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魂

尽管缇桢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平静，但是风湮如今的感知能力却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很快就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察觉到了异常。
于是风湮很严肃的问道：“鲛王，你且如实告诉我，你需要对金鳞铠甲所做的‘处理’，会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缇桢闻言一愣，急忙摇头，“这个自然是不会的。”
风湮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这么信了，但若是真的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应对之策。你要是有个好歹，莫要说是青辞，我们也会为此不安的。”
见风湮说话的态度没有丝毫冠冕堂皇的意味，缇桢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她轻轻一叹，苦笑道：“不瞒神女，这金鳞铠甲的生机已经十分浅薄，若是想要它发挥出该有的威力，小王只能以自身的血和金鳞为其注入新的力量。
“如此一来，小王这一身修为也算是要消耗干净了，虽不至于伤及性命或者是沦为凡人，但是在接下来三界所要面临的灾难之中，小王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听得缇桢如此说，风湮和苍无念下意识的相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忍和叹惋。
空离则是在一旁淡淡开口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接下来的事情鲛王自己虽然帮不上忙，但是鲛人一族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届时鲛王命人率领族中锐前来助阵，一样也是为抵抗天地浩劫做出贡献。”
“空离神君言之有理。真到了那一天，若阿七能够醒来，我族中将士便由他率领，若是他依旧昏睡，那就让我族的圣尊前去吧。”缇桢淡淡的笑了笑，心中却已释然。
接下来的时间，缇桢为了金鳞铠甲而先行告辞，空离则是抓紧时间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尽可能详细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画魂 第八百七十八章 叙话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魔族尚未完全摆脱结界的束缚，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处心积虑在三界之中各个角落埋下的隐患已经一个个的爆发了出来。
在这些受到了魔族影响的地方当中，以他们为了寻找龙血神木而不得不去的位于西海之西的昆仑山为最。昆仑山虽为仙山不假，但是其地域宽广山脉连绵，为许许多多的猛兽提供了良好安逸的修行环境。
既为猛兽，自然是未受教化的，无论是否已经开了灵智，其凶性皆是只强不弱。而那些已经具备灵智的，在魔族神不知鬼不觉的蓄谋之中早已成为了凶兽，只是因为隐藏得极深，所以到了现在才被发觉，但也已经为时晚矣。
除昆仑山外，目前情况最糟糕的地方当属曾经在苍妄的带领之下实力极为强大的修罗界。
倒不是说如今的修罗界本身有多么破败萧索，相反的，从表面上看起来，修罗界乃是一派宁和安详的模样。至于修罗皇族之中，更是夜夜笙歌，上至大长老罗尤，下至随便一名侍卫婢女，皆是沉浸在一种自外人看来十分无法理解的诡异的亢奋之中。
除了占星师蒙羽和大将军王西择以及其手中十分稀少的一小部分锐将士之外，可以说整个修罗界现在就是个浮华外表包裹下的腐烂毒瘤，其中坚力量已经在赤刹和夙幽的谋划下彻底的被摧毁，成为了魔族控制下的傀儡。
其余的许多地方虽然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魔族的骚扰和进犯，但所幸的是，那些地方要么是本来就居住着实力强大且不屑与魔族为伍的强者，要么是天界派出去的镇守力量抵达得及时，总之局势还尚在掌控之中。
但是这以上种种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地方的情况让空离感到担忧，那个地方，便是位于洛河之东的人界。
“人界现在怎么了？”提到人界，最紧张的自然还是风湮，毕竟曾经的她就居住在洛河之中，那些看起来明明弱小无比却又拥有天地间最复杂真挚情感的人族，是她所守护的三界众生之中数量最为庞大的一个群体。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今的风湮已经不仅仅是曾经的那个风湮了，在洛河之东，还有她作为画倾城时心中关心挂念的人。
空离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却是微蹙着眉摇了摇头，“一点问题都没有，除了老百姓们看不见的魔气愈发的浓烈之外，整个人界都十分安宁，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的诡异。”
“怎么？难道上一次他们大动干戈的带走了人界众多的修士之后，便觉得剩下的凡人没有用武之地了？”苍无念讥讽的说道。
空离叹了口气，“上一次他们从人界带走了许多修士是不假，但是即便如此，那些修仙宗门之中还是拥有许多实力雄厚的修士。那些修士若是强大到能够不为魔族所用，以魔族的行事风格，肯定是不会留着他们的。”
“坤休那老匹夫可曾露过脸？”苍无念忽然问道。
空离难得的翻着眼皮白了他一眼，答道：“若是坤休都出来了，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安稳的坐在此处叙话吗？”
苍无念闻言不置可否的一撇嘴，“结界尚未被完全毁坏，那个老匹夫就算是走出了魔界，在三界中也无法随心所欲的行动，你们天庭这班神仙虽然平日里看着都像是白受众生的供奉，但也不至于脓包到一群都打不赢人家一个吧。”
空离轻嗤了一声，“我们这班神仙自然是没你想象得这么不堪，但是三界之大，总有疏于防范的地方，现在太宵殿里能用的人手几乎都已经被天君给派出去了，我若不是为了青辞和你们两个，现在也不会停留在这里。”
“留个分身在这里不就得了？告知我们三界的近况而已，何必你这个大司命本尊亲自出马？”苍无念语气凉凉的说道。
空离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跟你抬杠了，说正经的吧。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猜测魔族很有可能是想等待坤休出关之后直接将人界全面攻陷，将人界从此变成魔界的老巢。毕竟凡人七情六欲的色为众生之最，若是将人间变成了地狱，魔族可能一夜之间就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说起七情六欲，苍无念不禁莫名的有些烦躁起来，没有觉魂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而且这种糟糕的感觉自打他恢复了记忆离开了千年前的时空之后便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见苍无念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风湮心头一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阿念，待到鲛王将龙绡交给我们之后，你的觉魂便可恢复了，莫要焦躁。”
谁知风湮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苍无念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空离在一旁无奈的抚了抚额，“宓翎，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补魂之术会不会有危险，会有多大的危险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让他如何能不焦躁？”
风湮白了他一眼，“既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又慌张个什么劲？终归经历了一趟上古之行，我如今的实力已经全然恢复，肉身还比过去更加强大了，总能够多一分保障才是。”
“诶？你不说我倒是一时间忘了问呢，我就说怎么此次见到你们两个感觉有那么些不一样了。”空离打量着身边这一对男女，啧啧叹道。
“这一仗，许胜不许败。我现在需要自己好好静一静，如果鲛王回来了，你们直接传秘音给我便是。”苍无念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话音落下便起身离开了他们三人叙话的房间。
风湮被男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追，但是身子才方一挪动便又顿住了，然后无奈的摇着头又坐了下来。
空离在一边意味不明的勾着唇角，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道：“真是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想曾经的苍妄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再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心中还真是痛快。”
风湮无力的瞥了他一眼，有些颓然道：“空离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阿念有这么大的意见？”
“因为以前我不知道何为嫉妒，但是现在我知道了。”空离喝了口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嫉妒？”风湮一时间有些不解。
空离苦笑了一下，叹道：“嫉妒他的身边有个你，嫉妒他有资格让你为之付出一切，也嫉妒他能够为你而担忧，为你而改变。”
此话乍一听起来，好像空离是在吃苍无念的醋，在嫉妒那个男子能够得到风湮所有的爱。但是风湮却是立刻就听明白了，空离所谓的嫉妒，其实正是他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悲哀，因为他的身边没有了那个“她”。
他再也没有机会为她担忧，为她改变，而那个女子却为他付出了一切，以至于性命。
季子安的大悔之泪并非是终结，而是成为他大司命空离神君往后漫长生命中永远抹不去的悔恨。
与其说他是嫉妒苍无念，不如说他其实是羡慕，而那羡慕之下还包含着更深一层的担忧和不忍。正如他刚回归神格的时候对霜染衣所言，他多么希望在风湮这个逆天的计划之中成为被风湮选中的那一个人。
他本就无意独活，但又不可能毫无意义的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如果他有那个资格，成为风湮笔下重塑出来的能够平定天地浩劫的救世之神，哪怕事后他将因为反噬之力而灰飞烟灭，他的逝去也算是完全榨干了他所有的价值。
至少，他能够保全一对神仙眷侣，让他们在自己的祝愿之中美满的走下去。
可是造化弄人，这一对在他看来无比契合无比般配的眷侣在经历了千年的磨难之后还是迎来了充满未知的危险，而那份危险自己虽然也参与其中，却是无法将他们替代下来。
望着空离那双琥珀色的眸中闪烁着的复杂情绪，风湮苦笑了一下，为自己也添了一杯茶，默默的喝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有些犹豫的说了一句：“我似乎记得，那一日……她好像留下了些什么东西。”
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女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空离一听就明白了。至于“那一日”，当然就是黎姬魂飞魄散的那一日了。
空离微微蹙眉，答道：“留下了那一颗你用万年青莲子为她所画的心。”
“那颗心现在何处？”风湮又问。
空离苦笑一声：“呵，在我的上清池里。”
风湮垂下了眼来，心中若有所思，但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转而说道：“拿到龙绡我们便即刻启程返回鸿蒙遗境，届时还望空离君能够为我护法。”
空离也没有在意女子忽然发起又忽然终止的与黎姬有关的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并且问出了心里最为关心的一件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他画魂，你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




画魂 第八百七十九章 准备
风湮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扭过头将目光淡淡的望向门外，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如你先前所言，我虽知自己这一次将面临巨大的考验，但是究竟会危险到何种程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曾立下誓言，只要三界和他能够安好，我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
空离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沉声道：“你为了这一天，已经和他一起历经了千年的磨难，便是这样你还要以一个神女的名义立誓，不惜舍弃自己的一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却因为你的誓言而侥幸独活，这对他而言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风湮摇头苦笑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公平不公平，我相信换了是他，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况且，我也未必就会死啊，正如你所见的，我们已经洗了整整一千年的业，老天若是垂怜，总该给我们留一条活路不是吗？”
空离那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眸子久久的凝望着女子的脸，末了只是一声轻叹，低声问道：“还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们的？”
风湮微微扬了扬眉角，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为我护法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你越是尽心尽力，我的危险就越小，你身上的担子可是很重的。”
空离微微愣了愣，随即无奈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索性就豁出一切吧，只希望苍妄那家伙不要吃醋才好。”
屋外院中，苍无念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发呆。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变得很是凌乱，但是他并不想去深究，因为深究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切正如他离开房间之时所言，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自打他降生起，就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而唯一的那一次，便是千年前风湮毅然决然的离他而去，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万念俱灰。
即便是这样，他的执念最终还是帮助他再度遇到了这个女子，那颗想要与她永生携手共度的心终归是死灰复燃了。
可是他还来不及放任自己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多一些时间，浩劫便接踵而至。
他不想再一次经历失败，因为他深知这一次若败了，他便永远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他低下头，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曾经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那一切还远远不够。
一股久违的战意忽然自心底升腾而起，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渴望力量，即便是十几年前停留在人界迫不得已寄人篱下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迫切过。
“湮儿，等着我。”许久之后，苍无念缓缓握紧了双拳，如是对自己说。
一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当三人再聚首的时候，如愿见到了画魂所需的最后一件宝物——龙绡。
缇桢并没有出现，送来的龙绡的金鲛圣尊。满头华发的老妪恭恭敬敬的将那薄如无物的金鳞铠甲送到三人面前之后，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旁。
风湮只是略微瞥了一眼那件得来不易的宝物，便对金鲛圣尊问道：“鲛王现下情况如何？”
老妪对着风湮躬身一礼，平静的答道：“有劳神女心了，陛下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元气耗损终究不可避，是以现在正在修养调息。”
风湮细细打量着金鲛圣尊，发现对方的脸上只有极力隐忍克制的无奈与心疼，倒是并没有担忧和悲伤。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去打扰鲛王了，还请圣尊替我们向鲛王转达一下谢意。”
金鲛圣尊对着风湮欠了欠身，说道：“老身会替神女将话带到。”
一番简短的告别之后，三人离开了鲛人宫，身形化作三道虹芒从海底直冲天际，然后迅速的朝着天之南海之北的那个方向飞遁而去。
……
再度来到十二时镜前，三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布阵。
因为此处的时间与外界不对等，为了避风湮在为苍无念画魂之时外界的光阴飞逝，所以他们三人便合力设下结界，使得他们周遭的方圆数丈范围内，时间的流逝速度与外界相平衡。
结界布下之后，风湮和苍无念便分别将这两年来他们跋山涉水寻找到的画魂所需的天地异宝都一一拿了出来。
除了必须的笔墨纸砚之外，现在在他们的手里还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在昆仑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一头实力强悍的母虬褫临死之际流下的殷红血泪，一个是上古时期那头被尊称为“炎公”的火光兽赠与他们的兽丹避火珠。
“这两个东西，现在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吧。”空离盯着那两颗红得不尽相同的珠子对风湮说道。
风湮微微蹙了蹙眉，答道：“避火珠暂且是用不上的，可是这虬褫的血泪……似乎对阿念的觉魂有些好处。”
苍无念闻言挑了挑眉，摆手道：“我们又还没有孩子，这泪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风湮一愣，随即俏脸微红，轻嗔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些不正经的。”
苍无念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我说的是事实啊，这虬褫的血泪主要蕴含的还是她对那头小虬褫的母爱，我尚未为人父，这种亲情大爱对我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青辞的大爱之泪当中也包含了他对亲人的爱意，有他的泪便已经足够了。这虬褫的血泪你还是起来，或许日后能够派上别的用场也不一定。”
风湮想了想，觉得苍无念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便也没再坚持，将其妥帖的了起来。
随后就见她一挥袖袍，将血玉祭台化作齐腰的高度，像是一张书桌一般放在了身边。
紧接着，她将那薄如蝉翼的龙绡迅速炼化，变成了一小簇一小簇闪烁着金光的透明笔尖，整齐的码放在血玉祭台的一角。
见此一幕，苍无念和空离下意识的和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对女子投去了不解的眼神。
风湮手上动作不停，眼皮子也没抬起来看过二人一眼，不过她凭直觉也能感觉到，这两个男子对她的举动感到疑惑。
于是她一边取下蜃光之上那个用冰蚕丝炼制而成的笔尖，一边解释道：“这龙绡的威力的与它本身所具备的生机息息相关，而画魂分属逆天的神通，施展起来必然耗损巨大。为了避我在施术的过程中控制不好龙绡生机的流逝速度而导致功亏一篑，我便索性将其生机均分开来，这样也省得我分神去伺候这个娇气的宝贝。”
两个男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内心的担忧却不了又加深了一层。
风湮也没心思顾及他们的想法，就见她说话间一个抬手，那颜色漆黑，质地却如上好绸缎般光滑柔软的耀光绫便被她覆盖在了十二时镜的镜面上。
女子拿起桌上的一簇龙绡，将其化作了蜃光的笔尖，如此这般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大爱、大悟、大悔三颗来之不易的泪珠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血玉祭台化作的中央。
无需她做什么，就见血玉祭台忽然迸发出刺眼的红光，随后红光缓缓敛，三人便看见血玉祭台之中不断有红色如脉络一般纤细的东西飘散出来，然后飞快的涌入那三颗泪滴之中。
三滴泪就像是三个贪婪的猛兽，不断的吸着那些红色的气息脉络。
少顷，女子拿起了龙血神木根煅烧而成的木炭，在其中一滴泪珠上轻轻的研磨起来，一小节木炭很快便和那颗泪珠融为了一体。
“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三滴泪和木炭一同研磨？”空离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风湮秀眉微蹙，答道：“此墨之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我担心阿念的身体受不住，所以还是循序渐进吧。便是作画不也得先勾勒个轮廓再行晕染吗？”
空离闻言点了点头，毕竟这血玉祭台本身的力量就不容小觑，它可是集结了无数修罗界大能的血侵染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现在那些力量正在飞速的渗入三滴眼泪之中，若是不妥善处置，别说苍无念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那突如其来的力量的灌输，便是风湮自己可能就要第一个先遭到反噬。
待到风湮把手中的木炭尽数研磨，使其与三颗泪滴完美的融合成三团色泽不一的颜料之后，那血玉祭台内的血色已经明显变得淡薄，隐约露出了这块稀世美玉原本该有的纯白温润的模样。
风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手将定海珠扔给了空离，说道：“一会儿我便准备开始为阿念画魂了，此间定然会产生巨大的动荡，还望空离君妥善利用这颗定海珠，以助我一臂之力。”
空离接过那泛着蓝光的珠子，轻轻对女子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画魂 第八百八十章 1
风湮没再多言，而是转身走到了苍无念的跟前，她微微仰头凝望着男子的双眸，良久之后忽而轻笑一声，抬起一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眼，口中喃喃道：“等画儿有一天真的成为了画魂，定要给小哥哥画一副紫色的眼睛。阿念，我终于能再见到那个完整的你了。”
苍无念抬手握住了女子的手，顺势将它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嘴角扬起了一丝无奈的笑意，自嘲道：“真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爱上三界第一大骗子。你不仅将我骗得团团转，更是骗了织霞的后人数万年。”
风湮闻言，脸上笑意更甚，那潋滟着风情的美眸深处却是暗藏着淡淡的苍凉，她微微垂下眼来，笑问道：“骗都骗了，你还打算罚我吗？”
苍无念一把将女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死死禁锢着她，与此同时他将嘴凑到女子的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怎么样都好，哪怕在你的面前永远当一个傻子被你欺骗，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怎么样都好……”
尽管这样的拥抱让人感到窒息，但是风湮却是舍不得推开他，因为她心里清楚，在这个拥抱结束之后，两人的未来便彻底交给了命运。
空离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并没有想要打扰他们温存的意思，但凡真爱过，都能体会他们现在的心情。
良久之后，是苍无念率先松开了禁锢风湮的双臂，他抬手抚了抚女子的面颊，面色平静的说道：“开始吧。”
风湮张了张嘴，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是扬了扬嘴角，对着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苍无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之际忽然用法力传音给空离，“在我归来之前，请空离君务必帮我照看好她，拜托了。”
言罢，他便已经快步绕至十二时镜的另外一面，就地盘膝坐下，准备迎接那即将自风湮手中诞生的崭新的觉魂。
空离没有回答，因为他明白，苍无念说出这句话并不是需要一个承诺，又或者说是，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情况，不是一个承诺就能够掌控的局面。
这个男子自身的力量已经遗落了千年，这一次，新的觉魂将携带着比他过去还要强大的力量重返他的体内，他需要用掉多久的时间去与之磨合尚且不得而知。所以在此期间，若是连空离都无法护住风湮让她遭意外的话，当今世上也就没有人能够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