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这……”

    “这匹马是王爷赠与我的，今日想必是王爷有急用，还未来得及告诉我……若是王爷知道我来寻马，反而有些尴尬了不是”杨清一笑了笑，“麻烦你了。”

    “这……”侍卫微微一思索，这才点了点头，“好吧，奴才不会告诉王爷的，请天女姑娘放心。”

    “多谢了。”杨清一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必谢。天女姑娘慢走。”

    杨清一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就走了出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田妃奇怪极了。”朱由检收回视线，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吗你不是说想放松一下吗”

    “皇宫里人人自危，我哪里还有心情。”朱由检摇头，“是因为我在王府里，多次听到下人们的议论，说是田妃不仅善琴棋书画，骑射功夫更是了得。”

    “你韬光养晦多年，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你更不会功亏一篑。你的皇兄在病中，可是你却出来看自己的王妃骑马，是寻欢作乐。你想放松魏忠贤对你的警惕之心……”

    “好了。”朱由检淡淡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我




第五十章 青山遮不住2
    “姑娘，段公子来了。”

    杨清一猛地抬起头，看着茯苓，问道:“如今人在哪呢”

    “就在院子里。”茯苓答道，“段公子说，您一定会见她，但是还要让奴才通报一声，所以干脆就直接站在院子里等了。”

    “快请进来。”杨清一起身，远远望着窗户，“外头的太阳这么毒，怎么能让他在太阳底下候着”

    “是。”茯苓点头应道，刚后退几步转过身来，却不小心与迎面走进的段如是撞了个正着。

    “段公子！”

    “你先下去吧。”段如是朝着茯苓挥了挥手，这才转向了杨清一，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姑娘家，更何况也没晒多久。”

    “如是。”杨清一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怎么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段如是走到杨清一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来说吧。”

    两人坐了下来，杨清一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皇上卧病数月不起，最近更是醒少睡多……今日刚刚醒来，就急着召见由检。方才一直在乾清宫守着的王承恩回来请王爷入宫，甚至皇后娘娘身边的银翘姑娘还一路亲自护送。”

    “我知道。”段如是点头，看向她，“正是因为由检不在，所以我才来找你。”

    杨清一回望着段如是含着深意的眼睛，“皇上这个时候，叫由检入宫，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

    段如是顿了顿，没有说话。

    “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是明知故问。”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想听你说。”

    “好。”段如是闪躲了一下眼神，“皇上膝下无子，眼看着就要驾崩，由检作为他惟一的皇弟，‘兄终弟及’这个道理，人人皆知。”

    杨清一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一言不发。

    “清一。”段如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皇上这么年轻，就……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由检也是措手不及，即使我们也都想除掉魏忠贤，可是我们也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由检会登上帝位……”

    “可是，这是他想的，不是吗”杨清一抬眸看他，“由检素来不过问朝堂之事，不论在勖勤宫还是在信王府，他在书房也只是看书弹琴，除了那次治理蝗灾，从没有碰过半点与政务相关的事情。别人都当他是懦弱无为，是个书呆子……表面上一个个都恭敬有礼，可心里指不定有多么瞧不上他。如今，他若是成为储君，指不定有多少人心理后悔，没有早点巴结着他呢。”

    “清一……”

    “他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我知道。他的皇兄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皇帝该有的职责，可是他却从不怪他。但即使是如此，由检他心里也一定想过吧明明心怀天下的人是他，可是就只是因为他是五皇子，所以当年先帝急匆匆驾崩之时，杨涟那些人，才会帮着朱由校上位，而不是他……”

    “清一！”段如是虽然极力压低着声音，可是却还是能轻易听出藏不住的忧心和急躁。“你疯了你明知道由检现在被召入宫的目的，那么魏忠贤那里也一定有动静，如今的信王府内外不知道有多少眼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有何不敢”杨清一冷笑一声，“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不管皇上过去如何，以后的皇上……可能就是



第五十章 青山遮不住3
    杨清一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不能忘了，不能忘了自己最爱的自由啊。

    杨清一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的意思，我明白。答应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

    “真的吗”段如是朝着她走近了一步，“以后他就是皇上，不是王爷，你真的……”

    “皇上又如何”她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如是，你知道的。他成了皇上，自然是周氏理所应当地成为皇后，田氏、袁氏跟着封妃。我跟着他，你是要我成为他的妃子终日在后宫之中勾心斗角，每天等着他翻我的绿头牌吗！我做不到！”

    她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更何况，他是皇上，手中的权力越多，受的约束反而越大。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可以为所欲为。明朝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烂摊子，他去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最后的结局，还是只能收摊。

    她顿了顿，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他或许整日都忙于政务，哪里还有时间儿女情长我不愿意把我们两个现在这样美好的感情，在无数的矛盾之中，一点一点地磨掉。”

    “所以，我不会反悔。”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一些。”段如是看着她，“我怕你跟着我走了以后，你会后悔。”

    “人的一生，很长。我的生命里，不是只有爱情的。更何况，谁又说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杨清一淡淡道，“那些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或许很值得钦佩。可是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就是会被不同的人吸引，爱上不同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嗯。”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段如是微微侧过头，应了一声。“那你想怎么行动”

    “大概就是在这几天了吧。”杨清一紧紧皱着眉，“皇上驾崩后，宫里一定会有人来迎接由检入宫。到时候他进了皇宫，府里的事情，他自然不知晓，也控制不了了。当然，我想魏忠贤也一定会派人将信王府整个围住，到时候你只能硬闯，将我带走。然后我们立刻启程，离开北京城。”

    “好……你的计划可行，只是，你打算瞒着由检”

    “自然。”她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僵。“若是告诉他，你认为我们还走得了吗等他成功登基，将信王府的人接进宫时再发觉过来，一切也已经来不及了。”

    段如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知道……这也许是你第一次欺骗他、隐瞒他，对不对”杨清一勾了勾嘴角，“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明明最讨厌别人欺骗我、隐瞒我……由检对我做到了完全的坦诚，可是我却是如此的自私……一而再，再而三地……”

    “不要自责。”段如是走了过来，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越是想，心中的愧疚就越深。等由检回来，他一定会找你诉说他的心情。到时候，你若是处处不自然，一定会被他察觉。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若是那样，你就走不了了。”

    &



第五十章 青山遮不住4
    朱由检大步走进了西暖阁，只见朱由校平躺在龙榻上，双眼微闭，面色灰白而发肿，全无半点生气。他的心大力颤了几下，连忙上前几步，在朱由校的榻前猛地跪下，附身叩首。“臣底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闻声，这才半睁开了眼睛，瞟到跪在一边的朱由检，嘴角微微上扬，声若游丝:“免礼……快起。”

    朱由检抬起头，却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几乎脱了人形的朱由校，可是他依然笑着看着他。他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朱由校又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朱由检心中所想。“过来。”朱由检依然跪到了朱由校床边。“五弟啊……让你起来……怎么不起不听皇兄……的话了”

    这一声“五弟”叫的他愈发心酸。自从朱由校当了皇上，他几乎很少再这么叫他，除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都只能庄重地喊一声“信王”。当年父皇的七个儿子，早夭的早夭，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可是当朱由校当了皇上，他将大部分权力都交给了魏忠贤，以至于魏忠贤与客印月二人权势滔天，封闭内廷，擅权外朝。无论他在勖勤宫还是在信王府，为了不锋芒毕露，为了躲过魏忠贤毒手，他只能韬光养晦，没有什么大事，几乎不敢进宫看望自己的皇兄。

    这一次皇兄病重，这么久了，算上这次他也不过是只入了两次宫。按礼法来说，他作为皇上的唯一亲弟弟，早就应该侍奉在榻前，为皇兄尝药，为皇兄视膳，以尽手足之情。可是如果没有皇上的圣旨就私自入宫，难免会被认为是别有异心……

    上次相见，皇兄虽然气色极为不佳，可是也不知于到这个地步。时隔数十天，竟然已经如此病入膏肓……

    朱由校瞧着朱由检的神色，又是极为无奈地一笑。他将被褥微微掀开一角，往里头挪了挪。“坐过来，挨着朕。”朱由检依言起身，坐了下去，没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

    “来……”朱由校微颤着伸出手，握住朱由检的手。“吾弟当为尧舜啊。”

    “皇上！”朱由检立刻又跪在了朱由校床边，“臣死罪！陛下出此言，臣应万死！”

    “五弟啊……”朱由校没有再让他起身，“这是天意，天意难为。朕自知时限已经到了，朕就要去见父皇了……”

    “皇上！皇兄乃是天子，身付天命，绵寿当长。皇兄只需要好生调理，必定……”

    “好了，朕不想再听这些了，朕早就听够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朱由校无奈地笑了笑，又严肃地看向朱由检，“朕自登基七年，一直都没干过什么正事。朕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可是你不一样，你天资聪颖，自幼好书……当有治国的经纶啊……”

    “皇兄！”

    “信王朱由检！”朱由校忽然正色，发出一声低吼。听朱由校忽然连名带爵地喊着他，朱由检不由得也挺直了身子，眼睛瞟到一边自打他进门以来，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魏忠贤。朱由检垂下眼，一字一顿地道:“臣弟朱由检恭听圣谕！”

    “信王，你读过书，深谙圣人之道……往后定要做个圣明之主，勤勉……”朱由校的话一下子止住，猛烈地咳嗽起来。“皇兄！”朱由检一下子搀扶住他，一下一下



第五十章 青山遮不住5
    “哼！本宫方才说了，即使是婢女，她们被皇上宠幸了，肚子里的那也是龙种！奉圣夫人，虽然您是皇上的乳母，本宫不好说你什么。可是夫人还是不要忘了，这后宫还是掌握在本宫的手里，后宫之中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都理应向本宫禀报。”张嫣这一席话威而不怒，那向来嚣张跋扈的客氏气的红了脸，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她又转向了龙榻上的朱由校，软声道:“烦劳皇上仔细想一想，可有这事”

    张嫣虽然方才气势汹汹，可是心里也依旧是没底的。她虽然是皇后，可是甚至都比不上客氏的权力，只不过碍于皇上在，客氏才不好发火。更何况，这客氏向来诡计多端，焉知这所谓身怀龙胎的宫人，肚子里的就真的是皇上的种皇上身子康健之事，也没一击即中如此巧合的事情。更何况，近来几个月，皇上一直精气神不足，又怎会……保不准这客氏是不是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她绝不能轻易让这奸人的诡计得逞。心中这么想着，又不由得上前几步，关切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看着张嫣脸上的殷切，心中也是一片尴尬。宠幸宫人，确实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最近的……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客氏瞧着朱由校的神色，就知道朱由校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心中不由得又是得意地一笑，转过身，朝着张嫣笑了笑。“皇后娘娘，如此重大的事情，老身怎敢欺骗老身说一句，皇后娘娘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张嫣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下的朱由检，心中也是为难。她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么那两个宫人现在又在何处”

    “在老身处。”

    “什么”张嫣又变了脸，“奉圣夫人未免太过胆大了吧！竟然私藏身怀龙种的宫人！”张嫣的口气很凶，心中已经渐渐有了考量。那所谓怀孕的宫人，多半就是假“太子”，真“狸猫”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如此污蔑老身老身这怎么能是私藏”客氏阴阳怪气地说道，“皇上也是老身奶大的，这小皇子又有谁能比老身照料得更为周到”

    客氏看着张嫣，目光之中全然都是寒意，语气却温柔了好几分。“再说了，皇后娘娘。后宫之中也不是没有过皇上的子嗣……可是啊，这后宫太乱了，那么多怀孕的妃嫔，最终又生下了几个怀孕的皇子又活下来了几个”

    “你！”张嫣气的忍不住浑身发抖，她竟然还好意思提起后宫怀孕的妃子那些不都是他们害的吗甚至是她自己的子嗣都……她大口地呼吸着，怒极反笑。“那夫人之见，该如何”

    “自然是等待宫人生下龙子，过继到娘娘名下，然后择日登基了。”如此一来，倒可以免去众人口舌。

    “那这政务又交给谁”

    “自然是内阁阁臣摄政，信王与魏公公共同监国了。”

    “既是如此，”张嫣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那就牢请夫人将怀孕的宫人请过来，让皇上认一认，今后便由本宫亲自照料。自然了……等到皇子出世，这皇子也必须得有几分与皇上相似呢……”

    客氏心中一紧，暗道这皇后真



第五十一章 毕竟东流去1
    然而朱由检还来不及应答，半起半坐着的朱由校却开始剧烈地咳嗽着，喉咙更是一阵难受，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朱由校已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竟是射出二尺有余！

    张嫣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拿出帕子就要去擦，颤抖地唤道：“快传太医！太医！”外头有人应了一声，就去了。然而朱由校却并没有要顾及自己身体的意思，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朱由检，似乎是想让他答应他方才的话。

    朱由检立刻明白过来，连忙点头，道：“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好好照料皇嫂……”

    “还有……厂臣……一直忠诚体贴……可任大事……你记住了……吗……”

    朱由检心中微恙，但面上依然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臣弟记住了。”

    “好……那朕……就放心了……”朱由校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微微笑了笑，像是已经就交代完了后事。他微微闭上了眼，“快传诸补科道，快、”

    张嫣点点头，回过头：“快去传，你们都听到了吧”说着又瞥了一眼客氏，“夫人，皇上要召见外臣了，请夫人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