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原来那少女是丁小幺的姐姐,赵猎想起一事,随口问:你阿爷有没有说是怎么发现我的?
丁小幺搔搔头:阿爷没说,阿姊倒是说了。
赵猎神色一凝:你阿姊怎么说?
阿姊说她看到你突然从海里冒出来,吓了一跳,差点用船桨打你。后来见你浮在海面,不时动一动,这才把你打捞上船。
海里?赵猎摸着下巴,百思不解,怎么会从海里冒出来?难道深海里有时空之门?虽说合浦也在海边,但这距离未免也太远了吧想半天想得脑仁疼,干脆不想了——老天都让你重活了一回,你还想咋地?
丁小幺有点怕生,但熟识了就很活络,有问必答,嘴不把门。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一座无名小岛,岛上居民很少,不过三户人家。他们原本居住在厓山对面的汤瓶山,都以打渔为生。去年厓山出现大量宋军,汤瓶山也被划入预警范围,岛上居民及船只或被征发或闻风逃散。丁家老的老小的小,船旧网破,宋军看不上眼,算是逃过一劫。
于是剩余几户岛民相约迁移到数海里外的一座荒岛上,这荒岛缺乏水源,面积又小,暴风雨季时常被海浪淹没,只能做为暂居之所。渔民们想法很单纯,这么多军兵,总不会老呆在海上吧,终有撤走的一天,到时再回家就好。
年初,蒙元包围宋军,进入二月份,宋元两军大战,渔民们根本不敢出海,只能在岛附近捞些小蟹虾米熬野菜度日。直到大战白热化,冲天大火焚烧上千船只,海面尸体物资漂浮数十里,饥馑不堪的渔民们才壮着胆子,划船出海捡漏。
丁老汉也是其中一员,稍有不同的是,他一边捞拾物资一边搜寻幸存者。
阿爷说,以前永福寺的大和尚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座大庙。
赵猎哈哈大笑:没错,七座大庙,比浮屠强。你阿爷阿姊救了四个人,胜造二十八座大庙。我们得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说话间,前方出现火光,慢慢靠近,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丁老丈还有些担心二位,听到大和尚的笑声,这下可放心了。
猎猎火把下,精瘦青年向二人扬手打招呼:我叫施扬,虎翼军效用,二位怎么称呼?
赵猎。
枢密府副都承旨马南淳。
施扬听得一呆,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上官。
效用就是宋军的半职业兵,多具材勇,志愿入伍,不刺字,领饷打仗,跟后世志愿兵类似,比普通军兵有战力。不过再怎样也是大头兵,见到副都承旨这样的高官也只有磕头的份。
施扬只鞠躬没下跪,大概也是因为马南淳这个副都承旨已然掉价的缘故。马南淳也不以为异,他之所以报出官阶,目的和之前对赵猎一样,都是为了收拢可用之人。效用算是精兵,虽然施扬看上去还不如赵猎精壮,不过南兵多如此,或善攀援或习水性,倒不一定非得是步战精勇。
施扬丁小幺在前引路,赵猎马南淳踩着高高低低的沙石路,走了大约一炷香工夫,下了个坡,前方灯火若隐若现。
丁小幺黑脸露出开心笑容,向灯火一指:那就是我家。
丁家居所带着典型的渔民小屋风格,地基是采礁石和泥筑成,石块中间预留深槽,夯上长短不一树皮未剥的木板,围成两间小屋。屋顶压着层叠厚实的竹稻,上方还压着一块块石头,多半是为了防止海风吹袭。
渔家小屋门前,此时已燃起一堆篝火,丁老汉正低头在火边扒拉着什么,听到动静抬头。
丁小幺大声道:阿爷,我把赵大哥马先生带来了。
好好,来了就好。这岛上一到晚间寒气重,风又大,都过来烤烤火吧。
赵猎马南淳走近,同时向丁老汉拱手鞠躬: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丁老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脸色惶然:打渔人家救落水的是本份,当不得二位这般大礼。
二人再三致谢。赵猎想起发现并救自己上船的少女,遂问道:老丈,令孙女呢?我要当面谢谢她。
丁老汉向北面一指:跟那位叫舒儿的宫女在晾衣物。
大晚上晾衣服?还真是。丁老汉祖孙出海打捞漂浮物,最多的就是各种衣服布料。穷苦人家一年到头扯不了几块布,突然得到那么多衣服,根压不在意什么忌讳。洗净晒干,除了自家穿着,还可以或当或卖,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施扬一扬火把,一脸殷勤:我去帮帮她们。
刚走没几步,两个少女从黑暗中走来,各端着一个大木盆,边走边拭汗,工作量显然不小。见到赵马二人来了,点头致意。小宫女舒儿神情羞怯,而渔家少女则落落大方。
人聚齐了,大伙围坐在火堆边。就见渔家少女从丁老汉手里接过一根木钩子,往火堆里扒拉几下,滚出七八个圆滚滚的坚硬泥球。
早已饥肠漉漉的赵猎盯着那几个泥球,心想会不会是化子鸡,想必味道不错。
啪啪啪啪!
少女手起钩落,将泥球一一敲开,露出里面的湿润包裹的棕叶,咋一看像棕子。少女用棕叶垫手,将热腾腾的棕子一一奉给诸人。赵猎道谢后剥开一看,原来不是棕子,而是包饭。用手抓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除了有海苔,居然还有虾米小鱼与蟹肉。蟹肉沾着焦脆的碎壳,咬起来嘎蹦脆,带着天然的腥咸。虽然谈不上好味,但众人显然饿得狠了,都吃得津津有味。
丁老汉搓着手,很是不安:前几日捞上一袋谷米,却无酱菜,更没肉食,也没法出海。只能就近捞些小虾鱼蟹就米饭吃,请客人们莫见怪。
面对这朴实的老人,四个被救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有放下包饭深深鞠躬,又惹得丁老汉惶然对鞠,你来我往好一阵才做罢。
赵猎见丁小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肩膀的警衔银花,笑问:喜欢吗?
丁小幺点点头,好奇摸了摸警服:赵大哥的衣服好生奇怪,怎么在袖子上有银扣,肩膀上有银花。
赵猎的警服在之前的激斗中掉了好几颗扣子,衣服也破了口,寻思着既然来到古代,这身警服显然不合时宜,还是入乡随俗吧。
衣物在这时代等同于财物,一般平民百姓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存货,丁老汉家也不例外。不过这几日打捞海上漂浮物,最多的就是衣物。眼下丁家最不缺的恐怕就是衣服了,而且最多的就是宋军士兵的衣物。
赵猎换上了一件据施扬说是小校的军服,倒也合身,还配一双靴子,布制,虽然不是很合脚,但胜在舒软。
换好衣服,赵猎将破警服认认真真叠好,与皮鞋一起包在一个布包里。见到丁小幺盯着四角银花很好奇的样子,赵猎想想摘下一枚银花递给他:给,留个纪念。
丁小幺眼睛一亮,却没伸手,反而摇头。身后响起丁老汉急切的声音:万万不可,救人是打渔人家的本份,可不敢收取银子。
赵猎感佩之余,也是一阵无语。这银花是银色不假,可却是铝制品啊!
丁老汉再三推却,又不能让他放手里掂分量或咬一口验成色,只好做罢。
虽然没要银花,但丁小幺显然被这位赵大哥的慷慨豪爽打动,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东西,神神秘秘道:赵大哥,我这有一样怪东西,下午在后山坡捡的,你要不要看看
铿!后脑挨了一记爆栗,姐姐的声音传来:少拿你的破玩意献宝,快去再弄些谷米蟹虾来,没看见客人们都没吃饱吗?
丁小幺摸着脑袋,边走嘴里边咕哝着:是挺漂亮的铁疙瘩,不是破玩具
二月初的南海,白天温度挺高,但晚间还是颇有寒意。丁老汉坚决否决客人们围坐火堆困觉的提议,叫孙女收拾出一间空屋,让赵猎马南淳施扬三人入住。当然,床铺是没有的,只能打地铺。
这一晚,施扬鼾声如雷,马南淳辗转难眠,赵猎仰躺望天——屋顶破了个洞,正好看到沉沉夜空。
各种思绪,纷繁踏至,搅得脑袋晕乎乎。这一天的遭遇,在他二十一年人生中最为曲折离奇。死去,活来,还来到一个最危险最黑暗的时代。面对蒙元这只巨兽,面对一个即将殒落的文明,两手空空的他能做些什么?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也许明天最应该做的就是浮舟出海,有多远逃多远。
嗯,老天爷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把自己扔到最南边的孤岛,恐怕这是眼下最有可能逃脱蒙元荼毒的所在。明天一定要尽力劝说丁老汉爷孙,跟自己一块走。下南洋也好,寻找新大陆也好,总好过当奴隶,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寻找新大陆,貌似很不错的样子。拳打皮萨罗,脚踢哥伦布,称霸加勒比,骷髅旗飘扬
赵猎迷糊中思绪放飞,不着边际,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三章 【又见爆头】
嘭!一声巨响,将赵猎从沉睡中惊起。映入双瞳的是爆裂的门板闪着寒光的利器及如狼似虎的身影。
有歹徒!思维还停留在警察职业本能的赵猎一跃而起,顺手抄起用衣服包裹硬土的土枕头就砸过去。
衣裾翻飞中,沉重的硬土块正中打头一人胸膛。那人完全没想到赵猎反应那么快,或者说根本没料到对方会反击,大叫一声扔刀踣地。
赵猎双手乱抓,但周围空空如也再无余物。下一刻,明晃晃的枪尖与朴刀就抵架在胸口脖颈。
哎哟,疼死我也!地上的人挣扎爬起,抓起掉地的解腕刀,咬牙切齿扑上来,爷要剐了他!
刀尖不断放大,赵猎眼睛瞪得溜圆,热血上涌,双拳紧握。拼了!总好过被杀猪一样干掉。
千均一发之际,屋外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抓到人没有?
几乎同时,赵猎身体向后一缩,一脚将对方蹬飞出去。这一刻,刀锋还架在脖子上,枪尖也只拉开半尺,只要刀一划枪一捅,赵猎必血溅当场,但那两人却迟疑了。
屋外喊话家伙听到动静,探头一看,啊哈一声:涂老三,你们三条手拿刀枪的大汉,居然拿不住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子,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涂老三艰难爬起,吐了几口血沫,抚胸呛咳,脸憋得象猪肝:高丽檑子,要不是咳咳咳要不是你喊一嗓子,爷早扎这小王八蛋透心凉了。
对方撇撇嘴:你当我想喊?是布和老爷让你们快把人押上船,船上的人还等着搬东西。
刀枪再次架在胸颈,涂老三抹去嘴边血迹,恶狠狠盯住赵猎:等上了船,看爷怎么整治你!
赵猎被推出小屋时,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丁老汉倒在血泊中,身体不时抽动一下。丁小幺扑倒在地,脸被一只大脚踩进沙里,他姐姐则晕倒在十多米外的沙滩。马南淳和施扬也如同赵猎一般,各被一持刀枪军汉制住。两人脸上都是悲愤交加,只是施扬不时望向屋后林子,双拳捏得紧紧,神情出离愤怒。
林子里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些恶客哪来的?是歹人还是
哈哈哈!林子里爆出一阵狂笑,一个光头脑后梳着小辫,头如芭斗,膀大腰圆的披甲大汉钻出林子,肋下挟着软软的舒儿,死活不知。
方才在屋外叫唤的人立即谄媚迎上,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这人长着一张大饼脸,眉毛稀疏,腆着大肚,从肩到腰到腿,几乎一条直线下来,颇有几分檑木模样,难怪涂老三叫他檑子。嗯?还是个高丽人。
那披甲大汉呜噜哇啦回了几句,又是一阵大笑。于是高丽人及那几个制住赵猎马南淳施扬一伙的军汉也大笑起来。不过看他们茫然眼神,怕也不知对方说什么。
赵猎却是听出来了,披甲大汉说的是蒙语。他在警察学校时,有个室友就是内蒙人,不时秀上几句家乡话,还邀请他一块去内蒙旅行。住蒙古包骑马喝奶茶与牧民放牧等等。一个假期下来,很是学会一些蒙语。
蒙语蒙古大汉高丽人,还有这些军汉,难不成
赵猎瞳孔收缩,脱口而出:蒙元!
对面马南淳长叹:没错。早知如此,不如昨日沉于海底,强甚受此屈辱。
那叫布和的蒙古大汉大步走来,经过渔家少女身边时,嘿嘿一乐,弯腰将她抄起,挟在左肋。
渔家少女悠悠转醒,拼命挣扎,又抓又捶。布和哈哈大笑,浑不在意,只当挠痒。直到裆部重重挨了一记,笑声顿变嚎叫。然后渔家少女被甩飞出去,重重跌落沙滩。
高丽人慌忙扶起布和,不停问伤得要不要紧,那紧张模样,如果不是伤得不是地方,恐怕都要帮着揉一揉了。
涂老三好不容易觑得个献媚的机会,立马抽出解腕刀,骂骂咧咧冲向渔家少女。
布和捂裆吸气,脸上杀机一闪而逝,突然狞恶一笑,开声说了一句。高丽人赶紧翻译:布和老爷说,他最喜欢烈性母马,这匹小母马,他驯服定了。
涂老三马屁拍到马脚上,慌忙止步收刀,连连哈腰,解下裤腰带欲将渔家少女绑起来。少女的反抗却出乎意料的激烈,哭骂你们杀了阿爷!你们杀了阿爷!手挠脚蹬牙咬,涂老三一时不敢伤她,被挠了好几处血痕竟奈何不得。
纠缠间少女身后出现一壮硕身影,旋即双脚离地,被布和高高举起,一任挣扎却无法撼动。
布和老爷真是神勇无双啊!高丽人赞不绝口,几个新附军士一脸敬畏。
少女望着阿爷的尸体,泣不成声,拚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赵猎深吸口气,暗暗算了一下,现场共有七个敌人,均手持利器。而自家这边只有三个可堪一搏的人,人数少一半不说,还赤手空拳,还全被控制,怎么看都没有翻盘可能。
难道就这么完了?就像马南淳说的一样,还不如沉在海底?
很快,蒙古大汉就给出了肯定答案。
布和老爷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他的战利品布和家的奴隶。男的要为布和老爷征战,女的要为布和老爷生娃。你们也别存什么指望了,宋国已灭,你们的小皇帝都跳海了,除了做大元国的顺民,别无选择。好好做事,布和老爷不会亏待你们。比如
高丽人突然冲施扬邪邪一笑,大拇指朝舒儿一点:怎么?很紧张这女娃啊?那就好好为布和老爷卖命,只要多杀敌立功,布和老爷一高兴,说不准会把这女奴赏给你。不过,至少得等她为布和老爷生一大串娃之后哈哈哈哈!
施扬脖颈都憋粗了,发力一挣,背后控制他的家伙差点被掀翻。恼怒之下用刀柄狠狠敲击他后背。施扬被打得一头抢进沙里,几乎闭过气去。
赵猎肩膀一动,脖颈刺疼,似有锋利割破肌肤,背后传来冷冷声音:再动可别怪爷给你放放血。旋即高声道,这小子扎手,找条带子来捆好喽。
直到被反绑双手,赵猎也没能想出如何解决眼前危局,只能上船后再寻找机会了。总之他抱定一个念头:海上生,海上死,绝不能以奴隶之身踏上陆地。
爷丢不起这人!
都押过来,围成一圈。高丽人显然在蒙鞑子的仆从兵中地位较高,而且通晓宋蒙两国语言,俨然一附主子代言人模样,不断发号施令,涂老三,你去通知船夫杂役,叫他们下船搬东西。这些该死的南蛮渔夫,竟然偷了我们大元军那么多战利品,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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