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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桑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桩桩

    老人家。焚天想到秦有桑那俊俏如美玉的脸,忍着笑严肃地附和他:“对,有桑道君也是青山宗的骄傲。”

    望仙顿时对她的态度又好了不少。

    不多时到了东城,两人下了马车。望仙指着面前一座牌坊道:“这便是王城有名的东市了。仙师想逛什么店铺,小人可给您推荐一二。”

    “这附近有客栈吗否则东西往来都要坐马车,太过麻烦。”

    “客栈很多。有凡人开的,也有门派行馆。青山宗在东市中就有一处行馆。”

    “那就先逛逛街。我想看看法器。”

    望仙领着焚天进了东市,向她推荐了几家法器店。

    于剑声曾送了一把能用到筑基的飞剑给她。因是男人用的,剑身过长过宽,焚天不太喜欢。

    她进了法器店,开门见山想买一柄好的飞剑。

    店主请她进了大堂旁的雅室,拿出五把金丹期能用的飞剑供她挑选。

    正在试剑时,外面大堂有人声传来:“东三巷那家客栈饭菜味道不错,羊肉锅子做得尤其好。用的是高价收购的赤海岩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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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会来
    天外客不小。前面两层楼,七间开阔的门脸大敞着。透过月亮门,能看到宽敞的后院。羊肉汤的味道飘出来,是那样熟悉。

    焚天戴着帷帽经过,扫了眼忙碌的伙计,柜台后面堆满笑容迎客的掌柜,心里阵阵叹息。

    无垠大陆有的是地方,为何偏要来秦王城开店

    她在繁华的东市中没有目的地行走着,她像一条鱼,从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穿行而过。听不到眼前的繁华喧嚣。

    手中捏了一只传讯符,却迟迟没有发出去。她想对秦有桑说,她再也不回青山宗了,要去游历无垠大陆,叫他不要再来找她。

    无论她如何告诫自己不能陷于情爱失了冷静。此时她仍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舍不得。焚天停住了脚步。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不见他一面就此离去。

    她想无拘无束。躲开那些曾压了她十几年的东西。他们呢从千里之外的赤海来到陌生的这里,只要被识破身份,便死无葬身之地。她想起了城墙上那个刚生下来不久的小小婴儿。他在不醒事的时侯,就注定了背负他的命运。

    转过身,焚天又走回了东三巷,平平静静地走进了店堂。

    伙计殷勤上前招呼:“仙子是吃饭还是住店吃饭有堂间有雅室。本店招牌是羊肉锅子。住店后院宽敞有单间也有独院。”

    “我住店。要一间独院。晚饭送一盘蜂蜜烤羊,我喜欢吃炭烤的羊腰子。也来一盘。”焚天站在了柜台前,声音清洌如山溪。

    掌柜打算盘的手顿了顿,吩咐道:“领仙子去莲居。”

    伙计答了声好咧,引着焚天去了后院的莲居。

    绕过设有隔绝阵法的假山树林,便看不到别的院落了。

    伙计将进门的玉简给了她,恭敬地说道:“仙子可以自行设置防御阵法。如有所需,仙子敲响房中云板,便有人来侍侯。”

    焚天关了院门,望着院子轻叹了口气。

    浅浅一池水中浮着几片深绿着的荷叶,几朵红色的睡莲开得正好。西南角种着一株粗壮的石榴树。婴儿脸般大小的石榴绽开了皮,露出晶莹饱满的果实。树下摆着一张竹躺椅,一张竹制的案几。几上摆着一盏小巧的莲花状琉璃灯。

    抚摸着竹椅光滑的椅背。焚天坐了上去。

    竹椅轻轻摇晃着,她眼里就有了水光。

    这里的陈设和她幼时在骆家的院子一模一样。

    看到这些,她就知道。哪怕自己转身离开青山宗,走得远远的。他们都不会放弃。

    天色渐暗,焚天点亮了琉璃灯。她喜欢蜡烛的光,不像白萤石。亮堂却没有温度。

    院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前堂伙计忙不过来。小人给仙子送晚饭来了。”

    “进来吧。”

    院门无风自开,掌柜提着食盒进了院子。关上院门,开了防御阵法。他走到焚天身边,将食盒放在地上,双膝便落了地。尽管他竭力想控制住情绪,微颤的声音却道出无尽的激动:“小主子。八年了,终于见到您了。”

    他抬起头时,脸悄然变化,像风吹开了云层,那层无懈可击的假面散开,露出骆士新老万却如鹰隼般锐利的面容。

    朦胧烛光下,少女肤色柔和,容颜清美。他怔怔了看了好一阵,激动起来:“真像……没想到小主子长大后的容貌竟和老圣尊一模一样。”

    “骆叔父,起来说话。”焚天神色淡漠地受了他的礼。

    见她如此,骆士新却极为高兴。他起身将食盒里的菜在案几上,宠溺地说道:“都是您爱吃的。趁热吃。”

    一盘蜜汁烤羊肉。一盘炭烘羊腰。一碟油酥花生米。一壶酒。只有一只酒盅。

    很显然,骆士新不打算和她共饮。

    焚天有记忆大概是四岁左右。从她有记忆开始,忠心先祖的这些老人就有意培养她做一个上位者了。尊卑分明。

    他亲手执壶给她倒了一杯酒道:“这是秦国人自酿的苕酒。您尝尝。”

    焚天啜了一口,褐红色的酒,带着一丝甜味,入口绵长。不是灵酒。她夹了只羊腰咬了一口,外皮略脆,里面柔嫩得豆腐:“叔父的手艺一点没有变。”

    骆士新一直站着,闻言很是欢喜:“小主子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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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上问天楼
    焚天记得,进圣宫那天是她生日。

    她生在夜半,子时四刻出生。正逢新旧交替,混沌初分之时。且她生下来便是诸窍全通的天生混沌之体。

    一千四百年前,聂天虹弑师夺位。先祖圣尊的玄翼卫在那场圣域的浩劫内乱之中并没有照祖制自尽殉葬。逃走的人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小心地保护着先祖的嫡支血脉。

    漫长的时间足以让往事成为千年传说。焚天的出生仿佛是黑夜里出现的曙光。让那些几乎老的快要和往事同时埋进时间尘埃中的人看到了希望。

    焚天自出生起,还是吃奶的婴孩就开始被灌注元气,洗精伐髓。自懵懂时就被当成圣域之主培养。

    十岁,她轻松通过了艰难的翼卫考试。被分到了赤翼,叫赤鲤大哥。

    从她进圣宫起,她的使命就是从现任圣尊聂天虹手中重新夺回圣尊之位。她的容貌是由骆士新亲自施了千面化形术。新进宫的小翼卫中黄皮寡瘦的焚天并不起眼。

    水镜与往昔的教导几乎把冰峰之上的圣宫刻进了她心里。她闭着眼睛都不会在这座水晶宫中迷路。

    自有圣域起,圣宫中就有了问天楼。问天楼的形状像一柄剑,直刺天际。是圣宫中最高的建筑。独立在悬崖之巅。伸手可摘星。是圣尊夜观星象的所在。

    她的先祖陨落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登问天楼得问天剑。

    圣域典籍中有记载。问天剑是传说中的神兵。得问天剑者能斩神。

    忠于焚天先祖的人认为,这是遗命,以聂天虹的修为,大概只有问天剑能杀之。

    只有圣尊或者圣尊选中的下任圣尊才有资格登上问天楼。聂天虹继位之后,只带了她的女儿聂悠悠上过问天楼。

    很显然,聂天虹有意培养自己的女儿继任圣尊。焚天想杀了聂天虹,唯一的希望是得到那把能斩神的问天剑。

    赤鲤很照顾她。值守时总带着她。给她讲圣宫规矩禁忌。进宫没几天,焚天得到和赤鲤一起值守问天楼的机会。

    问天楼偏僻无人经过。聂天虹带着十八玄翼去了无垠大陆。说是值守,其实是在问天楼下呆一个晚上。赤鲤也没放在心上。焚天说饿了,他便拍了张驱寒符在她身上,叮嘱她在背风处呆着,真的去厨房给她弄吃食去了。

    她毫不犹豫飞上了问天楼。

    风奇妙地吹开了头顶的云层。这里的星辰比别处更明亮。澄静的天穹能看得极深极远。像一块透明深蓝水晶盖在头顶上。令焚天生出窒息的感觉。

    她看到了那颗红色的荧惑之星。目力所及,它在天穹上若隐若现。风把赤海远处的水声传了过来。

    聂天虹回来之前,焚天必须抓住每一次登楼的机会。

    问天楼是一座剑型的石质建筑,顶端是空无遮拦的平台。聂天虹是修炼奇才,第一次通窍时三百六十五个主窍全通。她任圣尊一千多年,不知来过问天楼多少次,从未听说过她寻到了问天剑。

    焚天站在平台上分外茫然。高处不胜寒,风比圣宫别处更为凌烈。拍了驱寒符都觉得拂面的风如刀割剑刺。她闭上眼睛,神识扫过平台每一块基石,毫无所得。焚天停留一刻,神识察觉到人来,只得无奈下楼。

    月色洒在冰雪覆盖的地面上。聂悠悠一身白色纱裙在风中飞舞,踏着清辉而来。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不是放置了萤石,是点燃了的蜡烛。光透过橙色的纱显得很柔和。若非如此,焚天真以为见到一个女鬼。

    看到焚天身上红色的箭袖锦袍,知晓她是值守的赤翼卫。聂悠悠冲她微笑:“是新来的小翼卫呀晚上在这里值守冷不冷”

    焚天低着头不和她对视,欺欺艾艾地答道:“回大小姐。赤鲤大哥给了驱寒符,不冷的。”

    “乖。”聂悠悠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哄着焚天,“我上楼看看。母亲曾教我观星象。我心里担忧她,上去看看。你别告诉别人哦。”

    聂悠悠竟然想要偷偷上问天楼真的是为了观星象焚天露出惶恐为难的表情摇头道:“赤鲤大哥说过,除了圣尊,任何人都不能上问天楼。”

    一块元玉塞进她手中,聂悠悠眨了眨眼睛悄声说道:“你就当没有看见



终于等到你
    谁能想到夜半三更无人时,闭关养伤的圣尊竟然一个人悄悄登上了问天楼。焚天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两次登问天楼,两次都遇见聂氏母女。难道一千多年前的孽缘延续到了现在

    “我叫焚天。”焚天决定兵行险着。她装着不认识聂天虹,没有行礼。她的声音连丝颤动都没有。她还指了指天,“把这天烧了的意思。”

    谁叫她只有十岁呢。小孩子总是要占些优势的。

    聂天虹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没有喝斥焚天“你不知圣宫规矩私登问天楼轻则受宫规处罚重则被逐出圣宫”

    她也没有说,“见到本尊为何不行礼。”之类的话。

    仿佛在问天楼见到焚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焚天立时便觉得极其不正常。她装着好心提醒道:“问天楼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要走了,你要是被人发现可别把我扯出来。”

    一缕歌声从她身后响起,拖住了焚天的脚步。

    “夏有日,冬有日。皆为虚妄。天有穹,地无垠,深坐樊笼。问天剑破四方符,红莲火烧尽夜鬼路。混沌散,看那繁花饮血开。”

    歌声被山风一吹便碎了,凄凉无垠。焚天惊诧地转过身看她。

    聂天虹临风站着,任风将她披散及腰的长发吹得如一匹黑色的绸缎,脸上神色哀婉,竟然唱出了那歌谣的下半阙:“是谁许下鸳盟寿与天齐是谁心叛了情意先镜中人,水里月,空许白头。千倾雪,化万刃,难消此恨。”

    她望着天穹淡淡说道:“天不公,吾必焚天!焚天。好名字。”

    为什么聂天虹知道这只曲为什么她对自己登问天楼并不多问难道聂天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焚天阵阵心悸。

    平台上的风凌厉如剑。聂天虹静静站着,久久望着天穹。焚天心中已百转千回,却发现在聂天虹面前,无论是刺杀还是逃跑,自己半分把握都没有。进退维谷,她只能绷紧了神经故作镇定。

    聂天虹观星象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焚天却觉得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大概伤势发作,她捂着胸咳嗽起来。她没有遮掩,丝丝鲜血从嘴里喷出,被风奇异地吹成了缕缕红丝。

    焚天想,如果前面有人,定会被这些血红丝网住,射成一只漏风的筛子。

    “问天剑至阳至刚。你一个小姑娘修不得的。”

    方才只是心悸,如今被聂天虹看破性别,焚天脑中嗡的一声,数息之间一片空白。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我不能死!你不能杀我!”

    “哈哈!”聂天虹大笑,戏谑地说道,“这么怕死,为何要进宫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焚天已回过神来。她撮唇吹出了神识之音。

    论元气,她的积累绝对赶不上修炼了一千多年的聂天虹。论法术,对方的元气能化腐朽为神奇,她就算有神兵法宝在手,也不是聂天虹对手。

    唯有神识。她有广阔深瀚的神识。

    神识之音无声无息,却凌利如刺。聂天虹眼中惊色一现,面门已凝出雪白的元气盾。脸上像戴上了一片雪白的面具,护住了印堂和神庭穴。

    如同群蜂袭击。神识之音在元气面具上噗嗤扎出无数的小孔洞。聂天虹深厚的元气又让其转瞬间恢复如初。

    两人离得太近。聂天虹只需一出手,立时便能打断焚天的神识之音。她没有那样做,叹息道:“就算本尊受了重伤。你神识再强,也杀不了的。”

    焚天别无他法,



没有选择
    还是个孩子啊。见焚天懵然的表情,聂天虹叹了口气道:“当年的确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师傅伽莲圣尊。玄门无婴的寿元不过一千六百年。我圣域的修炼功法远胜玄门,寿元自然也更漫长。伽莲圣尊活了三千多年。人不是只有活着才觉得生命美好。她深陷情障,早不想活了。是师傅求我杀了她。我若不动手,她不知道还要困在无垠大陆苦挨多久。”

    又知晓一个秘辛,焚天已经麻木了。星光下,聂天虹的眼神清澈认真。焚天突然觉得悲哀。自知事起,自己便辛苦努力不曾浪费过一刻光阴。知晓敌人强大无比,她只有加倍努力。突然间仇人不是仇人了

    “那狐狸忠心护主,死也不信。也只能由着她了。”聂天虹有些无奈,“我夜观星象看到了荧惑之星。此行恐有大难加身。那时尚未知你是先天混沌之体,我便想将尊位传给悠悠。你来了,我自然改了主意。恐怕要等你接任圣尊之位,她才肯信罢。

    如果聂天虹所说是真,除了复仇,便只有一圣尊之位了。问天楼上的风吹得焚天遍体生寒。星月照耀下的圣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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