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者道途

    妙宝真人僵了一下，似乎被他难住了。

    李尘却理解他，无论如何，他毕竟是生活在这个宇宙之中的原生土著，无法去凭空想象末法之世。

    “我等认知，的确离不开现实，一切认知和理解，都是根据已有之物来延伸，哪怕再如何天马行空，光怪陆离，也必然有现实之物可依存。”

    “譬如飞马，是马，加上翅膀，各种怪物，也是依据肢体，触手，爪牙拼合而成。”

    “即便是此世中人想象之中的末法时代，也是按照灵气绝对匮乏之后，超凡不存所推理出来的一种极端状态，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末法。”

    “但假如不管如何做到，只问有人真正触及这一存在，将其转化成为心证道果，然后推及至天地大道，将会如何？”

    妙宝真人思索一阵，不大确定道：“那会陷入自相矛盾！”

    李尘道：“为何这么说？”

    妙宝真人道：“我们姑且可以把这种心证道果也理解成为一种特殊的法则之力，而且还是权柄最大，特性至深的根源法则，它将决定着整个天地大道的命运。”

    “那所有一切与末法相违的超凡力量道果，法则，遇之即行抹杀，甚至于最后连它自己也被自身所抹杀，这不是自相矛盾又是什么？”

    李尘道：“但若它连自身都能抹杀，从一开始，又如何诞生呢？”

    妙宝真人语结道：“那大概……大概是因为它本身并非一种超凡力量？”

    李尘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不错，应该就是这样！”

    “不要忘了，世间其实并无超凡或者凡俗的说法，也无所谓修真和科学，自然本身才是最大，大道本身才是终极真理！”

    妙宝真人吃了一惊：“这……”

    他很想说，这也太不修真了。

    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法则，法力，超凡，凡俗，这些的确只是人为的划分，天地自然根本不认这些。

    李尘说的是对的。

    李尘话锋一转，又把自己的观点带了回来：“因此，末法之力，不会是法则，道果，它只是一种自然环境，一种演化状态！”

    “如若当真有人掌握这等力量，也只不过是借取天地自然的力量来用而已，而不必管它是什么道途，什么概念。”

    “科学也好，超凡也罢，能够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力量，都可以引导它。”

    “而若当真成就末法之世，法则枷锁论便不攻自破了，所以我才说，可以用生命力的理论去解释。”

    “也即是，末法之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状态，超凡反而是一种多余的干扰力量，极有可能是源于古代证道者所引发！”

    “自然状态下，根本没有任何枷锁强加于生命之上，有的只是生命本身的细胞分裂极限，有的只是个体延续的哲学概念，亦或意识智慧的自我认知！”

    “譬如山上有一石，我们可以说它存在了千百万年，亦可推及至此方世界形成之前，数十亿年之前。”

    “我们夜中观星，所见的每一粒星辰，都存在了数十亿年，上百亿年，我们所见的每一粒黄金，白银，黑铁，都是浩瀚宇宙经历各种复杂变化所造就的产物。”

    “我们的形体，构成血肉的所有一切事物，都像是经历过万世轮回，存在于数十亿年之前早有的物质！”

    “自然界中的一切，看似平凡无奇之物，哪一样不是浩瀚大道所化，哪一样不比百折千回，修真问道来得震撼人心？”

    “如若我们能够认识和掌握自然的规律，才是长生不朽的正途，何必舍本逐末，去寻求什么修真问道呢？”

    妙宝真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你所举例，都早已经不是正常的生命概念了吧！”

    李尘道：“那就要看你对生命的定义了，如果是物质交换，自我延续，乃至自身的传承，延续，花草树木算不算，自律的智能机械算不算？”

    “据我所知，凡民贫苦之时，寿元只得二三十年，四十不惑，五十便可知天命，倘若丰衣足食，医疗状况良好，平均寿命却多可达古稀，四五十岁不过中青年而已。”

    “这里接近一倍的差距，根本没有所谓大限之分。”

    “而根据现有的生命理论推断，凡民即便不修炼，只要保证足够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水平，寿元超过一百二十岁不成问题，这是比拟炼气修士的水平。”

    “假若加入自体移植和促进分裂的灵药调制，达至相当筑基，结丹的几百岁寿元亦不成问题，更多见我偃道所制造的机械，智慧之灵，存活几千上万年亦能正常运作！”

    李尘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说了这么多，只想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修真修真……其实正是这一修真和超凡力量，限制了我等修士啊！”

    “证道长生，唯有打破这重枷锁。”

    “世人皆说得道成仙者可长生，而我却要说，唯有天下末法，抛弃修真，才能真正长生！”




第112章 双镜合璧
    “你可真是个鬼才！”

    妙宝真人无语了好一阵，方才像是重新恢复思维能力，满怀感慨的赞了一声。

    “说得我都开始有些相信了，或许此世之中当真不存在什么修真，超凡，法则，一切都是自然规律本身在作怪。”

    李尘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大概就是自然大道，造化本身才是至高，一切修真也好，超凡也罢，无上伟力，法则之力，都是人为定义的。

    道之力量无限，而人之认知有限。

    “但前辈先贤早已用实践证明了修真的正确，末法科学不过是臆想出来的虚假之物，道友何以如此呢？”

    妙宝真人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他是真的看不透这个李尘了。

    这个话题李尘可不便跟他细说，连忙打了个哈哈，道：“一家之言，不必挂怀。”

    “既然如此，我先帮道友把事情办了吧。”妙宝真人道，“你想要通过何种方式排除隐患？”

    李尘道：“只问此间是否还有仙盟高手留下的后手，似乎有些指向不明，万一它回答是，我到何处去找？”

    妙宝真人道：“不错，这正是我这件宝贝的缺陷，它与元神修士掌握的根源道术一样，都是存在大道权柄和作用范围限制的。”

    “它相当于我道法化身，唯我真灵可以驱动，否则此事虽然有伤天和，但我也会去找一群人代替，作为日常使用之物……”

    他说到这个，还显得颇为遗憾。

    如若此宝没有绑定真灵的限制，那的确是堪称无上至宝了。

    能从大道根源信息层次判断真假，这能成就多少研究，做成多少事业？

    这种东西或许不适修士斗法的直接交锋，但用在偃道，简直堪称无上至宝。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大道有知，即便让妙宝真人意外炼制出了此宝，也限制他伟力不可以分享。

    “除此之外，就是之前我和道友你说过的作用方式了，它只能回答具体而明确的问题，不接受先行假设，或者意义不明的含糊提问。”

    “比如问，我是否会在活到超过一千五百岁的某天死去，这种问法是不可的，它会随意挑选是否能活到一千五百岁，以及是否会在某天死去来回答，我们根本无从判断它所指是哪一个问题。”

    “另外，它的认知方式不以我等生灵智慧为标准，而是自己的标准，是以真假虽断，未必却能让人满意，比如我问今天是否有凶，回答否，结果仍然意外遭受血光之灾，但否极泰来，反而得到更大好处。”

    李尘道：“明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样一来，就不能取巧打马虎眼，妄图通过一个问题，得出超越问题本身的信息。

    不过李尘程序员出身，对这种限制倒也能够接受，甚至如鱼得水。

    他思虑一番，对妙宝真人道：“我本来想问，仙盟是否还有能力凭借上次进攻所遗手段再度攻入我物化天国，但看来也是先行假设，并不可取，还是老实一点，问此间是否还有敌人留下的法则层次后手。”

    妙宝真人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可取。”

    他当即举起宝镜，把这个问题复述一遍。

    明镜亮了起来，不久之后，镜面上金光凝结，幻化出一个端端正正的道纹标记。

    李尘通晓阵道，立刻认出，那是一个代表“否”的标志。

    冥冥之中，奇妙的法则气息散发出来，他元神通明，立刻直觉知晓，一切敌意人员，都没能在其中留下法则层次的后手。

    这个问题其实也缺乏对敌人的定义，但仍然通过验证，得到这么一个“否”字，李尘就放心了。

    算起来，他在这方面仍然还算是取了巧的，尽可能获取最大量的确定信息。

    “恭喜，这个答案，你应该能够满意。”妙宝真人收起宝镜，对李尘说道。

    李尘道：“多谢了。”

    这一次李尘也不是白请妙宝真人的，因着李尘能够施展虚空造物神通之故，向他供应了一大堆在外看起来珍贵异常的宝材，绝大多数都是李尘自家所研究的各种材料。

    偃道对这些东西同样有所研究，尤其是中子星物质的构成，更是近来的攻关重点。

    在此过程之中，是有许多大大小小成果可供利用的，对妙宝真人这样的偃者而言都是新奇之物。

    此后妙宝真人也没有久留，他知道李尘这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便在简单参观一番仙府之后告辞离开。

    李尘事后询问天枢：“你可有感应到他身体机能和精神波动的变化？他说每次使用此宝都需要消耗一年生命力，是否真实？”

    天枢回应道：“没有发现任何变化，他应该能够控制自身，不泄破绽，不过我经计算，判断他所言应该不假，只是隐藏了额外的关键信息。”

    李尘若有所思：“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应是差不离，这种法宝既然存在，他就不可能不去寻找突破限制之法，这么多年过去，或许早已找到。”

    而当这时，妙宝真人跨越重重虚空，也返回到了自己的洞天世界。

    那是一座深藏于虚空之中，古色古香的灵蕴仙岛。

    “李道友奇思妙想，宛如天人，当真是教人钦佩啊！望舒，你按照此类建筑设计，造就一些样板出来。”

    他挥手之间，祭出一道蕴含着现代化城市设计蓝图资讯的法力，让自己府邸之内的器灵加以参阅。

    “是，主人。”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回应道。

    就在这时，妙宝真人怀中生出一个怪里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那个人说的东西有趣的紧，他将领悟末法之力。”

    妙宝真人轻咦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面和鉴真仙镜差不多大小，但是外形迥异的圆形小镜，语气不善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要忘了，我已炼制出专门克制你的秘宝，你是骗不了我的！”

    话音刚落，鉴真仙镜不经他驱使，自动飞出，运转起来。

    妙宝真人面含冷笑，看着圆形小镜，一副马上就要揭穿它的淡定神色。

    但鉴真仙镜大放光明间，却是一个代表着“是”的道纹浮现。

    妙宝真人身躯僵住，顿时怔在了原地。



第113章 降神
    物化天国的追查效率奇高，因为在李尘引导之下，不但天枢把大部分的计算力投入此事，就连造化宗都密切配合，派出各路使者顺藤摸瓜，追查各个渠道的问题。

    李尘的遭遇让他们明白，自家的浮空城也有可能遭受同样的攻击，这是要震慑宵小，防范于未然。

    虽然这一次归根结底，是仙盟的智道大能出手蒙蔽了天机，但那些人的推波助澜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如若他们发现有人在算计李尘之后能够第一时间上报示警，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短短几日时间，终是开始有人浮出水面。

    紧接着，外界那些卷入此事仓库管事，商会管事，灵峰峰主之流也相继被找出。

    但这时候，李尘的怒火却反而平息下来。

    因为他这时候也发现，这的确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并非一家一派之过错。

    自己的物化天国终究还是与外界有着物质的交换，这种渠道上的漏洞，是几乎不可能防范的。

    本质上还是自身技不如人，被外道大能事先算计，蒙蔽了感知。

    不过道理归道理，李尘却不可能对此事轻轻揭过，仍然朱笔一批，让造化宗帮自己杀了一小群人。

    那些都是源于造化宗门下的弟子和附庸势力，李尘这是给面子，让他们自己处理。

    不过对于坊间草莽的商会，世家之流，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把麾下士气正盛的子民派遣出去，尽皆都是以自身意志驾驭傀儡之躯，完成机械降神。

    这将会是小同天之后，麾下子民执行外派任务的主要形式，物化天国将会以虚拟技术，拥有许多可以在外征战的派遣力量。

    如今执行这种任务，只不过是小试牛刀。

    ……

    东胜洲，西延坊。

    晌午时分，烈日炎炎，路上行人尽皆被这边闷热而又潮湿的天气搞得心浮气躁，一路步履匆匆，机关走兽快速而行。

    盛记商行的大门口，几名护卫百无聊赖的躲在阴影之下避着暑，各自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突然，几名奇装异服的男女引起护卫的注意。

    “你们快看，那边来了几个生面孔。”

    “什么啊，我看看，咦？”

    盛家护卫所见的奇装异服者，正是身穿合金战甲的天国战士们。

    他们尽皆都是由天国之民操控傀儡，以实物显化形体而派遣在外。

    借助于物流渠道的开路，还有灵波通讯网络和偃界天罗网的普及，李尘这边已经逐渐能够把虚拟实境推及至现实世界，让自己麾下的那些子民们足不出户，就能驾驭这些人造的灵体机体显化人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