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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凡间来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想见江南
    心意的不安,预示着心境的不圆满,旁人可以靠时间,把这一关拖过去,他不打算如此。

    是雷早晚会炸,心境不圆满,证明工夫不到家。

    荒魅给出的路子倒是挺好,感受世间烟火。

    在许易看来,感受尘世烟火只是表象,归根结底,还是要炼这颗心。

    他心是凡心,心意未变,如何化仙

    为怕麻烦,他一口去遁出三百万里,出了东冥府的辖区后,将那诡异漩涡隐匿了两条星辰之龙,身体立时沉重,不再轻盈没有重量,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的一眼望之便知不俗的空灵,彻底化作了平平无奇。

    连续三个月,他徒步而行,日夜不息,靠凡躯之力,登奇峰,履雪山,一人一舟,搏击风暴,横渡沧海,行程万里,将这具凡躯,砥砺得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始终没有出现变化。

    作为有着丰富冲击心灵境界经验的他,立时明白了,登山,跨海,览造化之奇,是不过了这关了。

    这一关,还真的只能红尘里打滚,凡俗中洗练。

    所以,许易便彻底入了俗世,一路任凭因缘作用,机遇种种凡人。

    他在北渡口时,其实没有目的地,岑夫子搭茬时,他便猜到了岑夫子可能的好意,便报了这东京城。

    此城之名,和前世所见的两个城市一般无二,心意一动,便报了出来。

    岑夫子不愧夫子之名,对经史子集,百家之说,涉猎极广,每每能做出发人深省的见解,对谈起来,使人如沐春风。

    而许易给岑夫子的感觉,可就不是相适得宜了,简直就是震撼了。

    他家学渊源,加上自幼苦读,又身家豪富,各种典籍,只要听说了,便不惜重金求购,他自问读书破万卷,从来未遇对手。

    但眼前这位许先生,年不过弱冠,学识之深,竟如渊海,除了在历史知识上有所缺憾,谈经论文,说佛论玄,乃至医卜星象,花鸟鱼虫,诗词歌赋,星象天文,数术命理,简直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乃他生平仅见。




九十二章 平明送客
    岑夫子屡次相劝许易出仕,获取功名,并担保凭许易之才,必定能高中金榜,将来便是一任卿相,也不过易如反掌。

    许易却总拿志在山水来搪塞,令岑夫子极为遗憾。

    梆梆两声,甲板上传来声音,“老爷,许先生,淮阳渡到了。”

    淮阳渡口往西三十六里,便是东京城。

    许易长身而起,抱拳道,“一路同行,搅扰良久,和岑兄畅谈,令人如被春风,不知天明将至。”

    岑夫子亦抱拳相答,“若非族中琐事繁重,某真想和许兄再聊上三日三夜,也罢,许兄已有岑某地址,待许兄在东京城中安顿妥当,还请千万与我去信。”

    许易应了,岑夫子送他上了甲板,扑簌簌冰冷的雨花在黯淡的灯火下,交织一片,洒在这茫茫吴地上,迎面打在人脸上,不觉湿寒,反倒令人精神一振。

    虽是黎明将至,天色依旧暗沉,眼前的浩浩江水接着巍巍楚山,在苍茫的夜色下,倍显孤寂。

    不多时,乌篷船已靠岸,许易跃上岸来,对着岑夫子抱拳一礼,转头别过。

    行出十余步,便听岑夫子做歌相送,情意深沉,令许易极为感念,心念一动,边行边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邕阳故友如相忆,一片冰心在玉壶。”

    岑夫子怔住了,立在凄冷的小雨中,一连吟诵此诗十余遍,直至许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苍茫夜色。

    许易的步伐不疾不徐,冰冷的雨水,将敛起了一切法力的肉身浇得冰凉,他忍不住打起寒颤,内心深处却有一团温暖的火苗,在腾腾燃烧着。

    他忽然想起了秋娃,想起了阿鲤,夏子陌,雪紫寒,宣萱,余吟秋,那些生命中最温暖的过客。

    “百年修道原是梦,未妨惆怅是清狂。”

    许易吟啸一声,阔步向前,巍峨的东京城城门,已遥遥在望了。

    五更天未尽,城门尚且紧闭,寒雨连绵,冷煞人,若是往昔,许易一跃而渡,他既打算以凡躯,来历练心境,便老老实实缩在城墙根下,寻了个破烂矮棚避雨。

    距离开城门的时间不久,城门边上,赶着大车,准备入城,卖米卖菜,做早餐生意的,卖柴火,运酒油的,扛着野味,河鲜的,各路人马,围在一处,灯火幢幢,也自有一番热闹。

    许易腹中饥渴,一路上替别人誊抄文案,赚的几个碎银子,早花的精光,岑先生倒曾重金相赠,被他婉拒,如今腰中就剩了十三个铜板,挨到卖烤饼的塌鼻子老头身前,盘算一番,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三张烤饼。

    从火红炉膛中取出来的饼子,散发着惊人的麦香,许易是个老饕不假,但从不曾想过,这最粗糙的食物,竟然能发出这么原始诱人的香气。

    捧着三个热乎乎的烤饼,他像是捧着三个太阳,热气弥漫全身,咬上一口,嚼劲十足的饼子,迅速温暖了口腔,让他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冰冷了。

    “来,这位相公,新熬得胡辣汤,不要钱。”

    老头儿揭开烤炉边上放在小火炉上咕嘟的大陶罐的盖子,用那嘴阔肚浅的土碗,给许易结结实实咬了一大碗。

    许易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子就剩十个铜板了,还得想着这一整天的嚼裹呢。”

    老头咧嘴笑道,“不要钱,相公一看便是读书种子,英雄落难,小老儿一双眼睛不瞎,相公不是凡人呢。”

    许易抱拳谢了,接过那土碗,小口小口的抿着,滚烫辣喉的胡辣汤,才一入腹,周身的冰冷被一扫而尽。

    三块烤饼配着一碗胡辣汤,让他彻底还了阳。

    又挨了半个时辰,晨曦微吐的时候,咿呀一声闷响,城门终于打开,这时,雨水也歇了,轰隆隆,城门前像是起了闷雷,却是久候的运输大军,齐齐朝城内进发了。

    念着塌鼻子老头的那碗胡辣汤,许易几次要求帮老头推一程,皆被老头拒绝了,他只好在一旁,帮老头扶着那似乎随时都要倒下来的盛满胡辣汤陶罐。

    待将老头送到了地头,帮着老头把简陋的摊子支起后,许易抱拳一礼,便即告辞。

    在东京城中,逛了几日,他是越混越凄凉了,十枚铜板,只剩了四枚,再混下去,怕是要饿肚子了。

    说来,也非是他勤快,抄抄写写的工作,他也竭力在找,奈何处处都有行业垄断,他连换了三个地方,支摊子,都被三处的地头蛇砸了,他想缴保护费都不行。

    至于干别的生计,比如码头上扛大包之流,他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终于,这一天,最后一个铜板,也被他换了两馒头,如享用天下至美珍羞一般,把馒头掐成一条条的丝线,每一次都要等那丝线在口中化开后,才舍得喂出下一口。

    熬到第二天早上,他已经三顿没吃了,腹中的饥火,轻易摧毁了他最后的尊严。

    太阳照到桑干河岸边时,他拿到了第一根签子,这天,他拿到了七根签子,被蛮霸的秃顶工头强行抽走了三根,剩下的签子,帮他换回了二十个铜板。

    许易第一时间,拖着疲惫欲死的身体,冲上了码头东面的曹老三包子铺,强烈**的驱使下,二十个铜板,换成了七个薄皮大馅的肉包。

    当第一口滚烫的红油,流入喉头的刹那,许易发现,成仙成佛也不过如是。

    七个肉包不过五息,便全部被许易送进了五脏庙,心疼得他快要掉泪,后悔不曾细细品尝,这人间至美之味。

    七个肉包下肚,并不曾熄灭他腹中饥火,反倒让他更饿了,没奈何,只好跑到河边,饱饮一通河水,挨着回到了他在南墙根下的临时住处。

    紧借着还没有下山的落日余晖,在身上裹了一层一层的稻草,许易快速睡着了。

    自修道以来,他绝少做梦,如今,他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没有娇滴滴的美人,只有那一个个漂白流油的大肉包子,他扑在包子堆里,无比满足的狂笑。



九十三章 平凡世界
    生活落入了窘境,许易也不得不尝试着改变了,靠着过人的才智,他抓住机会,靠着花言巧语,哄好了爱慕虚荣的副管事,混了个发签子的美差,每日只上半日工,却能得上十只签子,秃顶工头不但不敢来抢夺,反而每日送来只签子示好。

    如此一来,他每日便能得六七十枚铜板,终于能在早晚两餐吃上鲜美的大包子了,只是还不能管饱。

    发上签子的第三日上,扛活的老贾牵线,以地板价租了老贾连襟在距离码头二里地水井胡同的大杂院内的一间厢房,总算不再以天为盖,地为床了。

    事实证明,脑子是个好东西,有脑子在哪里,都会混得开。

    小半个月后,适应了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后,许易没用多少工夫,便爬到了一个相对的舒适区。

    他抓住机会,利用数术统计能力,获得了船东的赏识,得了个计事的差事,总算脱离了体力劳动者的范畴,每月的薪资,达到了二两银子。

    这些银子,便是维持一个家庭低水平的生计,也堪敷用了。然而,许易一人要想餐餐红油肉包子吃到饱,也是不能,只能偶尔解馋时,买上十个,吃个痛快。

    当然,身份的改变,带来的是社会地位的改变,他世情通透,处事公道,又识文断字,连城东有名的蒋夫子都曾断言,许易必定是有过功名的读书人,不过是流落到了此地,落了难。

    如此毫无凭据的断言,偏偏信者极多,连船东都惊动了,旁敲侧击,询问许易有没有兴趣,到他的牙行任职,却被许易婉拒了。

    如此一来,又加深了这种传言。

    连船东都警告大掌事等人,对许先生要以礼相待,说了一句“安贫乐道,此非居人下者”。

    社会地位的改变,直接反映到了生活上。

    张家婚庆,李家白事,都少不得要请许先生,实在是许先生那一手书法加章句,实在太能为门楣添彩了。

    到得后来,稍微要点体面的人家,若是操办庆典,请不到许先生,简直就是颜面无光。

    为此,不少人还特意为了许先生的时间方便,而改了庆典日子。

    渐渐地,许先生的日子,好过了起来。

    而许易也彻底喜欢上了这样闲云野鹤,忙碌于生活的日子。

    他心境上的不安,终于渐渐消失了,但许易清楚,那种破道而出,心意圆融的感觉,并没有真正到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许易的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书法,诗文的名头,渐渐扩散到了文人圈子。

    蒋夫子做中人,屡次相邀,都被许易婉拒了,他并没有继续往上爬获取更高社会地位的心思,他沉在下面,细细体味劳苦大众,市井百姓的悲欢喜乐,比什么都强。

    每日晚间下了工,若得闲暇,便在巷口,支上一桌一凳,摆上一碟茴香豆,一壶老酒,慢悠悠,一只喝到夕阳落山,红霞漫天。

    耳畔传来张家长,李家短,孩童们的打闹,疯跑,人间烟火,一下子在他心头充满了。

    我修行炼道,不为避红尘,正因贪恋红尘,才求永生。

    咔嚓一下,许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了,但不透彻。

    他也不强求,提起酒葫芦,便朝短打巷行去。

    短打巷,短打巷,顾名思义,巷子里住的都是穿短打的力巴。

    巷口挨着护城河,有一处开阔地,开阔地靠西,有一株百年老槐树,枝叶繁茂,遮阳蔽日,时下已将入盛夏。

    便是夕阳隐退,蒸腾了一天的热浪,也依旧灼人,但这大槐树下的荫凉,却明显比外间的气温低了不少。

    更有徐徐晚风,偶尔振动茂密的枝丫,树叶哗哗作响,听得人打心底就起一阵凉意,倍觉舒爽。

    许易到时,大槐树底下,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大多是打着赤膊的力巴汉,有端了碗大口吃喝的,要嚼着大饼子的,更有孩童,蹿到了后面的高处,也有妇人不方便堆过来,立在近处,聚成一个小团伙。

    挤得这么严实,热闹,当然不是只因那处清凉,究其原因,还是一位江先生在那处支着摊子,花钱收故事呢,一个故事三大枚,童叟无欺。

    江先生是个家,出了不少书,收集故事,便是为整理素材,在此间很是有名。

    底层的老百姓,本就没多少娱乐,江先生的故事摊儿一支棱起来,自然就是个找乐子的大好趣处。

    许易远远就看见江先生那个靠在老槐树边上的白布幌子,上面写着的“如是我闻”四个大字,细细品咂,竟有一股禅意。

    “许先生来了,许先生来了。”

    不知谁发一声喊,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儿,大家热情地将许易迎了进去。

    不似其他读书人,轻贱使力气的力巴,许先生乐意和大家挤在一处,众人皆觉荣幸。

    许易抱拳行礼,进了圈子,按住想要给他让位的两位老者,冲体态雄壮的江先生拱拱手,道声“打搅”,便挨着大树立了。

    他来这儿听故事,也不是十回八回了,众人皆知他的秉性,便不再劝。

    正巧一位少年说完故事,领了赏钱退下,带着孩童,颠颠儿买零嘴儿去了。

    少年方才正中的蒲团上离开,一位眉眼俊俏的中年坐了上去,看身姿显然是练过,一开口,声音发飘,立时就有人认出来,说是梨花班的唱女旦的崔先生。

    崔先生才一开腔,便被江先生打住,“这位老兄,我这里收的是未入文字的故事,诸子之书,百家之言,乃至稗官野史,戏剧,一概不收,您唱的这出感业寺,我听过,抱歉抱歉。”

    崔先生却似乎有极强的倾诉**,就不肯下去,勉强凄凄婉婉诉了一段身世,发泄一通,被众人请了下去。

    崔先生下去后,上来了个头发花白的中年汉子,说的是从他爷爷处听的,一个猎户打猎的故事,故事并不离奇,但有劝恶向善寓意,颇有教化之功,崔先生赏了的三大枚,那人千恩万谢下去了。



九十四章 故事
    陆陆续续又有十余人登台,故事或长或短,或有刚起了头,便被江先生请下去的。

    从日暮时分,直说到新月初上,场中气氛始终热烈。

    终于,无人主动登台了,江先生照例抱拳问,还有没有故事,话音方落,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朽有。”

    声音从后面传来,人群散开,行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年岁怕有八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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