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何处

    白日里见着的那个粉红女郎此时正在门口站着，自左云的门一打开她就已经扫了几眼，看左云不声不响地从自己面前经过也没有再招呼。

    这里既然是烟花之地，白日里断然是没有什么生意的，本是想开个饭馆之类的也只有打住，欢儿不能离人太久，先卖些点心糊个口，再想办法把这宅子卖了另寻出路是目前左云仅有的打算。

    这现蒸的桂花糕凉了就硬了，因着长得太过招人，左云也不敢去太过明亮的地方，在这人流涌动的柳巷中，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件素白披风里的左云显得怪异又拘谨，一来二去，竟是连一个糕都没有卖出去。

    眼看着宵禁时辰就要到了，一些客满的院子也开始关门，心里惦记欢儿，即使有些沉重，左云还是只得挎着篮子往回走。

    粉红女郎身后的今日也生意不佳，左云到门口时，一个小厮正在取门上的灯笼，看着左云仍旧不声不响的样子，这位终究又叫住了她。

    “这位夫人篮子里装着什么”

    想着自己早间的作为，左云有些理短，即使不想开口，还是硬着头皮道:

    “卖些桂花糕，刚出的锅，这会儿还热着。”

    “噢，倒是没吃过，拿几个尝尝鲜！”

    说罢，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这手倒是极美的。

    为了保温，这竹篮里本就塞了些布条，加之这竹篮又有盖子，这桂花糕倒还是温热软糯的，这位说是尝尝鲜，竟是一口气吃了七八个往上。

    吃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位假意搽了搽嘴，复而，又哈哈一笑:

    “竟是忙得忘了用晚膳。”

    他身后取灯笼的小厮闻言抽了抽嘴角，怕是下午那两大碗是喂了狗了。

    也不问价钱，这位径直从胸口掏了十几枚铜钱硬塞给左云，就又嘻嘻哈哈走了回去，左云没有看错，是直接从胸口掏出来的，这钱直至左云回屋，还是温热的。

    将余下的桂花糕收好，喝了些已经冷掉的米汤，左云便带着欢儿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左云就又起身了。先在厨房里灌了一肚子米汤，再把昨天剩下的桂花糕热好，左云才去叫欢儿起床。

    原本乖乖吃饭的欢儿，看着一直未曾动筷子的左云，先是楞了一楞，随即把一块蘸着最多糖的糕递到左云嘴边:

    “娘亲，你吃。”

    看着这个总是让自己心疼的孩子，左云到底没有能够拒绝，吃完一顿窝心的早饭，两母女在整条巷子还在沉睡时就出了门。

    找了几家倒卖房产的商铺，左云才彻底死了心。也是现在，左云才明白，为何能够以那么低的价格买到这个院子了。

    自古贺侵国以来，大燕元气大伤，虽然表面看起来繁华依旧，其实国力根本没有真正恢复，在此外强中干之时，又大举攻打古蔺，看着虽是热闹异常，实际却已是不堪重负。众人只晓得一统大陆的千古功勋，却不晓正是这穷兵黩武害得自己苦不堪言。每每这个时候，最值钱的都是生活物资，而最不值钱的就是房产地契了。

    左云自是因为一直身不由，不知形势，要不然也不会上了这恶当，弄得自




第四十九章创业伙伴
    回绝了小厮，左云也没有心思再出门。￣︶︺sんц閣浼镄嗹載尛裞閲渎棢つ在明黄的烛火下教欢儿识了一会儿字，就忧心忡忡的睡下了。

    翌日一早，左云就去集市买了一只母鸡，就着前几日收的一些当归，炖了一锅喷香的鸡汤。

    久不见油水的欢儿硬是在左云的强行阻止下才没有继续吃下去，给欢儿拍了拍背，哄着她又吃下些助消化鸡内金，左云才稍微放了点心。

    午时，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中天，秋蝉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叫着，整个巷子却是人影都难得见着。

    把一盅上好的汤水放入竹篮，左云还披着那件披风，人已经站在了紧闭的门前。

    悦意还没有起，被同样睡眼稀疏的门房带着穿过三进的院子时，左云有些畏缩地拉低了帽檐。

    待左云站在悦意粉红地堪称惊心动魄的闺房中时，她才刚刚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左云，悦意咯咯一笑，随即拉开身上的锦被，竟是连外衫都没有披上一件，就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左云面前:

    “别介啊！坐吧！”

    捡了就近的一个凳子坐下，将披风褪下，左云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悦意鼻翼微动，直直看向了左云手边的竹篮子。这倒也好，免去了左云一通解释。

    待悦意心满意足地喝干净了最后一滴汤水，左云面色也沉稳了许多。

    “这几日多谢姑娘照顾了。”

    “噢”胡乱抹了一通嘴，听左云如此说，悦意难得慎重地抬起了眼。

    “眼下生活都不容易，这桂花糕日日吃下去，怕是也腻了。”

    貌似慎重的点点头，悦意接下来的话，又让左云有哭笑不得“这鸡汤倒是也挺不错的。”

    与李云舒、曹厉等人相处惯了，左云说话总是点到即止，可眼前这姑娘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左云有些不耐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撑着桌面，左云身子微微前倾:

    “姑娘还是不要再来买我的桂花糕了，这样的感激不尽，我有些弄不明白。”

    看着一本正经的左云，悦意有些好笑，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别介啊！不就几个桂花糕的事么。”

    被这一通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左云脸色微微沉了沉，心想反正话已经带到了，也没必要再过多纠缠，就又重新拉上帽帷，提了篮子，准备出门了。

    看左云有些真怒了，悦意忙敛了笑意，匆匆起身拉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左云。

    顺着腕上那双染着鲜红蔻丹的手往上望去，越过不可描述的粉红里衣及一片重峦叠嶂，定睛望着终于现出些慌张的悦意，左云淡淡开口:

    “你且说吧！”

    被逼得终于现出正形的悦意心中有些讪讪，还真没料到这不声不响的居然也是个厉害的。

    “我已经盘下了这个。”

    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恩惠，左云也不言语，就这么直直望着悦意，看她到底能说出个什么缘由来。

    “你也是个聪明的，看得明白，这是要撑不下去了。”

    “嗯！”压住不耐，左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示意悦意继续说下去。

    “不瞒夫人，我并不是自小在这勾栏院中的，因为些变故，才入了娼籍，反正是有些身家的。原本是另有打算，可现下这光景，让我有些力气也无处使，本是想就此打住，但却又让我遇着了夫人。”

    悦意说到此处，左云心中已经一片雪亮。其实她刚一开口，左云就觉着些滋味，还让她继续说下去，也是左云想等她道明，再一口绝了她的念想，自己这一副颜色，自驿站走来，左云就再清楚不过了，心想避得了山匪泼皮，还避不了你这老鸹娼妇

    见左云愈发冷下来的眉眼，悦意知道左云是会错意了，忙解释道:

    “夫人是误会我了，夫人的正派我是见识过了，就是那



第五十章 开山之作
    从回来，左云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不说悦意来寻求自己合作的意图，单就悦意盘下的阔气，就让左云不得不多想。

    这几年来，左云已经养成了谨慎的性格，也正是这份谨慎，让左云无数次避开了祸端，所以，即便可以说是走投无路，左云还是没有立即就答应悦意的合作，她想要认真想想，务必认为是合理的，才敢真正开始计划出路。

    之前在盛威镖局，左云阅读了众多大燕的菜谱，其方法，完全可以说是及其粗糙的，而且曹厉贵为大燕皇子，连他都算默认了左云做菜手艺，悦意的看重，也就可以说是合理了。

    再说悦意盘下，这自然不是左云可以深究的，可要想做主，这个行为，也谈不上奇怪，所以，整个事件，勉强也能算是经得住考究了。

    梳理完同悦意相识以来的种种，虽然还是有些没底，但眼下的状况，比之之前一头撞进盛威镖局，却是好了太多，且看着吧！多留神些，总好过提心吊胆地卖着桂花糕，让欢儿吃了上顿没下顿。

    想得明白了，左云也稍放松下来。虽然整件事还是透着些怪异，但总算是先解决了左云当前面对的头等大事，那就是吃饭问题。

    第二日，左云睡到自然醒才悠悠起身，母女两就着昨日剩下的鸡汤，吃了些馒头和时蔬，又烧了一大锅热水，细细洗了久未清洗的头发。在院子里晒头发的当头，一身恶粉的悦意才找上门来。

    今日没有乔装，左云直接就见了悦意。因为以后两人见面时间多，左云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次次蒙混，所以悦意进门时，左云就留心着悦意的神色，但凡有一点觊觎之心，左云都会另做打算。

    悦意同时也在打量左云，之前虽然见过几面，但左云脸上都抹着黄粉，不大看得出美貌，昨日同左云解释不是要打左云的主意，悦意也觉得左云是有点自视太高了，今日见着真容，悦意总算明白过来，这位夫人实在是太值得觊觎了，难怪她这么谨慎。

    暗自平复了自己的惊艳，悦意就若无其事地问起了左云的打算，期间只谈合作上的事，一眼都没有多看左云。

    果不其然，左云看悦意的眼神就和善了许多，不但同意了合作之事，接着又问起悦意的具体计划，以及两人的分工及利润分成。

    对于左云迅速进入状态，悦意十分满意，就对左云提出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解答，期间两人虽然有些不同的见解，但整个过程，也称得上是及其顺利了。

    几个时辰下来，两人不但协商好了具体事务，还敲定了两人的开山之作-----水晶桂花糕，对于左云三、悦意七的利润分成，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正午时分，悦意就告辞了，别看这悦意风风火的，但进出时间，却都挑了这一天中乐巷行人最少的时候，就这一点谨慎，左云还是满意的，同时对待悦意也更慎重了几分。

    ……

    里，悦意看着左云给的购物单子，又回想起刚才左云认真刻板的自我介绍，不禁有些出神。

    “左云”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悦意苦苦思索，大燕有名的美人里，好像确实没有这一号人物。

    ……

    自悦意走后，左云便对着院子的桂花树发呆，金桂香味最浓郁的时候不过半月，眼下正是时候，这也是左云定下水晶桂花糕的主要原因。可也是这个原因，过不了多久就得重新定菜单了。

    考虑了一番，左云就招呼着欢儿摘花，欢儿久关在院子里，能够活动一下，再高兴不过，一下午，满院子就只看到两母女上蹿下跳的身影。

    第二日，悦意拿来大罐糖粉时，左云的院子里已经晾了几大盆溢满芳香的金桂，那几株可怜的桂树却是差不多都秃了。

    其实糖桂花要腌制一番才更具风味，之前左云用火将桂花炕熟，也是为了现卖才出的下策，破坏了桂花的原味。

    将装满糖桂的罐子放到井里冰着，左云又开始考虑如何能够在外形上将糕点做得更精美一点。

    等悦意将糯米粉、木薯粉、木质的压模都准备齐，糖桂花也刚



第五十一章 心有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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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事情就像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忙碌的左云抛到了脑后，之后又修整了一日，左云就马不停蹄地推出了新点心。

    自那一日后，悦意再没有在人多的时候造访过，所以即便两人的生意红火，左云和欢儿还是如以往一般，过得安安静静。

    第二种点心推出半月之后，悦意就给左云拿来了这一月收支账本。虽然左云不擅长此道，可这账目记录得井井有条、清清楚楚，左云看得也不算吃力。

    拿了悦意给的分成，当夜左云很没出息地辗转难眠，这算是左云来到这异世亲手赚得第一笔银子，虽然数量不大，可这分量，却是极重的。

    把银子稳妥地放在床下的木箱中，左云才算放心，重新躺下后，又不免有些好笑，自己的这番做派，像极了那些守财奴，真恨不得把这些银子缝在身上，才高兴呢！

    银子自然不能缝在身上，可每月稳定的进账却让左云越发踏实起来，其实，自始至终，左云求得不过是一个衣食无忧，看着欢儿逐渐红润起来的小脸，左云脸上的笑容一日多过一日。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左云同悦意也熟稔起来，除了每次必会一惊的衣品，左云发现，悦意当真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才。

    不说敏锐的商业嗅觉，以及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单就这干净漂亮的账本，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所以有时，左云也会忍不住想，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生在了这烟花之地，如果在左云的前世，妥妥就是一个女强人。

    但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即便是这样的出生，悦意还是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方天地，左云觉得，能遇见这样一个人，真是自己的幸运。

    幸运的左云，于是更加努力地经营自己和悦意的点心生意，在院中寒梅悄悄打上第一个花骨朵的时候，左云藏在床下的小箱子已经装满了大半。

    看着院中的寒梅，左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居然又到了冬天，细细算来，她来到这异世已经快三年了。

    这三年里，左云经历了很多前世想都没有想过的惊心动魄，有时突然从梦中醒来，仍旧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错觉，如果不是看到身边酣睡的欢儿，抚摸着温暖厚实的被褥，左云都要以为自己仍旧是睡在小月镇潮湿的地铺上。

    每每此时，左云就会起身点上一盏油灯，确认自己早就离开了那些过往，才能继续入睡。

    于是，刚一入冬，左云就烧上了炭火，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得一晌好眠。

    许是这些温暖的炭火驱散了左云心中的阴霾，入冬之后，左云竟睡得分外踏实，白日里忙碌但是充实，夜里也一觉至天明，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左云，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安乐无忧了。

    安乐的日子，总是闲适且从容的，除了日日在厨房里操劳，左云还抽空带欢儿出去又玩了几趟，除了给欢儿和自己添置了几套冬衣，还买回些针线，每日晚上就在油灯下试着绣些花样，虽然绣的不像样子，也好歹打发了漫漫长夜。

    因为害怕悦意找不到自己再着急，每次出门，左云都会提前告知悦意，每每此时，悦意的眼色就有些不自然，左云当然知道悦意不是在限制自己的自由，只是尊重是相互的，左云只求自己能够做好本分，悦意到底作何感想，左云反倒不是太过在意。

    两人就这样有礼有节地相处着，时间也过得飞快，最近一次出门时，左云突然发现街头巷尾都热烈地讨论着古蔺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