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者道途

    “利令智昏，谁知道你敢不敢？”庞邩冷笑不已，但夏玉堂所言也有道理，这些人只不过是为钱财而已，物化天国的物流渠道，泄露也就泄露了，半公开化的东西，不可能防得住的。

    “若非我曾和你的爷爷有旧，在过去探寻仙府之时奋不顾身救我一命，我决计不会管你们夏家之事。”

    “不过就算我要帮你，也不可能和这种人正面交锋，你把其他人的名单交出来，尽量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夏玉堂闻言，震惊万分。

    他知道庞邩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就连这位造化宗的老牌宗师也不愿意和李尘为敌，只有隐藏夏家也曾参与此事的信息，再推出一帮经手的协从者，让李尘发泄怒火，才能保得住他们。




第109章 妙宝借宝
    数日之后，物化天内，一座大型仓库中。

    忽！

    李尘的身影悄然浮现，伸手一招，一道密集如烟雾的浓厚黑影便被他从银白色的箱体表面提了出来，顺手一掐，如同风中残烛消灭。

    天枢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主人，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份虚空道标了，仙盟高手利用元神法力将其隐藏，但终究没有达到法则层面，因此可以用特殊的能量感应装置进行探测。”

    李尘道：“不要大意，这次我们虽然排查了上上下下所有地界，但也难保他们另外隐藏什么法则手段，虚虚实实之间，再阴我们一把！”

    “唯有同样利用法则层面的力量搜查一番，才能进行对抗。”

    “我如今也已经是儒道亚圣，唯心之力强大，直觉上的感知应该不会大错，但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天枢道：“妙宝真人已经答应借取自身本源所炼制的鉴真仙镜，应该对我们有所帮助。”

    天枢所言的鉴真仙镜，是偃道七大宗师之一的妙宝真人所炼制的宝物。

    妙宝真人是偃道现存宗师之中唯一一位非造化宗人，自由自在，毫无拘束，早年间曾经进入仙府寻幽探秘，意外获得过一件奇宝。

    那是一件拥有着法则之力，大道本源凝聚于其身的道果级法宝。

    此种物件又可称仙器，神器，道器，不同的道途或者时代，都是顶尖的重宝。

    它是一种宝镜类型的法宝，拥有镜灵，能够针对各种提问进行回答，但因其奸猾狡诈，妙宝真人未成元神之前屡遭欺骗，吃过不少苦头，甚至还差点因此丧掉性命。

    妙宝真人一气之下，觉醒出了与逻辑判断密切相关的法则之力，然后照着它的模样另造一物，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那件鉴真仙镜。

    鉴真仙镜拥有迥异于此前奇宝的能力特性，它不会针对任何具体的事物给出答案，只能依据运用法宝之人的问题进行判断。

    但任何简单的功能，深入到了法则层面都堪称逆天。

    因为这是天地大道支持之下的深层判断，堪比根源道术，对诸多事物都拥有着深刻而又长远的影响。

    而且，妙宝真人是以此宝克制前人之宝，恰好能够完美将其驾驭。

    妙宝真人曾经运用它做出过许多正确的选择，如今看来，堪称是当世奇门第一妙宝。

    不过这种东西运用起来似乎颇有几分代价，这是他的法则之力限制，也是此世天地大道的平衡限制。

    虽然妙宝真人不曾对外透露过具体的情况，但事涉因果命运之道，还有卜算推演的类型，最常见的代价就是寿元。

    能够让他借出此宝，帮李尘这边排除隐患，当真实属不易。

    说话之间，天枢突然又道：“他来了。”

    李尘身影从原地消失，回到沧澜仙府的主巢大厅：“有请。”

    片刻之后，虚空扭曲，一道玄光凝成的门户缓缓在他面前打开。

    妙宝真人一身长袍，手中持着一面四边棱形的异形宝镜走了出来，笑言道：“李道友，我来了。”

    李尘道：“妙宝前辈，这次是李某承你人情了，感谢你不吝借宝，助我排除此间隐患。”

    妙宝真人笑言道：“不要这么说，上次大乾皇宫之行，我们都托你的福，搞到不少皇朝气运和圣灵本源样本，这可是数十万年以来的前辈大能们惦记至今都始终不曾到手的东西，我们欠你人情才对。”

    两人寒暄一番，李尘看向他手中之物：“这就是传说中的鉴真仙镜？造型倒是挺别致的。”

    一般镜子都是圆形或者椭圆的形状，这种四边棱形的结构，给他带来几分莫名的亲切之感。

    妙宝真人道：“不错，这就是鉴真仙镜。”

    李尘道：“它应该如何使用？将会付出何等代价？”

    妙宝真人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但既然是李道友你，告知也无妨，只是不要轻易对外透露就是。”

    李尘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此事虽非绝密，但也关涉着妙宝真人的立身之本，从使用这一仙镜的代价，可以反推他曾经使用的次数，或者说从中获得的利益，再推及至他所拥有的底蕴。

    甚至于，连未来的寿算都可判断一二。

    一般人无法从妙宝真人口中得知真相，有机会借用此物之人也未必尽知，因此直至如今都还保持着神秘的面纱。

    妙宝真人见李尘如此表态之后，略作沉吟，便道：“它的本源是我意外参悟的先天卜算之道，但因我本业是器道炼宝相关的造化之道，实际上并未真正掌握它，只能结合自身本源将其化形为宝，把这一浑蒙不清的状态定型下来。”

    李尘若有所思，这似乎是与自己把虚空造物的本源力量分享给大鲲，促使其也能同样炼制凡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的是，妙宝真人炼成此宝之后，自身所拥有的相关法则力量就彻底消失了，他并没有完全将其掌握。

    但相应的好处就是，借由此宝，他可以付出较小代价就运用占卜推演的力量，这是与因果命运，乃至于时光长河相关的高深道途，等闲之人绝不可能染指。

    “……因此，每次动用，都需付出一年左右寿元！”

    妙宝真人述说一番之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一年寿元。”李尘嘴角微翘，这妙宝真人少则动用此宝百余次，多则几百次，也不知道每一次都从中获得了什么好处……

    不过李尘没有那么多无聊的探究之心，他只是略作沉吟，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其实我有一件事情颇为困惑，不知真人可否解惑。”

    妙宝真人道：“你说。”

    李尘道：“你口中的寿元究竟为何物？我们修士沿袭自古修的寿元之说，是否只是一种生命力的表述，实际上世间生命并不存在什么寿元大限？”

    “因为在我看来，生命是一种能够维持和繁衍自身的系统，仅此而已，强加寿元大限于其身，其实是十分没有道理的事情，与其用寿元去表述，倒不如用生命力更为准确一些。”



第110章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的意思是，寿命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妙宝真人听到李尘的问题，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这个问题，古往今来的先哲贤者都曾深入研究过，它关涉长生久视之道果，但一直以来甚少有人明晰，即便是那些已证长生不朽的大能，多半都是靠着先天的禀赋或者天赐良机有所成就，仍然停留在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

    “不过不同时期，不同道途的修士们对此都有迥异的看法，最古老者，无疑当属元神大道的真灵性命论。”

    “此论把人之先天真灵视作不可磨灭之物，人之天地二魂都是天地大道所赋加，而命魂却是受父精母血感召而生，七魄随之而成，大多凡胎**都是这样的存在。”

    “此道中人修元神，追寻元神不朽，精神不灭，及至圆满无暇之境，自然就能长生，因此长生不朽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平常事物。”

    李尘道：“此论我也早有了解，古修大能的确没有遭遇寿元大限的限制，这可实在让人羡慕。”

    “不过也难怪古修畏惧三灾八难，天人五衰，他们没有先天限制，就只剩下这些影响自身延续的考验了，灾劫本身就意味着死亡，今人反倒光脚不怕穿鞋。”

    妙宝真人道：“不错，古时早有长生不朽者，动辄存活数百上千万年，仿佛永远不会到达尽头。”

    “但时至近代，此论又修正了关于元神和真灵本质的诸多解释，把天地大道的内容也添加进去。”

    “轮回转世之说，如今都非主流，暂且不去多提，我们单说如今盛行的法则枷锁论。”

    李尘道：“愿闻其详。”

    妙宝真人道：“如今我们讲究法则层面的长生，有人从生命大道明证性命，斩去枷锁之后，能够领悟一种叫做寿元自增的法身道果，与天地同。”

    “正所谓，天增岁月人增寿，修士正道在元神，法道阵营多是以此发展而来，血肉衍生，神魂衍生，寿元自增，诸如此类，决定着一个人的生命延续能力。”

    “此论认为，天地大道分化法则，以此限制生命活动的运行，每个人生下来都有寿元大限，不同程度的生命活动都将削损其寿元，此后血肉机体和神魂消耗能够弥补，这种损耗却不能弥补，唯有依靠修为境界的提升才能有所增加。”

    “是故炼气者寿百二十年，筑基者倍之，结丹者再倍，及至元婴境界，几有千年之寿，而元神至二千上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大多数的元婴高手，元神大能都能活上这等年月，因为他们在早期已经发生的损耗都要按照比例削减，譬如六十岁筑基者，寿算只剩甲子，晋升之后倍之，仅得百余年可活而已，除非能够找到一些含有道蕴，增益寿元的天材地宝。”

    “所以说，证道要趁早啊！”他说到这里，带着几分难掩的羡慕看向李尘，“但这对李道友你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你如今年仅百余，所剩寿元还多得很！”

    李尘略感兴趣，说道：“我二十三岁证筑基，按照这一理论的计算方法，剩余接近百年寿元，倍之为近二百。”

    “再耗费二十六年，近五十岁时修成结丹境五行宝体，剩余一百七十余年，倍之为三百五十年。”

    “再耗费五十九年，一百零八岁时至元婴，剩余二百九十年，倍之为五百八十年。”

    “又耗费二十九年，一百三十七岁时证亚圣，剩余五百五十年，倍之为一千一百年。”

    “也即是说，我至少能够活到一千二百岁？”

    妙宝真人道：“不错，这一算法未必精准到年，但数十万年以来，应验无比，只有极少数个体或因身具圣裔血脉，或其他原因斩破法则枷锁而例外，譬如大乾王朝的那些古妖血脉者便多长寿。”

    “但无论如何，尽早晋升，避免前期阶段的无谓损耗极其重要，要知道，炼气时期的一年损耗，几乎相当于元神境的十六年寿，这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这种理论还可以兼容真灵性命论，解决倘若古时有长生不朽者，何以如今不见踪迹的悖论，他们究竟是已经证道圆满化为天地，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谁都不得而知，但至少，天地大道变迁的理论可以自圆其说。”

    李尘思忖起来：“的确，如若用法则枷锁论来解释古修寿元，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古时天地大道的法则极其宽松，及至当代才变得严苛。”

    “这是天地自然本来就会发生的周期性变化，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天志，舞姬，大乾圣灵等存在能够一直延续，后面证道的诸多修士反而未达此境。”

    “他们都是上个时代的侥幸残余，其他大能高手没有那么好命，早已经在百万年前那场浩劫殒落！”

    妙宝真人闻言，突然道：“未必。”

    李尘道：“嗯？为何这么说？”

    妙宝真人道：“仙盟底蕴深厚，还是有一些古修大能残余的，此事我不便与你多说，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李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好，我们暂且不说此事，我也来说说我对元神，寿算这些事物的看法。”

    妙宝真人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愿闻高论。”

    李尘略作沉吟，却是抛出了一个惊人见解：“我以为，寿元枷锁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信则有，不信则无？”妙宝真人微愣：“这怎么可能？”

    李尘反问道：“法力唯心，法则亦唯心，为何不可能？”

    妙宝真人沉默了。

    确实，法力和法则等事物，原本就同时兼具唯物和唯心的一面，如何不可能？

    这种理论和法则枷锁论也是相互兼容的，其实并不自相矛盾。

    李尘试探问道：“真人可能想象，一个完全没有法力，法则，只有自然真理的唯物宇宙？也即是古修常说的末法时代？”

    妙宝真人不明其意：“可以想象，但无法理解。”



第111章 再论长生
    以妙宝真人此世土著的身份，的确只能想象，无法真正理解和认同所谓的末法时代。

    天地自然之间没有任何灵气，也没有天地大道，法则之力的加持，这种诸天宇宙可能存在吗？

    简直科幻！

    他略带几分诧异看了李尘一眼，这么一个好好的偃者大师，甚至将至宗师的人物，竟然沉迷科学之道，简直有些所不知所谓。

    还是说，玄学尽头终是科学，偃道所追寻的自然真理也是科学？

    妙宝真人此刻的心情，大概就跟大科学家看到同行沉迷神学差不多。

    李尘却自顾自道：“如若真有那么一方天地宇宙，从来没有过超凡力量的存在，也没有唯心之变的加持，有的只是自然之道在按照唯物的一面运行，那将会是何等境地？”

    妙宝真人毫不客气驳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尘道：“那为何会有末法之说？”

    妙宝真人道：“那是归寂趋势的推理，是一种理想状态，正所谓物极必反，法则的唯心极限过后则成唯物，但我等且当它是一种想象之中状态就是。”

    “而想象，是有根据的。”

    李尘道：“那如此，岂不又变回客观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