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

    “不对呀，品月。”柚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看这个，摸上去还潮湿的。”

    柚子递过站长那把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绒球钥匙坠，品月接过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绒球上有湿的红色斑块。

    品月咽了口口水，强笑道:“哈哈，你们站长看着这么不靠谱，可能是番茄汁倒上去之类的。”

    突然，柚子停下了脚步，脸色煞白地盯着前方。

    “怎么啦，前面就是广播站了。”

    品月顺着柚子目光望去，不禁也忘了动弹。

    广播站的门关着，从门缝里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往两人站着的方向蔓延。

    歌声骤然响起，夜的黑暗晕开，鲜血汩汩流淌。

    废弃工地。披着黑斗篷的身影在小路上疾行，银色流苏在月光中忽明忽暗。

    拆毁的老屋只剩下一扇门斜斜地立在砂砾之间，子未走到门前，扫视一眼四周寂静的工地，打开门闪身进去。

    檀香，青花，珠帘。

    “出事了。”子未摘下斗篷的帽子，随意拖了一把椅子在老板身边坐下。

    “最近出现了与恶灵订立契约的人类灵魂。相比于有血肉之躯的人类，已死的鬼可以说一无所有，与鬼做交易是想要得到什么呢，除了为他做事，我想不到其它，也就是说，有人在豢养恶鬼。”

    身边的老板喝茶的动作仍是那么流畅悠闲，在子未的死盯下，他总算轻笑一声，懒懒地搭话:

    “大妖怪之间掐架不会用恶鬼，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他们无非为了这个。”

    说着，老板抬起头，仰望天花板上嵌着的一面铜镜。

    铜镜里，老板仍笑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紫色的长发在他身后轻扬，水藻般轻轻拂动。

    老板低头抿一口茶，轻笑道:“果然还是不习惯短发啊。你也别担心，月吟阁不是那么好进的。再说，有你呢，你肯定会守护这里，我宽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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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本不是救世主
    女鬼白色裙子上沾着斑斑血迹，长发散开，婉转忧伤的歌声化为凄厉的尖叫，悲伤，愤怒，绝望，潮水般涌来。

    “啪！”电源切断，设备工作的杂音消失，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

    女鬼的尖叫渐渐平息，前站长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双看不见的手，轻声呼唤:“小……小雅……”

    女鬼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松手，相反地，她似乎掐得更紧，伴随着心碎的哭泣。

    再下去还不出人命，品月伸手抓向那个女鬼。

    手碰到她的瞬间，女鬼的记忆一幕幕如放电影般在品月的脑海中上映。

    “喂，你能不能别哼了，你的声音真的很诡异。”前桌厌恶地投来一瞥。

    披着黑色长发的女生慌乱地红了脸:“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

    “是在为那个歌唱比赛做准备吧，小雅可是你声线确实太怪。”同桌笑道。

    小雅低头:“我知道……”

    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小雅对着曲谱唱歌。一曲唱罢，回头，一个单马尾的女生笑笑地站在身后。

    “喂，你的声音好独特啊，我好喜欢，交个朋友吧，我叫桑。”

    那个叫桑的女孩，此刻真的就像太阳一样，在小雅的嘴角创造了一个最甜美的微笑。

    小雅和桑，一起参加歌唱比赛，一起练歌，一起加入广播站，只要和桑在一起，小雅嘴角的笑就永远不会消失。

    学校里有一个活动，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歌，优胜者可以晋升广播站长，而最具实力的竞选者就是小雅和桑两个新人。

    小雅想，不管桑来不来要求，她都会把这个机会让给桑的，因为桑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啊。

    小雅发现，原来她对桑的感情不仅仅是单纯的友情。

    那桑，桑知道她的这份感情吗，桑会不会也在犹豫要不要把机会让给她呢，那就应该告诉她，让她不要犹豫了。

    小雅不觉得自己的字好看，而桑说过喜欢她的声音，于是她录了一盘磁带，把她的决定，她的心思，她的告白，全部录了进去，送到桑的手上。

    可是，这是什么声音

    午休时间，小雅听见她的声音在广播里播放，她的所有的心思，都被全校人听见！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过会让着你吗，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毁掉我你看不见我的爱吗，践踏我的感情很爽吗

    小雅冲进广播站，里面站着一脸茫然的桑。

    小雅看见桑手中的西瓜和水果刀，冲过去夺下水果刀刺入了自己柔软的胸膛。

    爱恋，痛苦，悲伤，愤怒，恨……一切情感似是要满溢出来，迫不及待地向人倾诉。

    可是，化为鬼后，没有人能够触碰，于是痛更深，恨更浓。

    “道歉。”品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快道歉啊桑学姐！”

    “对……”一个字还没说完，桑的头又撞向墙面，小雅根本没想给她道歉的机会。

    “不不不，你就是把她掐死也没用啊，你的心愿就是让她死了不是，鬼小姐，我说，哎呀，看开点，听听她怎么说嘛……”

    品月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絮絮叨叨，尽管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柚子在身后弱弱地说:“什么情况啊，这是……”

    眼泪，桑的一滴泪滑过脸颊，滴在小雅的手上。

    小雅触电般一震，慢慢松开手，站在桑的前面。

    “你怎么不扎马尾辫了”她问。

    桑站在原地喘气，没有抬眼睛。

    糟糕，品月一激灵，回头看柚子也是一脸茫然。

    她们听不见小雅说话，得不到回答，那小雅还不暴走

    “啊哼，那个，小雅学姐问你怎么不扎马尾辫了。”品月清了清嗓子，小心地说。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望向品月，表情各异。

    “我也不知道呢，因为，想你吧。想你的黑色长发，披到肩膀的位置，总



第十五章 妖怪夜市
    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

    品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地板上。不过，地板的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品月眯着眼睛细看，突然一骨碌爬起来:血！

    不远处，子未仰躺在那里，一条手臂血肉模糊，左肩也被鲜血浸透。

    品月伸手拍了拍子未的脸。

    “喂，子未，你别吓我，醒醒啊。”

    少年的眉心拧成一团，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呼吸紊乱，没有回答。

    “止血，对，止血。”品月碎碎念着，颤抖地翻出急救箱，做了简单包扎。

    鲜血仍然在往外渗，绷带不一会便被染红，少年痛苦地咬着牙，汗水不一会儿便把前额的发浸透，墨丝般的发贴在少年苍白的脸颊上。

    品月跪坐在子未身旁，无助地看着少年被鲜血浸染的身体。

    止血，该如何止血那些长刺上会不会有毒如果有毒，又该如何解毒医生，要去找医生，可是子未并非常人，到哪里去找医生

    对，到他的世界去，他的世界，那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那个刚刚开启的“另一个世界”，或者说，“世界的另一半”。

    到他的世界去！属于他的世界……

    心意动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应了这一愿望，那扇一直存在的门徐徐打开。

    唰——窗外突然亮起，灯笼烛火在街上闪烁，喧哗声起，形形色色的妖怪在街上往来穿行，各种奇异的道具在小店里陈列。

    这里，妖怪的夜市，世界另一面的繁华所在。

    品月咽了口口水，往下拉了拉斗篷的帽檐，不去管那些牛头马面，打开门，进入不属于她的他的世界。

    青石板，灯笼，明月，商贩，不知怎的，品月想起了书里的十里长安街，可也似这般繁华么。

    若不是身边不时经过的青面獠牙的妖怪们提醒此乃异界，品月当真要迷失在这长街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对啦，品月突然清醒过来，还有正事要办，怎么一进这夜市便突然失了心志。

    不对劲。品月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感觉着周围的一切。

    忽闻一阵药香飘过，品月当即迷离起来，只觉青青石板映上高烛红光，加上怪影倏忽，岂非大美哉。

    品月正欲蹲下身躺上去睡一觉，忽然清醒过来，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这鬼地方若是凡人来了，分分钟被捉了吃啊。品月摇了摇头，这种地方纵然请了医生也不敢带回家去，不如快些买些治外伤的药，自己回去涂。

    这么想着，品月信步晃进一家小杂货店，拉低了帽檐，哑着喉咙说:“有药吗”

    掌柜的是只青蛙，两眼像米奇的耳朵一样支愣在脑袋上，大大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呼吸，一会儿才听见他说:“什么药”

    品月急答道:“金疮药。”

    那青蛙嘿嘿地笑了。

    品月这才发现自己露出了原声，恨不得再抽自己两个嘴巴，装声音都装不好，一看就是新手，这鱼龙混杂之地怎么还待得下去。

    品月急道:“有是没有”

    那青蛙倒是不急不慢，缓缓地把他那双黏糊糊的手从桌面上拖下去，在柜台后面翻找，边找边搭话:“小姑娘不见有伤，要这金疮药的又在哪里”

    品月烦躁地接口道:“在家里躺着呢，你快点。”

    那青蛙继续笑，继续缓缓地说:“小姑娘倒挺着急，家里那位伤得挺重吧，也无怪乎小姑娘如此着急。”

    怎么变成“家里那位”这种有歧义的称呼了，这老青蛙又怎么这么磨叽。品月正要发火，突然瞥见什



第十六章 无脸女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反正左右是逃不过了。品月索性昂然喊道:“快放开，你姑奶奶要走。”

    那个使弓箭的便要发怒，抖出弓箭对准品月。

    “要活的。”

    清朗的少年声音传来，那使弓箭的即束手而立，银发男稍一示意，那女子又将双斧抽走。

    银发男站在品月跟前，伸出手抓住品月的头发，提起她的头:“你的守护者在哪里”

    品月头皮被拽得生疼，仍狠狠白了他一眼，心想白痴才会老老实实告诉你，这小哥长得纯良，出手倒这般狠辣。

    只听少年缓缓说道:“只说要活的，可没说要完整的……”

    类似蛇的东西爬上了品月的身体，从腰往上攀住品月左肩，再向手臂延伸。

    品月低头一看，是那条骨鞭。长刺慢慢张开，刺入品月的手臂。

    痛——长刺刺入皮肉的声音让品月想起了切猪肉，但这念头随即被排山倒海的痛感挤走。

    这一痛，倒让品月清醒了过来。之前一切的淡定，果敢，在妖怪堆里跑来跑去，用义乌小商品抵挡利箭，一半是源于勇气，一半是因为愚蠢。

    因为看到的一切实在太超现实，潜意识里认定是在做梦，所以毫不畏惧。

    但是，会痛，这疼痛的感觉，长刺刺入血肉的感觉如此真实，让品月不得不清醒过来:

    这里是没有警察和政府的异世界，自己被三个手持武器的家伙包围，子未还重伤昏迷不醒。

    品月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抓住长鞭，却摸到黏糊糊的东西，才发觉长刺上还有凹槽放血，鲜血已经淋淋漓漓洒了一地。

    “血！”品月惊叫出声，忍不住视线便模糊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属于痛哭加吓哭，不敢哭又不肯哭。

    “你……你哭什么，不就流点血么，又不会死。”那少年原以为，品月怎么说也得先宁死不屈一会儿，然后再经不住折磨求饶，哪想到一放血她就哭。

    品月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本姑娘没哭，而且流血不会死怎么可能。

    使弓箭的男子向银发少年道:“主公，此任发姬头发未长，纵然捉回去也无大用，远不及前任发姬身上凝聚的力量多。倒不如直接杀了，干净利索。”

    银发少年缓缓摇头:“不行，这一杀又要等十五年，此番好不容易重伤‘墨染天下’，十五年后未必再有此良机。”

    银发少年转眸凝视品月，道:“而且，这么弱的发姬实属难得，封印她不值，若是杀了她，谁能保证下一任不会是个强者。”

    呵呵，品月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弱也是个宝藏。

    “主公待如何处理”使弓箭的男子问。

    银发少年略一沉吟:“带走吧，走慢些，等那贼来救她，便将他杀了，没了‘墨染天下’，发姬再难成气候。”

    不用你杀，子未这会儿可能已经没命了。品月咬紧下唇，只想着不能让子未死，说是因为他身负使命也好，反正她不许他死，不想他死。

    也真是无知者无畏，品月的手此刻已麻，疼痛感既消失，勇气也好愚蠢也罢，全回到了身上。

    现下怎么办只好祈祷高人路过救命了。

    品月微仰头，正准备喊“救命”，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

    下雨了，青石小巷，灯笼光晕，一切颜色似乎融在了一起，霎时间竟显得十分温柔。

    “嗒！嗒！”足音不紧不慢，小巷尽头走出一女子，汉服木屐，雨色朦胧中看不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