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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倪凤辰
臣术
作者:倪凤辰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一章 第一把交椅
    刚过三月,武朝边境的青州已经下了几场雨了。

    数日的阴雨过后,青州城四围的大山不断涌来浓雾,遮天蔽日的很是吓人。

    这时节正是秧苗抽芽的时候,田里的积水已经快漫过田埂了,庄稼汉们个个急的抓耳挠腮,但是连接青州庞大水系的清澜河也是负担沉重,更别提往河里放水除涝,眼下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总之对于青州而言,今年不算是个好年景,但是也不会比往年更坏。

    不过相对青州发达的漕运,田里的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往年也有过颗粒无收的情况,但是依托着官府的救济以及漕运码头的繁忙,百姓不种田也能混口饭吃。

    由于诸侯乱战不断,武朝每年不得不从相邻的西佛国购百万石粮,其中几乎一半就要经过清澜河北上,青州依托着地理优势,从最初的一座驿所发展至如今三教九流汇集的庞大城市。

    因为地处偏远,加之超然的地位,青州更像是摇摇欲坠的武朝为数不多的世外桃源。

    清晨时分,青州最高处的九宝塔顶,林尘盘膝而坐,学着世外高人的模样双手画了一个周天,同时口鼻吸气吐纳,如此几个循环之后,林尘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三月的清晨还是有些冷呐……

    林尘有些悻然地收起假把式,很是郁闷。

    自从修炼这套吐纳术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无论刮风下雨,林尘总是准时爬上九宝塔面东吐纳,但是三年过去了,林尘却感觉有些不对。

    按照当时传授功法的老道所说,这套吐纳术乃是东海道教圣地苍洱山的入门必修课,无论是赫赫有名的道圣鹿识洲还是如今坐镇东海的八峰首座,都是从这套吐纳术入门。

    按照老道的说法,只要孜孜不倦地修行,三年必有所成。

    如今三年已至,林尘除了没有感受到身体任何的变化之外,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因为这段时间天气的多变,加之塔顶风大雨急。

    他着凉了。

    这实在不像话,书上的修行人士哪个不是口吐飞剑,言出法随,千里之外毙敌于无形,哪有还会着凉的道理。

    林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怪不得这几年青州城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议论,掌握青州漕运半条命脉的潜龙帮少东家失了智,整天像个猴儿一样在九宝塔爬上爬下。

    林尘忍不住腹诽几句,莫非自己被那老道骗了,当初可是带着老道逛遍了青州的勾栏伎坊,连桂芝坊的花魁都陪老道喝了杯酒,这几乎是从老道牙缝里抠出来的修炼法诀难道是假的

    九宝塔底,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围着篝火取暖,中间的少年个头极为魁梧,甚至比普通的壮汉还要高出两个头,要不是脸上稚气未消,没人会猜想这是个还未束发的小子。

    相比较下另外两个少年就要普通的多,三人围坐一团,其中一名少年掏出一串子羊肉,魁伟少年眼睛一亮,哦呼一声夺到自己手里,放在火上烤起来。

    很快鲜嫩的羊肉就滋出油来,肉香四溢。

    三人正要准备大快朵颐,背后传来林尘的咳嗽声,三名少年顿时一个激灵,想要把羊肉藏起来,却发现无处可藏,只能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三个少年都是流民出身,也就是没有青州民籍的人,林尘几年前收留了他们,留在身边做起事来还算周到,小小年纪也知道察言观色,尤其是身材极为魁梧的少年杨桐天生神力,寻常武人甚至无法在他手下接过一拳,这等贴身护卫实在难得。

    看见这三个少年在佛门之地烤肉,林尘无奈地摇摇头,道:“还不快走了等着那帮吃斋的拿着棍子打你们出去”

    三个少年顿时嘻嘻一笑,嘴里叼着肉就跑,个头较小的姜鹤与甄秋跑在前头,还不忘回头打趣道:“少东家的神功练成了没有”

    林尘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子,心里头一股闷气,不由翻了个白眼。

    杨桐在林尘面前蹲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肩膀哼哧两声,让林尘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肩头。

    杨桐虽然天生神力,但是心智不全,那苍洱山的老道曾经替杨桐算过一卦,叨叨了半天,大约是得出了一个心窍未开的结论。

    林尘熟练地跃上杨桐肩头,只觉得身子一轻,视野陡然开阔了不少,果然是坐在他人肩膀上好看风景。

    佛寺门口有两位衣着朴素的僧人正清扫山门,姜鹤与甄秋嬉闹着跑过,分明是一股刺鼻的烤肉味,两位僧人正要发作,余光已经看到杨桐扛着林尘走来,赶紧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成了两尊石佛像,恭送两人出了山门。

    虽说青州离着西佛国近,但是武朝与西佛国历史上常有交战,对于佛教的传播更是严防死守,僧人的身份在武朝可填不饱肚子,九宝寺能够通过林尘搭上潜龙帮这种庞然势力,怕是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至于几个不懂事的小子稍微做些逾矩的事情,得道高僧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一片莲心献给佛,佛也道先吃饱饭再说。

    清晨的阳光刺破浓雾洒落下来,天空中几处金色的破洞,信佛的僧人们放下手中的扫帚,双手合十诵经,称颂神迹,而此时整座青州城才刚醒过来。

    山间的浓雾逐渐散去,城中的雾气却反而浓稠,不同的是多了许多生气。

    清澜河面的艄公拨弄着桨上的水草,扯着嗓子吆喝着生意。河面上的船只逐渐多了起来,因为涨水而扩宽的河道越加拥挤,来往的商船都在抢着时间,争先恐后地准备过境,虽说少不了有些摩擦,但是这些满载货物的商船一旦过了青州境,就要进入中原复杂的水系,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再见时可能就是数年后了。

    所以往往有两艘船只同时抢过河,两边船夫在甲板上互相骂着娘,骂着骂着河道陡然宽阔,原来是出了境,原本势同水火的双方止戈为友,变得惺惺相惜。有些骂的最凶最难听的,反而能搭着肩膀一起在岸边喝口酒,喝着喝着抱头痛哭。

    做这行的有上顿没下顿,一连数年不能归乡,运气不好的做了水鬼,也要托兄弟传消息到乡里,叫家里人死了心。

    繁忙的清澜河两侧满是朝气,青州土生土长的人们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忙碌,蒸馒头的蒸屉冒着白色的热气,一屉馒头很快就卖个精光。布店掌柜的婆娘抽打着满是



第二章 斯文
    有挥着刀剑嚷嚷着为名除害的江湖走客,有义愤填膺的弱冠书生。

    或是桀骜不逊,或是沽名钓誉,这样的人物林尘见过不少。

    在他们眼中只要是反对强权,无论对错皆有名利可图,这些苍蝇蚊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若是细究起来,一巴掌下去不知道能拍死多少。

    倒让林尘起了兴趣的是那个书生居然会提起林翡,那个草包……要回来了吗

    林尘心里泛起嘀咕。

    潜龙帮背后最大的靠山,正是林尘的义父,三朝阁老林益正。

    武朝皇帝各个都是短命鬼,林益正二十八岁入京为官,经历了武帝曝薨,八王挟政的昏暗时期,熬到现在新皇即位,肃清朝野,算的上是板荡忠臣。

    加上长子林邪投身军旅,镇守北境,义子林尘掌握漕运,疏通粮道,林家当得起一门忠烈。

    唯独出了个林翡,当初林益正有意要扶一扶这个草包儿子,将潜龙帮的事项落在他身上,没想到人到青州城还没几日,就已经将青州城闹得鸡飞狗跳,民怨沸腾。

    本来打定主意这一世要当富足翁的林尘被林益正赶鸭子上架,匆匆接手潜龙帮。

    林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趁着夜色把林翡抬出青州,以游学的名义送的远远的,至少三五年回不来。

    现在耳边又出现林翡的名字,旁人不知道林尘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林尘自己最清楚。

    他有些激动。

    三年了,终于能不当这个什么狗屁少东家了,什么青州鳌首,什么暗潮汹涌都将与他无关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有些懒散的少年,天塌下来有林家罩着,而此时的林家受尽天恩,只要武朝不倒,一生荣华还不简单

    他的要求并不高,一间院子,门口是一片湖,在万物生长的时节泛舟游玩,冬日凋零的时刻独自垂钓,看着天边风起云涌,我自逍遥。

    有些昏暗的书房中,林尘裹着被子捧着炭炉,畅想以后的美满生活,不由笑出了声。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很现实。”林尘低声盘算着:“怎么让林翡顺利地接手潜龙帮,又不让义父看出来是我有意而为”

    “义父最恨林翡的无能与软弱,要是能让义父看到我这位草包二哥的改变,一定就会放心让他接手。”

    病去如抽丝,每天早上爬到塔顶喝西北风,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想到那个一脸奸笑的老道,林尘恨的直咬牙。

    这场风寒让林尘的身体有些虚弱,他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这是一场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输的战争,而且还要让对方赢得干脆,赢得漂亮,不能露马脚。”

    难呐。

    林尘抬眼望向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胭脂街的全景,林益正曾经有过短暂的贬谪经历,这里就是当初林家官邸,现在则是潜龙帮的堂口。

    窗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还有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不远处的画子楼是胭脂街一等一的伎坊,就连大清早都是恩客满楼,那声尖叫之后,恩客作鸟兽散,顷刻之间人头攒动的画子楼人去楼空,只有一声又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传出来。

    画子楼里的姑娘们全部缩在后堂角落里,不敢向前厅张望,敞亮的前厅里,方才还意气风发当街斥骂林尘的书生被两个壮汉像只母鸡一样提着,披头撒发,两颊红肿,已经被打的不省人事了。

    一旁座椅上,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一脸和善地对身旁的姜鹤说道:“小鹤,叫人收着点力,毕竟是个读书人,将来都是要吃皇粮的贵人,要是不小心打伤了这位相公,可就是我们潜龙帮的不对了。”

    那个书生昏厥了片刻,刚刚才醒转过来,听到老头的话,嘴里吐出两颗门牙,哭喊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等林翡少爷回来了,一定会为我做主,到时候一定百倍奉还!”

    老头眯着眼笑道:“还能说话,看来还是下手轻了,继续吧。”

    两名大汉闻言,左右开弓,各自赏了那书生一耳光,这两耳光子使了大力,居然将书生抽的飞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这下是真的抽晕过去了。

    老头带着姜鹤走出画子楼,楼外挤满了人,看见两人走出来,纷纷退散开去,老头虽然干瘦,声音却很洪亮,大声道:“各位乡亲先前也看见了,这个鼠辈出言重伤我潜龙帮,无端攻讦我们少东家。现在清澜河正涨水,托各位乡亲出力,各个码头生意做得还算不错,背后眼红的人也不少,老夫的话放在这里,无论是明里暗里的招,尽管使出来,要是有人不明白这个青州城到底是谁做主,大可以再试试。”

    “老爷别客气,我们青州百姓谁没有吃过潜龙帮的一碗饭,每年田里遭灾的时候,都是少东家让我们混口饭吃,谁要是跟潜龙帮作对,就是与我们的饭碗作对,我们跟他拼命!”

    “对!少东家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一句话的事。”

    老头环视四周,说话的有挑夫,伙夫,还有不少码头上的伙计,潜龙帮这几年经营下来,的确攒下不少口碑,光光养活那么多张嘴已经是功德无量,想到当初自己还反对少东家让利于民,现在看来的确是年轻人更胜一筹啊。

    这就是少东家常说的,走群众路线

     



第三章 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等老黄带着直打饱嗝的姜鹤进门,甄秋正带着一群下人打扫院子。

    林益正留下来的这间院落占地本就极广,林尘搬进来之后顺便请苍洱山的老道看了风水,那老道看了半宿,也就蹦出一句五行缺水,林尘便差人填平了院中的三间屋子,挖了个小湖,引的是清澜河的水。

    老黄看了一眼正撅着屁股在湖里捞东西的杨桐,眼神又落在地上散乱一地的炭火,问道:“连平日里最喜欢捧的炭炉都丢出来了,谁又惹少东家发脾气了”

    姜鹤打了个激灵,小声道:“今日那书生已经把少东家气的不轻,还好我请了老黄替少东家出了口气,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寻死是不是你又办坏事了,甄秋”

    甄秋没有理会姜鹤,很有礼数地向老黄行了一礼,道:“少东家在书房里看信,没有人进去过,炭炉丢出来之后,少东家就出门了,看神色没有异常。”

    老黄哦了一声,似乎对河西码头的事情一清二楚,道:“是去了码头吗”

    甄秋道:“看方向是去的河西。”

    老黄摆摆手,道:“把院子打扫干净,把炭炉捞出来,这东西不讲究好坏,求的是个顺手,少东家染了风寒,缺不得一个顺手的炭炉。”

    杨桐闻言,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会儿的功夫,就托着已经有些老旧的炭炉浮出水面。

    老黄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湖的中心有一个小岛,种着些水芭蕉,每回清澜河涨水,湖水也跟着涨涨沉沉。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如果站在那湖心的小岛上,就会发现这院子的奥妙,西起有高墙数仞,与东首雕满蟒纹的屋檐遥遥相对,南北则是深林枯石,静谧幽森,稍微懂行的都看得出这可是个杀气十足的困龙之局,但又是谁如此天马行空,居然会使出引水入府这种惊人之举,不仅破局,还反客为主,将此凶局改成了一等一的风水好局。

    “高人呐。”

    老黄不由感叹道。

    此时的林尘正坐在颠簸的马车中,驾车的马夫呵斥着挡路的百姓,疯一样地挥舞着马鞭,若是平时林尘一定会出言制止,但此时林尘靠在窗沿,一言不发。

    说实话这三年林尘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接手潜龙帮后遇到阻碍不少,好在身边有老黄这样的帮手,底下还有姜鹤甄秋这些机灵的小鬼做事,何况背后有林益正这座靠山在,再大的风波都摆的平。

    但是要是风**及到林益正本身了呢

    如果记得没错,贩奴诛族这条政令可是新帝九年时,林益正一手推动实行的,当时这买卖可是被皇亲国戚所垄断,林益正为此几乎得罪了半数贵族,而现在林翡居然会蠢到明目张胆在水道上贩运奴人,这不是打自己老爹脸这么简单,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势必会让林益正在朝廷中举步维艰。

    林益正要是倒了,连带林尘的饭碗也要砸了,还谈什么湖心泛舟,寒江垂钓的富足翁生活

    林尘面沉如水,这件事未必是林翡自己的主意,以他的草包程度而言,未必会想到去攀附顾瑾的关系,何况顾瑾与林益正同为阁臣,他收买奴人的事情传出去,同样也不好受。

    “收买奴人…不过罚金十倍。”林尘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忽然清醒了不少,“顾瑾打的是这个主意”

    “同样参与贩卖奴人,卖者抄家灭族,买者不过罚金十倍而已,若这件事的背后是顾瑾,到时候事发,不过是个失察之罪,甚至可以将罪责推脱给府中的下人,而林益正就没有那么简单能够脱身,就算是圣上再如何袒护,也无法逃脱革职流放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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