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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这时,展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说道:“小九,对不起,明天我送你回马场,好吗”

    霍柔风一怔,她还想在榆林多玩几天......她想和展怀在一起。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展怀眼神黯了黯,他轻轻握住霍柔风的手,柔声说道:“鞑子又有动静,我要去看看。”

    展怀身为两地总兵,他口中所谓的去看看,也就是要打仗了。

    霍柔风一惊,方才的惆怅立刻烟消云散,她猛然发现,这次见到展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




第五三四、五三五章 甘州烽火(两章合一)
    甘州总兵高怀古是太后的人,当年荣王带着残兵败将便是经甘州卫逃到酒泉的。

    甘州是九边重镇,兵强马壮,却没能拦下荣王的几千残兵,这也是前年展怀滞留西安长达半年的原因。

    甘州和酒泉都是丝绸之路的必经关卡,大半年前,荣王身边的大太监王桂与一名女子,悄悄前往甘州,与高怀古的心腹常石迁密会,谈的是关银的事情,最终不欢而散。

    在本朝,陕甘所辖地域辽阔,除了九边当中多个重镇以外,先是有西宁卫,后又设塞外四卫,先帝殡天后,陕甘各总兵权力越来越大,那时皇帝尚未亲政,太后的手根本伸不到西北,且,鞑子不时犯境,国库空虚,太后和内阁提到打仗便心惊胆战,各大卫所要打仗,就要用银子,无奈之下,权衡利弊,太后先是下旨撤销了陕西都司和甘肃都司,各卫均由总兵府辖治,接着,为了贴补军需,让各大总兵府向朝廷少要点银子,便把原本应由各地州府收取的关银也交给了各大卫所。

    除了丝绸之路以外,还有银巴古道、灵州古道等等,进入陕甘境内,越往西北,关卡便越多,这些关卡多则相隔一二百里,少则相隔十里,无论是大商队还是小商贩,都要向关卡缴纳过关银子,货物越多,缴的银子也便越多。

    各总兵府对下辖卫所均有摊派,卫所按摊派上缴了银子,余下的便进了自己的小金库,而这些银子到了总兵府,便是有去无回,朝廷想要从他们手里要过去,实属痴人说梦。

    俗话说穷文富武,武将们来银子的途径比文官们要多,但是对于展怀、高怀古这些辖制九边的武将而言,银子却永远都不够用。

    就比如展怀,朝廷至今还欠着他数十万的军饷和抚恤银子,虽然这个数字里有很大的水份,但是却也千真万确欠着大笔银子。

    展怀要打仗,就必须安抚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朝廷的军饷和抚恤银子迟迟不能到位,他当然不能干等着,这些银子便要自己想办法弄来,给将士们发下去。

    因此,这些手握重兵的总兵们,个个都缺银子,关银便成了他们拿银子的主要来源。

    甘州和酒泉均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比起其他商路,丝绸之路来往商队是最多的,这两个地方便也是最肥的地方。

    如今酒泉是荣王占着,如果不是当初朝廷不让继续出兵,中间又隔着一个高怀古,展怀决不会让荣王抢到酒泉这块肥肉。

    要打酒泉,就要途经甘州,甘州的兵马远胜过酒泉,展怀早就想把这两个地方据为己有了,现在鞑子犯境,便是个好机会。

    自从朵儿哈被俘,鞑剌便成了一盘散沙,大小部落之间你争我夺,其中以加海的部落最为强大,但是也无法与当年的朵儿哈相比。

    正如霍柔风所言,朵儿哈是展怀的手下败将,而加海尚且没有与展怀一争高下的资格。

    也就是说,加海连给展怀当手下败将的资格也没有。

    这并非是霍柔风信口胡说,她在鞑剌住过一阵子,对于鞑剌各部的情况均有了解,她虽然是贬低了加海,但是并没有夸张。

    加海是个稳妥的人,他亲眼看到朵儿哈由草原霸主成为汉人的阶下囚,无论兵力还有财力均不如朵儿哈的他,决不会草草出兵。

    这次犯境的鞑子是土萨部,去年土萨部抢掠了几支汉人商队,尝到了甜头,冬天时早就想过来抢粮食了,可是看到其他部落按兵不动,土萨部只能一忍再忍。进了腊月,天气越来越冷,粮食也越来越少,他们便忍不住了,在边境附近的村镇大肆掳掠。

    这种事情在九边司空见惯,今时今日的展怀是不用亲自带兵过去的,可是展怀有别的想法,教训土萨部只是个幌子而已。

    霍柔风送走了展怀,次日便回了马场。没过几天,榆林便有人送信过来,展怀让查的谢思成,有消息了。

    展怀临走时交待过,只要查出消息便告知霍柔风,由霍柔风定夺,因此榆林的消息一到,霍柔风便知道了。

    谢思成住在榆林城外的紫云观,紫云观虽然香火不盛,但是只要捐点香火钱就能在观中借宿,比客栈里要便宜许多,很多人为了省钱,便会住到那里去。

    若非展怀让人画了像暗中查找,根本不会有人会注意到紫云观里的香客。

    霍柔风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紫云观中只有他一人,其他地方尚未查出。”

    霍柔风去过紫云观,上次她和展怀便是在紫云观里见的吴宝中。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儿,对来人道:“不要打草惊蛇,先盯着他,每天都让人来给我送信。”

    霍柔风不知道谢思成为何来榆林,但是以谢思成的身份而言,他来榆林定有所图。

    当初在鞑剌遇到谢思成,后来查出谢思成去见过加海,可惜加海没有见他,还让人把他抓了起来。

    那时霍柔风便怀疑谢思成正在图谋大事,眼下谢思成来了九边,事情便更加不简单了。

    可是也不过两天,谢思成便离开紫云观,盯梢的人跟着他一路向西,竟然是往甘州方向去了。

    霍柔风吃了一惊,连夜把这件事飞鸽传书告诉了展怀。

    说起飞鸽传书,展怀从福建带来的五万精兵中有专门驯养鸽子的人,展怀离开榆林时,给霍柔风留下几只,霍柔风便带来了马场。

    谢思成既然已经离开了榆林,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展怀了,霍柔风便每天数着日子,只等着出了正月,她就继续开始招募士兵。

    转眼便是二月二龙抬头,边关的消息传来,鞑子和马贼相互勾结,因此展怀打完鞑子,便追杀马贼往甘州方向去了。

    霍柔风轻扬眉毛,马贼展怀还有功夫剿匪

    哈,就不知道最后剿的是高怀古,还是荣王了。

    紧接着,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先是马贼和展怀短兵相接,接着就传来捷报,展怀打退了鞑子,又剿了马贼五千人。

    霍柔风差点笑出来,九边之地居然还有五千人的马贼,高怀古就是摆设吧。

    小展,你也太夸张了。

    霍柔风猜得没错,这五千人当然不是真的马贼,不但不是马贼,也不是高怀古的人。

    这些都是被展怀一路追杀过来的鞑子。

    也就是说,早就应该驱赶回大漠的鞑子,被展怀略施小计,硬是给逼到了甘州道上。

    是鞑子还是马贼,高怀古派人看一眼就知道了。

    得知展怀把鞑子引到这里,对外还声称是在追杀马贼,高怀古给气得半死。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脸没皮的。

    几千人的小股鞑子,哪里值得展怀亲自带兵。

    而且展怀不但赶走鞑子,还要再打马贼,造福百姓。

    展五将军,您真是辛苦了。

    高怀古气得咬牙切齿,展怀把仗打到了他的家门口,他还能如何

    帮着鞑子打展怀

    展怀既然使出这么一招,想来早就留有十条八条后路,还怕他与鞑子联手吗

    再说,他高怀古除非是脑子进水,否则凭他手握两万大军的九边总兵,难道还要和上不了台面的土萨部合作吗

    可是展怀就在城外,把经过丝绸之路甘州段当成了战场,眼下从这里经过的商队们全都吓坏了,只能躲到甘州城里暂避,但是这仗一天打不完,这些商队便一天不能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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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六、五三七章 让路(两章合一)
    早春二月,中原大地已现出春意,但塞外依然寒风凛冽。少年伫立风中,安静祥和,似乎他不是站在肃杀军前,而是倘佯月下,月光衣以华裳。

    高怀古的嘴角向下撇了撇,装神弄鬼方才常石迁也说过同样的一番话,还以为这个姓谢的要撒豆成兵,也不过就是个说客而已。

    若非眼前的少年是太平会的会首,依着高怀古的脾气,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可是现在高怀古也只是轻蔑一笑,便纵马从谢思成身边驰过。

    三千铁骑紧随其后,在谢思成身边呼啸而过,谢思成站在大路中间,耳畔风声猎猎,战马鼻子中呼出的热气喷到谢思成的脸上,他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城外,高怀古勒住马头,他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那小子吓瘫了吗”

    那小子当然是指的谢思成。

    别说是谢思成那般精致的小哥儿,就是军营里出来的糙汉子,站在大路中间,三千匹马从他身边跑过去,即使没有丧生马蹄之下,恐怕也已经去了半条性命。

    这是人的本能。

    副将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他道:“没有,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高怀古手里的马鞭扬起又落下,他对副将道:“传令下去,让常石迁出城去见展怀,问问姓展的要什么条件,你们随我回去!”

    副将微怔,就这么回去了不去找展怀拼个你死我活

    对啊,去干嘛,展怀带了三万余人,自己这方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人。不对,即使把甘州总兵府所辖的几个卫所里的人全都调来,也只有两万人而已。

    展怀兵多,那是因为他从福建调来了五万人。

    用三千人去和人家三万人拼命,那岂不是以卵击石吗再说,还有五千鞑子兵,这些鞑子兵如落水狗一般,真要和他们打起来,说不定会奋起一搏,真的能拼了老命。

    那就是说,总兵大人只是虚张声势,吓吓人而已

    副将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总兵大人高大威武的形象就要在他心中动摇了。

    副将飞驰着去传令,高怀古鸣金收兵,重又进城。

    谢思成果然还站在原处,看到返回来的高怀古,谢思成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他也并非是刚刚经历千军万马的洗礼。

    高怀古高昂着头,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的少年。

    他很好奇,这个少年是什么出身

    文官中会有寒门学子坐上高位的,武将却不同,除非是有建朝开国之功,否则没有哪个真真正正的乡下小子能成为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

    虽然自从当年放了荣王逃走,高怀古和展怀就已经结下了梁子,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能做到总兵这个位子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勋贵子弟。无论他们的家族是权横朝野,还是落魄到余下一个爵位的名头,他们也都是同一类人。他们幼年抓周时以抓到马鞭和刀剑为乐,从记事起就以祖宗的功绩为荣,别的孩子还在读四书五经时,他们已经学习骑射了。

    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荣,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好勇斗狠,他们眼里容不下沙子。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分明就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但是这少年身上也有一种气度,让高怀古看不透的气度。

    太平会的人,不是应该有江湖气的吗

    为何这个少年却没有。

    高怀古目光如同鹰隼,重新打量着谢思成,良久,他道:“说吧,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他问的直接,但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谢思成笑容淡淡,宛若初春的月光,恬淡缥缈,如纱如织。

    “既是好处,那定是双方都有的,否则又何称为好呢”

    高怀古怔怔一刻,随即哈哈大笑,他对谢思成道:“好,你随我回总兵府,我们好好聊聊。”

    三个时辰后,派往城外的常石迁回来了。

    高怀古还是第一次看到常石迁如此狼狈,只见他头发蓬乱,帽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身上的皮袍子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灰突突的皮子,看上去就像个落魄的叫花子。

    “你这是怎么了”高怀古不悦地问道。

    常石迁还未开口,眼圈儿就红了。

    他用衣袖抹了把眼睛,字字血声声泪地说道:“姓展的不是人,不是人!”

    看着他那湿润的眼角,高怀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金油一样的常石迁,这是哭了

    “展怀打你了”高怀古再一次重新打量常石迁,见常石迁虽然衣裳破破烂烂,可是却不像是受过伤的。

    常石迁又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高怀古看清楚了,这一次抹的是鼻子,衣袖上亮晶晶的一片,那是鼻涕。

    高怀古嫌弃地把目光移开,他还是头回发现,常石迁这么恶心。

    “他虽然没用拳头打学生,可是却......他把学生绑到旗竿上,在风里吹了足足一个时辰!”

    说到这里,常石迁鼻子一酸,眼泪便潮涌般流了出来。

    旗竿啊,儿臂粗的旗竿上绑了一个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风吹着旗子呼剌剌地响,他在旗竿上,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掉下来,不对,是旗竿随时就会在中间折断,然后他就连同半截断了的竹竿,被狂风吹到半空里再掉下去,摔得皮开肉裂。

    高怀古怔住了,怎么,展怀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把他的人绑到旗竿上了

    这是要把常石迁当成老腊肉,还是要把他高怀古当成老腊肉啊。

    高怀古强忍着怒气,问道:“后来呢”

    常石迁又抹一把鼻涕,伤心地说道:“后来学生在旗竿上声嘶力竭,姓展的这才让人把我放下来,问我来做什么,学生便把您的话转告于他,问他想要做甚。”

    “他怎么说的”高怀古沉声问道。

    “姓展的姓展的,他说他什么也不要,他就是要借咱们一块地方打马贼,他还说没有想到塞外的马贼这么多,而且跑得这么快,居然从他们陕西一直跑来了甘州,他还说这不是给高总兵您添麻烦吗所以他不会辛苦您,他会把自己一路追来的马贼全都剿了,还您一个海宴河清的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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