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明月照伊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糖醋拌饭
妇好走到正厅将她一把拉进来,接过甄意从后边递上来的巾帕给她擦脸。
阿蛮喜欢在殿外边或者庭院里走动,如今这么大的雨也谨慎外边动静,高束的头发都湿透了,青丝凝成一撮一撮的,衣裳也紧紧贴着身子,妇好微愠,“外边这么大的雨进来就进来罢,怎么还要退出去自己身子就这样不当心吗”
阿蛮偷偷瞧了一眼妇好身后的如意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弄脏了地面的水渍,妇好才反应过来,如意这般精心为她准备了一地,阿蛮自然是不想破坏,妇好心生愧疚转身便对上如意的目光,那双眼睛犹如空山上幽静的远山重峦,静怡安稳带着难以打破的平和,屹立千万年历经沧海桑田。
如意率先开口,韶华不再的脸上满是安详慈善,“无妨,这些老奴再做准备便是了,方才甄意样子急,还是先容她讲完罢,别误了大事。”
阿蛮也不再客气了,便对妇好道,“娘娘,胥妃派人,过来问,在我们,门口。”
第四十七章 巫蛊(二)
门口跪身的奴隶与她问好,“子妃娘娘。”便将门从两侧拉开,妇好将身上的大氅从外边脱了递到阿蛮手上便径直走进去。
刚分了殿宇之时她曾去望玥殿见过胥莞,望玥殿曾是先王后妃文氏的住殿,文氏是个喜好文房书画的笔墨女子,那望玥殿虽装点了一些武丁赏赐的稀罕物件,仍满是笔墨气息,像是融进了整个望玥殿一般,渗进了空气里,好在胥莞也是个善文的诗书女子,那一抹浅淡的书笔香墨叫她心仪,便也没再改什么,自然融入进了望玥殿。
而这,是她第一次来未央殿,原木色地板上铺满着浅青色的绒毯,四处盆栽花卉如是另一个小瑶园,房间里满是清新气味,不闻香薰便是这清冽的花草凝着淡淡甘甜,沁人心脾,若不是这样的雨天更会鲜艳亮丽叫人眼前一亮。
妇好从未见过这样的宫殿,满目绿意似是将整个春季悉数搬进来,虽刚刚初夏时分却可预见盛夏美景。
下人们面色匆忙着进进出出,妇好便朝前头走了两步越过正厅前的屏风,见着正在后边榻上坐着的胥莞,便问过去,“发生何事”
胥莞一见妇好,便起身将她拉着,见她下半身湿着,面上微怒,“我派人过去的时候外头的雨还没这样大,你遇上这样大的雨怎么还敢来手上这样凉,你腿上的伤都好利索了”转身招呼丫头吟雀,“吟雀快去拿些帕子来。”
妇好见她精致眉头淡蹙着,虽是关心责骂,却还有些愧疚心思在里头,她便笑笑,“莞姐姐,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也不用再自己伤神,快与我说说姜妃妹妹如何情况”
一个水灵的丫头从卧房里走出来,对妇好福了福身,便对胥莞道,“胥妃娘娘,我家娘娘还是不大好。”
她这样说了一声,似是有泪溢出来,听着声音呜咽着。
胥莞叹口气接过吟雀递上来的帕子替妇好轻拭发髻雨水,便叹了口气与那丫头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说罢她牵着妇好的手,朝卧房里边走去,姜家陪侍的侍女美人们都在一旁侍候着,不大的卧房挤得严实,见着胥莞与妇好便纷纷低头让出一条路来,滴水观音大着枝叶掩映床榻,透过这重重绿意,妇好见着了床榻上的姜如笙。
昨日宴台庆典之上,就听闻胥莞说道姜如笙身子不好,没去天地章泽宴台,今日一见果真是叫人心疼,原就娇弱的身子瘦得愈发不像样子,双眸紧闭着,一张被汗水咽湿了的脸苍白如雪,不时浑身打了激灵,汗珠子便越发淌落,伸在锦被外头供塌下一众草药医师号脉的手腕上青浅的脉络隔着薄纸一样的皮肤透露着,妇好心中叹着,才短短时日不见她竟病弱成了这幅模样。
妇好坐到榻前,轻轻握起姜如笙的手,她不敢用力担心多一些力道便会将这纸片一样的人折碎,轻轻唤了声,“姜妹妹,姜妹妹。”
肩上被胥莞轻轻触了一下,妇好回头看她,见到胥莞深沉着眉对她摇头,“若是能叫醒,也不至于把整个草药阁的医师都搬到未央殿来。”
妇好心头揪着,“姜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
“百草那丫头是姜妃身边的侍夜丫头,听她说昨天半夜里姜妃梦靥了,说了些‘别杀我’之类吓人的话,便一直浑身冒冷汗打哆嗦,草药师也瞧过了,均不清楚为何她如今还不清醒,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一直陷着梦靥里,就算是饿也会活活饿死。”胥莞说着,没有便又深深重起来,“想着派人报大王,可即使人来了又能如何呢这样大的雨再出了什么事端,岂不是火上浇油”
第四十八章 暂避
傍晚时分,外边的雨敛了气焰渐渐平缓下来,阿蛮做法过程中姜如笙醒来过一次,只睁一眼便又沉沉睡去,不再梦靥不再抽搐,亦不再冷汗流个不止,榻前木火化为灰烬剩下灰白色的粉末,阿蛮睁开眼睛,与妇好道,“娘娘,可以了。”
草药医师均为姜如笙号脉,才连连点头与胥莞道,“胥妃娘娘,姜妃娘娘已无大碍,臣去开些安神滋补的方子,等姜妃娘娘醒来服下,好生休息便可。”
胥莞点头,叫百草跟着医师前去拿药方,转身便差人将姜如笙的情况告知武丁,这些琐事办干净,才总算安心下来,下人都被她吩咐出去做事了,偌大的厅室只剩下她与妇好,还有床榻上缠绵不绝的姜如笙,眼下她望着外头渐沉天色,雨不知何时停了,清冽的风带着雨后清凉吹得人瑟瑟发抖,她道,“阿嫮以为是谁”
妇好道,“我自然知道莞姐姐心中所想之人。”
胥莞并未回身,仍是背对着她,“昨夜天地章泽宴台上她醉了酒,后来做了什么事,又如何叫人知晓,就算不是她,当日毒杀茯苓的人与今日之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末了,自己喃喃一句,“为何是姜妃如何是姜妃”
妇好心中澄明自然知晓胥莞在言语什么,是啊,如何是身子孱弱的姜如笙,此时此刻应该受到威胁的不应该是她妇好吗又或许这仅仅是拿着一条人命在与她做下马威
雨后黄昏橙黄天际,彩霞织就锦缎铺天盖地映着落日余晖,眼见月色将至,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她将香洗沐浴,将自己献给大王。
心下脚底平生出一抹凉意,刺着后脊柱凉得难受,她站定了身子与胥莞道,“莞姐姐,时候不早了,你今日累了一天,快点回去歇息吧。”
胥莞转身对着她,面上早已泪如雨下,精致远山眉紧紧蹙着,“阿嫮,为何我有些怕了”
妇好胸口顿时哽住一块,呼吸停了一瞬,心头敲着鼓声,面上镇定着,可心中恍若一个兵败落逃的残兵,她该如何宽慰胥莞又该如何宽慰自己
今后日子那样缠绵雍长,若是如今便这样怕了,以后岁月该如何自处她是将门之后意志力中便没有败字,可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罩住,丝丝密密间越收越紧她只觉呼吸困难,胸口里堵着一团,心绪郁结难平,说不出一个字。
吟雀从外头进来,道,“娘娘,大王与夫人现下正在赶来的路上。”
妇好定了定神,“莞姐姐,我先回去,如今不能让大王在此时见着我,今日时间仓促我们也不便多说,还望莞姐姐千万小心谨慎,珍重。”
胥莞也知晓妇好耽搁了半日,也实在不便久留,只得含泪望着她,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与她点点头。
说罢,妇好便携着阿蛮出了未央殿,乘着骄撵按原路返回去。
青鸾殿中如意与甄意带着一众下人在就在殿前等了,深蓝色天幕铺天盖地涂抹天际最后一角橙明昏色之时,夜空闪出第一颗明星,妇好的骄撵也就到了青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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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落水
入夜,一日的滂沱大雨将天际夜空洗得通透明澈,墨色天幕下万千繁星散出银色光芒,交织成璀璨星河,有微凉夜风吹过树梢,惊得枝丫树叶簌簌作响,终有一片梧桐叶子经不住这样的苦楚折磨从枝丫上飘落而下,刚一触地便被掌宫灯的小阉人狠狠踩在脚底下,接着又是几脚直到队伍从它身上浩荡而过之后,它早已被踩进泥泞之中,满身污垢犹如地狱深渊,落红成泥在这里只能被践踏。
君临仪仗是从未央殿一路出来的,武丁与姒洛一同前往,去时满殿的侍女已经散尽,只剩下胥莞留着照拂,草药师向武丁与姒洛如实禀报姜如笙的病情,“之前诊脉尚不得知缘由,而后发觉姜妃得的是梦魇病症。”
姒洛脸上仍是淡漠着,额间青筋却猛地一跳,这一下连着额头,眉头便不自觉皱起来。
武丁冷冽挑眉,“梦魇是巫术,怎会是病症”
草药师当时被胥莞与妇好从卧房中赶到了正厅,并不曾见到他们是如何诊治的,如今武丁询问他却实在不知如何作答,脸上有些为难,“这……”
胥莞携吟雀从外头将草药师开的药汤端进来,顺势便接上了草药师的后话,“回大王,妾身当时见姜妃妹妹如此难受,便唤了子妃妹妹过来,天命庇佑她身边竟恰好有个懂巫蛊的丫头,臣妾一时心急便让她与姜妃做法,这才没耽误。”
姒洛淡笑,“真是多亏了子妃,如若不然这等阴毒的巫蛊术定然会蚕食姜妃这娇弱的花。”
武丁冷哼一声,嘴角挽起冰霜笑意,“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寡人的后宫动用巫蛊。”
一直静静立在姜如笙床榻旁边伺候的百草猛地匐跪在武丁与姒洛前边,呜咽着眼泪哭得分外伤心,“娘娘自从进了未央殿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昨夜突发梦魇,奴婢听闻娘娘曾在入宫的路上险些歹人被毒杀,如今又经历这一番波折,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接二连三的折磨,奴婢恳请大王王后为我家娘娘做主。”
姒洛道,“是个忠心的丫头,你起来吧,好生伺候你家娘娘,本宫与大王也不会置身事外。”说罢,便望了一眼窗棂外头的夜色,无尽湛蓝卷着墨汁色叫这夜里分外凄冷,她小心在武丁耳边提醒了一句,“大王,时候不早了,莫叫子妃久等才好。”
武丁好似醍醐灌顶一般猛然想到什么,方才冷冽黯凝的眉宇瞬间舒缓开来,丹凤眼微微流转出万千光彩,嘴角浅笑生花,镂空芙蓉花铜灯柱上洒下晕晕暖光,那温柔的光在武丁脸上流淌,温着君子淡淡思绪。
旁人未曾注意到,却被姒洛尽数收进眼底。
武丁侧身与她行礼道,“那此处就有劳夫人费心了。”
姒洛淡笑,“好。”
说罢,武丁便在满殿的恭送声中大步走出未央殿。
繁星如许,月色半掩枝头恰上新月时分,武丁忍不住眉眼荡漾道,“明月半弯,竟羞涩着不肯以完整容貌面君吗”
海阳看出了他的好心情,讪讪附和着,“半掩月色仿佛更得大王心呐。”
武丁朗声大笑,“寡人确实中意许久了。”
若不是胥莞命人传来姜如笙九死一生,他也懒得亲自过来瞧一瞧,平常也就罢了,偏是今日他等盼着日落时分,等盼着佳人于侧,只忍不住叫这等事坏了好心情,好在姜如笙并无大碍,便由着姒洛照料,天威步履匆匆间耳畔只想起王后方才与他言,“莫叫子妃久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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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禁闭
凉风习习吹得人毛骨悚然,武丁负手长身而立,海阳匐跪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喊道,“请大王明察。”
海阳是老常侍了,面上老了些许,却正值壮年,那一声底气十足的冤屈叫武丁心头明澈,便侧目睨着地上的蘅庭,薄唇轻启射出冷冽的刀风,一片一片刮破蘅庭的伪装,“想来也不必劳烦夫人查未央殿的巫蛊之术了。”
蘅庭身子猛然一抖,全身僵得似是刚从冰雪中捞出来。
武丁见状,冷然一笑,丹凤眼半眯着危险的光芒,“不曾想蘅美人竟这般聪明,明了巫蛊,善查人心,利用姜妃早已为寡人铺好了在此地经过的路,不惜生生受冻与寡人偶遇,这一出精彩的戏码,寡人看得实在淋漓,不知蘅美人可有后戏”
蘅庭慌了,这均不在她的计算之中,她不过是明色叫来试探武丁的,偏偏摊上姜妃中蛊一事,若是果真摊上这等罪名只怕难逃一死,想着毛骨悚然,便凄凄落下眼泪来,“大王冤枉臣妾了,臣妾不过是羡慕子妃娘娘可以第一个得到大王承宠,才在这里设计献媚,若是因此便被大王怀疑是暗算下蛊于姜妃娘娘的人,那臣妾还不如溺死在这瑶池中。”
说罢,便起身往瑶池里边跳,武丁心下厌烦,便命令左右拦住她,眉宇十分冷酷,“你若是以为以死相抗便可减轻自己嫌疑罪孽,寡人便赐死成全你。”
蘅庭心头猛颤,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般,心下实在冤枉,“大王,如何以为臣妾下得了巫蛊”
武丁冷哼轻笑满眼皆是轻蔑,冷冽的眉头轻挑,“疑点重重,昨夜宴会妃位以下皆不得入宴,寡人问你昨夜你在何处”
蘅庭自然安排妥当,道,“臣妾昨夜就在明鸿殿,有臣妾丫头红缨作证。”
武丁冷笑,“那好,寡人便遣调明鸿殿一众侍卫,却查看所有出入明鸿殿的人,若是有侍卫擅离职守而无所发现,那便更值得深究。”
蘅庭心头一凛,头顶似是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尖刀,明明她没有做,可若是横生变故叫她背了这黑锅岂不是万死境地!
武丁不留余地继而发问,“今日大雨,未央殿的事寡人也是雨后才听闻,不知蘅美人是何时得知守在榻前的都是姜家的侍女,你是明家美人,又是谁告知于你”
蘅庭有些慌乱,“是外头传来的消息,臣妾不知是谁传来的。”
武丁哼笑一声,“明鸿殿与未央殿相隔甚远,哪里来的人竟冒着雨在明鸿殿门前传消息难不成你竟敢派人监视姜妃不成这些琐事件件桩桩联系着的为何皆是你而不是旁的人,美人以为寡人找不到蛛丝马迹吗”
蘅庭防线崩溃,满眼恐惧,一身委屈无处倾诉只哭得梨花带雨“大王,妾身没有做,妾身真的没有做。”
武丁冷眼点头,满面皆是寒冰一般,“好,来人,将蘅美人禁闭明鸿殿,没寡人旨意不得任何人进出。”他微微弯下挺拔的腰身,面带寒笑,“只得等寡人何时查清你做了与否,再还美人自由了,这段时间美人且在明鸿殿好好休息,这样凉的夜色冻坏了身子,今后如何承宠,又如何获得寡人垂怜。”
左右侍从将蘅庭架出瑶园,凄厉惨然的哭声回荡在瑶池之中,
第五十一章 侍寝
温木地板上沾着点点香露,正厅的门大敞着,夜风卷动满庭轻薄如雾的轻纱幔帐,轻抹出醉生梦死的意味。
外头的丫头齐齐福身,柔柔轻唤,“大王。”
似是藤蔓生了魂一般齐齐攀涌到心头,武丁只身走进正厅,火红纱帐轻拂脸颊带着淡淡玫瑰香气,方才外头的烦事瞬间便九霄以外,心下燃着一团热火,莫名竟叫他心跳得有些快,身后的门从外头合上,风乍停,纱帐缓缓垂落,他便见得隐约红光中长发如瀑的倩影。
武丁嘴角咧开邪气笑意,眼中不觉染上一丝轻柔便朝那抹人影走去。
妇好着一身灼红色春波素然纱衣,半隐半现的身姿遮在衣料中,浑身犹如罩着一层淡淡的红雾,朦胧可见皓白如雪的身子,卓然红色只有裙尾金纹蜀绣着妖艳盛放的蔷薇花,枝叶绣以金丝线,几朵蔷薇花便是金箔装点而成尽数放置于上,巧夺天工,远远看着总叫人误以为是真的开在了长尾裙摆上,三千青丝顺着后背淌下,一条长余数丈的金珠缎条坠以鎏金镂空精雕红玛瑙珠贴着青丝从头顶垂落,武丁走了几步弯腰捡起金珠缎条尾端坠着的镶金边水滴形红宝石,眼底含笑,“爱妃等寡人许久了。”
说罢便将缎条轻轻一抻,红纱外衣便从妇好肩头轻轻滑落,肌肤盈透如雪带着淡淡暗香扑面而来,武丁心头一滞,竟默了半晌才轻轻出一口气,复而挽唇勾笑,笑得十分邪魅,“爱妃若是害羞了,那寡人可以主动些。”
妇好背对着武丁,心头如击鼓一般不得安宁,颤颤地呼吸着,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心中忐忑便越来远大,左手被武丁从后边牵住,她尚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被一扯原地转了个圈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清冽的味道在鼻尖翻涌着,妇好仿佛听见一声一声雷鸣般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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