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东方瑶倒不害怕这些,她唯一担心的是城之回安平会想起一些他小时候不开心的事来。
她自己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幼时在掖庭住的地方,除了那一次救小荷,她几乎不敢踏足,只要一想起母亲,心脏都痛的难受。
微微吐出一口气来,她继续手下的工作,将自己的梳妆奁中常用的几盒胭脂和香粉收拾了一起,又交代了玉莲几句,正说着,门口有婢女送信来,说是从楚州送来的。
东方瑶拆开一看,是裴子元的信。
当时东方瑶和崔城之离开楚州之时就想将裴子元带走,只可惜裴子元偏想留下来给他父母守孝,东方瑶一想,他现在虽然才十五,可三年后都十八了,大好的时候留在楚州,倒不如要他来京城,毕竟如今他家毁人亡,遵守虚礼未免太过死板,在长安也一样守孝么。
只是这孩子死倔,说是一定要在家乡守满一年再来长安,东方瑶看来信,这日子裴子元已经启程了,估摸着日子她和城之当是赶不上迎接他了,好在之前城之对裴延知提过这事,裴延知虽对东方瑶没什么好印象,可不妨碍他答应城之的要求,毕竟都是同族,何苦为难一个家破人亡的少年
便爽快的应承下来,只要裴子元入京,会立时给他安排住所,又加女皇器重,先前应承可以要他进国子监学习,也算是事事具备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两人这便启程。
博陵,前朝原名高阳郡,后高祖在建平年间改之,这里自几千年前开始就原为崔氏族人聚居地,属河北道,在其中部,有泸水绕郡而过,春夏时风景宜人、气候温凉。
一行人是沿着水陆两道兼走,因此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安平,一路上青山绿水,尤其是经过华阴的时候,那一段的长城当真是宏伟壮观,叹为观止,这一路走走停停,虽说无事时倒也枯燥乏味,马车坐的腰酸腿疼,然胜在有趣味,当中困乏便可略去不提了。
到安平的这一天,是四月初三。
崔氏长房的乌头大门前,数排威严而气派的戟铿锵的立着,夹道两边垂首而立的男男女女站了不少,东方瑶下马车侧眸微一打量,便率先认出来了当前那个鬓发半白,却依旧清瘦沉稳,面貌依稀可见年轻时俊朗的男人便是崔氏一族的族长,崔衎的嫡子崔诫。
崔诫一见两人下车来,忙上前略一礼:“见过夫人和侍郎。”
随后又对两人笑道:“夫人和侍郎一路可还劳累先进去罢!”
崔诫在定州博陵也是一州之长史,比崔城之和东方瑶皆是差了几个官阶,按理说都要问好行礼,但是由于是长辈,这些礼由此可从简。
“老爷说的是,”一个身着翠绿色滚边圆领长裙的妇人笑呵呵的上前来附声道:“诸事皆已经打理好,城之许久没回来了,新妇子也未曾再次见过,先进去吃杯茶,有话呀,我们慢慢说。”
一旁的媳妇子和妯娌们皆是如此劝道。
崔城之执了东方瑶的手,两人笑着应了,跟着众人的步子就往里走去,边走边微笑道:“不知祖母身子如何,我记得走的时候,老人家还很矍铄呢。”
崔诫脸上一僵,怎么又提起他老娘来了
自从她那一次背着城之私盖了他的官印,害的宁国夫人被贬之后,崔诫简直都不敢把她老娘养在家里了。
看看崔城之当年那怒气冲天的模样,一贯好言好语的他竟然对自己这个身为伯父的人都撂下了狠话——以后他不想再见到张氏。
 
第三十九章 去年今日
她一身香色束腰藕丝裙,挽着一个坠马髻,鬓间簪着垂玉珠步摇和一支攒珠华胜。
普通的婢女,首先不会穿这样招摇颜色的衣服,其次,她发上簪的钗子更不是一个婢女能够有的。
一阵静默。
紫葳见东方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修眉却微微蹙起,反而笑起来了:“夫人舟车劳顿,又是初次来,不晓得奴婢做的这些是否合夫人的口味。”
“放下罢,多谢。”东方瑶礼貌的笑笑,并没有多说一句。
就这样
现在紫葳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既然都这样说了,这位宁国夫人却一句都不多问。
“娘子还有何事吗”玉莲问道。
紫葳面带歉意,“无事,奴婢这就告退了。”
见她走了,玉莲细细的瞅了那女子一眼,才道:“这女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娘子为何不多问几句”
“多问几句,”东方瑶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的长发,淡淡道:“岂不是遂了她的意。”
崔城之吩咐完毕,回含章院的时候却发现案几上已经摆了茶水和糕点,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东方瑶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大约是伯父怕我们饿着,吩咐婢女送来的。”
用完膳后,夫妻俩早早的上榻休息了。
话说,东方瑶年轻的时候一直有个毛病,就是睡不好,自从成婚之后,入夜睡的好了许多,早晨也不再惊醒,因此这一夜虽不是在自己的家里,睡的竟也十分香甜。
起床洗漱完毕后,崔嬷嬷指使着婢女抬上了今日的早膳,用膳后夫妻两人又去了给崔诫夫妇请安。
崔城之谈笑风生,东方瑶忍不住偷偷打量一屋子的人,总觉得他们似是有些拘束,因此说了几句,她便推脱自己身子不适要先走了。
崔城之面含担忧,以为她真的是不舒服,东方瑶便对他轻轻一笑,扶着玉莲出屋去。
崔大夫人忙要自己的六儿媳妇小张氏去送东方瑶,不过话说出去她才意识到……小张氏虽然会说话会来事儿,问题她是阿家的侄孙女啊!
谁知这堪堪反应过来,小张氏已经随着东方瑶出去了,边笑边与东方瑶不知说着什么,崔大夫人看到自己的夫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只能讪讪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小张氏谈吐不错,妙语连珠,三言两语便将主院的四进屋子介绍了个七七八八,东方瑶听的都有些咋舌,这宫外的富贵人家也自有一段奢侈在里面,守着一间占地就一百多亩的大宅子,家长里短当然是少不了,明争暗斗恐怕也不会闲着,这大概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大明宫。
东方瑶之前一直奇怪为何三房身为嫡子会娶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做媳妇,不过仔细一想也想的出来了。
其一,崔家这一大宅子人情世事、供给自用想必少不得花银子,娶一个徐国夫人就能少不少操心,解决这钱财紧张问题;
其二,三房本来不善经营,导致收账往来都有些入不敷出,加上“有心人”挑衅,世家嫡子娶个商家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只可怜了这徐国夫人一个弱女子,夹在其中为难。
小张氏夸夸其谈唾沫横飞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看似在微笑仔细听讲的东方瑶已经走了神,两人各怀心事,这时,便见有个婢女站在了小张氏的身边,小声道:“小厨房乱了,娘子快去看看罢!”
小张氏这才意识到已经快到准备午膳的时间了,她一转头,看见东方瑶正在闲闲的打量院中一株绿香球牡丹,恍然想起来宁国夫人似是身子不适,她一不小心说的好像有些多。
“无妨,”东方瑶道:“这儿快到含章院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小张氏忙道了罪,随着那婢女离开。
“……真是一刻也离不了我,管厨房的不是二嫂子么!”远远地,还能听小张氏在碎碎念似的埋怨。
东方瑶摇头笑了笑。
玉莲却歪头打量着面前这株牡丹笑道:“娘子你瞧瞧,这是雪映朝霞么”
听她这样说,东方瑶又多瞥了一眼,宫里栽牡丹各个的品种都不少,因此东方瑶识的,这是绿香球而非雪映朝霞,便道:“你在宫里不太在意,这其实是绿香球,你看她这儿有点点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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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祭拜宗祀
窗外星光点点,月色正好,一流白练正撒清辉,随着一双白皙的手腕,软帘一拉,就将这画般的景象锁在了窗外。
“咕咕——咕咕——”蝈蝈的声音此起彼伏,叫的崔城之的心有些乱。
东方瑶关上帘子,便想着爬上床要休息了,明日还要祭祖呢,她可要早点休息。
她一步步的朝着床榻走去,貌似依旧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崔城之坐在蒲团上,眼睛一转,微笑了下:“瑶儿,你要喝茶水吗”
东方瑶脚步一顿,往这边瞥了眼:“不必。”
“喝点吧,万一半夜起来再渴了呢。”崔城之边说,边端着一个杯盏走到了床榻边,将那杯盏搁在了塌下的小翘几上。
东方瑶也没回应他,掩被就侧身躺了。
灯灭,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床往下沉了一沉,男人上来了,发现妻子没和自己盖一床被子……
“瑶儿,”躺好,崔城之对她说道:“明日要祭祖了,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好歹也是大事儿,东方瑶闷闷的应了一声:“你说。”
这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
“你不过来些,能听明白吗”崔城之轻轻拍了她藏在锦被里的肩膀。
东方瑶一听,也是,便不情不愿的把被子揭开,“说吧。”
“你这样,还是听不清。”
崔城之叹了一口气:“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就算是不想理我,能不能也听我把话说完了”
东方瑶犹豫了一下,终于歪过头去看着他:“你说吧。”
黑暗里,男人动都没动。
这是要说什么,怎么气氛忽然低沉起来了
东方瑶心里忽然有些心虚,又有些难受,明明她也没做错,怎么现在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那个叫紫葳的女子,难道不是他的小老婆么!
“别动!”
她正要忿忿的回过头去继续睡,男人却一把捞住了她。
“干什……唔……”
男人不知何时欺身而上,伏在她耳边低声说:“瑶儿,别动,我和你说正事。”
东方瑶:“……”
他每说一句,便在她耳边吹一口仙气,手中也不闲着,挑开她的寝衣带子,慢慢的滑了进去。
“紫葳不是我的妾,我和她只有主仆之谊。”
“徐娘子去世之前,一定要我收她做姨娘,倘若我不收留,她说自己便死不瞑目。”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却也从未想过真的收她做姨娘,便自是将她安置在崔家而已。”
东方瑶既惊且怪,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衣带成功挑开之后,他边说着,边顺着她的肌肤一路而下,咬的她忍不住嘤咛出声,“……然后呢”
“我去楚州之前,曾经交代好了她,要她离开,不曾想这一次回来,她竟然还在。”
身子沉了一沉,东方瑶忍不住难耐的叫了一声,指尖丝丝缠缠的刮在他精壮的背脊上。
挺了挺腰,崔城之的声音愈发低沉,“瑶儿,你吃醋了……”
“没有!”东方瑶又羞又恼,想砸他,整个人却又都被他压得气喘吁吁,满脸的汗水,只能闭着眼在床上哼哼。
崔城之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来,见她似有不胜之态,心中愈荡漾,撑着她的腰稍稍离开了她,声声此人:“你有没有有没有”
“没……没……有!”感觉身子一阵空虚,东方瑶嘴里也不知在喊着什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晕晕乎乎。
不是要谈正事来着,这是哪门子的正事东方瑶欲哭无泪,又被他骗了!
博山炉中的香烟袅袅的升着,一圈圈妖娆而幽浓的香气释放在温暖的室内,久久不熄。
卯时,玉莲照例进来服侍东方瑶,另有婢女伺候崔城
第四十一章 我心匪石
崔氏主院的含汀院中,紫葳就在蒲团上愣愣的坐着,手中捏着的一条丝帕渐渐的成了形。
婢女走过来一瞅,发现是条天青色的上绣竹叶的男人汗巾。
又是这条帕子,不知道自己娘子到底做了多少年了。
反正没见她送给谁过。
嘴巴一撇,就走了出去。
另一个高挑些的婢女走上来,小声说:“还在发愣呢”
婢女道:“早膳后一直在发愣。”
高挑些的婢女眉目含嗔带怨:“你说说,她这是何必呢,没事儿找宁国夫人的闲话,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姨娘还是崔府的嫡娘子也怨不得被八郎君关了禁闭!”
崔城之按照正常的排行,在这三房中排行第八。
说这话时,高挑些的婢女忍不住声音大了些。
“你别叫!”婢女有些急。
“我偏要!”高挑婢女脸上带了不屑,扯着嗓子又得寸一尺:“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那个时候啊,八郎君念着徐娘子,待她也好,现在郎君娶得可是国夫人呢,敢给国夫人穿小鞋儿,自己也不过是个婢女嘛!”
真以为住了她主子的含汀院,就自己也像个主子了,真真笑话!
紫葳坐在窗边,早就听见了,她没有出言训斥,反而默默地低下头去,手指摩挲在那帕子上。
娘子还未嫁进崔家的时候,因为阖府重视,连庭院都给她修好了,将此院原本的名字改作“含汀院”,嵌进去娘子的闺名,一转眼,娘子都去了这么多年了……
郎君仁善,就算是娘子还未嫁过来,不过是临死一言,他就不顾自己的名声将她接入府中,可是时至今日,她竟然因为嫉妒去对宁国夫人说那样的话……
“我看她这好日子是做到头了,”高挑点的婢女继续讥诮道:“不巴结着郎君和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去触宁国夫人霉头……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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