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敲门进去安慰一番，但最终，他还是歇下了那个心思。
办公室。
厉憬衍还站在原地不曾动一动，甚至于他的视线仍落在那扇门上。
脑中反反复复清晰浮现的，是她浑浑噩噩伤透了心的模样，是她泛红可怜的双眸，是她要掉不掉的眼泪，是她眸中最后一丝期望被他无情打破，是……
厉憬衍猛地闭上了眼。
半晌，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烟雾徐徐，尼古丁的味道却依然压不下那份情绪，空气中似乎还留有她身上的香水味，始终不曾被烟味取代。
他抽了一口又一口。
神经却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紧绷，而后被突然削尖，尖锐疼痛蔓延入侵他身体中
每个细胞，忽明忽暗的冷芒在他深眸中跳跃，更衬得他愈发得让人看不透。
胸口似有火焰突然窜起，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在他身体里蔓延，灼烧着他的心脏。
越烧越旺，无处也无法发泄。
一根烟抽完，几乎是没有一秒犹豫的，厉憬衍再点了根。
只是一会儿，烟灰缸里便堆满了烟头。
目光落在她先前坐下的地方，暗涌翻滚，厉憬衍摸出了手机，暗色的屏幕上，他愈发暗沉冷漠的脸隐约可见。
……
“嗡”的一声，手机响。
高一低头，一看是厉总的短信，眼皮一跳，他偷偷地抬头，迅速在后视镜中往后看。
后座上，慕时欢一直保持着双腿屈膝，自己抱住自己的姿势，她的眼中似乎没有一丝东西可言，无人能看透她在想什么，她只是怔愣地望着窗外。
而后，任由眼泪往下流。
高一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快速回复短信。
那边几乎是秒回。
第一次，高一犹豫也心虚了一秒，之后转过了身。
“太太，擦擦吧。”从储物柜里拿出湿纸巾，他递给她。
浑浑噩噩的，慕时欢没有接。
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又好似将所有的人和事都屏蔽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高一不善言辞，想到厉总的话，于是他再拿出手机，硬着头皮说：“太太，您的手机……厉总让我把它给您……”
厉总……
厉憬衍……
像是突然有种无形的手伸进了她的胸膛里将她的心脏猛地攥住，狠狠地撕扯，只是一秒，慕时欢便疼得再也受不了，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鲜血淋漓。
疼。
她死死地咬住了唇，用尽全部的力气，试图借此来抵抗那份蚀骨的疼。
可是，没用。
她还是好疼，好难过啊。
她还是……好没出息地哭了，根本止不住那些眼泪，明明不想哭的，明明也告诉自己不能哭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细细碎碎呜咽的哭声霎时钻入高一和高二眼中，带着明显的克制，但偏偏是这种克制，听着更让人于心不忍和心疼。
高一和高二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措和担心。
想要安慰，偏偏两人都是不善言辞嘴拙的人，而且虽然两人都没谈过恋爱，但他们很清楚，这种时候，太太需要的只是厉总，哪怕厉总什么都不说。
可惜，他们谁也不是。
……
“厉总，太太哭得很伤心，什么话也不说。”
屏幕上，高一的回复映入眼帘，刺得厉憬衍眼睛生疼。
他几乎能想象得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喉咙倏地发紧，又如火烧，他扯了扯领带，无果，于是又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几颗，然而，呼吸仍是不顺畅，有什么堵着，也在横冲直撞的。
她的眼泪……揪住了他的心脏。
想要再抽烟，烟点燃的瞬间，厉憬衍又直接用指腹摁灭，而后沉着脸拨通了一个电话，喑哑的嗓音冷到极致：“怎么样了？”
“已经有眉目，一切都在计划中，全都已安排好。”
厉憬衍眉目间阴霾深厚，每个字都缠绕着深深戾气：“要多久？”
那边一个激灵，急急说：“厉总，再给一点时间，很快就能……”
“两天，最多两天。”
“啪——”
他掐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了大班台上。
沉沉的一声，却不及慕时欢无声的哭泣。
慕时欢……
……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厉氏明显被笼罩在低气压下，谁都知道厉总脸色渗人，但凡进去汇报工作的无一不是脸色灰败懊恼地出来。
所有人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尤其是他所在的总裁办楼层。
明明整个大楼都开着恒温暖气，但寒意还是渗入到了骨子里，冷得彻骨，有人朝莫远打听，毕竟莫远是心腹，然而莫远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好好工作。
没人知道，莫远心里急得不行，担心两人闹得太僵无法挽回，想要适当的劝一劝，可每次男人都用凛冽眼神将他打断，几次下来，男人甚至凉声问他是不是不想工作了。
莫远哪还敢再多嘴？
他只能如常工作，但很快，他发现自家老板第一次在工作上有了失误，在会议上走了神，他提醒了一次后还是有下一次，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如略薄冰。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所有参与的人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唯有厉憬衍，仿佛与他无关。
手机振动。
他低眸，下一秒，他的眸变得异常森冷，身影也格外得极端冷漠。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
“厉总，太太要搬走。”
……
南山别墅。
高一高二第一次无措地站在客厅万般煎熬，毕竟和慕时欢男女有别，慕时欢又是女主人，就是他们想劝也不好劝，只能寄希望于徐姨，以及还没回复的厉总。
不曾想……
“让她走。”
等来的却是毫无温度的三字。
两人对视一眼，皆觉胆颤心惊，寒意笼罩。
徐姨还在那苦口婆心地劝：“太太，您要去哪啊，这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呢，可再怎么吵架也不能分开住啊，吵架不能过夜的，感情经不起这么折腾，听徐姨的话，哪也不要去，好好冷静冷静，和先生谈谈好不好？先生那么疼你，他要是……”
他疼她么？
不是的，没有。
都是假的。
眼眶酸涩强烈，眼泪似乎又要没出息地掉下来，慕时欢急急低头抹掉，不再说一句拿着行李箱就要离开。
“太太！”徐姨都快哭了，急得直跺脚，最后只能自己做主拿出手机准备给厉憬衍打电话，同时让高一高二拦住慕时欢。
然而，高一高二谁都没有回应她，甚至于她还听到了高一说——
“太太，厉总让我们送您。”
徐姨蓦地睁大了眼，反应过来后，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小夫妻到底要干什么啊？
“太太……”再开口时，徐姨声音都是发颤的，不舍难过等等情绪分外明显。
慕时欢身体短暂僵了几秒。
“谢谢……”她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才挤出的这两字。
第236章 死了也不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公寓。
满室的黑暗笼罩，慕时欢没有开灯，身体无力坐在地上，肩膀抖动，无声哭泣，不能自已。
明知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徒增伤心，可她控制不住，她的情绪早已失控，渐渐游走在了崩溃边缘。
一滴又一滴，眼泪仿佛怎么也流不尽。
无意识的，她紧攥着胸前衣服，越攥越紧。
她好难过。
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用力撕扯似的，太疼，鲜血淋漓。
脑海中，一会儿是被骗的真相，一会儿是高芷曼和明叔的一再施压，没一会儿，又变成了厉憬衍昨晚冷漠质问她的画面。
他的不信任，他的冷漠态度，还有他面无表情说出同意分开的话，说他不会回南山别墅住，还有他示意高一高二放她走……
一帧帧，一幕幕，无一不是在她心尖上刺下一刀。
那么清晰，那么疼。
渐渐的，慕时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即便如此，她仍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究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她瞒着她。
为什么厉憬衍不信任她，当初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他没有否认的是否就是他的默认，所谓的真相？
他爱过她么？
不，或者说，他真的有喜欢过她，将她放在心上么？
如果有，为什么要骗她瞒着她，为什么几次三番维护孟粱，为什么……
每想一次，慕时欢的心便疼上一分。
千疮百孔。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嘲笑她——
“早就告诉过你，厉憬衍根本不喜欢你，是你非要那么傻，失了自己的心，输得一败涂地，而现在你还要为他哭为他难过，就这么舍不得？”
“厉憬衍不爱你。”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的心上人白月光另有其人，从来都不是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哪怕你死了，也不会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他娶你是被逼的，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日后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爱上的，慕时欢，你彻底死心吧，他不爱你。”
一句句，一遍遍，像是要刻在慕时欢心上，让她怎么也不能忘。
“呜呜呜……”
太难受，她终于还是哭出了声，起先还是隐忍的，到最后，嚎啕大哭，泪眼红肿。
她就那么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唯有自己抱住自己才能给予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她抽噎着，泪眼朦胧望着前方，但其实没有一点焦距。
半晌，她试图站起来，却因为双腿屈膝太久，腿太麻，难受猛然侵袭。
慕时欢闭了闭眼，而后艰难地扶着墙重新站起来。
将整间公寓所有的灯打开，她开始打扫。
整理房间，洗床上用品，收拾卫生间……
每个角落她都没有放过。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难过依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如汪洋大海将她彻底淹没。
慕时欢忽然讨厌透了这样的自己。
手机铃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起先，她并没有意识到，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就没碰过手机，她差点就忘了有手机的功能，直到铃声一遍结束又响了一遍。
恍惚抬眸，一瞬间，厉憬衍的名字映入脑海中，还有他那张脸。
是他么？
明知不会是，可这一刻，她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几分期许，或者说，是奢望。
心跳加速，她急急站起来跑到手机那。
然而……
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深。
不是他。
只是一串陌生数字。
一颗心恍惚下沉，慕时欢觉得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急急抬手试图抹掉，可眼泪仍是不争气。
铃声还在继续，大有不接便不罢休的趋势。
浑浑噩噩的，慕时欢接了起来。
“喂……”嗓音止不住地发颤。
“慕小姐，这里有您的外卖，我在您公寓楼下，您能下来拿吗？”
陌生礼貌的声音。
慕时欢摇头，张着嘴几次说话艰难，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口：“……对不起，我没有点外卖，你们弄错了，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