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淇霏
再送也送不了多远了,慕容音一抖缰绳,从队伍中脱离出去,奔到桥边,风振起她的衣袍,一道单薄的背影,在风雪中,看着孤独万分。
许慕宽的目光深深凝着她,忽而也挥缰追去,与她并肩。
“你追过来做什么”
慕容音一甩头,覆到发上的细雪被她纷纷抖下来,许慕宽见了,轻轻抬手,替她将眉间的雪珠拂去。
“送走沈寻珠……我陪你去跑马如何”
他温淳地问着,慕容音笑道:“你怎知我想去跑马”
他清淡地一笑,望向茫茫远天,送沈寻珠走是为了给薛简报仇,她现在……心中一定想着与从前薛简有关的那些事情。
到底人不如故……
可是,故人何在……
况且,那不过是个故去的人。
许慕宽淡淡一笑,以他的胸襟,如何会与一个故去的人置气
“你怎知我想去跑马”
慕容音看他但笑不语,不死心地又问。
许慕宽微微撇过头,目望远山,语声清朗:“今日雪落得这样好,若是绕过这座山,去到湖那边,定是绝美的景色。”
“就是我来康州当日,你在船上等我的那片湖”慕容音揪着马缰的手缓缓握紧,“只要能跑马,哪里都好。”
心中愈是纷乱不止,便愈是想策马于雪幕之中,恨不得一直朝着某一方奔过去,放纵不肯收缰。
“那便从此处奔回城去,”许慕宽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心中定然不平静,散一散心……也好。”
慕容音点点头,朝着沈寻珠马车的方向看回去,马车已停到桥头,一个从睿王府选出来的小丫头扶着她下了车,静静伫立于漫空飞雪中。
今日送她走,这样好的雪,但愿是个好兆头。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岁月惊嚎?
风送梅花过小桥,沈寻珠终是走了,化名江梅萼,带着复仇的心志,藏着家恨,只身去往潭州……
待到明年暖春,她便会以江家嫡女的身份入宫,去争、去斗……去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不知在水驿春回时,她可会遥寄一枝,江南梅萼
慕容音收回远眺的目光,雪风吹干了眼,吹冷了面庞,纵有大氅裹着,也挡不住寒风丝丝侵袭……
“她走的时候,我还让杜羡鱼配了一服生子的良药,愿她不要这般急着用上。”
“她既入了宫,子嗣……便是少不得的依仗。”
许慕宽静静地跨坐在马背上,小丫头的心还是不够狠,虽然为沈寻珠铺好了路,可在临别时,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方才她们在车中的话,许慕宽也听到了几句……
最后一句,慕容音告诉沈寻珠,“若是后悔,现在便可以停下来,带着沈墨远走,她一定不会怪罪……”
沈寻珠却回绝得那样干脆,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复仇……早已成为她心中头一件大事。
多少次她午夜梦回,从前沈府中的一切都重现在梦中,梦境缱绻,可一早醒来,却又是满心的冰冷。
慕容音看着他的脸,许慕宽睥睨着眼前山河,瞳光幽深莫测,他冷眼看了这两个多月,早已知道沈寻珠的心志……
况且是向皇后复仇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始,便再没有了停下来的机会。
慕容音垂眸瞧着掌中早已冰冷的那串璎珞,样式古旧,描金的海棠花中,只镶嵌着几颗红玛瑙,却是沈寻珠最后在意的东西。
她能在抄家中将此物偷偷藏下,不知其中废了多少心思
恐怕……深藏于心底的沈墨,是她此生最后的温暖。
慕容音长长舒一口气,远去的车马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有桥头残柳,枝头缀着冰屑,在这冬日里沉寂着。
过往忽而又浮现,慕容音摇了摇头,再想忘,终是无法将那些自己曾经倾注过情感的事情磨灭……
不知往后岁岁年年,可能断了,从前许给薛简的三千红尘
她自然是想断的,想好好地活……
她也想彻底放下从前的那些事,也想在某年花落时,策马奔驰过江湖,看遍人间好景。
只是她那颗心太小,放了一件事,便放不下第二件。
慕容音的目光恍惚了一阵,悄悄用余光去看许慕宽,眸底暗藏了一丝歉意……
这个时候,他本没必要陪着自己的。
他说过的,他喜欢自己……若不是为着这份喜欢,谁肯在凛冬之际陪着她出来
可是现在,自己却无法给他一诺。
终是自己对他不住……
若有朝一日,能独予他一诺,那么也不枉今日两人各自倾注的这一番心血了……
慕容音一侧眸,恍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也在看着自己。
“你……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
许慕宽深朗的眼眸中一片坦然,“是在乎你心中还有着薛简么还是在乎你不顾一切地要去对付朱惜华”
“都有……”慕容音直视前方,“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包容得好像温水一般。我以前听我房中的丫鬟闲聊时说过,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人,必定是不希望她心中还有别人的。”
“我不是小气的男子……”许慕宽顿了顿,“你做这些事,我只觉得你好累,也……有些心疼。我想你早些做完这些事,然后将过往完全放下,到时候……或许你心中,便能腾出一些位置,让我进去……”
慕容音低下头去一笑,却又抽了抽鼻子,眸中漫上一层水雾。
“你不知道,有时候,我都想赶你走。”她哀
第四百四十章 误会
“沈墨”
慕容音侧头飞速打量着他,“你不在睿王府好好养病,在这做什么”
许慕宽则用脚拨开地上断裂的梅枝,捡起已经打成结的绳索,再看沈墨脖颈上一道深红色的勒痕,已然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想自尽”
体弱的少年缓缓抬头,注视着这道清冷语声的主人,苍白无血色的薄唇一抿,随即木讷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要你的姐姐了么”
听到“姐姐”二字,沈墨无神的眼中终是出现了一丝动容,却又马上扯出一个惨淡的冷笑:“姐姐”
“我哪里还有姐姐我知道她走了,是你让她走的……”
沈墨抬起一只手,指尖下垂着,颤颤地指向慕容音:“若是没有你,姐姐不会走,是你要她替你去做事,替你去报仇。”
一阵冷风掠过,沈墨忽而捂着胸口咳喘起来,手无力地捶向地面:“你让她改了名字,让她成为别人的女儿,顶着莫须有的身份,去入宫……去伺候杀了我们全家的人!”
“我知道……姐姐是因为要救我,才会答应你去入宫的。如果我死了,你便没有了要挟我姐姐的筹码,她也可以得以自由!”
慕容音一直静静站立着,千万分想不到,沈寻珠竟然将入宫的事情说给了什么听……
也想不到……沈墨,居然是这样认为的。
“将他扶起来吧,他身子本就不好,雪再湿了衣袍,先前的药便都白吃了。”
许慕宽点点头,将沈墨从地上扶起,又揽他坐到一块大青石上。
“你觉得……是我逼沈寻珠的,是么”待沈墨歇了一口气,慕容音才缓缓问他。
“难道不是”沈墨握紧了拳,青紫的血管鼓出手背,“我们姐弟……本可以远走,你却非要挑唆起姐姐的报仇心志!你明明就是自己不敢做,拿我姐姐当刀使!”
“就算是当刀子,那也是你姐姐自愿的。”
慕容音一步步踩着积雪残枝走到沈墨面前,原本怀柔的眼神忽而变得冰冷:“你说我挑唆你姐姐的报仇心志,可难道你沈家的灭门之祸……你真的忘得掉么”
“要我说,是你沈家男人无能,连累女子去复仇!”
“再者,你说我不敢做……你可知你姐姐这些时日在王府,我与她谋划了些什么”
沈墨沉默着撇过头,沈寻珠只说了进宫复仇一事,个中细节,沈寻珠却守口如瓶……
沈寻珠不说,沈墨便更是怀疑,也更是生气……相依为命的姐姐,竟然不肯将一切事情都告诉自己……
“沈墨,你既然敢寻死,为什么又不敢好好活着”慕容音狠狠凌了沈墨一眼,“你说我不敢、不勇……那我倒要问问你,何为勇”
不等沈墨启口,慕容音便接着道:“勇敢不过是一腔心气,气之所至,力亦至焉,心之所至,气乃至焉。我与沈寻珠各取所需,我为己,她为着沈氏一族……”
“只有你,孤身来到这山谷中上吊!你可别枉费沈寻珠对你的一番打算……”
沈墨不再言语,低低地垂下头去,家族巨变只发生在一夜之间,晃眼自己还是郢州别驾家的嫡出公子,晃眼……自己却又成了一名流放犯……
父亲和家族中其他的兄长都被斩了首,只有自己……因为年不满十五,侥幸活得一命。
早知自己就是个拖累,还活着做什么……
“我死不死……与你有什么相干”沈墨说到激动处,又咳喘了几声,“我早些死了,也好叫你放了我姐姐,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不过都是白白枉送性命罢了……”
慕容音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那个玛瑙璎珞来,递到沈墨面前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采选
彤云低垂,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洒了一把煤灰,南来北往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护送着一架马车,在雪泥交融的地上碾出两道泥泞的车辙。
沈寻珠静默地坐在车中,此时离开康州已经数日过去,越往北,离潭州江家越近,她心中便越平静……
都说女人最沉默时,便是要发狠了……
可沈寻珠心中还有半分不安,半分忐忑,剩余九分,悉数都是寒凉。
此生都被她舍了出去,只为了复仇,还说什么暖不暖的
沈寻珠青葱般的手指掀开一丝车窗,杜羡鱼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护卫骑马跟在外头,凛冬寒意彻骨,北风猎猎,他们几个风帽上都被冻起了一层霜,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却还是挺立如一杆银枪。
沈寻珠看得正忡,一丝雪风悄然从窗缝中灌进来,沈寻珠身子一抖,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喷嚏。
一声喷嚏震得她回神,沈寻珠回头望过去,歉意地对坐在车中烹茶的一个婢女笑了笑,赶紧将车窗关严。
婢女是睿王府的宛儿精心挑选出来的,叫采苓,说是绝对信得过,给她贴身带着,日后不管是到了江家,还是进了宫,都好有个照应。
采苓笑了笑:“姑娘是念着沈公子了”
沈寻珠眼底一阵黯然,像是蒙了层云雾:“也不知我走之后……墨儿,会不会听世子殿下的话”
“您既然吩咐过,沈公子自然会听你的,”采苓不顾马车颠簸,倒热水给沈寻珠暖了个手炉,“小姐快捧会儿,方才开了窗,您的手都冻红了。”
“不碍事的……”
沈寻珠接过采苓递来的手炉,小心捧在手中,忽而想到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抄家的时候,她为了护着自己,生生的被官兵拖走……
一个孤弱女子,在兵痞子手中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也就不言自明了。
采苓瞧沈寻珠眼眶微红,只道她是又想念起家人,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在睿王府当差许久的人了,睿王府算是雍京最干净的府邸了,没什么后宅的争斗,她尚且觉得沈寻珠性子软……
她这样的性子,一朝去了后宫,若是被欺凌了,可会知道还手
未等泪意酝酿,沈寻珠便使劲转了转眼珠,将泪逼回去,又转头瞧起窗外雪景。
如今正是隆冬,除了冰雪,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分,或许……自己就身处那寂寂深宫了吧
………………
两个月后。
潭州算得上是一处物阜民丰的州府,除了产盐外,还向宫中进贡着后妃们常用的珍珠,盐课司副使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家门却也比别的五品官殷实得多。
沈寻珠已经在此居住了一个多月,盐课司副使江程知道她是睿王府送来的人,一饮一食都不敢怠慢,好生供着,两个多月下来,沈寻珠比在康州时圆润了些……
眉宇间的愁容,也淡了些。
午后,未等小憩,沈寻珠照例去到院中,手握古卷,细细研读。
从前在康州时,慕容音曾告诉过她,女子……光有容貌不够,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男人们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到了自己身上,却都还是喜欢些才情出众的女人……
当时慕容音正说到激动处,一时便将朱惜华从前读的许多书都列了出来,一本不少地找给沈寻珠……
读了十数本,沈寻珠也潜心沉静下来许多。
不光是温书,就连从前虞丹娘教过她的东西,她都一样不少地记着……
就连当天初到江府,江程才瞧到自己那副惊为天人的神情,沈寻珠一想起来,便会忍不住捂嘴暗笑。
算算时候,差不多宫里的采选使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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