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者道途

    “更有那末法之域，乃是由我和此前无数贡献此道之人所创。”

    “因此你们都不必感到灰心，你们实际上只是败在我手，败在我道开创这些技艺和法门的万万千千个前辈之手！”

    夏子益无言的看了它一眼，始终难以接受，这个异类竟然用自己过去师尊白老的形象和语气对自己说话。

    突然，被韩丽剑锋扫出去，蹲踞在十余丈外的方维其大声吼道：“子益，不要被它迷惑了，快使用剑圣阁下的符诏！”

    “剑圣阁下的符诏？”夏子益听到，下意识就把手按在心口，奇异的血纹自全身肌肤显现，整个人都仿佛转换成为一个布满神秘道文的宝剑。

    忽！

    虚空扭曲，气象激涌，万千道汹涌的元气在内里咆哮不止，不久之后，这股宛若时空扭曲的异象之中，一道虚影凭空而现。

    方维其大惊失色道：“子益，你怎么动用了那道符诏？”

    夏子益愕然，他一时都要被方维其搞糊涂了：“方长老，不是你叫我用的吗？”

    话及此处，他突然看向仍然用剑指着自己的韩丽，又看了看盘踞在高处，冷冷看着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面大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用了幻术？”

    方长老痛苦的以手掩面：“大意了，我们也没有防住李尘使用幻惑手段，不过他原本就是元神大能，子益你根本不可能抵抗。”

    罗吉主动站了出来：“事已至此，只能改变计划了，子益还要留下有用之身，让我来吧！”

    “请太上长老附体！”

    此言一出，虚影瞬间移动至其身上，罗吉仍然还是原来模样，但是身上气机大变，一身修为法力猛然暴涨，忽又在末法之域的压制之下尽数敛去。

    韩丽见状，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能感受到，这人的气息并不是消失，而是变得更加集中，更加内敛了。

    他的周身似有一层蒙蒙亮的灵光，以法眼观之，可见其凝缩形体，紧紧贴于血肉之内。

    他的实质仿佛变化成为一道白芒所聚的人影，但是这股白芒并非寻常法力或者元气，而是一种类似金煞的剑道之气。

    他宛若人剑合一，整个人都化身成剑，乃是剑气和剑意所合的形体，而在脑颅的正中央，一柄若隐若现的金色剑芒沉浮，如同剑中帝王，令得万剑朝宗，崇拜不已。

    “嗡嗡嗡……”

    韩丽猛然惊觉，竟见手中寒冰剑冬女不受控制的震颤起来，身后跟随的无影剑玉玲也不由自主的僵滞，现形。

    “你们怎么了？”

    说话之间，她自己也忽的感觉体内剑丸震动，似有想要脱体而出的失控之感。

    幸得她早已经历李尘改造，无论从体魄，意志而论，都不再是真正的剑修，这种将要失控和顶礼膜拜的冲动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辅脑压制，主人格的大部分精神意识自动休眠，进入到抗拒幻术和元神侵蚀的机械心智状态。

    这种机械心智乃是由李尘亲自设计，蕴含着他与天枢共同享有的元神道果，绝对理性将其影响尽数剥离。

    “化剑，归位！”

    盘踞在立柱上的人面大蛇开口说道。

    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冬女与玉玲身影一闪，尽皆化为光芒，重新融入剑体，震颤的剑身终于停止下来，仿佛也跟随着韩丽一起进入到了绝对理智的状态。

    韩丽一手握住晶莹剔透的寒冰剑，一手握住宛若无物的隐形无影剑，微微屈身，摆出了双剑合璧的战斗姿态。

    “原来如此，你们落入敌人陷阱，无法前进了么？”罗吉似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罗吉，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轻轻一叹，用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说道。

    他那原本修长健硕的体格开始变得干瘦起来，头发逐渐变得枯白，面上皱纹增加，如同鸡皮，但是身姿始终笔挺，安静站立之间，气势渊渟岳峙。

    “剑圣阁下？”人面大蛇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忽的道，“莫非阁下就是神剑门中，人称当代剑圣的裴白刃？”

    “罗吉”道：“不错，正是裴某。”

    “哈哈哈哈！”人面大蛇笑了起来，似乎非常开心，“本座原本只是利用子益钓鱼，不曾想到，当真钓出了一条大鱼！”

    裴白刃淡然道：“谁是钓鱼人，谁是鱼，稍后自见分明。”

    他说完，就不再看那人面大蛇，而是把目光转到韩丽身上。

    因为他已然通过附体的罗吉知晓，那并非李尘真身，只不过是一具意志托身的假体而已。

    “姑娘，没有想到，他们半途而废，竟然是败在你一人之手，而且你遇见了我，竟然仍旧能够执剑。”

    “如此之你，已经有资格与我斗剑了，我让你先出三招，三招过后，我再取你性命。”




第94章 万物化剑
    韩丽凝眉看着裴白刃，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度的自信，但这股自信显然不是凭空而来，这个人的确拥有着与此前那些对手截然不同的气场。

    “有剑圣前辈出手，我们暂时可以无忧了，快趁机疗伤。”

    几名元婴修士退至一旁，各自盘坐运功，全力聚敛气血，恢复伤势。

    在圣灵大阵的压制之下，他们的恢复能力似乎也萎缩到了中低阶修士的水准，韩丽的剑锋之中不但饱含着摧杀生机的煞气，还有一股凝神凝聚的剑意。

    这是顶尖剑修才能激发的力量，原本不应为她所掌握，是李尘利用人造元神的法门，为她模拟了一颗虚拟人格式的剑道之心，瞬间使得其拥有如此的境界。

    造化之术连生命，灵魂，智慧都可塑造，固化剑修之心，只不过是一段元神的执行程序而已。

    意志，心境之流，在偃者眼中都是切切实实的物质，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从来不用空口白话谈心性。

    夏子益没有受伤，也无心疗伤，怅然若失的站在角落，注目凝望韩丽与剑圣对峙的场景。

    突然，韩丽快速出剑。

    她所修法诀是李尘自创的《长歌诗剑诀》，一首剑器行作为主修套路，意境高深而灵动，足以胜过世间绝大部分剑法，她常年浸淫其中，早已得其神髓。

    昂！

    随着一阵宛若龙吟的激烈长啸响起，韩丽纵身飞腾，乘风御龙，巨大的剑罡自上而下劈斩而下。

    巨大的气刃化剑，形成了惊人的威力。

    她的意志锁定剑圣，更是令得四周元婴修士们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剑芒一下扑向敌人之身，发出炫目的光华。

    当！

    裴白刃提起手臂，食中二指掐成剑诀，气刃凝于其中，宛如一柄小剑，恰到好处的挡住了韩丽手中之剑的锋刃。

    两剑交击之间，罡锋四溢，令人心悸的锋刃之中带着摄人心魄的意蕴，宛如有无数细小的剑状碎片从中迸发出来，四散放射。

    这是剑道之中，凝气成剑的御气法门，也是御剑术中，御之一诀的精髓所在。

    修炼至高深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则万物莫不能御之。

    修士所常驱使的法力元气，便是最为易得的罡锋，念动之间，剑气纵横。

    韩丽见状，面上神色依旧冷漠，但是眼中也禁不住生出了几分惊讶之意。

    自她修习剑道以来，屡逢敌手，也不乏能够挡下这一招之人，但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如此轻描淡写者。

    裴白刃对这一剑道招式的理解和掌握，显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这一招是筑基修士都能使用的基础法门，但由他这等高手使出，就是有着一股不同于别众的风轻云淡。

    韩丽不信邪的转动剑锋，顺势一招长虹贯日往前直刺而去，但裴白刃仿佛料敌先机，在她转变招式的同一时间跟着偏头，恰到好处躲开其剑锋。

    裴白刃在这一刻展现出的是对敌人招法的深度理解，韩丽并不曾与之交过手，但她一动，立刻就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自己又该做什么了。

    这躲避的动作本身并不快，普通修士，甚至凡民都能做到，但却贵在几乎出剑的同时有所应对，令得韩丽攻击再度落空。

    韩丽再度凝气，剑芒爆发之中，巨大罡锋宛若风暴，横扫千军，直接把裴白刃所处之地的四方上下都笼罩在内。

    这个时候，裴白刃终于避无可避了，此方地界已经被圣灵大阵重重封印起来，就连撕裂虚空，躲入小洞天中都属困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做到。

    但却只见，裴白刃举起食中二指，如同剑刃挥舞，几乎一模一样的连斩还了回去。

    上下左右，锋刃交击，光芒闪烁之中，道道剑刃斩击在韩丽的招式半途，刚好把她攻击逐一抵消。

    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并未趁此机会施以还击，所发斩击也是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完美无比的与韩丽的攻击相互抵消，竟然没有丝毫多余的威能外泄，乃至剑气消失之后，光影幻灭，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平静。

    “三招了。”裴白刃面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我已看透你的剑术，原本以为你是我道天才，但却不想，招式机械呆板，毫无灵性，依旧还是偃道以术窥道的路数。”

    他似乎是真心想要看看，这个后辈的剑道造诣究竟有多么高深，天赋才情有多么惊艳。

    结果出手之后才发现，韩丽的剑法强则强矣，但却根本不是他们剑修的路数。

    她的一招一式都充斥着外道的影子，是为正统剑修所不喜的模式。

    “无稽之谈，剑术就是剑术，难道还要分偃道剑术和剑修剑术不成？”人面大蛇嗤然一笑。

    裴白刃轻叹一声，问道：“阁下亦知剑道？”

    人面大蛇道：“有何不知？剑道者，由术及道，不过是运用剑法和剑术，乃至由此而贯通人生哲理与天地之理的总集，但是剑道一途在整个天地大道之间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我道由造化而生，立足高远，自然能够居高临下。”

    裴白刃道：“我自幼出生剑道世家，以剑为器，却是以为，剑法极致，可以通神，可通天地万物之理。”

    人面大蛇道：“如若你真的能够贯通天地之理，何不干脆弃剑从道，参修造化？”

    裴白刃默然，指尖毫芒浮现，变化成为尺许大小的飞剑。

    这柄飞剑刃口细薄，通体赤红，望之不似金属锻造而成，但却同样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与此同时，裴白刃的身边，脚下，无数微尘凝聚，重重锋刃凭空而现，亦是转化成为了宛如剑形的事物。

    一把把木剑，竹剑，石剑，玉剑，骨剑，铜剑，铁剑，银剑，金剑……不断浮现，光影交织之间，虚实幻化，宛若凭空生成。

    他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是造化大道的造物神通。

    以心为剑，驱动元气，万物皆可化生。

    裴白刃淡淡说道：“这，就是我的剑！”

    “造化之剑——万物化剑！”



第95章 分布式元神
    “竟然真的是造化之力！”人面大蛇见状，露出惊讶的神情，旋即却是释然一笑。

    “果然不愧是当代剑圣，你的剑道已然修炼至登峰造极，触类旁通之境了。”

    世间道理，原本就源自于天地自然的大道，在李尘看来，不同道途都是在攀爬同一高峰，只是我之道途在东坡，彼之道途却在西坡，各自又或为最高之主峰，或为旁边的低矮山峰。

    各人行进路线不一，所见风景不同，唯有登临绝顶，方才拥有一览众山小的宽阔视野。

    这位剑圣能够修炼到如此的境界，绝对已经跳出剑道窠臼，不像表面看来那么顽固不化。

    他是真正的聪明人，深知剑道的本源和极限在何处。

    旁人见状肃然，更是对这位裴白刃前辈生出了无限的敬仰。

    韩庆暗中对同伴传音道：“剑圣前辈当然已把剑道修炼至登峰造极，他就是当今之世的剑道巅峰，千人所指，万人所封，堪称天下无双！”

    方维其微微点头：“裴前辈本是仙盟之中一小城的三流世家出身，资质平庸，悟性却堪称卓绝，五岁时起，便好观闲云，好看野鹤，讷于言而敏于行。”

    “及至进学，修炼家传剑法，其族长老悉心教导，却往往不得要领，招式之间大失模样。”

    “裴家曾经对其修炼进展大失所望，一度判为蠢材，几乎被谪落至炮灰死士的境地，结果却在十六岁那年，城中多个世家联合举办的演武大会一举胜出，剑试天才，未逢一败。”

    “直至此时，众人方才知晓，原来世间真有生而知之之人，他修习剑道，得意而忘形，全然超脱了开创此种剑法之人的意境和招法，进入无招胜有招之境。”

    “裴家长老每教一招，他便在脑海之中浮想联翩，算尽其招式套路，再以尽破其法的应对施展出来。”

    “如若那长老本身修为造诣足够高深，当年就应该有所察觉，但当时的裴家尚未发迹，根本无人拥有那等见识和造诣！”

    灵清妍也对裴白刃的事迹略有所知，上一代元神大能，前辈高人，早已经是传奇故事之中的人物了，这些都在他们声名鹊起之时广为流传。

    她深以为然道：“当时的确无人能知，他的才华和器量，岂是那个小城之人能够衡量？”

    “也幸亏是如此，剑圣才能潜心钻研，不为功名所迷，不为世俗所扰。”

    “当时恰逢神剑门东长老做客小城，亲眼目睹这一比试，当场惊为天人，将其带回宗门。”

    “神剑门其实有着过了年龄便不再招收为弟子的规矩，但一番检验之后，也无人再提，全体长老都赞成破格招收其为弟子，甚至一入宗门便是真传。”

    “此后东海斗剑，剑斩血魔，雪山参玄，剑冢悟道……无数传奇由此而展开！”

    “自他习得神剑门真传，真正发掘出自身根骨天资与超凡悟性起，整个地仙洲便正式进入到了他与神剑，天剑二门那位剑仙前辈争锋的时代，时人并称剑道四尊，一圣三仙。”

    “一圣犹在三仙之前，举世评价，可见一斑。”

    “万剑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