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命难违

    那丫鬟听她这么问，心中有些诧异，这个在沈府中连个丫鬟都不如的姐，平日里从不关心外面的事，与世隔绝，活得仿佛一个鬼似的，今日竟然起了兴致。

    不过一想到今日光临沈府的那人，她面上也忍不住起了两朵红霞，眼中皆是景仰与崇敬之色：“今日厉王殿下来府中做客，这可是老爷千求万求，他才肯赏光的！”

    “厉王”那女子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脸上是深深的迷茫之色：“七皇子”

    她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外面那些人，那些事，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陌生，模糊。

    “对！可不就是原先的七皇子，早年封了王，在宫外辟了自己的府邸，如今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厉王殿下了！”那丫鬟平日里受了她的影响，性子也淡淡的，不爱讨论这些，如今说起厉王殿下，倒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收不住了。

    她扶着额头想了想，这个男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莫名地，她想要知道更多。

    她便不做声，只歪了头看着那丫鬟。

    她平日里不爱听人说话，丫鬟待在她院子里，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如今有人肯听她讲，她自然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这厉王殿下，从了瑾字辈，后跟一个泽字。虽然在圣上面前不得脸，母妃早逝，母家没有什么势力好倚仗，不过咱们满都城的女子，最倾慕的便是他！”

    丫鬟两眼放光，看来也是那些思春女子中的一个：“厉王殿下风姿动人，丰神俊朗，长身玉立，气质如兰，是全靖国公认的美男子！”

    她眼中倒是毫无波澜，皮相，从来都不是她心中所想，不过是一副好皮囊罢了，无用至极。

    “厉王殿下虽说不得圣上扶持，太子殿下也总是看他不惯，可他却是一个颇厉害的角色，少年上沙场，立下无数战功，在军中极得人心。朝中许多老臣也很是欣赏他。”

    “可是呢！”丫鬟一拍手：“他却谁也不笼络，谁也不讨好，就连皇上太后的面子也敢驳的！多有男子气概啊！最难得的是，他还极为普通百姓着想，很得民心。”

    她的唇边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的男子，放在乱世里，可不就是那纵横江湖的不羁侠客




第 296 章 青苔莫若月桂华
    丫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去她闺房里寻那个匣子。闪舞

    她又转过头去，看着毫无生气的幽潭，突然有一丝涟漪惊起，是有一尾鱼儿钻过睡莲，惊起了水花。

    丫鬟从她床底下摸出那个匣子，表面已经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以前姐还会隔三差五地把它拿出来，看着夫人留下来的东西流泪，后来便将它永远地遗忘了。

    她这时才突然惊觉，姐已经好久没有落泪了，应该说，她好久都没有有过什么情绪，仿佛这个世间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丝幽魂，等着阎王爷何时将她的魂魄彻底勾去，她便彻底了结了尘缘。

    丫鬟拿起妆台上的一块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匣子上的灰尘，说是妆台，其实只不过是放在床头的一个桌案而已，她的房间里没有镜子，也不需要什么首饰胭脂。

    当然，也没有人会给她送来。

    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叹那个命运坎坷的姐，还是叹乱世中如浮萍飘零的自己。

    等丫鬟捧着黑匣子走到亭子里的时候，她已经坐到了石桌前，仿佛等待多时一般。

    丫鬟很少见到她这样期待的样子，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预感，或许今后的日子，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接过那个黑色的匣子，手指刚一碰到，那种剧烈的疼痛便又向她袭来，只是她知道，这一次的疼痛与毒素无关，那是她心头插着的一把刀。

    这个匣子，是她死去的娘，留给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东西。

    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曾真心爱过她的人。

    只是，她离开地太早，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她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满满地都是金银珠宝，可以看出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匣子并不大，但里面这些东西，足够支撑她离开沈府，置办一处的屋子，起码能够自由地过一辈子。

    可是她从来没有起过这个念头。

    她知道，束缚她的，根本就不是这高高的墙，深深的院，束缚她的，是她的命运，她的身份，她的，脸。

    逃，是逃不了的。

    唯有改变。

    她抚摸着那一件件珠翠，它们都如同自己一般，在漫长的黑暗中褪去了光华，变得死气沉沉。

    可是珠翠始终就是珠翠，只要一见到太阳，便会发光。

    丫鬟不知道她的用意，只能在一旁静默地站着。

    这个院子里，常年来只有她们两个人，原本是相依为命的情分，可是她从来不与丫鬟说自己的心里话，甚至连话都很少说，她永远都是如此淡漠地，带着怨恨，甚至有些刻薄地，对待这个世界。

    她沉吟了一下，拿出一个碧玉的手镯，成色极好，她把它放在阳光下，抬起头看。

    的确是很漂亮的颜色，沉郁如同青苔一般。

    她这样想着，却又马上反驳了自己。

    青苔永远见不得阳光的。

    她把手镯递给丫鬟，丫鬟一下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眼皮也不抬：“不是给你的。”

    丫鬟只好接过镯子，松了一口气，心中没来由地又有些失望。

    她开始她计划中的第一步：“你在这府中，总有几个交好的姐妹吧，打听些消息，应该是不难。”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让人惊心。

    丫鬟一直看不懂面前这个苍白孱弱的姐，有时觉得她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在风中摇摇欲坠，奄奄一息。

    可有时，她又觉得她像一把利刃，让人泛起一股寒意。

    总之，她从来不曾喜欢过这样的姐。

    丫鬟不知道她的用意，却又不敢隐瞒她，她嫌少踏出过这个院门，但那一双寒意逼人的双眼，却总是给人一种能将一个人看得无所遁形的感觉。

    “奴婢与经常过来送饭菜的春琴姐姐，和不远处三姨娘院子里烧火的燕儿见面还会说上几句，其余的奴婢都不曾与她们打过交道。”

    够了，她心里想。

    一个送菜的丫头，一个烧火的丫头。



第 297 章 初见
    她在心里暗暗地说，像是在嘲弄一般。闪舞

    丫鬟见她没有开口，定是在等着消息，便急忙俯身下去低声说：“老爷留了厉王殿下在府中用晚膳，看着阵仗，估计得闹到后半夜去。如今厉王殿下正在芳草汀午歇，吩咐了不准人去打扰。”

    够了，只要方瑾泽不走，这些时间足够了。

    丫鬟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一文不值的消息，怎么就换了那么一个珍贵的碧玉镯子去。

    春琴也同样不敢相信，不过这样好的买卖，谁不去做呢

    这庭院里的女人，岁月最是无聊。

    夫人姨娘们忙着讨那个唯一的男人欢心，背地里勾心斗角，用尽手段。

    婆子丫鬟们，长日里无聊，惯会做的便是捕风捉影，传递流言，这话传到耳朵里，几分真，几分假，就要看你给的价码，是不是足够让人动心。

    如今日头快要像西边移了，她只有这几个时辰的时间，几个时辰，决定她此后的人生。

    她拿出夜明珠，又拿起桌上一方笺，吩咐丫鬟说：“找人去芳草汀给厉王递个东西。”

    还不等丫鬟说话，她又从匣子里拿出几颗散落的珍珠：“有人要打点，就尽管去打点，记住一定要把消息递到，不能让别人发现。”

    “姐，奴婢……奴婢怕办不好。”这厉王是什么人，府中那些夫人姐又是什么人他一进沈府，所有人都盯着他，巴不得能和厉王府攀上关系，这可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去给厉王递东西，还不能被发觉，这……况且厉王殿下正在午休，谁敢进去扰了他的清净

    她也料到了这个丫鬟会害怕，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她反而要不放心，她第一次对丫鬟温言到：“在这个府中，为什么那些下人会对她们如此上心，当真是因为碍于她们的身份吗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们平日里施舍的恩惠，让下人们以为只要遂了她们的心意，便能得到好处。”

    她又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塞到丫鬟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府里，那些奴才婆子们，可都是有通天的本事的。”

    说到最后，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丫鬟有些迟疑，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说：“是，奴婢这就去。”

    她看着丫鬟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忧起来，本来这不见天日的日子，过惯了，也觉得没什么，可是那陡然燃起的光亮，却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光亮若是熄灭了，她却再也不能忍受黑暗。

    丫鬟走出院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春琴与自己说的那番话。

    她拿了镯子去找春琴，急匆匆说明来意之后，春琴也有些讶异，带着一丝轻蔑，没想到这快要被众人遗忘的庶出姐，竟然心比天高，起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连她们这样世代为奴的丫鬟，都幻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天，何况是姐呢

    “你们家姐，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死气沉沉，眼看着就要咽气的样子，没想到心中憋着这么大一口气。真真是叫人想不到！”

    春琴一边看着镯子，一边说到。

    丫鬟听春琴这么说自家姐，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过的，便也与春琴说道：

    “那个黑匣子，是夫人留给姐的遗物，前年姐突然染了风寒，老爷不在家，夫人不让医治，眼看就要不行了，姐都死活不让我动那个匣



第 298 章 庶女的反击
    “她当然会听！我沈家的女儿，自然是要为沈家做事！”沈裘大手一挥，笃定沈月容绝对会向着沈家。闪舞

    “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大姐嫁给了厉王，一生荣辱兴衰，幸福与否，便全数都系在了厉王身上。况且您也不是不知道，她一直仰慕厉王，她真的会出卖自己仰慕的男子，自己的丈夫吗”

    沈裘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真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退一步说，大姐愿意为您监视厉王，可是厉王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觉得，以大姐的才智，做的了这件事情吗”

    沈裘不语，但狠狠皱起的眉头表示，他已经开始觉得沈月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

    沈家的女儿，换了哪一个去，都不比沈月容强，半斤八两而已，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照你这么说，结亲这个法子，不可用”

    “也不是不可，”此时的丫鬟不再是一个丫鬟，她俨然成了沈裘的军师，要为他指点迷津：“关键还是要看，您送进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裘看着她别有深意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但立刻就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提议：“不可能！厉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娶一个相貌丑陋的庶女况且自她便与沈府格格不入，又怎么会为我们办事”

    “这一点您无需担心，倘若她真的嫁进了厉王府，作为陪嫁丫鬟，奴婢肯定是要跟着去的。传递消息这种事情，还能有人比奴婢做的更好吗”

    “可是……厉王殿下他……”沈裘这么说，就代表他并不反对她取代嫡女嫁进厉王府，只是担心厉王那一关，决计是过不了的。”

    “她既然千方百计，要见厉王殿下，就势必有她的法子，她心中肯定也清楚，靠美色，她无法取胜，那么她肯定有不为我们所知的筹码，让她笃定厉王殿下一定会心动，否则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没想到，她竟然藏着这么深的心思，真是……”沈裘叹了口气，后面那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真是令人胆寒。

    丫鬟继续说道：“我在她身边多年，竟也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原来她这么多年，便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这样的坚韧心性，不知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像是赞叹，又像是畏惧。

    这样的人，虽让人觉得叹服，却无人会想与她亲近。

    沈裘沉吟片刻：“罢了，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她为自己谋了一个最好的去处。我可以把消息给她递进去，以后的事，便是她的本事，若是成了，我便什么也不知道，送她入厉王府。若是不成……那么这样的心性，也断然不能留她。”

    丫鬟眼神动了一动，在心中暗道，但愿她能够赌赢。

    虽然丫鬟从不喜欢她，但若是她能够如愿以偿得到她想要的，倒是让人觉得，这个世间也没有那么不公平。

    高处的人永远站在高处，低处的人永远都要被踩在脚下。

    她将笺递给沈裘，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路过荷花池的时候，将怀中揣着的夜明珠与金子，都沉了进去。

    她从来不爱钱的。

    方瑾泽正在芳草汀中休息，说是休息，不如说是找一个由头，躲开那些烦人透顶的女人。

    他原本不想来沈府走这一遭，可是沈裘天天给他递拜贴，还时不时在下朝的路上把他给拦住，纠缠得他头疼，今日闲来无事，索性就来沈府走一趟，省得沈裘没完没了地缠着他。

    一进沈府，他就觉察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沈府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偏偏一个个装模作样地做什么娇羞状，让人一眼都不想看下去。

    他直接无视了那些庸脂俗粉，直言自己困乏了，要休息，沈裘也不敢怠慢，连忙让




第 299 章 揽月
    惨，的确是太惨了。

    可惜这两个男人对她一丝怜惜之情都没有。

    方瑾泽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无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