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这样的寂静,反而是最为慑人的。
寂曲亦有意,声色皆邪魔。
聂白霜眸色一寒,酌欢斩出,一道浑然天成的圆。
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无安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提起洛神剑匣背在身后,浑圆剑气登时笼罩全身,在护体真气上再罩一层。
与之同时,六柄飞剑同时收束到胸前,正对着聂白霜斩来的方向,堆叠成盾状,牢牢地护住了心胸。
在聂白霜蓄意的阶段,赵无安就已一清二楚了,如今的他,决计接不下聂白霜这一剑。
虽然彼此同为一品高手,但聂白霜毕竟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造化境,即便对上两个初入一品境的赵无安,也同样能以碾压的战果取胜。
无闻剑剑出无声,气息涌动亦无声,却比任何声音都要令人恐惧。
那是扑面而来的绝望感,仿佛站在面前的并不是人,而是下凡诛魔的罗汉金刚。
赵无安飞身而退,酌欢已然斩上了六柄飞剑所织成的障壁。
虞美人一触即溃,采桑子被剑气震得倒退五步,菩萨蛮、苏幕遮,皆在一斩之下败退,聂白霜持剑前冲,色厉若明王降世。
“风袖!”赵无安连忙抬手。
一道气机激射而出,遥遥牵住尚未被击退的鹊踏枝,剑上意气骤然一盛。
与此同时,酌欢反劈出一道弧线,只听得一声脆响,白头翁身受重击,打着旋倒飞而出,紧擦赵无安的发丝而过,咚地钉入了身后的墙壁中。
仅余鹊踏枝一剑,飘摇若舞女缎带,艰难地抵御聂白霜无闻剑意。
赵无安凝气聚神,一面将全身气机尽数灌注至鹊踏枝上抵挡酌欢,一面缓步后退,试图脱出聂白霜气机锁定。
夜访聂家的本意,是试探聂白霜在这场大选中究竟想要达成何种目的。
如若聂白霜所图并不出格,仅仅是为聂家争上一两分机缘,赵无安本不会出手。
而若聂白霜想要站在东方连漠或黑云会任何一边,赵无安定会破釜沉舟,力求将聂白霜斩杀于此处。
毕竟是造化境高手,只要聂白霜站在赵无安的对立面,就一定是不容忽视的强敌。以一己之力对抗江湖两大巨擘,已是难如登天,赵无安只希望在最终决战前,至少先拔去几颗明面上的棘手钉子。
没想到聂白霜的杀意如此决然,光是一招未曾听说过的无闻剑意就已让人难以应对。
毕竟身为聂家家主,位高望尊,过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里聂白霜都未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过武功,关于他的武学路数,这一代的江湖传言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而先前在白马镇外,赵无安出飞剑诛杀黑云会两名使者,虽然出招短暂,但落在聂白霜这种浸淫武道多年的老前辈眼里,一招便可看出来不少东西。
如今的赵无安对上聂白霜,一来境界有差,二来年岁经验有所高低,三来彼此了解并不对等,四来心境大有不同,自然落于了下风。
虽然尚在赵无安掌握中的仅剩下了鹊踏枝一剑,但毕竟全身气机尽附其上,看似摇摇欲坠的飞剑却坚韧得超乎想象,聂白霜一时脚步被阻不前。
赵无安趁此机会,总算从聂白霜的气机锁定中略微脱出了一丝。
他偷着换了口气,艰难道:“聂家主……不妨……先等一等,让晚辈把该问的话问完,再决死战亦不迟。”
聂白霜冷颜道:“有何可问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如今的聂家,都已决定不再倚仗他人而走下去了。”
赵无安闻言,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松懈之情。
原来如此么那可真是再好不过,如若聂家保持中立的话,赵无安本来也没打算与之你死我活……
“破绽!”
聂白霜忽然大吼一声,剑势急变。
羸弱的鹊踏枝剑气固然能勉强挡住酌欢进攻,但那也是赵无安尽束了全身气力挡在剑锋之前所形成的效果。
而方才听到聂白霜的话,赵无安心境略有一丝松动,竟然被聂白霜抓了个正着。
酌欢刹那翻转,由锋变面,自鹊踏枝剑幕之下横穿了过去。
与此同时,聂白霜放低了身形,疾出三步,由下至上抢身而上,如一抹急电般惊鸿乍现,猛然逼近赵无安!
短短三步之间,聂白霜收剑于身侧阴影之中,调整握姿,横步前踏,一身杀意凛然。
赵无安心道一声不好,连忙运气唤回数柄飞剑,却自知已格挡不及。
但也无法再向后退避,身后即是墙壁。
可如若不退,硬接这灌注了造化境高手全力的必杀一剑,定是凶多吉少。
暗自下了决心,赵无安低喝一声,全力激发匣中洛神剑意,向后退去。
砰!
沉重的剑匣砸上窗格,赵无安全身真气被尽数灌输至匣身每一个角落,而后倾巢而出,紧贴着窗户送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只愿君心似我心
眼看着聂白霜再度持剑攻来,赵无安心中叫苦不迭。
接下先前屋中一剑,就已令他颇费了一番功夫,如今虽然气海尚存余力,但六剑尚自步调不一,还未来得及运剑回返身侧,也定然没有拔出洛神赋的机会,要如何赤手空拳接下聂白霜紧接而来的袭击
何况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人群中不知混了多少来自各方势力的眼线,他如今使出的每一招一式,只怕都会被记录下来,为日后对敌添上不少麻烦。
屋顶狭小,聂白霜踏着脊顶冲刺,酌欢剑气势如虹。
留给赵无安退却的空间,不过中梁至檐角的三五步,但六把飞剑却还空落在房间之中。虽然晋入一品境界后气机延绵不断,可将之隔空唤至身侧,但最要紧的,却还是这转瞬即逝的一刹时机。
一时之间,赵无安脑海中闪过千般应对。
别无他法了。
眼看着犀利剑光当胸刺来,赵无安猛然低喝一声,卸下身后洛神剑匣,便猛然甩了出去。
一道黑影晃过兰香居的屋顶,凛然剑气冲匣而出。
毕竟只隔着短短三四步的距离,饶是身经百战的聂白霜,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酌欢虽宽,但与足有半人高的剑匣相比却显然落了下风,当空袭来,不亚于庞然大物,摧枯拉朽。
吓了聂白霜一跳的同时,赵无安心中也是苦不堪言。
洛神剑匣可不同于灵动小巧的飞剑,这玩意一旦脱手而出,是不可能光凭御气之术就将之唤回的。而且看这架势,聂白霜虽不至于将之一劈两半,但多半有可能一剑将剑匣打到下面的大街上。
到时候他忙着应对聂白霜,自顾不暇,若是洛神剑匣让好事之徒拾走,那可真是把洛剑七的脸都给丢尽了。
短短一念之间。
铛!
酌欢一荡,带着无双剑气而来的洛神剑匣中段遭击,霎时如断线风筝,飞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六柄飞剑排着队自屋中飞出,环绕梁上。
赵无安掠身而出,奔向那尚在空中的暗红剑匣,身后飞剑曳如一尾流光。
“休想!”聂白霜双目一凛,周身杀意再上一层。
赵无安苦笑,心中暗想:“今日怕是没法好端端地离开这兰香居了。”
与赵无安只隔了一步的时间,聂白霜也凌空而起,身形更显迅捷。
除夕夜花灯如昼,皓月当空。
聂白霜一身长衣鼓荡,掌中酌欢剑意惊寒。
感受到身后紧迫而来的杀意,赵无安强提一口真气,转过身来。
六剑如花绽般旋而护于身前。
早些时候,赵无安还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被聂白霜逼至此种境地。
虽然已入了一品,但这天下间的老妖怪,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可怕。
见赵无安不退不避,反倒摆出了与房中如初一辙的守势,聂白霜眉目一凝,心中亦已暗下了决意。
“就在这里送你上路吧。”
轻淡的声音散在风中,仿佛在诉说一件早发生过的旧事。
赵无安苦笑一声,声音由低转高:“也别把我太不当回事啊……!”
酌欢剑意盛放,一袭杀意如花雨般骤然遍布而出。
洛神六剑渐次而旋,气机彼此不断,织成循环往复的深奥剑幕,展开于聂白霜眼前。
饶是如此,酌欢去势不减。
聂白霜的身形比之在屋顶上再快一分,竟然霎时已接近了赵无安展开的那道剑幕。
千钧一发之际,赵无安的手拽住了洛神剑匣的背绳。
“贪泉韵!”
聂白霜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聂家耗费三代时光琢磨而成的最强一剑,横空出世。
“就是现在!”
赵无安大吼一声,身形猛然下坠。
聂白霜身后房梁忽然震动,一道异响传来,敌袭的方向竟是身后。
聂白霜心下一惊:“背后还有埋伏”
然而一品高手护体真气可遍布周身三丈之外,无论在房中还是屋顶上,聂白霜方才分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异状。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放心追击赵无安。
那么这道袭击究竟是从何而来
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短短一息之间,一只百足便如闪电般窜进了他的右袖中。
“怎么可能!”
尚在空中,未来得及收招的聂白霜,却忽然觉得半边身子为之一麻。
暗一咬牙,聂白霜心中油然浮现出惊怒之意。对方居然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望着身形飞快下坠的赵无安,聂白霜心中冷笑一声。
“区区一点儿虫毒,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老夫,却绝不会放你从这里离开!”
聂白霜凌空扭身,掌中那道锋锐剑光也为之一转,笔直地指向了正在下落的赵无安。
呼呼的风灌满了耳畔。赵无安满脸平静地望着那道排山倒海而来、直欲填满眼眶的剑光,淡然地抓紧了洛神剑匣的背绳。
一道身影忽然自房梁之下跃出,扑向赵无安,宛若一只灵巧的猫。
而她的力气可一点儿也不小,一下子便将赵无安与洛神剑匣都扑到了一边,与此同时,身后一团紫雾爆开。
浩荡的雾一时遮蔽了下方众人的视线,也将她与赵无安、与那洛神六剑都一并淹没。
聂白霜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目标。他神色一厉,挽着酌欢剑又扭过一个刁钻的角度,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团紫雾中某处刺了过去,身形也随之为紫雾淹没。
街道上偶然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都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
雾气仿佛活了一般疯狂涌动着,侵蚀着聂白霜的口鼻与双目。一身长衣不过在其中浸泡了短短几息,竟已破了好几个洞。
酌欢重重击入地面。
自知一击已空,聂白霜心头涌起一股恼怒之情,
第四十五章 我似横塘梦一场
“……喂。”
赵无安僵硬着脖子,杵了半天。
背上的代楼桑榆又没了动静,仿佛刚才那个吻只是为了衔住被她不小心放到赵无安脖子上的小蜘蛛。
许久之后,赵无安无可奈何地微眯了眼,继续迈开步子前进。
“右。”代楼桑榆还是惜字如金。
赵无安低声应了,僵硬地迈动步子。
环绕着空谷的风逐渐停了,路旁低垂的桑枝如情人般轻抚着他们的发丝。
天空云层深厚,嶙峋的山石与杂乱草木罅隙间,初升朝阳洒下一地细碎金辉,给身体罩上一层细微的暖意。
不知又走了多久,像是在喃喃自语般,代楼桑榆轻声念叨。
“一开始,桑榆和他们一样没看出来,但是你在江边对胡大哥生气的时候,桑榆就知道了,你骗了他们。”
赵无安愣了愣。
“你绝不会对胡大哥生气。”代楼桑榆轻声道。
赵无安又是一愣,无奈笑道:“……是啊,若是知道你在附近,我也没以为能瞒得过你。”
“……呆子。”代楼桑榆又道。
“是是。”赵无安道,“怪我想了一出生硬的馊主意,害得大家都不高兴了……”
“不是。”
极为少见地,代楼桑榆出言打断了他。
赵无安不明所以。
代楼桑榆似乎转过了脸,赵无安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哪里,只是茫然地四顾张望,以为周围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便听见了代楼桑榆低得像蚊子叫的声音。
“桑榆会担心。”
赵无安一愣。
“每次都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代楼桑榆的声音极低,像是藏着什么珍重的事物般,难以轻易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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