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时光里的他

    彼时，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还有刚刚的那句话。

    “我……”

    顾凝想回应些什么，却卡在了嘴边——一件更重要而紧急的事情，浮上了她的脑海。

    碎石被碾压的声响，愈来愈近。一束光在不远处的墙坯上胡乱扫动着，很快，刺进了顾凝的双眸中。

    “我们，不能就这样认输。”

    顾凝在钟温谨的耳边轻声说道，坚定地抬起沾满血渍的手，摸上了脖颈之间。

    眼前，彻底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刺目之光中。1234小说

    周围的声音，和钟温谨温热的怀抱，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顾凝紧闭着双眼，在心里默默祈愿着，哪怕是前一天、前一小时，甚至前几分钟也好，她一定要回去。

    不会，也绝不可以，就这样结束。

    再次睁开眼，是一方小小的天花板，和一盏圆形的盘状吊灯，在黑夜中，透出朦胧的白。

    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坪上，也不是新建房里那冰冷硌脚的地面上，顾凝此时，躺在一张床上，一张柔软、温暖的床上。

    她的手指在被褥间轻轻一划，拇指肚传来被套粗糙纹路的质感，整个身子连同脑袋，才开始逐渐苏醒，有了活着的感觉。

    一行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耳朵的轮廓流下，滴进了枕头里。一滴、两滴，浸湿了一片，发梢间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顾凝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许久许久，直到她把噩梦一点点消化掉——可她明明知道，自己才刚刚闭上双眼，在那一瞬间，脑袋中这些争先恐后涌出的清晰记忆，根本不是梦。

    望着天花板，顾凝在想，这个在她脖子上套住的吊坠，究竟是上天派来好心来帮她的，还是为了惩罚她——让她经历一个个撕心裂肺的时刻后，又带着她一次次堕入轮回的恶咒……

    突然间，她感到很疲累。

    疲累得，连进入梦乡的意愿也消失殆尽——看来这一夜，她是再睡不着觉了。

    轻声叹了口气，顾凝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间门去厨房盛了杯热水。

    捧着逐渐发热的杯子站在那里，顾凝整个人呆滞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屋内出神。

    工作后，单位给新人提供一年年的住宿，所以时间快到了的时候，顾凝从宿舍里搬出来，就近租了间房。

    房子不大，还有些简陋，小小的客厅里只有一方桌椅、一个冰箱。顾凝房间对面的另一间屋子里，是和她一同合租的女生，还没有回来。

    本来，是多么平淡的生活啊。

    抹去颊间不经意流下的泪，顾凝轻叹一声，起身回到了房间里。




第114章 如果不曾知晓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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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起，不停地发出震动声。顾凝眨巴了一下眼，收回放空的脑袋，伸手去接电话。

    “喂。”

    “顾凝！”

    熟悉的声音，让顾凝喉咙一哽，没有作出回应。

    “你在住的地方吗”

    “嗯。”

    “你，睡了吗”

    “嗯。”

    “这么早……”电话那头开始犹豫起来，半晌后，说道，“那没事，打扰你了。”

    听着钟温谨的呼吸声远离了话筒，顾凝的心头随之涌上一股怅然若失，她连忙开口叫住钟温谨，问道：“有什么事”

    听筒那边静了两秒，钟温谨的声音又响起，说道：“听说今天半夜附近有流星雨，我正好要去看，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着，不过你睡了，就算了吧……”

    “我去。”没有犹豫，顾凝拖着疲惫的语气说道。

    毕竟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安好如初的他。

    钟温谨比预想中到的更早。

    他靠在白色的车门旁，两手插着口袋，低头不知在看什么。听到顾凝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站直了身子。

    同样的夜晚，马路上不时有来往的车辆，路灯照得小区门口如同白昼，和空中的一轮圆月相互媲美，而眼前的钟温谨，直直地站着，慢慢向她露出笑脸。

    这一切，仿佛都是还未梦醒的幻觉。

    “上车吧。”钟温谨见顾凝站定不动，向她说道，然后径自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拽紧挎包细长的带子，顾凝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定了定神，然后小跑着绕过车，坐进了副驾。

    “去哪里”钟温谨问道。搞笑笔趣阁

    “嗯”顾凝有些发懵——不是他要出门的吗

    “那就，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万江河的上滩”

    “嗯。”

    简短的对话后，钟温谨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顾凝借着反光镜瞄了他几眼后，也安安静静地坐着，双眼看着前面的车窗外连成一线的白杠发呆。

    将近一个小时后，两人到达了万江河上滩，此时已经临近半夜十一点了。

    上滩在城市的近郊，万江河的上游，是一大块平坦的白沙滩。它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水田，在这里，夜空中包裹着视线的灯光减弱不少，仰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皎月上的纹路、点点星光的闪烁。因此很多人都被吸引来此观赏夜空，这片区域也被保护留存下来。

    即便是透着寒意的半夜，此时的上滩仍能看见几簇人影，在月光下从河边慢慢往回走。

    钟温谨把车停在河滩的一角，熄了火之后便坐着，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顾凝转头看向他。

    “就在这儿等吧。”钟温谨解开安全带后，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说道，“你要下去走走吗”

    顾凝垂眸，摇了摇头。

    “嗯，外面挺冷的。”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顾凝打开车窗，迎着湿凉的风深吸了一口气，杂乱的脑袋顿时清醒不少。

    今天，是一年多前的深秋。

    二十七岁的顾凝早已毕业，在一所医院的心理科室呆了一年多，工作稳定，生活安逸，正在大大小小的未来打算中一步步地往前走。

    这几天为了赶一份报告，顾凝和她的同事连续加了几天班，今晚，好不容易能早早地休息睡下，却不想在半梦半醒间，一下子掉入了深渊。

    她有些责怪自己，责怪那个把未来记忆强加回来的自己——

    如果不曾知晓以后，现下的生活会是多么美好。



第115章 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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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那么早就睡下了”钟温谨打破沉默道。

    “嗯。”

    “最近，还顺利吗听阿姨说这几天你都没和她联系过。”

    “有点忙。”

    “嗯。”钟温谨点点头，转身看向后座，说道，“我跟朋友借了个望远镜，家用的，还能拍摄照片，在哪儿呢……”

    说着，钟温谨下车到后座里翻找去了，顾凝则扭头看向车外面。

    河滩上，从他们到之后，就时不时亮起几束车灯，慢悠悠地打一个转儿，往马路那边开过去。此时，整片白沙滩，似乎只剩下他们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

    顾凝看看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走吧！”

    在后座和后备箱翻弄一阵儿，钟温谨提着两只黑包，敲了敲副驾的车窗，招呼顾凝下车。

    塞给顾凝一只手电筒，钟温谨便往河滩里面大步走过去。

    顾凝接过手电打开，望着幽幽的电光愣住了——这把手电筒，和他们逃出孙子盛的别墅时钟温谨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现在是崭新的。

    顾凝连忙关上它，手掌微微颤抖。

    她不想面对这些，真的，很累很累。

    “顾凝”远处，钟温谨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向顾凝喊道。

    顾凝抬头望向月光下那道身影，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快步往河滩边走了约莫两百多米，顾凝感到有些热，扯下缠在脖子上的围巾，又拉开了外套的拉链——由于梦醒时分的大脑还沉浸在一年后的那个严冬寒夜中，顾凝出门前给自己身上多加了好几件衣服，现在，感觉穿得过于厚重了。

    “就这儿吧。”钟温谨将手上的包放下，仰头望四方的天上看了看，说道。

    他拉开其中一个袋子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折叠的三脚支架，逐个腿把它展开来撑起，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半米长的望远镜筒，不算很粗重，外壳上碰撞的刮痕让它看上去已有些年头。

    “帮我照着这儿。”钟温谨把镜筒捧在怀里，撑起支架说道，“给你的手电筒呢”

    “在。”顾凝伸出紧握着手电的那只手，对准钟温谨说的支架接口，默默打了开。

    “我还以为没用就坏了呢。”钟温谨一边安装望远镜，一边说道，“不然他送的这个纪念品也太寒碜了……”

    他的最后一个字没有尾音，听上去像是突然卡住了似的。

    顾凝警觉地看向钟温谨。

    对方却皱了皱眉头，凑近望远镜的底部，自言自语道：“这个是这样装的吗”

    “……”

    摆弄了一阵儿，钟温谨低头贴在孔镜上试着调整视距，蓦地向顾凝勾了勾手，说道：“过来！”

    顾凝被他拉到身前，配合地弯下腰，凑近镜片往里面看。

    里面，是一轮褪去了光晕的圆月，平整而清晰，像一还没磨平的珠子，坠在黑色的底面上，蹭到了一层层深浅不一的泥巴。

    “仔细看看，能不能看到环形山”钟温谨在一旁言语轻快地说道。

    顾凝使劲儿地眨巴了两下眼，感觉整个眼珠都要陷进这幅空中圆月的景象里去，的确在上面发现了大小不一的圆点，周围还有向外发散的白痕。

    “有吗”

    “嗯。”

    “再转转看。”

    钟温谨绕过顾凝的肩膀，又帮她调整了几个角度。



第116章 再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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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天空只有几缕薄云，视野非常好，能看见其他行星的轮廓，和更明显的星云。

    暗淡的夜空，忽然间，变得繁星璀璨、幽深而迷人。

    一点点地转动镜筒，顾凝环视着无边无际的天穹，整个人像是脱离了周遭的一切，和那些星体一样悬浮在漫无边际的空洞里。

    她心头压抑的无奈与挣扎，仿佛都能透过镜孔在和宇宙的对话中，一点一点地排解出去。

    如此，过了许久，顾凝才舒缓了一下眼睛，觉得双腿站得有些发酸。

    一回头，只见钟温谨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个野餐垫，正铺着坐在地上，抬头看她。

    他的眸子里，似乎也在闪烁着星光。

    深秋的午夜，有着说不出的凉爽气，仿佛能渗进人的血肉里。但它不似冬天冻人的冰寒，让人由内而外地打颤，而是如一汪深泉里清澈的水，淌进人的身体里，洗刷着心头的火气与忧虑，让人如顽石般冷然静然。

    顾凝和钟温谨并肩坐在垫子上，等待着说好的流星雨。

    “没想到你对天文这么感兴趣。”钟温谨说道，“本来只是想提一句，你倒真愿意大半夜的出来。”

    “也没有……”顾凝仰头看向星空，说道，“只是见识到了它的厉害，想亲眼看看它的模样罢了。”

    “是么，早知道就早点叫你出来了。”钟温谨笑道。

    顾凝嘴巴微抿。

    或许曾经他也这样半夜叫过她，但她已经丝毫记不得了。毕竟曾经的她哪会知道有一天，会面对无形的时空，陷入这样欲哭无泪的心境中。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不过晚上还是有些凉啊。”钟温谨两手摩擦着肩膀，转头向顾凝问道，“你冷吗”

    顾凝看向他，拿起怀中的围巾，凑近他的脸庞，伸手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样略带亲昵的动作，让钟温谨有一刻的怔然。无错小说

    顾凝才想起来，现在，还在一年多前。

    避开他的目光，顾凝又仰头看天，转移话题说道：“你确定，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吗”

    “前几天网上说的。”钟温谨收回目光，说道。

    “那怎么只有我们两个”

    “可能天太冷了，我查一下。”钟温谨说着，掏出了手机，“十一月三号……午夜至凌晨三点，可能还没到时间吧。”

    闻言，顾凝又抿了抿嘴，无奈道：“今天五号。”

    “什么”

    “今天，五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