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两人的身份地位绝不能类比,可都是出身自底层寒门,无论在官场还是在军中,比起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清流,往往付出十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换回一成的收获。
与名门望族的清流相对,他们这些低层寒门之人则一律被称之为浊流,只有同为寒门中人才能深刻的体会到被排挤和被歧视的感觉。时至今日,田承嗣算是已经越过了龙门,在秦晋麾下做到中郎,未来的发展也一定不仅限于此。但章杰还是一个头顶透明天花板而难再晋升的七品小吏,他的某些方面很显然出动了田承嗣的恻隐之心,于是决定出手拉他一把。
“章明府可知秦大夫最看重什么”
“这……”
章杰突然愣住了,他没想到田承嗣会突然有此一问,仔细琢磨了一阵,心底竟忍不住一阵狂跳,难道自己还有机会到秦大夫麾下做事吗
满关中哪个不知道,秦大夫用人最不看的就是出身,只要有一技之长,不论名声还是人品皆能放在有用之处。
最现成的例子就是冯翊郡太守杜甫,这个杜使君虽然出身也算名门,甚至于外祖母还是皇族李氏血脉,但到他这一代算是彻底破落了,听说在秦州做官时连儿子都因为五米下炊而饿死了。
就是因为结识了秦大夫,在短短的几年功夫里就从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吏一跃而成为天下望郡的太守,就连天子也不能小觑了人家,此等际遇当真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章明府,章明府”
章杰因为白日做梦而过于失神,以至于田承嗣一连叫了他数声才反应过来。
“下吏一时失神,请中郎将恕罪!若能德蒙中郎将引荐于秦大夫驾前,下吏定然铭感五内!”
田承嗣本就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只嘿嘿一笑,道:
“田某人的引荐不值甚的,关键还要看章明府自身,不是说么,打铁还需自身硬。”
眼见田承嗣的语气并不像要为自己引荐,章杰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强笑道:
“下吏省得,省得……”
田承嗣早就惯于察言观色,又怎么能看不出章杰眼睛里流露的
第九百二十三章:醒来堕噩梦
章杰作为栎阳县令,却不在栎阳办公,此前他跟着田承嗣将栎阳百姓一路撤退到了三元与云阳一线的嵯峨山以北,这里相对距离长安远一些,又有山地的阻隔,吐蕃人不熟悉道路,未必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自打章杰和田承嗣有了那次深入谈话以后,他彻底放下了县令的架子,一门心思的扑在民营的各项复杂事务。细究起来,此人也不算一无是处,至少在料理民政还是颇有一些手段的。
为了能够更好的参透民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章杰特地宴请了章杰留下来的几个百夫长,以堂堂县令之尊和粗鄙的军汉同桌对饮,自然是他放下了是身段的缘故,那些出身自普通良家子的百夫长也觉得受宠若惊,说实话,他们奉神武军的军令在地方开展工作,遇到的最多的是地方官吏的不配和或是阳奉阴违。
久而久之,地方官吏也给他们留下了一种固有的印象,那是处处与神武军格格不入。现如今由田郎将推荐的县令居然大为不同,竟主动的与他们交好,又是宴请又是陪笑脸,他们当然也乐于将所知一一奉告,知无不言。
为了更好的拉近关系,章杰特地弃了分食的几案,而是用了胡桌,大家伙围聚在一起,才能更好更方便的热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到了酣畅淋漓之际,章杰将身的便服甩脱,只着一身月白色的麻布衣,撸胳膊挽袖子,又端起了酒碗与众人对饮。
几名百夫长借着酒意很快和这位章明府混的熟了,便笑道:
“章明府好歹也是一县的父母,如何不穿锦缎,却穿俺们百姓才穿的麻布衣呢”
章杰也是借着三分酒意,摇了摇头,又苦笑两声。
“当个县令又算得甚了实话告诉诸位兄弟,章某也是个寒门出身,做了官又如何还不是被那些自诩清流的豪门显贵瞧之不起浊流!咱一辈子也是个浊流,没有泼天的际遇,这县令已经到头了!不穿锦缎是要时时提醒自己,某与他们不一样,不能忘了自己的出身,不能忘了自己的本份!”
一名黄姓的百夫长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几分拿腔拿式的县令居然也有一肚子的苦水,但能在一起喝酒,是没那他们当外人,是以说话便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避忌。
“小人……”
才起了个头,章杰当即伸出胳膊拦着他,责备道:
“早说了,章某披那身官袍才是官,现下一身布衣,与诸位只做兄弟,没甚下尊卑之分!”
黄姓百夫长也不再多做坚持,在坚持反而显得矫情了,都是性情人,他便嘿嘿一笑,说道:
“承蒙明府看得起咱兄弟,那有话直说了,有些话说的可能不听,却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说,尽管说是,某巴不得受教呢!”
“说教不敢,但俺也明白一点,这人活一世要明白个道理,糖从哪甜,盐从哪咸。倘若今日做糖,明日做盐,恐怕到头来是糖也不甜,盐也不咸!”
章杰当真也放得开,明知道黄姓百夫长是在暗指自己朝三暮四,没有一颗恒定之心,但既然说了全然受教,便索性起身一揖到地。
“今日黄兄之言振聋发聩,章某汗颜无地矣!”
如此一来,反倒弄的那几位百夫长大不好意思,也赶紧站起来回礼。
黄姓百夫长显然是这几个人里的头头,赶紧赧颜道:
“其实,章明府没拿咱兄弟当外人,咱兄弟自然也是要替章明府打算的,这些话糙了点,但理却不糙。秦大夫乃百年不世出的大才,如果明府能打定了主意,投靠追随,哪里还用管甚的豪门大族了”
章杰一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道:
“章某当然有意,然而却没有问路之石啊,今日设宴款待诸位兄弟,正是有意相求啊!”
黄姓百夫长也是爽快,直接笑道:
“明府能有用的着咱兄弟的地方只管吩咐,俺们一定尽力而为,绝不会掖着藏着。”
见状如此,章杰知道今日之事成了一半。田承嗣说这些人都是民营的老百夫长,经他们之手出来的人,七八成都被选入了神武军,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也不瞒诸位兄弟,章某有意投效秦大夫,只缺问路之石啊!”
“明府的意思是”
“民营!若能将这数县的百姓练成精锐民营,自然有了入秦大夫之眼的机会啊!”
几位百夫长都异口同声的拍着胸脯保证,此事有他们从旁襄助,绝不会坏了事的!
经过一夜的深谈,章杰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天光放亮,外面的雄鸡也喔喔啼鸣,看着屋内里倒歪斜,沉沉睡去的几位百夫长,他虽然身体也疲惫至极,但却也兴奋至极。
民营之所以能够被神武军当做后备兵员,其最重要的一点是强调令行禁止,说白了是用管军队的办法管老百姓,所有的百姓都被密集的编在一起,一切都是为了使生产等行为更具效率。
趁着脑子还清楚,章杰赶紧到廨房去查看名册,登记在册的百姓至少有七八万人,刨除了老幼妇女,精壮丁口至少也得有三万人。这三万人是
第九百二十四章:大相的虚弱
十王宅,李承宏在煎熬中等待了整整三个日夜,当确切得知玛祥仲巴杰虽然遇刺,却并未身死的消息后,已经有了天塌地陷大祸临头的准备。他知道,玛祥仲巴杰乃当世枭雄,绝不会容许有人往他眼睛里揉沙子。崔涣行刺的事说是于己无干,但只要肯调查,很容易就会查出来背后所牵扯的人,就连那小赞普怕也别想独善其身。
事实上,在得知玛祥仲巴杰没死的时候,李承宏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玛祥仲巴杰来质问自己,就将问题一股脑的往小赞普赤松德赞身上推。反正在他看来,玛祥仲巴杰最大的敌人并非自己,而是背后有着正统光环的小赞普。至于那所谓的甥舅之情,在李承宏看来则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不过,就在李承宏惴惴不安等着末日降临之时,他却又得知了另外的一个消息。这则消息是神秘人以杜乾运在十王宅时所用之法传递进来的,所以在他看来可信度是十分之高的。
“益喜旺波杀了大相的亲信将军,难道这是要竖起反旗吗”
这十王宅里没有李承宏信得过的大臣,他所有的心里话也只能和陪着自己长大的阉人宦官说说。
宦官近侍不忍心见自家主人终日惶惶,便好言安慰道:
“吐蕃人窝里反,陛下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出头之日到了”
李承宏带着哭腔的声音笑的格外凄狂,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恨透了玛祥仲巴杰,但自己的命运却是与吐蕃人捆在一起的,一荣俱荣易损俱损。如果吐蕃人内讧,玛祥仲巴杰能成功的击败所有对少那还好说,一旦玛祥仲巴杰不敌,甚至于败退出长安,那么等着他的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用脚趾头去想想,李承宏也明白,秦晋是不可能支持他的,满长安城中那么多的宗室,太上皇的儿子孙子更是多达数百人,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自己根正苗壮啊。
“是啊,陛下,只要吐蕃人自己打起来,陛下不正好可以从中渔利吗”
这几个宦官也是天真,居然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吐蕃人走了,大唐的臣民们还会奉李承宏为天子。
李承宏陡而尖着嗓子吼道:
“朕不傻,朕知道,只要玛祥仲巴杰完蛋了,朕也得跟着完蛋,那些忠臣孝子们,可巴不得踩在朕的背上,再登高位呢……”
近乎癫狂的举动把他身边一应近侍宫人吓得尽皆失色,但也都没有什么好的言语可以平息其愤怒,只能远远的站着,等着他发泄完了再说。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历程中终于安静下来,一通歇斯底里的叫喊和蹦跳耗费了李承宏太多的经历,此刻他无力的倚着廊柱,大口大口贪婪的喘着粗气。
从出生到安禄山造反之前,李承宏一直过着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吐蕃人找到了他,扶持他当了大唐的天子,噩梦随着身份地位的陡然变化也就接连不断的来了。
“朕,朕真想一觉睡过去就不再醒来……哪怕一觉醒来发现此情此景不过是噩梦一场……那,那该有多好啊!”
眼见着主人说话语气软了下来,几名近侍才敢说话:
“陛下还是到榻上休息一阵吧,睡一觉身体,身体也会舒服些……”
李承宏有气无力的挥着手。
“说的是,朕要去歇一歇,实在太累了,太累了!”
与李承宏一般煎熬的还有小赞普赤松德赞,他的居所就在兴庆宫内,玛祥仲巴杰遇刺的消息他是知晓的,但至于此人的生死则因为内外消息的闭塞而一概不知。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如果玛祥仲巴杰当真遇刺身死,又或是重伤难以视事,自己的机会就来了,他相信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位曾经一手遮天的权相。
赤松德赞虽然今年才不过十二岁,但他的心智竟与同龄人大不一样,沉着而冷静,如果他不说,是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内心的煎熬的。然则,被他以为左膀右臂的益喜旺波和巴桑希都被狡诈的玛祥仲巴杰事先支出了长安,否则趁着这次机会定然能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这位年纪小小的赞普依旧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在煎熬和期盼中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最终等来的,不是奇迹,也是奇迹,身受重伤的玛祥仲巴杰居然没死,反而还强打精神亲自来探望赤松德赞。赤松德赞的心中不免失望透顶,可在这位手握重权的大相面前还是装作一副哀伤担心的模样。
“听闻大相遇袭受伤,我担心的这几日夜都睡不着,现在亲眼见着大相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说话间,赤松德赞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面对这个十分乖巧的少年,有时候就连玛祥仲巴杰都觉得疑惑,究竟他的这些言行是否出于真心,抑或是说起言行中至少也得有七八成的真心实意吧,否则又岂能说动情就动情呢
然则,一旦离开了赤松德赞,不与其见面,只从种种
第九百二十五章:窦宪的打算
秦晋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的铁甲武将虽然表现的很是谦恭,但目光里却时时流露着一丝桀骜不驯之色。他有意将神策军与左武卫进行裁撤整编,裁汰掉冗兵冗员和那些不符合条件的裙带关系,然后打散了编入神武军。
但在裁汰冗兵这件事上,他就得倒了神策军此时的主事人兵马使邵仲庄的极力反对,此人刚刚投降时态度还算配合,可随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便有些原形毕露。倒是与其一同掌权的马军指挥使唐审行比较好说话。
除此之外,神策军的一些兵卒这几日还犯了神武军的大忌,那就是骚扰沿途百姓。仅仅出潼关的这一日夜功夫,秦晋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禀报,神策军与左武卫残部共计强.奸民女十三人,杀人事件二十九起,抢掠钱财则不计其数。
此次秦晋招来了邵仲庄便是要求他必须严惩查实的这些犯案军卒,但邵仲庄看了名单以后,则希望秦晋能够饶过其中的几人,只杀一部分做警告便是。如果说邵仲庄在此前反对裁撤冗兵不论是否出于保存实力的原因,至少还属于意见之争,在秦晋的底线之内,而现在直接无视他颁下的军中律条,就已经实实在在的触及其底线了。
由于秦晋的一再强调和重视,在神武军中早就形成了一种传统和习惯,那就是犯了任何事都没有触犯军中律条所得到的惩罚更为可怕。也由此,神武军令行禁止,毫不拖泥带水,现在神策军还只是依附于神武军的一支武装力量。就已经带来了各种看得到和看不到的麻烦。此时,他心底里已经腾起了不可遏制的杀意。
不过,此时正在反攻长安的关键时刻,秦晋不想在大战之前杀将,所以便将怒火和杀意战且压了下去。
“秦某不管是何原因,凡是触犯军中律条的,必须照章惩罚,没有商量的余地,希望邵将军能招集部属再一次重申。”
邵仲庄看着秦晋,陪笑道:
“大夫放心,末将这就回去再强调一遍,可末将所提的那无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杀不得的啊……”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都是权贵世家塞在军中的子弟,如果杀了他们就等于和那些世家望族翻脸。这年头,做官的宁可得罪天子,也绝不敢得罪这些势力根深蒂固遍布朝野的大族。
邵仲庄的提议除了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也是有点醒秦晋的意思。但秦晋从建立神武军的第一天起,就没给过任何人可以拥有特权的机会,在神武军中,郎将以上的出身自名门望族的至少占了七成,其中不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这样的超级郡望大族,还不是得乖乖的服从军法。他又怎么可能让几个神策军的杂鱼坏了一锅汤呢
“秦某现在只是知会你一声,杀与不杀的决定由军中长史决定,但以他们所犯的律条,条条都是杀头之罪!”
“这……秦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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