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怀行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碎,在他身上,她竟然能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悲伤。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那么害怕见到你,我想可能还是接受不了……看见你就像是又看见过去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可是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躯壳如此不堪,其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暂时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他面前呢,直到他的心态调整过来为止。”
“对了,因为他认识你,所以我干脆直接把身份都告诉他了,因为也瞒不住。”杨清一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我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杨煦’。”
“杨煦”段如是重复着念了念,“你让他跟你姓……也好。煦是太阳的温暖”
“差不多吧。”杨清一淡淡道,“我跟你说了,我救他是因为他身上的固执倔强,那种无法逃离黑暗的绝望吸引了我。可是以后,我还是希望他活在希望里。”
“清一。”段如是忽然喊了她的名字,自从来了南京,段如是很少再喊她“杨清一”这个名字,很多时候都以“白敛”替代,有时候她觉得,她真的只是“白敛”了,似乎白敛和段寒两个人就这样生活着,倒也不错。段如是苦笑了一声,带着点说不出的悲凉之意。“你真的不清楚,你是因为什么救他的吗你为什么老是逃避着骗自己……就光是听你的描述,我也看出来了。”
“……什么”
“固执倔强、逃离不了黑暗……你不觉得,这些都是由检的影子吗”
杨清一一怔。
“你给他一个‘煦’字,究竟是希望谁活在温暖和希望里”
杨清一紧着嘴角,一会才道:“……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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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别后悠悠君莫问2
施凤来耷拉着眼皮,并不打算看魏忠贤究竟是何神情。
如今这一幕,他早有预料。皇上登基不过一月,然而处事却处处迷雾重重,让人摸不清头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现如今,他的心思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
魏忠贤把崔呈秀推出来,想让这个义子替他这个义父背所有的锅,就算是给皇上一个交代。崔呈秀三辞呈,第三次皇上终于批了“静听处分”。之后朝中一直很安静,皇上更是没有什么动作,而魏忠贤则放下了心,以为这事情就此翻过。只要他老老实实,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个老头子,到了如今还心存侥幸。皇上的心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一个崔呈秀根本不算什么,他要的是整个魏党!
他魏忠贤,怎么可能逃得过
他看的明白,皇上不是没有动作,而是在等。皇上除魏,并不是从他的羽翼开始着手,若是如此,魏忠贤还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他早就能摸清皇上的心思,不可能呆着等死,而是选择背水一战。所以他隐晦地把矛头直直对向了魏忠贤本人,只有魏忠贤自己倒了,那么魏党才会陷入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也需要根据下面的人的反应做出判断来。
杨维垣弹劾崔呈秀,是一个云南道御史弹劾兵部尚书,是低品官员弹劾大员。按常理来说,若是这样的弹劾被皇上否了,是必定要受处分的。可是皇上的批文只是说他“轻抵”,又说他“秉心忠正”,而且完全不予追究。朝中大臣,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也能看出皇上的心思才对。
皇上已经放出了讯号,只待大臣配合罢了。
只是魏忠贤淫威已久,大臣大多仍然畏惧。
正因为如此,皇上一直等了这么些天,下面才有了反应。
“邸报上刊了新折子。”魏忠贤抬头,冷冷地扫过座下一众低着头的党羽。“王体乾,你给他们念念。”
王体乾应了声,捏着手里的折子,朝着下头的人挥了挥:“这一份是工部主事陆澄源的。”他咳嗽一声,打开折子,念道:“……比来士气渐降,士节渐卑,惟以称功颂德为事。厂臣魏忠贤服侍先帝,赞筹边务,拮据大工,亦大臣分内事,论功行赏,自有常典,何至宠逾开国,爵列三等!锦衣遍宗亲,京堂滥乳臭!……”
底下人一片静默,没有人敢窃窃私语。
因为这个陆澄源虽然没什么品级,可是名气却在朝野之中大的很——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公认的混不熟。当年东林党上台之时,他不投靠东林党。后来魏党上台,他也不理魏党。
他独来独往,不依附什么党派。这次他弹劾魏忠贤,也自然是动了真格。最重要的是,他所言每句,却皆为事实,并不是为了弹劾魏忠贤而挑出的话,也没有为了害怕得罪魏忠贤而将其美化。
而崇祯对陆澄源的批文也是一贯的批驳。“厂臣魏忠贤经先帝简拔,托付至重,陆澄源不得胡乱比附!”
施凤来心中冷笑,陆澄源带领朝臣开了一个头,接下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奏折弹劾魏忠贤。自魏忠贤抛弃崔呈秀只为自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伤了底下人的心。谁还会信任这样一个领头的
先帝死的那天,他本胜券在握,当初的崇祯还只是个大门不出的信王,趁他立足不稳,羽翼未丰,他及早动手——也就是谋逆,至少
第七章 别后悠悠君莫问3
“厂公分析得在理。”一直观望着的李永贞发了话,“此事说到底是因皇上对厂公的嫌隙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厂公得自救啊!”
李永贞语重心长,让魏忠贤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思索片刻,道:“本督会亲自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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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方才皇后派人来问,今晚是不是要过去歇息”徐应元小声问道,“……算起来,皇上也应该去瞧瞧了。”
“朕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朕没有心情。”朱由检皱了皱眉,“你去回皇后,安抚两句就是了。”
“是。”徐应元点了点头,又小心打量着朱由检的神色,问道:“……皇上还在为魏公公的事烦忧”方才魏忠贤来面了圣,二话不说就扯着嗓子开始哭。其中还夹杂着他过去对先帝的照应,对朱由检的尊敬……总而言之,变相地提醒着皇上,他就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这一招“哭”,非但不俗,反而很有用。
当年杨涟上疏他二十四罪,连连传到先帝手里。他当初那一哭,不也是扭转了局势
只不过很可惜,现在崇祯要动手的心,整个皇宫,谁人不晓
而他之所以还是没有动手,是因为他在等。
在等群臣的响应。
可是群臣,却迟迟没有响应。
“这么些天了,朕等了这么多天,可是敢公开向他弹劾魏忠贤的,只有那三个。”
“这……”徐应元长叹一声,虽然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朗,可是毕竟谁成谁败,还是个未知数。朝臣们在魏忠贤的淫威下活了这么多年,早就麻木。要让他们幡然醒悟,只怕眼前这个力度还不够。
皇上在等,可是群臣也在等。
皇上在等大臣群起而攻之,大臣们则是在等局势明朗——一方完全的碾压。
徐应元心中明白,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朱由检才好。“……或许,是皇上的意思还不够明显打击力度还不够啊……”
“还不够”朱由检冷声道,“那三份弹劾魏忠贤的折子,朕批了两句话就将它们上了邸报。你可知道朕的意思是什么”
徐应元沉思片刻,答道:“皇上是想让魏公公明白,他已经为朝臣所指,他的情形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还有皇上的批文,是想让魏公公明白,皇上依旧碍于他的情面,并不愿意置他于死地。这样魏公公心中定还存有几分侥幸,以为自己还有几分余地尚在。那么以后皇上若是动了手,他便真的再无反抗之力。”
朱由检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这不过是浅面上的东西。朕还想让百官明白,朕除魏之心坚定,诸臣应该齐心协力,与朕共同除贼。最重要的是,如今这三份奏折还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空泛的很。朕需要他们上疏一份掷地有声的奏折,让魏忠贤避无可避他所有的罪行。”
徐应元望着朱由检的神色,心中涌起几分心疼,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心中明镜似的,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这些都是事实,已经这样摆在了眼前。
“可是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个人再敢上疏!”朱由检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怒,“弹章虽然不断,可是却都是对着内阁重臣。朕依着罢免了一些官宦,可是这对魏忠贤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他如今是皇上,身边没有一个真正贴心的人。正是因为如此,徐应元的一局问话,才让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可是说着说着,他心里头却愈发难受。
“时机难得,可是这些个大臣
第七章 别后悠悠君莫问4
谢文和白敛这次见面的目的地,是在段庄的仓库里。
虽然谢文应下了杨清一的小小要求,可是她心里依旧有些担心,毕竟这个人不按套路出牌,常常干出一些“常人所不能”的事情。不过她的提心吊胆,倒仿佛是一种多余。因为自从他们见了面,谢文连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说过。
这么一看来,反倒是显得杨清一小气了。
她撇了撇嘴,也专心巡视着整个仓库。
“白敛,我明天就派人过来拿货吧。”正在专心看着货物的谢文,忽然转过头。“我看着差不多。先从饮食开始,如何”
“啊……好。”杨清一微怔,忙吩咐了人点了货。他们的生意就是汉人和金人之间的一个桥梁,自然要抓紧时间开始运作。民以食为天,自然从吃的东西开始做,这也很正常。
随后又是一系列流程,她刻意把每个步骤都放缓,好让呆在一边的杨煦看个清楚。他身上的重伤依然没什么好转,可是他却坚持要出来跟着。杨清一余光扫了他一眼,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就像个吸血鬼。
他虽然始终不曾说过半个字,可是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却是很好,带他出来,或许倒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决定。
杨清一收回目光,那边谢文却已经签了字,付了定金。
“正事忙完了,走吧。”谢文走到她身边,看着她。
“……回去”
“不是。”谢文正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带你去个地方。……上次不是说要带你去个地方”
谢文瞥了一眼一边面无表情的杨煦,笑容更深。“上次是个意外,这次是真的。”
杨清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忽然舒坦了一些。“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你得先跟我说了,究竟是去哪里。我若是又被你骗了,那可能你……”
“可能什么”谢文挑眉,打断了她的话。“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一个侍从也不带。”
谢文的口气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恍若笃定了杨清一不会拒绝。“所以这样的话,你就也必须一个人了。”
杨清一下意识地想要回过头去看杨煦的反应,很显然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可她还是生生忍住了。“……今天吗”
“当然是今天。你怎么这么啰嗦”谢文撇了撇嘴,茂密的胡子微微动了动,倒颇有几分可爱。他一把抓住杨清一的手臂,一个大力拉着她就往外边跑去了。
“喂!我也没说答应啊!”
谢文的力气很大,但是角度却很巧妙,并不让她觉得疼,只是觉得手腕处特别紧。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留下一众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杨煦从门口向外看去,眼瞧着杨清一上了谢文的马车,这才收回了目光。“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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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谢文扶着杨清一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小湖,眼里都带了几分笑意。
杨清一心中倒没觉得多么惊奇,眼前这条湖和其他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更何况,为什么又是湖上一次的落水,她仍旧历历在目。“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地方”
谢文似乎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目光一瞬也没有离开湖面。他走到了岸边,拦下一个船夫,便跟杨清一一同上了小船。
“师傅,请带我们去见柳姑娘。”
柳姑娘是谁杨清一心中存了疑问,却并没有说出。
“两位要去见柳姑
第七章 别后悠悠君莫问5
杨清一皱了皱眉。
难怪啊……听这俏生生的声音,想来也不会有及笄的年纪。这么一个小丫头和她比琴,这算什么
倒不是说她看不起那小丫头,而是说这位柳姑娘。
若是诚心想交个朋友,那自己弹奏,用自己的乐声去和来人交流,方才能寻觅到知音。可是这个人,显然没有这个意思。找一个小丫头,一般清高些的,定会认为对方瞧不上他,即使是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因为毕竟年纪比这小丫头肯定要大,那么自然也就比她多习了几年琴。可是若是没比过,则更是一种打击。
提出比琴的,定当是对自己的琴技也有一定的信心,但若是连正主的面都没见着,反而被这个小丫头打败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柳姑娘的作风。
不只是行事不留余地,甚至她隐隐觉得,这个柳姑娘并非存了善意。
她抬眼看了一眼谢文,谢文却只是神色认真、甚至隐隐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她。她心中叹气,若是这位柳姑娘知道,这世间上的权贵公子还有像谢文这样的,并不愿意用钱去做交易……怕是会后悔吧
心中这么想着,里头却已经传来了琴声。几声极为空灵的泛音和节奏正好的间隙,一瞬间就吸引过了听者的心思。几次似而不同的重复之后,便加快了节奏。
小丫头年纪不大,可是琴技却十分老练。明明只有一张琴,可是琴声却愈显厚重,不似寻常闺中女子一般的情爱。
山河破碎,故人不再。痛这江山,苦这岁月。
杨清一心尖颤了几下,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的心里,藏了不少伤。
只是可惜,年纪还是小了些,对意境的理解还差了些火候。
所谓对琴,其实就和人与人对话是一样的。只不过人们的交流是用嘴巴说的,而对琴,则是两个人用琴声交流。
小丫头的琴声很快停了,小小的间隙却挠人的很,似乎是在催促着杨清一的琴声。杨清一嘴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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