弯抹角地引出全福公司的事情,再说服阮守超接阮福根的班,在装备制造业这个平台上发展。谁曾想,他还刚刚开了个头,阮守超就直接把话给挑破了,这让他怎么往下说呢。
上次我和我爸拌了一下嘴,我爸第二天就到京城去了。接着冯叔叔你就到会安来了,我猜也能猜出是我爸把你请来的。我听我妈说过,这么多年,但凡公司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爸就要去求冯叔叔帮忙,这已经是惯例了。阮守超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吻说。
代沟啊!
冯啸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亏他和阮福根精心设了一个套,想不动声色地把阮守超套进去,在潜移默化中给他洗脑。可人家小孩子根本就没上当,你们这些大人撅撅臀部,人家就知道你们要释放一些什么颜色的排泄物了,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看来,真是不能低估这些小孩子了。其实,冯啸辰和阮福根唱的这出双簧,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被阮守超看破也在情理之中。冯啸辰和阮福根的错误,在于把已经年满23岁的阮守超看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想想看,他们自己在23岁的时候,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凭什么认为下一代人在23岁的时候就会是一群傻白甜呢?
第七百八十章 阮守超的小伙伴们
想明白了这些,冯啸辰也就不再掩饰了,他对阮守超说:你说的没错,你爸的确是到京城去找我了,我这趟到会安来,其实也有自己的工作,另外就是顺便来给你爸当当说客。你爸希望你能够留在全福公司,未来接他的班,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愿意。阮守超回答得非常干脆。
为什么呢?冯啸辰问。
全福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爸喜欢搞机械,还让我读大学也学机械。可是我对机械并不感兴趣,听他的话学了机械专业也就罢了,让我一辈子搞机械,我可不愿意。阮守超说。
没有阮福根在场,阮守超说话就放肆多了。阮福根对冯啸辰毕恭毕敬,同时也要求手下人包括小舅子以及儿子对冯啸辰毕恭毕敬。王瑞东曾被冯啸辰收拾过,所以在冯啸辰面前是非常老实的,阮守超作为下一代人,没有吃过冯啸辰的亏,能够对冯啸辰有一些尊重已经是不错了,指望他对冯啸辰唯唯诺诺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于冯啸辰,阮守超是有一些了解的,甚至比阮福根了解得更透彻。冯啸辰身上带着一些21世纪穿越者的禀性,在罗翔飞阮福根这些上世纪的人眼里,觉得是思想前卫,但在阮守超这种80后看来,更多的是一种亲切感和认同感。阮守超与父亲阮福根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说不到一块去的,但他觉得与冯啸辰应当有共同语言,这也是他在冯啸辰面前说话无遮无拦的重要原因。
冯啸辰想了想,说:你父亲为了办这个全福公司,吃了不少苦。他现在满心的想法就是把这个公司传到你的手上,让你继承他的事业。他跟我说,他奋斗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如果只是考虑他自己的吃喝,他早就可以关门不干了。
阮守超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爸爸吃过不少苦,我妈妈和我舅舅也都跟我讲起过这些事情。他攒些这些家业,是为了我,我也知道。我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我爸爸各给了她们一家厂子当嫁妆,说以后家里的财产和她们就没关系了,剩下的都是我的,这些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让他伤心呢?冯啸辰问。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必要伤心啊。阮守超不愤地回答道。
此话乍讲?冯啸辰不解地问。
阮守超说:我爸爸辛苦了一辈子,攒下这份家业,是希望我不用再这么辛苦,而不是希望我像他这样再辛苦一辈子,攒下再大的家业传给我的儿子。如果真是这样,一代一代就是为了给下一代攒家业,而下一代又必须守着这些家业,那么赚钱有什么意思呢?
这冯啸辰被雷住了,细细一想,似乎阮守超说的也没错。上一代是穷怕了,所以拼命赚钱,希望孩子不用再像自己那样穷。可如果赚钱的结果就是逼着孩子走自己相同的道路,那么意义何在呢?
我看过一个段子,说家族兴衰的。大致是这样:第一代人吃了很多苦,终于洗净了泥腿子,能够攒下钱供第二代读书了;第二代刻苦学习理工科,当了工程师,能够赚大钱了;第三代家境很好,从小学音乐学美术,上名校学金融法律,混进高等圈子;第四代从小衣食无忧,又没有了奋斗目标,于是开始叛逆,搞非主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冯啸辰笑着把后世网上的一个段子说了出来。
哈,冯叔叔你真幽默!阮守超直接就笑喷了。2018年的网络段子,放到2003年还是挺有杀伤力的。他细细琢磨了一下,说:冯叔叔,你说的这个,也有一些道理。我想,我爸爸应当是属于第一代和第二代,其实我已经可以属于你说的第三代甚至第四代了。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很有钱了,当时我舅舅在会安就是一个很出色的浪荡公子哥呢。
呵呵,的确如此。冯啸辰笑着评论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王瑞东的场景,那时候的王瑞东岂止是个浪荡公子哥,简直就是一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当时会安的乡镇企业家们都说,老阮对这个小舅子太宠了,宠得他都无法无天了。
阮守超接着说:我的同龄人里面,真的有些人是去学金融法律了,还有一些人干脆就不读书,成天只知道奢侈享受,就是你说的那种非主流。
那你呢?冯啸辰问。
阮守超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一些玩得好的朋友,和他们也不一样。我们不想继承父母的企业,但不是因为我们非主流,而是因为我们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我父亲做的事情已经是上一代的产业了,我们想做的是未来的产业。
未来的产业?冯啸辰一怔,下意识地问:是什么呢?
阮守超却没有回答,他用手一指前面,说:冯叔叔,你看,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吃海鲜的地方,我已经有朋友到了,一会你听听我们聊天吧,听一听你就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
阮守超不肯直接说出来,冯啸辰也是没辙。说话间,阮守超开着他的跑车已经来到了一处农舍跟前。那农舍是依着原来的一座旧房子改造的,融合了一些现代气息,变成了一座山脚下能够看海休闲的小餐馆。
冯啸辰下车的时候,看到餐馆前已经停了几辆车,有精致玲珑的小跑车,也有硕大无比的越野车,都是国际名牌,每辆车的价格都在百万以上,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没等冯啸辰回过神来,阮守超已经带着几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始给他们互相做着介绍:
冯叔叔,这是万雪,她家里是做木工机械的;这是梁琦,他家是开建筑公司的;王立新,会安全市的私营加油站九成都是他家的;李浩,他爸是开运输公司,有300多辆重卡。还有这位
这位我认识,姚富杰,他爸是轴承大王。冯啸辰笑呵呵地把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和家世都报出来了。
这位姚富杰,正是金南轴承商人姚伟强的儿子。姚伟强的金南轴承公司,是辰宇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姚伟强在金南轴承公司有三成股份,同时在集团有3的股份,可以参与全集团的利润分红。姚伟强虽然占有的股份不高,但也算是集团的股东之一,与冯啸辰的关系无疑比阮福根更近。
姚富杰曾经多次跟随父亲见过冯啸辰,所以冯啸辰一见他就认出来了。姚富杰不敢造次,与其他人一样乖乖地喊了一声冯叔叔,做足了一个晚辈的模样。
富杰这几天在会安玩,听说冯叔叔来了,他就跟我们一起来了。梁琦替姚富杰做着解释。
姚伟强是金南的商人,后来把公司开到浦江去了,姚富杰其实是在浦江长大的,算是一个城里孩子。梁琦在浦江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姚富杰,因为同为海东籍的富二代,关系处得不错。姚富杰随梁琦到会安来玩过几次,与阮守超他们也就认识了。闲聊的时候,姚富杰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父亲与国家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冯啸辰关系不错,阮守超也说起自己的父亲颇受冯啸辰的关照,两个人顿觉有了共同语言。
这些事情,大家自也不必向冯啸辰细说。在冯啸辰看来,这些人都属于富二代,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干人簇拥着冯啸辰进了餐馆,挑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包间坐下。说是包间,其实更像是一个阳台,面向大海的那一侧是可以完全打开的落地窗,感觉非常开阔。姚富杰觉得自己与冯啸辰的关系最近,一坐下就扬言今天由自己买单,结果被一干会安二代鄙夷了一通。最终冯啸辰也没听明白这顿饭是由谁请的,他只知道以这些孩子们的家境,谁请一顿饭都不是难事。
各种海鲜流水般地端上来了,家里开运输公司的李浩提供了两箱德国黑啤,大家各取了一罐,拉开封口,便有人向冯啸辰敬酒了。这些人中间,冯啸辰此前只见过阮守超和姚富杰,与其他人不熟。但其他人对冯啸辰的大名却是有所耳闻的,这一方面是因为阮守超和姚富杰向他们说起过冯啸辰的一些轶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装备公司的极限制造基地就建在会安。围绕着这个基地,形成了不少民营重型装备制造企业,这些企业的老板都是知道冯啸辰其人的,连带着整个会安的商界都听说过冯啸辰的名字,这些富二代自然也从自己的父辈那里知道了这位牛人。
酒过三巡,阮守超指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笑呵呵地对冯啸辰说:
冯叔,我们这些人,情况都和我差不多。家里都是想让我们接班,可我们都不喜欢家里的产业。他们的爸爸是不认识冯叔你,如果他们认识的话,恐怕也会像我爸爸一样,跑到京城去请你来给他们当说客呢。
第七百八十一章 远大理想
听到阮守超的话,一干小伙伴们都附和起来:
是啊,我老爸天天叫我去接他的班,管那些加油站,我烦都烦死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真是瞎了我的眼。
当年我老爸花一大笔钱让我去留学,现在又让我回来接他的摊子。他当年凭着小学文化就能搞出来的东西,让我去接班,不是浪费吗?
这些富二代虽然知道冯啸辰的名气,但都没觉得在冯啸辰面前说话需要有什么忌讳。此前向冯啸辰敬酒只是一种礼貌,但要说冯啸辰随便放放王八之气,大家就会纳头便拜,那就省省吧,他们可比当年的王瑞东要傲气得多的。
冯啸辰虽然多年身居高位,但一直都没有脱离过基层,与80后的年轻人也有不少交往,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顺便说一句,穿越之前的冯啸辰自己就是一个80后,与眼前这帮人算是同一代,相互之间反而是更有默契的。听罢众人的鼓噪,他笑着问道:各位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不过,你们不想接父母的班,那么你们想做什么呢?
几个人互相看看,似乎是在犹豫由谁先开口。最后,还是姚富杰先说了:
冯叔,你是知道的,我爸开的是轴承销售公司,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轴承有着天然的敏感,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看过一眼,具体参数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哪家企业需要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和人家接触过,也能记住。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喜欢记这些东西。这些年,为了让我背下这些轴承参数的事情,我们没少干仗。可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就是不喜欢这东西,他能怎么办呢?
冯啸辰点点头,表示对姚富杰非常理解。姚伟强是个怪胎,明明文化水平不高,但涉及到轴承的事情,就有非凡的悟性。冯啸辰曾与姚伟强探讨过这个问题,问他有什么诀窍。姚伟强吭哧了半天,最后只说是逼出来的,要想做成生意,记不住这些东西不行,天长日久,慢慢就记住了。
姚富杰没有这样的压力,估计也没得到姚伟强在这方面的遗传,非要让他去记住各种轴承的参数,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虽说当轴承经销公司的老板也并不一定要记住这些东西,但如果你生性就不喜欢这个行业,非要逼着你去做,也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从小被我爸爸逼着背这些东西,实在是扛不过去了,就自己做了一个程序,来归纳这些轴承的特点,把这些轴承分成类,再把公司里的客户也分成类。结果你猜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富杰一扫刚才的颓唐神色,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样了?冯啸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做出了十几个轴承采购的模型,把公司的老客户基本上都涵盖进去了。我让公司给他们寄报价单的时候,不用完全寄,只需要根据每家公司的特点寄对应的产品就够了。试了几个月以后,客户反映非常好,说原来寄去的报价单一大半都是没用的,他们看得头疼。现在的报价单上正好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非常满意。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冯啸辰听出了一些眉目,点头赞道。根据客户的具体情况来寄报价单,这也是一个很常规的操作了。但如果客户的数量很多,要准确地识别出客户的特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姚富杰的贡献,在于他把这种识别工作交给计算机去完成了,这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得到冯啸辰的夸奖,姚富杰更来劲了,他说:后来,我去找了包成明叔叔,他手里有一个非常大的数据库,记录了全国几百万家企业的资料,我现在正在对这些资料做分析,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一些名堂来。
你是说,你的兴趣是在分析数据上?冯啸辰问。
姚富杰说:我做的可不是简单的分析数据,我做的这种工作,现在在国外特别流行,叫做data_ining,翻译过来就是数据挖掘。它和传统的统计分析不是一回事,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针对海量数据的分析,所有的分析模型都是通过机器学习完成的。
冯啸辰哑然失笑了,数据挖掘技术时下在国内还不太受到重视,但国外的确已经应用得非常广泛了。再过十几年,这种技术会以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在国内出现,并且迅速泛滥成灾,许多互联网公司都以应用这种技术为荣。这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就是大数据。
大数据分析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在海量的数据中寻找相似的模式。由于数据量极大,可能存在的模式也数不胜数,靠人力去识别这些模式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计算机来自动识别,这其中就涉及到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神经网络之类的知识。对于外行来说,这些知识是非常玄妙的,但对于内行而言,不过就是一些套路而已。
大数据分析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在营销中,通过大数据分析,能够在海量数据中找到不同的用户行为模式,可以对用户进行精准营销,从而有效地提高营销效率降低营销成本。在生产上,大数据分析能够优化生产调度,及时发现生产中的问题,识别故障,是实现智能生产的重要前提。
当然,在后世,有许多打着大数据分析旗号的研究,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而只是传统统计分析方法在海量数据库中的应用,使用的依然是求均值求方差解线性回归之类的传统算法,并没有进行模式识别的能力。这种所谓的大数据分析大行其道,倒让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被人误解了。
富杰,你在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会做data_ining?冯啸辰好奇地问。
姚富杰说:我学的是工业自动化,不过我更喜欢的是数学和计算机,在大学里选修了这方面的课程。我还有几个计算机系的朋友,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更强。我说的那些模型就是他们帮忙做出来的,光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出来。
这么说,你的理想就是开一家专门做数据挖掘的公司?冯啸辰试探着问道。姚富杰说了这么老半天,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姚富杰反问道:冯叔叔,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冯啸辰不假思索地答道。开玩笑,数据挖掘也算是面向21世纪的朝阳产业之一了,看看后世那些搞大数据的何其风光。姚富杰和他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能够从现在就开始进入这个领域,熬上十几年,等到大数据业务全面开花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可以算是业界权威了,那是可以参加西湖论剑的好不好?
姚富杰面有喜色,说:这么说,冯叔是支持我的?
这个可不好说。冯啸辰故意装出一些为难的样子。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想法呀。我如果支持你,而你爸爸却反对,以后我见了你爸爸,他还不是找我的麻烦?
不会的,我爸爸肯定听冯叔的,只要冯叔你支持我,我爸爸想反对也没办法了。姚富杰说,他可不傻,知道父亲姚伟强与冯啸辰之间是什么关系,别人的话姚伟强或许不会听,冯啸辰如果发了话,姚伟强是肯定会听的,而且是心悦诚服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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