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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陌上殊

    两三个星期前,她回家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三爷爷没有生病,带着他家的黑狗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她和爷爷回来了,还和他们打招呼。那时的三爷爷精神抖擞,明明是再活个十来年多没问题的,而且她也没听爷爷说过三爷爷从前得过什么后遗症比较大的病啊!

    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又呆了一个。

    宿睐叹了一口气,他还在镇上读初中,不用上晚自习,所以每天都回家。隔壁的三爷爷生病了,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好端端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虚弱下来,而且是越来越虚弱。如果不是从小就接受无神论的洗礼,他都要怀疑三爷爷是不是撞邪或是被人下蛊了,否则怎么会病的这么蹊跷呢

    不过,妖魔鬼怪和蛊毒什么的,都是写书人杜撰出来,在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三爷爷的病应该也是属于科学的范畴,只是表现方式不那么科学吧!

    哥哥姐姐现在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扛起重任,像个大人一样!

    宿睐晾好衣服,把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接着又从灶门口找到扫帚和簸箕,回到他姐姐的房间,把地上镜子的残骸都打扫干净,用塑料袋装好,丢到垃圾桶里去。

    然后,然后他姐就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跑到门口找宿臻说




第九章 西桥村(八)
    宿雪虽然是非常的不喜欢宿姜,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做不出因为不喜欢就把人赶出门的事情。

    顶多瞪两眼,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

    “宿睐,你去倒两杯水来,哥,你想喝茶还是喝水啊”宿雪蹲的久了,腿有些麻,身体左晃右晃的,不止是她自己难受,看的旁人也挺难受的。

    “就知道差使我,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说自己勤快。”

    宿睐不高兴的跑厨房倒水去了,虽然宿臻没有回答,他也是清楚宿臻只喝水不喝茶的习惯,任谁被揪着耳朵说了不下数百次之后,都会像他一样熟记于心的。

    宿臻:“不用了,我准备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他拦住宿睐,又回头同宿雪说话,“大爷爷大奶奶中午可能不会回来了,等会儿中午饭就要你们自己解决了,你看是你自己煮个饭炒些菜,还是等我过来做饭。”

    如果全凭本心来说,宿雪当然是想要吃宿臻做的菜了。

    不过现在么!

    她乖巧的摇了摇头,说:“中午饭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会帮你看好他们两个的。”

    一下子就把自己提高到另一个层次,顺便贬低了另外两个男孩子,可以说是很有心计了。

    另外两个男孩子可有可无的任由着宿雪说话,他们真的没有宿雪那么喜欢念着宿臻,所以对于他们形象的小小抹黑,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在乎。

    距离爷爷离开已经有三四个小时了,宿臻看着自己大门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木篱笆圈成的院墙上,枯黄的藤蔓被露水打湿又被太阳晒的半干,形成了诡异的颜色。门前围住的那一小块院子是没有铺上水泥的,左半边被爷爷整理出了小块菜地,前段时间撒进去的白菜种子已经发芽,右半边有棵还未完全长成的李子树,是他从前在别人那里要来的半截树枝,种在院子里后慢慢的就长成了一棵树。

    进了院子就能看见他家大门,堂厅的门是不锈钢的,模模糊糊的能倒映出来人的身影,旁边厨房的门是木头的,不过现在已经卸了下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早上还是空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四个长凳的堂厅,现在看上去满满堂堂的,都是些宿臻说不上用途,却在村里其他有去世的人家见过的东西。

    旁边就是爷爷的房间,房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有人在说话。

    宿臻进去后,看见宿妈妈和其他人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着爷爷的遗物,而爷爷躺在房间正中央。他的身下是用两条板凳撑起来的门板,衣服已经换成了寿衣,脸上盖着黄表纸,他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进去时,带起了小股的风,将黄表纸扬起了一半,露出纸下人的脸。

    “怎么到这儿来了”宿妈妈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低着头的儿子,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遗物,拿出口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了,她是知道儿子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一餐饭,但现在都已经到了饭点,她不饿,村里来帮忙的其他人肯定都是饿了的。

    宿妈妈推着宿臻,让他帮忙准备中午的饭菜,出了房门就是堂厅,看着布置的七七八八的灵堂,她叹了口气,又把宿臻拉到一旁的角落里,看着周围没有人偷听,这才小小声的说:“臻臻,你二爷爷先前说你爷爷临死前都放心不下他养的狗,可我在旁边听着的不是这样的,你爷爷明明是拉着你的手,想让你走。”

    “你是知道的,我和你爸爸从市里回来,要比你从外地回来要快的多。我们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病得很重了,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人已经迷糊了,嘴里翻过来倒过去都是说西桥村很危险,后山上有怪物,然后又说不许你回来。”

    宿臻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爷爷说不许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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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西桥村(九)
    不同地方的丧葬习俗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流传至今,真正能为亡者做的事情不多,更多的是对生者的慰藉。

    宿臻心中已经肯定爷爷的过世,与后山的东西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然而亡者有亡者的去处,生者有生者的规矩。

    在老爷子的丧礼完全结束之前,宿臻是没办法做出什么大动作的,只能在忙乱中找寻可以利用的空隙。

    现在的城市中大多是实行火葬,然后举办一个葬礼,葬礼结束后,一切就算是终结。

    农村则不一样。

    大多数农村还是保留着过去的习俗,这些习俗在岁月变迁中消失、简化又或是增加,不一而足。

    西桥村是组建不到百年的村庄,村里人奉行的习俗,有些是当地人的习俗,也有些是来自外地的。宿老爷子的丧礼大部分是按照本地人的习俗,也有些是宿家长辈从外地带来的,比如说走灯。

    宿家的长辈从前是皖南地带的人,他们那儿的人有许多奇特的习俗,走灯就是其中之一。在人逝世之后,需要做三天的法事,走灯在最后一天的凌晨三四点钟开始,那时的天还是漆黑一片。

    从灵堂出发,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宿爸爸,他的手中捧着宿爷爷的遗像,黑色相框中放着一张黑白遗照,照片上的宿爷爷抿着唇,严肃的看向前方,眉宇之间带着不明显的焦躁。

    宿臻看到这张照片时是困惑的,他分明记得宿爸爸之前准备的照片并不是眼前的这张,但是队伍马上就要离开,没有留下让他询问的机会。

    原本的走灯习俗中,队伍中的人手中拿着的都是白色蜡烛或是白色灯笼,简化之后就成了线香。

    宿爸爸身后跟着鼓手、锣手还有喇叭手,这些人都是村里一些比较有声望的长者充当的,宿臻就护着手中的线香跟在他们的身后,而宿臻的身后跟着的就是村里的男丁和小孩,因着村里人较少的缘故,一条队伍也是短短的。

    走灯绕的范围比较大,照着从宿家老一辈留下的规矩,这支队伍是要从后山路过,转上一圈后再回到村子里。

    前一天,宿爸爸和其他人商量着,准备只绕着村子转上一圈,毕竟后山坍塌的地方太多,黑灯瞎火的捧着线香走灯,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坑里,摔断腿那可就不好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说话的人不注意说话的方式,以至于到最后也没能达成所愿,反而是让人前一天去后山探路,人工趟出一条道来,还在路边插了一个又一个的路标,虽然这样也稍微降低了一些危险,但还是太麻烦。

    星星点点的火光排成一列缓缓的向着后山移动,山林中被惊醒的鸟雀发出难听的鸣叫,拍打着翅膀离开了巢穴。

    冬天的白昼来的总比寻常要晚上一些,走灯的队伍中,人们的视网膜中看不清前面的人,只留下黑色类人形的剪影,思绪稍微翻飞一下,再回过神来就会被吓到,所以几乎没有人敢分神。

    锣鼓声自始至终都不曾消失,然而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离开后山之前,宿臻回头看了一眼后山,被墨色笼罩的山林寂静无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后山,他说的是真正的后山,看一看了。

    走灯结束之后,招呼村里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接着宿家就只剩下宿家一家四口。

    之前被宿爸爸捧在手里的遗像已经被收起来了,堂厅中正对着门的那堵墙的右上角贴上了一张黑色的长方形纸条,纸条上用白色字体写着宿爷爷的名字。这个等到宿爷爷正式下葬以后,才会换成宿爷爷的遗像。

    宿臻:“



第十一章 西桥村(十)
    中国有个成语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然而很多时候,眼睛也是会欺骗人的。

    宿臻之前曾在网上看到过一组画像,从侧面看去,画像上的人都是慈眉善目,语笑嫣嫣,但当你转换一下角度,从正面看去,画像上的人就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深陷的眼眶,突出的犬齿,还有满脸让人无法忽视的恶意。

    画家技艺高超,所以一幅画能让人看出两副画的效果,归根到底也只是利用了人们视觉上的错觉而已。

    与那组认人为创作出来的画像相比,宿爷爷的照片又是怎么做到不同角度会呈现出不同的表情的呢

    宿臻盯着保险柜中的黑白遗像,同照片中的老人对视着,心头再次浮现出让人不安的错觉。

    他拦下了宿爸爸想要将遗像取出来的动作,想了想,又觉得他阻止了这一次是无用之举,等他走后,谁能保证宿爸爸就不会再动遗像呢

    所以他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赶在宿爸爸说话之前,拿起遗像就塞到了怀里,他说:“把爷爷的照片和您的那些文件放在一起,不好,还是让我把它回去,日常三炷香的供奉。”

    宿爸爸:……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么

    宿爸爸露出个像是牙疼似的笑,道:“儿砸,刚才风太大,我好像没听清你在说什么”言谈举止浮夸的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宿臻,倒扣在宿臻怀里的遗像看不到照片里的人是个什么模样,瞄着瞄着,宿爸爸的视线就落到了宿臻的手上,白皙而又纤细的手连个伤疤都没有,比女孩子的手都要好看。

    问题就出在手上了。

    宿爸爸接宿臻回村的路上,曾透着后视镜看向过坐在后排的宿臻,那时他两只手上都缠着绷带,行动间倒是不受绷带的束缚,就是看上去让人有些毛毛的。

    “你手上又没有受伤,之前怎么就想着缠上绷带了”宿爸爸对消失的绷带产生了兴趣,一时之间都忘记他们还在讨论老爷子遗像的问题。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水平,比之前风太大之类的话要好的多了。

    宿臻手指动了动,他还没有总结出绷带出现和消失的规律,而且他也没准备把绷带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是觉着好玩,没什么特别意义。”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比如宿姜、宿雪等人,宿爸爸或许还真信了,但要是出自宿臻之口,他还真不敢完全相信,他儿子的性子比较压抑,从来就没有因为好玩而特地去做过什么事。

    所以他说的这话,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宿爸爸敲着保险柜,陷入了沉思,他儿子到底是想要暗示他什么东西呢

    不是很擅长说谎的宿臻,沉默了片刻,主动将话题又绕回了遗像上,和绷带相比,遗像看上去要安全许多。

    “爸,你看照片上的爷爷是不是格外的苦大仇深。”

    黑色相框往宿爸爸面前一戳,他和照片里的老爷子对上了眼。

    “怎么说话的呢!老爷子表情不就是严肃了些,怎么就是苦大仇深了!”扬高了声音训斥着儿子,宿爸爸往后退了一小步,离黑色相框稍微远了那么一丢丢,他没敢告诉儿子,他好像看到照片里的老爷子眨了下眼睛,“还不快把相框放回去,你要是真想给爷爷上香,棺材不还放在下面么!”

    宿臻手往后一撤,相框又被他搂到怀里,“棺材头七后不就要下葬了,而且又不能带回房间里去,还不是照片比较方便。”

    他也不等宿爸爸再说其他的话,抱着遗像扭头就跑,任凭宿爸爸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肯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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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西桥村(十一)
    深秋的夜,天边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落下一室清冷。

    封闭的室内,贴着墙角摆放的单人床上,青年不安的皱紧眉头,嘴里无声的说着些什么,似乎是被梦魇住了。

    单人床对面书桌上的黑色相框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动过了,相框里面的老人直直的看着床上的青年,眉宇之间满是焦躁,然而一张照片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依旧是自家门前,篱笆围成的院墙中间有个木质的门,藤蔓缠着着门柱,一圈又一圈的向上攀爬,门柱被涂上了红漆,枯黄的藤蔓缠绕在上面,随风飘动着,不知怎的,竟有些凄凉。

    宿臻扶着门,不是很确定自己为什么会在门口站着。

    他扭头看向手边的门柱,记忆告诉他门柱是红色的,然而他盯着门柱看了半天,也分不清他的颜色,眼前的东西在他的脑海中是真实存在的,落在眼睛里却成了泼墨山水画,还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

    是在梦中吧!

    逻辑清楚的猜测自己现在的处境,宿臻开始环顾四周,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在梦中,而地点又是自己的家中,所以他一点也不惊慌,甚至有点小欢喜。

    离那天从宿爸爸那里拿来遗像,已经又过去好几天了,在这些天中,宿臻每天睡觉前总要对着遗像,邀请他爷爷入梦。

    结果么!

    总是不尽人意。

    也许是因为他的睡眠质量不好,又或者是因为爷爷是真的离开人世,而这个世上是不存在妖魔鬼怪的,当然,宿臻更愿意相信,他之所以没有梦到爷爷,只是因为爷爷刚离开人世不久,还没有摸清鬼魂要如何入梦,等到头七还魂夜,他就能见到爷爷了。

    在今天最后入睡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他就真的做梦了,自宿爷爷离开人世之后,他做了第一个梦,梦中映射出的地点是他的家,而他正站在自家门口,院子中空无一人。

    宿臻突然怔了一下,偏转的视线又重新落回院子中央,那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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