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漠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伊人初见
“左脚踩住马镫。右手去够鞍桥。”高阳王对于玉丽吐孜的异样显然浑然不觉。他只是专心指导着玉丽吐孜上马的动作,并在她踩住马镫时,适时地在她腋下托了一把,帮助她翻上去。而玉丽吐孜此时自己的思维已经几乎完全停摆,只是木然地听从着指挥,浑浑噩噩地坐上了马背。
见尉迟秋仁已经带着阿依挑了一匹小黄马出来,高阳王便翻身上了马,道:“秋仁,玉丽吐孜不会骑马,我带着她。你照顾好阿依姑娘。”说着向小豹焰探出身子,捡起垂下的马缰,对玉丽吐孜道:“缰绳我来牵,你握紧鞍桥,坐稳就好。”
四匹马并肩离开马厩,走到了草场开阔处。由于带着两个不会骑马的姑娘,拓跋濬和尉迟秋仁都没有催马快行,而是由着马儿信步由缰在草原上随意地散着步。秋仁被春日的暖阳晒得骨头里酥酥的,他在马上伸展了一下身体,歪着头看向阿依,随意地问:“致远说他是在鄯善国捡的你们”
“是的。”
“鄯善国哪个城”
“扜泥城外的镇子。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
“你们一直都住在那里吗”
“不是。以前在罗
第十五章悲喜 - 1
四匹马在草原上漫步,马蹄踏在柔软的草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www新冒出头的草叶看起来又细又软,但在马蹄踏过之后,却仍然倔强地直起身子,重新在和煦的春风中簌簌摇曳。拓跋濬和尉迟秋仁第一次详细地听说了阿依和玉丽吐孜在西域的生活状态,都觉得心里有些沉重,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马上,各自平静着心中的波澜。玉丽吐孜从离开马厩时起,就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拓跋濬的侧影,她甚至都没太听清另外三人的对话,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白马背上的那个如玉雕琢出的身影。这样一来,一行四人竟只剩下阿依在专注地欣赏这漫天遍野无尽的春光。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尉迟秋仁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既然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父母家人,你们又是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玉丽身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其实以前我们也不知道刻的是什么,是致远找到我们的时候,一个翻译官认出来的。”
“那你呢你也有牌子吗”
“我没有。我只是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人对着我叫阿依。闪舞www我就猜,阿依大概就是我的名字。”
“经常做同一个梦是什么样的梦”
阿依有些犹豫。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但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心惊。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就是模模糊糊好像听到有人这么叫我。”
尉迟秋仁感觉出阿依没有说实话,他猜想这个梦大概并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梦,因此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道:“玉丽吐孜的牌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阿依转向玉丽吐孜的方向,接连叫了两声,玉丽吐孜才如梦初醒地答应了一声:“什么事”
“王子想看看你的银牌,可以吗”
“银牌哦,好!”玉丽吐孜伸手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银链子,链子中间坠着一片薄薄的银牌。因为突然松了鞍桥,马儿迈步时的颠簸差点让她从马背上滑下来。好在拓跋濬的马就走在她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才让她在马背上重新坐稳。她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脖子上解下银链子,递给驱马凑上来的尉迟秋仁。秋仁意味深长地看了有些狼狈的玉丽吐孜一眼,接过银链子仔细端详银牌。
拓跋濬问:“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嗯,认识。不过不是于阗文,是鄯善文。”
“这么说来,她们应该还是鄯善国的人。”
“这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她们捡来的呢”
“不是的!”玉丽吐孜肯定地摇头,“从我记事开始,这串链子就一直挂在我脖子上。”
尉迟秋仁不以为然地笑道:“也许是你很小的时候捡来的,你不记得了呢”
玉丽吐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阿依却说:“我也觉得不会是后来捡的。我们从来只会捡能吃的东西,这链子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戴着的,我们绝对不会自己把它捡来戴上。就好像……”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道,“你见过野狗去捡一条链子戴在头上吗”
&n
第十五章悲喜 - 2
看着两个少年打马绝尘而去,阿依拉着玉丽吐孜在草地上坐下。闪舞www她偏过头,看着玉丽吐孜微微嘟起的小嘴,问:“怎么了在生我的气”
玉丽吐孜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远去的身影上收回来,怏怏地低头揪着草叶,道:“没有。”
阿依扯了扯玉丽吐孜的小辫子,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喜欢高阳王”
玉丽吐孜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盯着阿依。见阿依只是歪着头含笑看她,立刻又羞红了脸,赌气地扭过身子不让阿依看到她的脸,忿忿地诘问:“姐姐是故意的吗”
阿依看着满身别扭的玉丽吐孜,奇怪地问:“我故意什么了我是故意让高阳王赢了赛马还是故意让他那么体贴地扶你上马还替你牵马”
玉丽吐孜转回头,又羞又恼地瞪着阿依,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嚷道:“姐姐是故意看我笑话,寻我开心吗”
阿依看着玉丽吐孜涨得通红的小脸,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玉丽吐孜不顾还有些发麻的腿,跳起来转身就要走,被阿依一把拉住,往下一带,又坐回草地上。阿依无视玉丽吐孜的挣扎,使劲儿把她搂回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玉丽吐孜的背,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我哪有看你笑话我明明是很高兴啊。”
玉丽吐孜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只好认命地靠在阿依肩上,但心气仍是不平,嘟囔道:“你高兴什么”
“上次你下决心不再喜欢世子以后,难过了好些日子……”
“谁说我难过了我没难过!我说了,我不会难过的!”玉丽吐孜嘴硬地否认。
“好好好,你没难过。”阿依立刻表示同意。她当然很清楚在和玉丽吐孜针对万致宁的那次深谈之后,从来都是头一碰到枕头就呼呼大睡的玉丽吐孜接连好几天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时不时还能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不过她知道,这是玉丽吐孜在为自己疗伤,她帮不上忙,也就无需去干涉。“反正我们小玉丽在想要嫁人的时候遇见了喜欢的人,这么好的事,我难道不应该高兴”
玉丽吐孜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阿依的眼睛,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
玉丽吐孜热切地追问:“我可以喜欢他吗这次姐姐不会拦着我吧”
阿依想了想,说:“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娶妻呀!要不晚上等致远下了值咱们去问问”
玉丽吐孜连忙说:“一定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他腰上戴了一块玉佩,一个荷包。上面都是龙纹。既不是花鸟,也不是小船。一定不是女子绣给他的!”
两个少年在草原上纵马奔驰,似是羁鸟归林,池鱼洄渊。无拘无束地肆意驰骋,享受着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鲜衣怒马,直到人和马都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恭喜殿下!”尉迟秋仁扔了缰绳从马上滚下来,就地躺了一个大字。
拓跋濬虽然还坐在马上,但气息也有些急促。他用袖子印了印额角的汗,从马上俯瞰地上的一摊花枝招展,很是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恭喜殿下的王府里又要增添美人啊!”
“啊”拓跋濬有点晕。“说什么呢”
尉迟秋仁收回一条手臂枕在脑袋下面,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皱着鼻子嘟着嘴
第十五章悲喜 - 3
“再说,就算真要讲先来后到……”他嗤笑了一声,“也未必就是万致远为先。www”
拓跋濬听到这里忽然僵住,从尉迟秋仁的话语中透出的意思太让他震惊。他直直地望向尉迟秋仁,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你说那个阿依……你不是说……”
尉迟秋仁却没有正面回答拓跋濬的问话,而是从侧面敲问道:“如果阿依真的是帕里黛,殿下会帮我还是帮万致远”
“这,这……”秋仁的话震懵了拓跋濬。他吞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问:“你能确定吗”
“殿下只说如果真是这样,你会帮谁”秋仁仍是不做正面回答,只是前倾着身子,愈发逼迫地追问拓跋濬的态度。
拓跋濬避开尉迟秋仁灼热的目光,遥望着无垠的草原,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尉迟秋仁的眼光黯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殿下果然还是偏心致远。”
拓跋濬感觉到了尉迟秋仁话语中的失望,他伸手拉住正打算起身离去的秋仁,目光复杂地望着他,道:“秋仁,我知道我的反应让你失望了。但请你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反应,绝不是因为我偏心万致远而轻慢你。”
尉迟秋仁没有看他,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拓跋濬继续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秋仁,咱们三个人,各自有特殊的身世背景,虽然你和致远从来都不肯直呼我的名字,但在我心里,你们却都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兄弟。没错,这个世界上兄弟间同室操戈的例子很多,我也曾想过我们可能终究会有一日会因为政见不同而争执、疏远甚至决裂。但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因为女人反目成仇。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在宫里长大,我看着那些夫人、美人、良人一个个地被送进皇宫;看着那些良娣、保林、孺子一个个地被送进东宫。她们若不是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就是有不容小觑的家族势力。无论是皇祖父还是我父王,对他们而言,这些女人不是玩物就是工具。哪怕高贵如当今的赫连皇后或是我母妃,也都逃不出这样的命运。所以我一下子无法接受一个女人会成为我们兄弟之间的芥蒂嫌隙,我才会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www”说到这里,他感觉到秋仁刚才一直绷紧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了下来,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继续道:“当然,我也相信这世上还是会有两情相悦的姻缘,只是我不相信这样的姻缘会出现在帝王之家。你也知道,我身边早有侍妾,可是王妃的位置却一直虚位以待,就是因为皇祖父和父王都一直挑不出一个身份足够高贵,能坐得稳这个位置,能对我有所助益的人。在阿依的问题上是我思虑不周,因为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情爱而娶,就忽略了你和致远其实都是性情中人。致远开窍得晚,于男女之事上过于木讷迟钝;而你整日荒唐,四处留情,所以当那个阿依出现时,我难免会为致远多考虑一些……”
“所以你还是偏心他!”尉迟秋仁虽仍在抱怨,语气中却不再有悲愤嘲讽的意思。
拓跋濬无奈地苦笑一声:“好吧,就算是我偏心。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一时间想不出一碗水端平的办法。”他向秋仁作了个揖,诚恳地说:“好兄弟,你给哥哥一些时间好好想想这件事。事缓则成,我仔细考虑一下,说不定就能想到一个既不偏心,又不伤害咱
第十五章悲喜 - 4
尉迟秋仁此时却并没有那么笃定,他摇着头说:“现在也只能说是有可能。闪舞www慕利延和我叔叔的手段极其阴狠毒辣,他们就是怕有王室成员化妆成奴婢逃脱,才连王庭中所有的奴婢都一起屠杀干净。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当年有谁侥幸从王庭中逃了出来的。连宫中身手不凡的侍卫们都被杀光了,又何况一个刚刚五岁的幼女而‘阿依’这个名字,虽然意为月亮,但也是于阗国中很多女孩子都会用的闺中小名。况且我也不记得帕里黛是不是真的有个小名叫阿依。至于眼睛嘛,虽然我们于阗王族中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眼睛,但毕竟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长这样的眼睛,也实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是这样啊”拓跋濬有些失望地垮下肩膀,尉迟秋仁的眼睛里却闪出了光芒:“殿下现在是偏向我,希望阿依真的就是帕里黛吗”
“我……”拓跋濬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是被你绕进去了。女人真是个麻烦,事关你和致远这对左右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了。”拓跋濬的抱怨是真的,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阿依真的是帕里黛,这必会成为重伤致远和秋仁兄弟感情的一大利器,也必定会成为摆在他面前的一个大难题。闪舞www然而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从内心希望阿依真的就是帕里黛。他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怪圈,却不知道该如何出来。
“其实这些第一第二第三的都没什么大用,最直接的就是确定阿依身上有没有一个月亮形的胎记。”尉迟秋仁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粘上的草叶和土粒。
“你去哪儿”
“回去了呀!回去找个机会问问阿依,看她身上有没有月亮胎记。”
“你就这么直接去问”拓跋濬跟着跳起来,“别胡闹了,哪有这样直接去问一个姑娘身上胎记的也太孟浪了!致远要是知道,揍死你我可拦不住。”
尉迟秋仁嘻嘻笑着跳上马背,道:“这个殿下放心。全平城还有谁比我更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说话吗”
致远下了值回到自己的帐篷,惊喜地发现阿依和玉丽吐孜正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帐篷门口在地上抓杏核玩儿。
“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想回来收拾一下过去找你们呢!”
阿依欢喜地抬起头看向致远,笑道:“你都接连当了好几天值了,好不容易今天晚上可以回来自己的帐篷睡个整觉,就不要再跑到我们那儿去浪费时间啦。”
致远握着阿依的手把她拉起来,掀起帐帘进到帐篷里。颜华最近被派出去处理事情,致远身边只留了一个谷雨。虽然人手少,不过好在致远当值的时间多,很少回来,一个谷雨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此时帐篷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食案上也已经摆好了晚饭。
致远自从接任了禁卫军统领一职之后,每天不是在御前侍卫就是在军营里视察调整部署。偶尔得点空闲,也是急匆匆地回来向父母问个安就又急匆匆地回营里去了。像这样一身轻松地在自己的屋子里吃饭休息,的确已经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事了。
谷雨伺候着致远卸了甲,换了身柔软的衣服,又蹲下来准备伺候致远脱靴子。刚脱了一半,就见不远处的玉丽吐孜用手指掩住了鼻子。致远不由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去看紧挨着玉丽吐孜的阿依。阿依显然并不以为意,正把带来的食盒放在食案一角,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这里面是今天宫里的如意夫人赏的乳酪饼和羊羔肉,夫人知道我们晚上要来找你,特地让我带来的。我吃过了,特别好吃。”致远想了想,
第十五章悲喜 - 5
致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你们认真的”
玉丽吐孜有些不满意地说:“当然是认真的!事关嫁娶,难道还是开玩笑吗我知道,高阳王只见了我两次,可能还没有喜欢上我。www但是没关系,我会对他好,会让他慢慢也喜欢我的!”
“不是,你们知道高阳王是谁吗”
“什么叫高阳王是谁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