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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警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卓牧闲

    市里确实指定并颁发过这个规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养犬人应加强对饲养犬只的看护,不得使其影响他人正常生活。如果犬吠扰乱他人正常休息的,养犬人没有采取措施制止,市民可以向公安机关举报,由公安部门责令制止犬吠,并处一定金额的罚款。

    但目前分局没接到该条例的正式文件,所以该条例要正式落实还需要一段时间。韩朝阳自然也就无权对养狗的业主开罚单,只能责令他尽快把狗卖掉,或想找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养。

    刚和完稀泥,又接到一个出警指令,并且依然跟狗有关。

    有市民在桃源社区的一个宠物店买了一只博美,结果买回去养了两个月体型越来越大,怎么看怎么不像博美,市民找到宠物店让老板娘赔钱,老板娘坚称当时卖的是博美,市民带到店里的不是她当时卖出的那一只,摆出一副出了门就不认账的架势。

    照理说这不归公安管,但市民情绪激动,如果不及时调解矛盾双方真可能大打出手。

    韩朝阳搞清楚情况,提醒了一下,市民恍然大悟,立即掏出手机翻出小狗成长过程中的几十张照片和两段视频,从照片和视频中可以看出带到店里的确实是两个月前买的那只,老板娘又狡辩是狗主人寄在店里卖的,她也不知道血统不纯。

    韩朝阳晓之以情动之以情做了近半个小时工作,老板娘才很不情愿的给市民退了一千块钱。虽然当时买狗花了两千八,但市民很清楚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只能自认倒霉。

    处理完两起与狗有关的警情,又马不停蹄赶回六院处警。

    一个男子在探望患病的亲戚时居然在病房里吸烟,隔壁床位病人的亲属不想吸二手烟,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就这么发生了挣扎。六院保安和在警务室值班的王家勇及时控制住局势,把他带到了警务室,韩朝阳一回来就对该男子进行批评教育。

    结果刚说了几句,一个来六院就诊的阿姨跑警务室来报案,说挂在电动车把手上的头盔被人偷了。

    一个头盔不值几个钱,但阿姨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既不能不闻不问,同样不能做个笔录打发她走,只能陪她去六院调监控,最后发现原来她记性不太好,来六院时压根儿没戴头盔,打电话问她老伴,头盔果然在家!

    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并且几乎全是无效警情。

    韩朝阳像年三十晚上的消防队员一样到处救火,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忙到晚上7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警务室。

    蒋晓敏接班时专门去六院食堂帮他打了一份饭,见他一回来就拿到六院保安室用微波炉加热。

    韩朝阳坐下喝了一口水,打开抽屉取出工作日志正准备把白天干的这些事记下来,季开元和吴文革两位老爷子一个夹着包,一个提着用袋装着的大保温杯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朝阳,忙什么呢?

    写日志,韩朝阳抬头看着他们,好奇地问:纪叔,您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您今天真去化肥厂了?

    去了,在现场呆了一会儿,然后在化肥厂附近转了转,不知不觉竟然转了一下午。

    没吃饭?

    吃了,回来路上吃了几个包子。季老爷子打着饱嗝,掀开接警台盖板走进办案区,坐到他对面笑道:没想到几十年了,桃中对面巷子里的包子店还在,他家的包子还是那个味儿,皮薄馅儿多,真好吃,忘了给你带几个尝尝。

    纪叔,您有三高,不能吃肉包子。

    偶尔吃两个没事。季老爷子擦擦嘴角,回头指指吴老爷子:老吴胃口好,一下子吃了四个。

    说晚上你请客,就请吃包子,亏你好意思说。吴老爷子瞪了一眼总是说大话花小钱的季老爷子,像是不知道办案区禁止吸烟一般,掏出香烟自顾自点上。

    不能再提包子,再提他们又要抬杠。

    韩朝阳合上工作日志,好奇地问:季叔,吴叔,您二位去过现场,又在现场附近转了一下午,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没有,但掌握了一个新情况,发现了一些疑点。

    什么新情况。

    他能掌握什么情况,那是技术民警在勘查现场时发现的。吴老爷子最见不得他吹牛,抬头道:技术民警在现场发现几个脚印,等技术民警拓下脚印走了之后,我们也去河边看了看,发现那几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河边的泥土潮湿,很容易留下足迹!

    韩朝阳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脚印在什么位置,能不能从脚印看出凶手从哪个方向来,或往哪个方向去的轨迹?

    笔给我。季老爷子起身接过韩朝阳手里的笔,找了一张纸飞快地画了一张现场的地形图,标出死者尸体和脚印的大致位置,眉飞色舞地说:从脚印上看凶手不是从河滨路尽头下坡,沿着长满杂草的河边过去的,而是从化肥厂厕所与旧仓库之间的巷子里过去的,也就是说他先进的厂区。

    对化肥厂的情况应该比较熟悉?

    光凭脚印不能下这个定论,但我们还发现一些痕迹,从那些痕迹上能看出凶手对化肥厂不是比较熟悉,而应该非常熟悉!




第七百二十七章 命案(七)
    什么痕迹?韩朝阳急切地问。

    季老爷子掏出手机,翻出他下午拍的照片:看看,这儿的草被揪过!

    一块脏兮兮且已风化得很厉害的水泥地面,周围长满杂草,只有中间部分裸露在外面,韩朝阳糊涂了,不解地问:季叔,这是哪儿?

    这儿。季开元拿起笔,在地形图上标注了一下,随即得意洋洋地说:这不是水泥地面,这是化肥厂厕所化粪池的盖板,就在河边,离抛尸现场大概七八米。我们下午找化肥厂的老职工打听过,化肥厂的粪便以前是找车先用泵抽出来然后拉走,每清理一次粪便都搞得臭气熏天,后来就不找车拉了。

    这跟命案有关系吗?韩朝阳忍不住问。

    听我说完嘛。季开元也点上支烟,带着几分激动地说:以前朝阳河不是景观河,河面上是可以行船的,厂里就找船拉粪便,用泵把粪便从化粪池抽到船上,抽满之后再拉走。这就是化粪池的盖儿,以前是能打开的,这几年厂里没什么人,厕所差不多废弃了,也就没人再去清理粪便,加上雨水冲刷,盖板被从厂区里冲过去的泥盖住了,上面长满了草。

    吴老爷子暗想明明很简单的事为什么搞这么复杂,忍不住敲敲办公桌:说重点!

    好,说重点。季老爷子掐灭烟头,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凶手为什么抛尸,不就是担心尸体被公安机关发现,进而查到他身上吗?我怀疑他原来是想把被害人尸体扔进化粪池,甚至知道厕所已经废弃了,把尸体扔进化粪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被人发现,结果把尸体背到现场才发现化粪池的盖板打不开,又不敢再背回去,于是干脆扔到河边的杂草里!

    如果盖板边上的草真是凶手揪的,那么凶手为什么把尸体扔在老化肥厂河边却没拿走被害人的钱包就解释的通了。

    韩朝阳想了想,追问道:化粪池盖板在厕所后面,厕所前面有没有,厕所里面有没有,能不能直接从厕所里扔?

    厕所前面没有,厕所里面全是蹲坑,屎拉得进去,手机掉得进去,人钻不进去,尸体同样塞不进化粪池。

    说的很形象,不过很恶心!

    韩朝阳摸摸鼻子,低声问:季叔,吴叔,您二位发现的这个情况,技术民警有没有掌握?

    我们看着他们勘查了一个多小时,光顾着找脚印,找被害人和凶手有可能在现场遗留的其它东西,没注意到化粪池盖板边上的草被人揪过,甚至不知道那下面是化粪池,不知道那块水泥板是化粪池盖板。

    韩朝阳心想勘查现场的技术民警太大意,如此重要的痕迹都没发现。再想到破案本来就跟电影电视剧里不一样,犯罪分子没那么厉害,警察也没那么神,又觉得没发现没注意到也正常。

    正琢磨着如此重要的情况要不要及时向上级汇报,季老爷子又得意地说:从脚印上看凶手应该是个瘸子,但大多瘸子是脚尖或脚掌着地,拖着走,脚尖或脚掌一般不会受力。这个瘸子不一样,他瘸的是左腿或左脚有毛病,走路时左脚着地,且受力,所以留下的脚印比较深。

    太厉害了,一直以为他老人家只会抓小偷,没想到还懂足迹!

    韩朝阳很崇拜的看着季老爷子,季老爷子更得意了,竟站起来一边一瘸一拐地演示着,一边兴高采烈地分析道:从现场留下的脚印深度看,凶手身高至少一米八,体型偏胖,体重超过180斤,身材魁梧,身强力壮,不然也不可能瘸了还能把尸体运到化肥厂抛到河边。

    这都能看出来?韩朝阳惊诧地问。

    吴老爷子又冷不丁来了句:这是常识,脚印在那儿呢,脚那么大,脚印那么深,凶手的身高自然矮不到哪儿去,体型自然不会瘦。

    季老爷子不乐意,回头问:这既然是常识你怎么分析不出来?

    话都被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吴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嘀咕道:真要是有能耐,你分析分析凶手年龄,今年大概多少岁?要么分析具体点,凶手体重在几十公斤与几十公斤之间。

    我又不是刑侦专家,你说的这些我哪分析得出来。

    这不就是了,破案不是儿戏,不能不懂装懂。

    季叔,吴叔跟您开玩笑呢,能发现这么重要的情况,能分析出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韩朝阳掏出手机,一边翻找老单位领导的手机号,一边笑道:这么重要的情况,不能不向上级汇报,我给刘所打电话,他现在厉害了,不但被抽调进专案组,而且是副组长。

    别打。

    为什么?

    既然被请回来发挥余热就要干出点成绩,年前还能抓几个小偷得意得意,可能之前抓得太狠,现在想再抓几个很难。

    季开元想放颗卫星让老伙计们甚至燕东分局新局长看看,一把拉住韩朝阳:刚才说的那些只是推测,光凭几根草被揪过就下定论太武断,而且不知道那几根草到底是谁揪的,也许是领导们昨晚去现场时揪的呢,反正八字没要撇的事不能瞎说。

    可是

    可是什么,季开元拍拍他胳膊,一锤定音地说: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先查查化肥厂和化肥厂周边有没有身材魁梧的瘸子。目标很明显,应该不难查,等搞清楚情况,等确认了你再上报。不然就这么上报,领导们说不定会以为你想立功想疯了,没凭没据的事也汇报也想邀功请赏,这样不好。

    吴文革倒没季开元那些小心思,这是对在现场发现的情况没十足把握,禁不住点点头:是啊,还是先查查吧。

    怎么查?韩朝阳下意识问。

    走访询问,先去化肥厂问,然后一个小区一个小区问,季开元坐到椅子,又似笑非笑地说:刘所的电话你可以打,他毕竟是你的老领导,可以问问他要不要我们巡逻队协查,顺便打听打听他们那边的进展,打听打听他们掌握但我们不知道的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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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命案(七)
    不但不通报这边发现的情况,反而让去打听人家那边的进展,这也太不道德了!

    不过想到无论作为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民警,还是作为分局义务治安大队长,遇到这样的命案居然连协查的资格都没有,韩朝阳觉得可以先查查,反正老化肥厂本来就是中山路警务区的治安巡逻辖区,既不越权更谈不上知法犯法。

    三口两口吃完蒋晓敏刚加热好端进来的饭,同两位老爷子一起走进谈话室关上拨打老单位领导的电话。

    刘局虽然没明说但不止一次暗示这个案子必须在一周内破获,并且为了破案给足了资源,甚至让警务保障室副主任加入专案组负责掏钱,刘建业非常清楚这个案子能不能快侦快破对刚上任的老同学很重要,很想帮老同学打响上任后的第一枪,帮老同学站稳脚跟,从昨晚被紧急抽调进专案组到现在一直没睡。

    接到老部下电话,他走出会议室低声问:朝阳,什么事?

    刘所,没别的事,我只是不放心,想问问有没有进展,我们巡逻队能不能帮上忙,能不能帮您做点什么?

    进展不大。

    怎么可能,被害人的身份不是很清楚吗?

    老同学要求严格保密,主要是担心影响不好,换言之是不想让更多市民知道。

    电话那头的不是普通市民,而是分局义务治安巡逻大队长,刘建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无奈地说:被害人的身份是很清楚,但社会关系不太好查,社会关系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就很难分析出他遇害有可能存在的因果关系。

    韩朝阳看看凑过来偷听的季老爷子,追问道:刘所,社会关系不太好查是什么意思?

    死者两年前因为在县城开饭店,借过好几个人的钱,加起来一共十二万四千,因为经营不善饭店关门了,借的钱还不上,被债权人告到法院,被河清县人民法院列入失信被执行人,也就是所谓的‘老赖’。但根据我们过去一天的调查,发现他跟那些‘老赖’不太一样,不是有钱不还,很可能确实没有偿还能力。

    前段时间处理过一起借贷纠纷引发的警情,当时苗海珠还说现在针对失信联合惩戒之网是越织越密,但没考虑到相当一部分失信者属于创业失败,无力偿还,并非有意拖赖欠款,很多有些执行难的案件其实根本无法执行,而那些创业失败的失信者也很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认为应该建立个人破产制度。

    没想到被害人居然是一个失信被执行人!

    韩朝阳好奇地问:他被法院列入失信被执行人之后就跑出来躲债了,不知道他开饭店失败之后的基本情况?

    这两年他住在哪儿,靠什么维生,都跟谁打过交道,我们现在是一无所知,所以这个案子很棘手,搞得我们很头疼。

    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债主干的?

    几个债主全找到了,都有不在场证明,都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他总共就欠十几万,借钱最多的一个债主也不到六万,没有作案动机,人家不可能因为六万块钱杀他。

    可能是跑出来之后又借钱了,是后来的债主干的!

    有这个可能,但想破案首先要搞清楚他这两年到底在干什么,现场没发现手机,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可以调通话记录搞清他的社会关系。

    两位老爷子配合的很默契,一个掏出小本子飞快地做记录,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张纸,飞快地写了一大堆问题。

    韩朝阳被搞得啼笑皆非,看着季老爷子的提问提纲,不动声色问:刘所,他是在我们燕东遇害的,很可能在燕东生活过一段时间,难道就没他的宾馆旅社住宿记录,没查到他的外来人口备案登记记录?

    没有。刘建业回头看看身后,轻叹道:现在法院对待失信被执行人狠着呢,手段也很厉害,执行法官足不出户,鼠标一点就能查得到冻得住扣得了对被执行人在全国4000多家银行业金融机构的金融财产。被执行人住酒店乘坐飞机高铁甚至连网购都受限。

    被害人显然被搞怕了,我们从钱包里发现的那几张银行卡,全是他亲戚去银行开立的,全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并且卡里没什么钱,金额最多的一张卡里也只有两百多元。社会保障卡几年没用过,超市的积分卡和那几张娱乐健身等场所的vip卡同样没怎么使用过,很可能是用来填钱包装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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