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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桑榆会担心你。”

    赵无安若有所失,讷讷道:“这事……”

    背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暖意。

    代楼桑榆将脸轻轻地抵在了他的背上。纤细葱茏的手指勾起,像是惩罚似的,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赵无安轻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啊。

    因为担心他,才抛下一身事务,偷偷从苗疆跑来了这里,也许连代楼暮云也不知道这事。

    也不知道桑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苗疆自然是善潜行,但赵无安明明记得代楼桑榆学得一点儿都不好才对,这次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说是一直没有,倒也不太对。至少当时,聂白霜在屋顶上一剑刺来时,赵无安隐约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那时他便一下子确定了,代楼桑榆就在附近。

    代楼桑榆身上的气味,并非如段桃鲤那般自幼浸泡在熏香之中形成的体香,而是出于一种听上去更为残酷的原因。

    身为苗疆毒后,她自小就被迫浸于虫群之中,屡遭吞噬啃食,身上的肌肤也早就不知再生了多少次。这股独特的气息,也是由万虫体脂浸润,深深埋在代楼桑榆身体中的木石香气。难闻倒是说不上,反倒别有一种自然韵味。

    只是每每嗅到这股气息,赵无安总没来由地觉得心疼。他为阻止桑榆驯习而冲撞代楼暮云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赵无安苦笑道:“你其实可以不必来的,苗疆的事更重要吧”

    放在他肩膀上的五指忽然猛地用力,像是钩子般嵌入了皮肉,惊得赵无安连声直呼,代楼桑榆却一点儿也没留情。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自罚三杯。”赵无安连忙求饶。

    代楼桑榆这才松了力道,忿忿道:“不领情。”

    “也不是不领情啦……”赵无安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然,得先多谢你救了我。”

    代楼桑榆闷闷地嗯了一声,显然并不满意。

    赵无安无奈一笑,柔声道:“我好人当惯了,这次又想逞英雄,想要一个人解决这件事,不让你们帮忙,害你担心,也要向你道个歉。”

    “……嗯。”

    代楼桑榆像只小猫般趴在了他的背上,将下巴抵在赵无安肩头,懒懒闭上了眼睛。

    暖暖的朝阳从背后斜照而来,驱散了山间的愁云惨雾,映得满山青绿。

    恍惚之间,赵无安忽然回想起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天。

    为了躲避来自黑云会的追杀,他冒着更大的风险,跨过界碑,一头冲进了危机四伏的苗疆地界。

    此举虽然的确甩脱了那些穷追不舍的杀手,同时也几乎将自己送进了地狱。若不是代楼桑榆刚好发现了倒在旷野中的他,苗疆又要平添一具无名尸骨,也早就没有今日的赵无安了。

    十五年前的那天,夕阳金辉将满山桑树染得血红。

    年幼的苗族公主,费力地扛着比自己重了几乎一倍的昏迷少年,步履蹒跚,翻山越野,走了不知多远的路。

    赵无安只记得那一日,她脚腕上银环叮当,未有停歇。

    仿佛支撑她前进的并不是双脚,而是身上那不省人事的少年残存的希冀。

    十五年前,为了回应这份希冀,代楼桑榆毅然以她纤细的肩膀,扛起了赵无安的重量。

    而十五年后的如今。

    同样是为了回应这份希冀,尽管它其实不为人知,尽管就连赵无安自己也不确信,自己是否拥有着这样的希望。

    但代楼桑榆听见了它的声音。既然听见了,她就不会无动于衷。

    赵无安微微低下头去。

    “桑榆。”

    “嗯”软糯的声线从代楼桑榆嗓子里含糊不清地传了出来,如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谢谢你。”

    “不谢。”这一次,代楼桑榆轻快道。

    那个赵无安熟悉的苗疆公主像是又回来了。

    赵无安咽下了本想要说出口的话,改口道:“看见路两旁的树了吗蜀地盛产织锦,而织锦的蚕丝需以桑叶为饵料,这里到处都是桑树,就是你名字里的那两种树之一。”

    “




第四十六章与这两座朝堂同生死
    足足二十三年的时光洗礼,无论怎样坚韧的人,都绝对会与先前相比变了个样子。

    孩童长为壮年,壮年转瞬而过,中年人则已走入垂暮。

    但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尽管又是二十年的风刀霜剑,已把那张昔日曾令半个草原暗中为之倾倒的绝美容颜变得坑洼不平,但她望向赵无安的眼神,还是那样令人熟悉,过目不忘。

    赵无安自然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只一眼,他便不敢再望。

    他怕自己再抬起头来时,面前又空无一人,方才的惊鸿一瞥,只是一场惊梦。

    代楼桑榆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之从眉眼上移开。

    廖筱冉柔柔一笑。

    “外边风大,进屋说吧。”

    小屋临湖而建,质朴而坚固。屋角有一张床榻,靠门边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桌,一对矮椅。

    廖筱冉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赵无安愣愣跟进了屋,在她对面坐下。

    坐下后,才如梦忽醒般想到代楼桑榆没了座位。刚想起身,代楼桑榆却已按住他的双肩,把他压回了座位上。

    “你坐。”她的声音犹如银铃轻响。

    廖娘熟练地从桌上水壶中倒出了两杯热水,放在赵无安面前,笑眯眯道:“锦官城到这里,路可不近,走累了吧”

    代楼桑榆乖巧地接过一杯水,一口气豪饮了一半,轻鼓梨涡,说道:“鞋坏了,无安哥哥背着我,他更累。”

    廖娘心疼地看着代楼桑榆血痕密布的双脚,柔声关切道:“闲来无事的时候,我缝了好多双鞋放在床下,应该合你的尺寸。一会别忘了捎几双走。”

    代楼桑榆甜甜笑道:“嗯。”

    赵无安怔怔听着二人说话,一动不动若木雕,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趁着这个机会,廖筱冉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赵无安。

    “长胡子了。”她笑着道。

    赵无安愣了愣,伸手到下巴处摸了摸。确实长了密密的一圈胡茬。

    他自嘲笑道:“在寺里头可不许留胡子,但我没剃光头。”

    “挺好。”廖娘侧过脸,看了看他未束而及腰的一头墨发,“在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不束发的模样看着顺眼。”

    代楼桑榆忽然玩闹般,伸手插进赵无安的头发里,乱搅一气。

    赵无安避闪不及,只能抗拒地晃了晃脑袋,无奈道:“别闹。”

    廖娘掩嘴轻笑,眼角堆叠的皱纹也弯成了一簇。

    二十三年的时光已将她满头青丝染成白发,华美容颜也早被无情的北风刻满了划痕。

    但她依然如那年漠北草原上那般,掩嘴而笑,弯作月牙的眸子,璀璨如星河浮沉。

    代楼桑榆悄然住了手,但仍是默默地,将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赵无安身上。

    合握着的杯盏传来近乎烫手的温热,赵无安不安地望着廖筱冉,紧咬了嘴唇。

    “这些年来……你都去了哪里”

    廖娘轻抬秀眉,按了按鬓发。

    “你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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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章提要:......

        后章提要:......r />

        赵无安一时涨红了脸,紧紧蹙着眉头。“找不到。”

        廖娘静静望着他。

        “我回过漠北,可那里早已没了人烟,我连当初的营帐都找不到,若不是造叶沿路烧杀抢掠……”

        “并非如此。”

        赵无安愣了愣,抬起头来。

        “铁衣军的名号,你不会不知道。那样一支军纪严明,直属于造叶国二皇子伽蓝安煦烈的无败之军,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赵无安欲哭无泪,咬牙道:“正因如此,我才一直相信你没有死,这些年来无论身后有过多少追杀,无论我背上又负着怎样沉重的担子……我始终都相信您还活着。”

        “的确如此。”廖筱冉柔声道,“我之所以活到了今天,也不过就是在期待着,能像今天这样,再见你一面,再和你说一说话。”

        赵无安捏紧了拳头,狠狠咬着牙。代楼桑榆连忙环住他的肩膀,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狗那般,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漠北那些营帐,你不必担心。本来那里就不该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居民们大抵是撤回关内了。你以前那些玩伴,还有旗里的尊长们,也都好好地活下来了。”过去的这二十三年里,他们不是只活在你和胡不喜的回忆里。”

        赵无安皱起眉头,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廖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廖筱冉柔柔一笑。

        代楼桑榆忽然道:“有过!”

        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地捂住了嘴:“……对唔起。”

        廖筱冉并未生气,展颜一笑道:“不要紧,桑榆也没说错。我确实,曾经骗过你一些事情。”

        赵无安连忙摇头:“不要紧的,就算廖娘没有告诉我,我也绝不会因此而怀恨廖娘……”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造叶的摄政王,已经跟我说过了一些事情……”

        “宇文孤悬他说了什么”廖筱冉面色不变,淡淡问道。

        赵无安犹豫了片刻,闭目道:“我知道了,廖娘您在关外那么多年,等的究竟是谁。也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廖筱冉愣了一会,意外的表情转瞬即逝,又恬淡笑道:“无妨。我当然也知道,他的精魂,永远都留在了关外,不会再回来了。”

        赵无安也终于回想起来了。

        他长大的那片漠北草原,向北跨过贺兰山,便能一眼望到幽州。

        那也是早些年里,李荆、苏长堤这一些天纵英杰,几乎倾注了毕生心血,欲收复而不得的半壁江山。

        “廖娘……和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赵无安忐忑地问道。

        “北斗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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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百年奇谋
        那是天空还算晴朗时发生的事情。

        虽然一进屋,廖筱冉就给赵无安倒好了暖身子的茶水,但直到她把一切说完,滚热的茶水变得冰凉,赵无安连一口都没喝。

        她说的事远远超出了赵无安的预想,一切竟是由北方那名为辽的国度展开的。

        “北方的辽国,已对这片中原虎视眈眈了二百年。从李唐至群雄逐鹿,又由纷乱一统为大宋,他始终屹立在那里,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峰,如同终日笼罩在这片广袤大地上的暗影。

        “二百年间,我们也曾无数次试图对这个庞大而凶狠的王国发动攻势,但战果却越来越向着北方倾斜。自古以北攻南易,反之则难如登天。李唐前后四位皇帝,都不曾放弃过对整片北域的争夺,但时日越久,越让人感受到超越死亡的绝望。那个茹毛饮血的国度,那个在汉人教化之下学会耕作冶炼,却仍推崇强者为尊的牧族,似乎是我们永远无法战胜的死神。

        “而后李唐倾颓,如大厦一夜崩塌,中原顿时乱作一团,诸侯如不顾脸面撕噬啃咬的饿兽,你争我夺。然而面对这几乎唾手可得的大片中原,北辽反而放缓了攻势,转将兵力投入西线,与那些同他们一样茹毛饮血的部族决死而战。显然,在他们看来,孱弱的汉人若团结一致,尚可为敌,四分五裂则丝毫不足为惧。他们甚至连给中原收拾烂摊子的兴致都没有。”

        天空隐隐卷来阴云,挂在门前的细密珠帘玎珰作响。

        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廖筱冉眼底一片空茫。

        “一片混乱之中,宋国秣兵厉马,四处攻伐,直至陈桥兵变,终于能看见一统河山的曙光,却也在同时,又深切地感受到了那来自北地的凝视。高祖内心无比地清楚一件事情,也是在他之前的那些帝王,都同样清楚的事情。”

        赵无安的手微微颤抖,一个答案堵在喉口,呼之欲出。

        “分则安……合则乱。”

        “正是。”

        廖筱冉顿了顿,续道:“大辽的想法很简单,近在眼前的敌人还多得是,而居于中原的汉人孱弱无力,如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在他们聚集起来形成足够威慑的力量之前,根本无足挂齿。

        “诚然,这是辽人的轻敌,却也是前人在那种状况下,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办法。”

        赵无安只觉得脊背发凉:“分割而治,以乱盖安。”

        廖筱冉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只有这样的办法。”

        赵无安嘴唇乌紫,面色灰白,埋下头去,沉默地哆嗦了好一阵。代楼桑榆在他身后关切地看着,伸手抚了抚他的背。

        “想出这样办法的人,他们……他们究竟欺骗了多少人”

        廖筱冉如实道:“不计其数。可同时,他们也拯救了不计其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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