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明月照伊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糖醋拌饭
“青鸾有信,自为神翼,那寡人便名它青鸾殿。”
入夜,暮色四合溅落得几颗夜星,恰是新月皎洁时分。
星月扶着姒洛走在宫道上,后边的凤临仪仗在暗夜中见不得形状,姒洛只听得宫人们在身后细碎脚步声,这声音她听了十几年,今夜这样听着格外厌烦。
她倦懒着声音,面上皆是薄凉,“你们都回去吧,星月陪本宫去御园走走。”
御园是凤栖殿的后园,多以自然之物精雕还原,竹林杉木郁郁葱葱山野风光之美,与瑶园相比,虽少了奢华灿烂的花香颜色,却别致清雅,令人自在得多。
宫人皆“喏”了一声,便走进了雍长幽深的道俑中,不一会儿便与黑夜融了个干净。
一主一仆便朝御园走过去,星月瞧着姒洛从槃玖殿出来便一直神游,心下有些担忧,“夫人,这样的夜色纵然御园风光无限,也欣赏不到什么自然美景啊。”
姒洛拂开她的手,只身立在月光下,御池水波染上清冷月光泛着粼粼银光,映着姒洛的脸明灭朦胧,“这夜色等着黎明时分便会过去,天终破晓,花终会开,皆是满园春色自然招蜂引蝶瑰丽无双。”她顿了一句,似是有轻叹划过鼻息,搅动了一池的月色似练,“可我的年华已经过去,留着这残破的身体再不能迎来新生。”
那长乐
第三十七章 劝告
凤栖殿侧殿中,姒洛命草药师悉心调养子嫮身体,胥莞更是每日都会前去探望照料,这般被当宝贝供养着她,加之她习武的筋骨强健,腿上的寒伤不出几日便彻底养好了。
外边喜鹊鸣叫着春光,甄意搀扶着子嫮在瑶园休养,身后阿蛮亦步亦趋跟着,黑白的眸子犀利得狠,仿佛那树叶中花蕊里都有毒箭随时要害子嫮性命,子嫮不免笑她,“阿蛮,你再这样四处巡视,只怕那迎春开的花朵也要被你看谢了。”
甄意心头沉重了一分,她们两个被傅说救回去之后没多久便醒了,听着下人说子嫮是随着马车碎屑一同葬身长青坡下,她们心头悔恨难当,险些随她而去,还是傅说从昏迷中醒来与她们二人道,“见不得尸首,我自然不会相信。”
那时傅说脸色苍白得如同九天瓢泼的苍雪,可微红眸中却是坚挺纯粹的千山雪莲,她们才与他一同活到了今日,等到了自家小姐活着进宫的消息。
想及此,她搀扶子嫮的手便重了几分,“万幸小姐还好好的,否然这春色降临又美给谁看”
子嫮神色微顿,“大难不死,想来我也算是有福气的。”
甄意眸上凛了一层薄雾,扫眼而过的清风竟被冻上了些许凉意,“那小姐以为今后还能如这般有福气吗”
繁密梧桐上白紫色梧桐花开满枝丫,子嫮只见得那颜色却嗅不到味道,心头淤堵着,想来是因着她们三人处于瑶园花丛中,临旁郁郁葱葱围绕其中,就连清风也飘荡着莫名而来的孤寂凄凉。
一双桃眼如画,此刻却明镜一般映着甄意冷峻的神态,“甄意,我答应过婆婆只在这里好好活着,也承诺于父亲安分守己,你能明我意,知我心吗”
草木松动,似是满目绿意被人从外头破开一道口子,却见胥莞身边跟着吟雀朝子嫮走过去,“阿嫮以为有些人会如你意,让你得偿所愿吗”
子嫮只觉得后背吹起一道冷风,“莞姐姐为何……”
不待她说完,胥莞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她上前抓住子嫮的手,一贯淡雅端庄的神态有些犀利起来,“你以为那日我与明色说的那番话是在与她置气吗那日她早一点也不催促马夫,偏偏等着自己人已经到了休息站安全区才做那一番戏给世人看,可我们就要做傻子吗你受了这样重的伤,险些将命送进去,阿嫮当真就要这样算了嘛”
“莞姐姐是否过于紧张了,我与明色并不相识也未曾有过恩怨,她为何费尽心机置我于死地”
胥莞眉宇皆是担忧着,听闻她仍是这般不知深浅的语气,便狠了眉眼,“哪有什么理由你这样绵羊一般受着,却要眼睁睁瞧着她做狼做得开心吗”
她鲜少这样动怒,子嫮自知胥莞是为了她着想,可如今却叫她如何回应呢便只得躲闪开胥莞咄咄而视的目光,“我们不与她争,暂且忍了这些,想必日后她便不会咄咄逼人,与我们过不去了。”
胥莞蹙起的眉山焦急得似是要发了疯,看着子
第三十八章 分殿
翌日,风光大好。
诏书传到榴秀殿中,殿中主子下人跪拜了一地,经海阳宣昭,分封宫殿名分,两日之后便可陪同大王在天地章泽宴台上行祭祀天地大礼,享普天同庆之乐。
因着是封赏大礼,子嫮特意从鹿华台赶来与众人一同受封,跪拜在人群中她只觉有道目光一直咄咄逼着她,犹如后背抵着冷箭,这滋味叫她十分难受。
海阳带着一行礼官与阉人们走后,子嫮被甄意搀扶起来,便听着有人走过来与她打招呼,那声音娇艳十分,甄意瞧了来人一眼,便闪了身形不动声色地抵在子嫮与那人中间,阿蛮也走近了几步,以掌合拳伺机而动着,子嫮苦笑,这阵仗还真有战场上被敌军包围困守着,以命相搏的架势。
明色曼妙着身段走过来,娇媚狐眼瞧都瞧没瞧她们一眼,只是看着子嫮,“想来我与妹妹似是有些误会,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也没去看看妹妹,如今见你大好了,我心中也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她那么直接毫不避讳瞧着子嫮,一双狐眼明眸染尽了媚态,半点看不出自责与释怀之后的洒脱,倒是讽刺嘲笑意味刺得子嫮眼睛生疼,她淡然挽唇,“当日是我太过莽撞,才会惹来后边这诸多麻烦,要说与明妃之间的误会,也实在空穴来风,明妃今日得了风光无限的瑶华殿,若还是纠结昔日的纠缠误会,岂不是会折煞了大王对明妃姐姐的一番恩宠。”
明色神色明灭着,瞧不出其中暗藏的深意,只是抿唇勾了嘴角,“青鸾殿是大王命人亲自修葺一新的,那大王的骄撵也是子妃稳坐过的,若要说得了恩宠,我倒是想好好与子妃学习一番,怎得才能得了大王的心啊”
好在这些让她初闻便心惊不已的谣言她已然消化了些许,才不至于在如今这种场面失态,叫对面这咄咄逼人的玉面美人看了笑话,子嫮伸手将身前的甄意与阿蛮轻轻拂开,朝明色上前走近了些,“明妃此言差矣,大王的心岂是你我妾身可以随意取得的囊中之物,自然是大王自己心之所向可,比与人学习求教美妙得多。”
她这自然是故意气明色的,她平心静气隐忍淡泊,却决不能将子家的脸面丢在后宫里,她是名门诸侯的女儿她的骄傲决不允许恶意的言辞玷污,如今子嫮与明色皆是妃位,这样说话自然张扬了些,可礼数之内,她断然是忍不了羞辱的。
明色冷笑,面上的假意温和姐妹情深顷刻间荡然无存,“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既然你与大王关系密切,何不亲自过去与他说明,只是言语上与我这个后宫女子占了上风,堵不住悠悠之口,挡不了天下之言,实在无趣得很。”
说罢,她便直接掠过子嫮走出榴秀殿,身后的宫人将正殿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袅烟托着御赐后妃的华服朝瑶华殿走去,一行人刚消失门口,似是冷冽北风刮过,余留下荒野尘沙漫
第三十九章 旧人
瑶华殿在瑶园边上,一年四季临着花香鸟语,又距离武丁的槃玖殿最为接近,明色心下愉悦便大手赏赐了殿中一众下人奴隶。
袅烟迎着明色进了正厅,入目皆是红木贵气,润泽柔滑的红木板正中央立着铜幽芙蓉花开的香炉,明色细细一嗅是薰肌千步香,袅袅烟雾曼妙着香入肌理,实在醉了心神。
袅烟将明色扶到坐榻上,在她身边与她斟茶,“素来听闻着瑶华殿仙美瑰丽,如今正是娘娘住在这里,才算是实至名归,不似其他王妃赏赐的宫殿那样普通无华,可见大王对娘娘还算是用心,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微扬的眼尾如同一只倦懒的狐狸,明色四顾正厅,心中自然快活,面上却凉涔涔的,“听说姜如笙的未央殿是凤栖殿那位授意的。”
袅烟神色冷道,“奴婢觉得就算是草药环绕,也救不下一个该死之人,娘娘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明色沉声冷然,像是含了满口的冰雪,“夫人这般袒护紧张着,想来自以为顺着大王心意,本宫便拿她没有办法。”
两厢思索着,外头奴隶低低传了一声,“明妃娘娘,蘅美人求见。”
蘅庭是明色族姐,是以侍女身份入宫的,与诸位侍女一样分得了美人位分,赐居明鸿殿,自小便伴在明色身边一同长大。
明色点头,袅烟便朝外边回了一句,“请进来。”
繁花锦簇的红木精雕花纹门从外边拉开,进来的人一身云霏妆花缎织的樱红锦荔枝百褶裙,点缀着每颗荔枝的都是细小浑圆的乳白晶石与虎晴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明人宛若流霞,腕上挽迤着金错绣绉的轻绡,她似是携着满眼光华进来,她是美的,常年冰山雪水让她同明色一般养出了咄咄逼人的眉眼,宛若令人炫目的雪山日光,刺目得很。
她走过去朝明色行了大礼,“恭喜明妃娘娘。”
明色招手叫她起来,袅烟便引着蘅庭跪坐在一旁富丽牡丹姹紫嫣红的金丝软垫上,语气开心着,却仍留着在家族封地遗留的冷傲贵懒,“宣昭之时,蘅美人已经道过喜了,为何还要过来”
蘅庭朝明色笑着,眉眼与明色一般的傲气,“蘅庭前来是有个喜讯要告知明妃。”
明色来了兴致,狐尾眼挑了骨子里带着的媚态,“说来听听。”
“娘娘可知那子妃住的是什么地方”
“从前的长乐殿。”
“那娘娘可知这长乐殿之前住着何人”
她说得这样诱人,明色眸中染上一抹意味,“难不成是先王冷落的人”
蘅庭眉上携着欢喜,“娘娘果然睿智,这长乐殿曾住着一位不知名的王妃,据说整殿封冻了十几年,直到那王妃去世才重新打开,实在是个不祥的地方,虽说重新赐了名装砌一番,可娘娘以为大王将这样的宫殿赐给子妃是何意味”
明色喜形于色,“是何意味”
蘅庭掩面笑了一番,嘴里冷着嘲讽,“自然不是好意味。”
子嫮在殿前院落里瞧着芬芳落尽,开始长上枝叶的桃树,细细品嗅着仿佛那树干上还留着桃色甜香。
她穿了一身象牙白色烟沙散花裙,银纹广袖如水纹流落着,银珠翠玉在宫绦中纹成蝴蝶形
第四十章 天启
四月末的日光有些迷离,散透出来的温热似是漫不经心,却逐渐有了初夏倦懒的味道,过了正午,逐渐明媚灼热起来,映得一片光明之色。
空气温喘着,沸腾着,渐渐躁动起来。
天地章泽宴台是四方与天地宴饮之地,宴台外边阶下便是夔渊殿后的方圆神祭台,历来王族正位,出征,婚嫁,祭祖,占卜等皆是在此地祭拜天地神明,此地四处空旷幽怨,望远眺去湛蓝天际交接着素白浮雕蟠螭盘旋青龙腾飞的方砖,天地一派震慑凛冽,玄底镶黄的龙身图腾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鼓角吹奏亢荡的神音,迎接着武丁携各方诸侯与家眷浩浩荡荡自天阶远方而来。
武丁自大胜鬼方部落归来一直忙着处理战后民众安排与部落地域管理事宜,普天同庆的欢庆事宜便暂缓着,司命查着天象星辰定下今日这样一个好时候,才得以成全四海朝贺八方贡迎的天事。
武丁一身暗色沧海龙腾王朝天启华服,浓重墨玄为底色,袖口领间袍底皆是暗金色金线磐攒锦簇织错满了繁华纹饰,广袖锦绣应龙九天金鳞闪动,龙颜凛冽酣然,五指宽的腰饰镂金盘剥红玛瑙与黑曜石精雕虬爪,金鎏银镶的流苏配饰垂到腿边,下袍玄色金龙回旋明灭中间隔着墨蓝色锦缎福团琉球祥云流海,历朝历代王室天子就是在这样玄黄龙袍转换间翻覆了天地,武丁身形挺拔,与华服相配的龙靴一步一步踏过素白地砖,凹凸龙纹浮雕撑着他全部的重量,托着一代天子走上神祭台。
头上金玉高冠在明媚日光下璀璨耀眼,仿着龙神婉转做得前高后低的金玉帘龙冠,湛蓝宝石与镂金纹珠交错珠帘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摆动着,明风吹拂起两侧垂到胸前正襟的如意金丝穗,月色明珠时而隐没在他的乌发之下,他高高站在神祭台上朝众臣转身抬手间,只觉万道金光从他身上散出,似是龙吼凛天,气势磅礴。
子嫮与众人跪匐在浮雕素白地砖上,悄悄抬眼望见一身天启华服的武丁,他这般威凛四方,与当初暗洞中与她纠缠耍赖的登徒子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她这才霍然想起那日他吻过她之后,便半带无奈与她说,“这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是天子,是殷商天下的主人,是她的大王,那样一个吻自然不算什么,许是日光毒辣清冽,又许是这样跪着,膝盖咯得难受,她只觉得脸上似是涌起一片血气,微热着有些不自在,便收了目光。
身边胥莞瞧她这样大的场面也不安生,便眼神示意她,子嫮心下明了,便与她一同恭敬俯身淹没在人潮之中。
夜宴将至。
众声臣服膜拜高呼天子万岁,身形起起落落间,子嫮的目光猛然锁着一个浅墨水色的身影,再移不开目光,傅说正注视着她,自那日官道上离失,
第四十一章 夜宴
武丁放下手中麒麟酒樽,目光含笑朝子嫮唤了一声,“爱妃。”
姒洛与明色最先反应过来,齐齐看向子嫮。
彼时,厅中央歌舞伎已曲终退场,音伎正凭坐演奏一曲箜篌雅乐,柔美音韵婉转清澈,伴着袅袅香雾绕梁,叫人听得心碎。
子嫮目光涣散着,心绪随着箜篌弥漫游离,就连子兮与她使眼色都没看到,身边的胥莞反应过来,侧身过去朝她小声说道,“大王叫你,还不快些起身。”
子嫮打了个激灵,便回神过来,慌乱中起身险些将案前丰肴酒菜打翻,清酒在樽杯中晃荡一番,浅浅溢了一些出来,浸湿小片案上明黄色的鱼跃龙门锦缎。
这一番动静不大不小,却吸引了宴台上一众注视,箜篌音仍音弦婉转着,却再难勾起大家兴趣,明色斜着明眸将她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瞧好戏的嘲谑,“子妃妹妹怎得被大王一声爱妃吓成这样”
子嫮心虚,只得低着头朝武丁福身行礼,“大王,妾身失仪了。”
子兮刚要起身便被一旁的父亲拦住,子赏朝武丁恭拜,“大王恕罪,是臣下教女无方。”
他们身旁便是明色之父西北诸侯明寿,明寿微眯着目光瞧着高位上一言不发的武丁,捻了捻鼻翼下方的胡子,语气略带戏谑道,“子妃乃是大王天命求得的女子,佑着大王凯旋,又既能承王恩之意登上大王的骄撵,想来此番虽是有些失仪,大王定是不会怪罪,子将军又何必如此惊慌,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天子之事才如此吗”
子兮面上凝重着,心中心疼自家妹妹处境。
他这番话意有所指,自从子嫮乘武丁骄撵进了商宫,后庭前朝便一直议论纷纷,迷惑大王妖媚之术此起彼伏,更是连着子家都连着被传成配合子嫮得宠而制造意外的刺客,这等罪名可是杀头大罪,今日宴台上皆是王室诸侯重臣,谣传端到台面上,本就不好看,却由不得人吃与不吃了。
箜篌曲终,一时间宴台便空寂下来,静默得唯有时光绵绵流淌。
子嫮不敢再造次,只得呆呆站在原地,否然再无端与家族惹祸蒙羞,她才真的无可奈何了。
姒洛轻叹一口气,这等牵绊后宫女子的前朝是非她见得太多了,越是丑寒鄙陋无中生有的谣言,越是会被人活生生端出来,她淡笑着,“许是方才箜篌美妙,叫子妃走神了。”
宗伯王宇是九卿老臣,他从行列中跪匐出来朝武丁叩拜,“只怕是箜篌无意,人心有虚,近日有关子妃之事人尽皆知,有些于大王危险之事,还是早日查清为好,以免祸起萧墙,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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