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锦绣

    二人站在门外等候，一会儿的功夫小太监出来说道：皇爷有旨意，宣钱遗爱陈名夏觐见！

    钱遗爱身为正三品官员，站在陈名夏前面，第一个进入乾清宫，躬身施礼道：臣钱遗爱，见过吾皇万岁！

    这时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钱遗爱来了，正好朕要问你几件事！说话的正是大明皇帝朱宏三。




第七百八十二章 慷他人之慨
    朱宏三看到帅哥钱遗爱走进来给自己行礼，朱宏三十分高兴。对钱遗爱朱宏三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当然不是龙阳基情，而是看到后辈人那种舔犊之情。

    钱遗爱跟随母亲到广东时才十二岁，正是后世初中生的年纪，这十年里朱宏三对钱遗爱真是比教育自己儿子还上心。太子朱海因为有国家法律在那摆着，必须按照天地君亲师那一套教育，朱宏三对朱海的教育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当年纪和太子相仿的钱遗爱出现在朱宏三面前时，朱宏三真的把钱遗爱当成自己儿子那样教育。

    当然朱宏三什么儒学典籍根本不懂，后世学的那些知识也早就还给老师了，朱宏三能教给他的只是自己这一生的社会阅历。朱宏三后世活了三十多年，这世活了将近四十年，近七十年时间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阅历比钱遗爱的老子钱谦益强上不知多少倍。所以在无良姐夫朱宏三的教育下，钱遗爱和他老子一点儿都不像，反而学会了朱宏三那套吃饱饭骂厨子放下棍打花子撵瘸子骂哑巴的处世哲学。

    当然朱宏三身为一个帝王，不会为了个人好恶去培养官吏，他重用钱遗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外戚。

    朱宏三当年只是湖广武昌县一个偏远宗室，社会地位比老祖宗朱元璋强不到哪去，唯一强的一点儿就是不用出去要饭，但是在自由上和朱元璋根本没法比。朱宏三身为宗室根本不能离城十里，当年朱元璋好歹还是个自由身，可是满世界闲逛。

    有了身份的束缚，朱宏三在前期根本不能有什么动作，没办法只好使用手段和武昌的世家大族马家拉上关系。当然马家的加入让朱宏三前期发展很顺利，但是建国后依附大族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

    朱宏三称帝后就一直或明或暗的打击马家的势力，通过在湖广集团内部培养佟养甲，还有分化马家的姻亲冯自用，这都是朱宏三保证自己统治的手段。但是马家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朱宏三活着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朱宏三挂了，太子朱海上位，东汉后期外戚干政的乱局就要重现明代。

    所以朱宏三要在自己老婆中挑选另一个外戚，用来牵制马家的势力。最开始朱宏三挑选的是陈子壮的女儿陈氏，但是陈子壮玩政治实在不是马明远的对手，在被马明远攻击后陈子壮只能下台，同时陈子壮的女儿出身太低，嫁过人还是个寡妇，朱宏三没办法只好抛弃陈氏，在选一个。

    这时钱遗爱就进入朱宏三的人选名单中，在朱宏三诸多老婆中，除了原配大老婆马小芳以外，就是钱遗爱的姐姐，贵妃钱雨婷出身最正。钱雨婷是钱谦益的嫡出女儿，同时还有弘光皇帝的册封诏书，这种身份地位在讲究礼法的明代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当皇后马小芳死后，朝中推选钱雨婷当皇后的声望最高。

    同时钱雨婷出身世家大族，小时候受过良好的教育，性子非常温顺，在太子登基后必定不会在后宫闹什么幺蛾子。这一点上要比皇贵妃马如烟强上许多。马如烟虽然也是出身世家大族，但是功利心太重，在朱宏三面前有意无意的再说太子的坏话，准备鼓动皇帝让她自己的儿子秦王朱江当太子。

    马如烟这一点就犯了朱宏三的忌讳，虽然朱宏三也不喜欢朱海，也喜欢像自己的秦王朱江，但是朱宏三除了是一个父亲以外更是一个国家的皇帝。在太子无错的情况下就废立太子，这不是让国家产生政治动荡吗？

    经过深思熟虑后朱宏三决定还是不动太子，毕竟在治理国家上朱海干的还是不错的，虽然朱海有些文弱，但是只要有军队的拥护，再加上马家的辅佐，朱海应该还是一个好皇帝。

    既然决定这样，朱宏三就要防止马明远的势力过大，朱宏三绝对不能看着相权大过君权。但是为了保护太子还不能将马明远的势力削弱的太厉害，所以就要在太子一党中培养第二支外戚势力。这个人要是太子的心腹，还要和马明远不对付，同时在宫中还要有助力，这个人选就是钱遗爱。

    为了加深钱遗爱和马明远的对立，朱宏三才不合法度的饶过内阁，直接用军机处的名义给钱遗爱下升官命令，正是让钱遗爱和马明远产生矛盾，再加上钱遗爱和马明远分别支持朱海的两个儿子，这样一来钱遗爱和马明远再也没有化解矛盾的可能。就算朱宏三现在死了，太子朱海上位，朝中有佟养甲和钱遗爱牵制马明远，朱海在这几个人中左右逢源，也能做一个安心的皇帝了。

    朱宏三看到钱遗爱进来，笑道：钱小子，这么快你就来了？看来对这个顺天府知府十分渴望啊！

    现在是面君，并且还是正式场合，皇帝可以和你调笑，但是你不能和皇帝调笑。钱遗爱赶紧躬身说道：陛下，臣在路上走了十天，在今天到达京师，马上就要面圣！

    好！钱遗爱，你看过京师城里的情景吧，你作为新任知府，你说说想怎么办？

    钱遗爱早知道皇帝要问什么，再来以前已经做过功课，现在听皇帝问起不紧不慢的答道：陛下，臣这一路上看到京师的情景心中十分感慨，北直隶这里和南直隶一比实在是天上和地下，南京百姓生活富足，北京百姓食不果腹；南京商业繁荣，北京商业凋零；南京市面上治安稳定，北京臣进城后看到数起劫案。南北二京差距如此之大，正是南京有陛下统治多年，而北京这里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不过臣相信，随着陛下北伐成功，陛下的新政在北方推行开来，北京百姓过上和南京百姓一样的日子指日可待！

    钱遗爱这顿马屁拍的朱宏三十分舒坦，朱宏三笑道：钱遗爱啊钱遗爱，朕让你来是解决问题的，并不是听你来拍马屁的，虽然你说的大体上都是事实！既然有这么多问题，你说说你这个知府应该怎么办吧！

    钱遗爱心中暗骂朱宏三厚颜无耻，将所有官员努力的成果归于他一身，但是嘴上却说道：陛下，让北京马上和南京一样是不可能的，但是臣可以保证，在三年里将北京大变样！

    好，说一下你的大概构想！

    是！臣的观点很简单，放开搞活！放开就是将北京十三门所有税关取消，所有商户只需交经营税即可！搞活就是激发北京民间的商业力量，臣发现北京现在是一潭死水，人人都面无表情，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所以臣想请旨，适当的对北京本地大户开放市场准入，臣发现就在北京不远的山西就产煤，可否请陛下放开煤炭的开采许可，让北京大户参与其中。同时将被南方商户把持的食盐白糖钢铁粮食等让出一些份额给北京一些大户经营！

    钱遗爱这席话表面上没什么，一副为国为民的嘴脸，但是暗地中可是动了湖广集团的蛋糕。因为在朱宏三体系中，粤党主要在广东玩种地，浙党和东林党都是南直隶和浙江的大地主，他们主要收入来自经济作物，比如说茶叶和蚕丝。可是楚党就不同了，楚党几个领头的都是大商人大资本家。

    马明远家主要玩金融，搞一些通存通兑赚取利息。佟养甲家以钢铁起家，琼州的大铁矿有三分之一佟家的股份。马济远家主要是雷州半岛的制糖业。冯自用家是盐业，付文龙家中在安南的鸿基煤矿占有大量的股份。所以钱遗爱让皇帝下旨在食盐白糖钢铁粮食煤炭上分给北京大户一些份额，这实在是从湖广集团嘴中抢食啊！

    钱遗爱这话刚说完，站在朱宏三身边的姚启圣不禁看了钱遗爱两眼。姚启圣本来不认得钱遗爱，但是久闻钱遗爱的名望，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学习好的书呆子。但是今天听到钱遗爱这几条不禁心中对钱遗爱刮目相看，这几条真是要了湖广集团的老命，但是对朝中其他几大势力半点影响都没有。

    同时钱遗爱还抓住朱宏三心中的痒痒处，朱宏三刚占领北方，正是需要北方世家大族归心的时候。这个时候在北方抛出钱遗爱这几条，不用想北方世家大族必定全心拥护朱宏三，这对朱宏三迅速占领道德制高点有很大的益处。还有最主要的这几项根本不用皇帝朱宏三出一分银子，反正用的都是湖广集团的钱，慷他人之慨何乐而不为呢？按照姚启圣对皇帝朱宏三的了解，这个建议必定能得到皇帝的支持。

    事实也正像姚启圣估计的那样，朱宏三听完后哈哈大笑：好！钱遗爱你真是朕的好臣子，你们几个对钱爱卿的意见没有疑问吗？

    现在屋中除了小太监和锦衣卫就是军机处的人，姚启圣是福建人，你们东林党和楚党死斗管我毛事！陈名夏是东林党，刚和钱遗爱达成结盟！李承恩是浙江人，也不是湖广人！所以屋中这些人都齐声说钱遗爱的建议十分得当。



第七百八十三章 落井下石
    朱宏三看到乾清宫中的人没有反对，对姚启圣说道：熙之，你们军机处将钱遗爱的意见形成圣旨，然后发往北方各省，从今天开始，粮食食盐白糖钢铁煤炭都对长江以北各省开放，比例吗先定四成吧！对！将钱庄通存通兑也加进去！朱宏三这时才想起来还有马明远的产业没有动，故而将钱庄也对北方各省开放。

    朱宏三这份圣旨对后世影响十分深远，以后历代皇帝在南北经济分成上都依照这份圣旨来办，北方占四南方占六。同时这份圣旨的发布让朱宏三彻底取得北方士人的拥护，北方士人看着南方那些土财主上千万的赚取银子已经看了七八年，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能不全力拥护朱宏三吗？至于什么朱宏三的出身血统问题，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已经根本不成问题了。

    对钱遗爱个人来说也不是半点好处也没有，东林党和楚党浙党不同，并不是一个地方势力。东林党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政治集团，其中南直隶文人占了大部分，但是北方文人也有不少。那个侯恂就是河南人，事实也证明侯家在事后也分到了不少利益。所以钱遗爱这份计划让他赢得了士林的称赞，什么士林明日之星未来首辅等等名头，可劲的往钱遗爱头上戴。

    作为皇帝的朱宏三是获利最多的一个，除了获得北方士人的拥护，还打击了尾大不掉的湖广集团，同时还加深了楚党和东林党的隔阂，让钱遗爱和马明远再无携手可能，对分裂朝臣有很大的好处。

    当然这份圣旨也不是没有副作用，以前楚党和东林党还有些情面在，毕竟中国人最讲究面子，只要不是抱你孩子跳井，见面还可以友善的打招呼。但是钱遗爱这个狗屁主意一出，立刻将东林党和楚党的关系逼到死地，再无回旋的可能。

    但是这点副作用朱宏三根本没放在心上，朱宏三的信条就是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老子没去抢你的就不错了！

    朱宏三十分满意钱遗爱的建议，笑着说道：子高你说的很好，朕很满意！朕离开南京这么长时间都有什么趣闻吗？你说说让朕高兴高兴！

    朱宏三原本的意思只是想闲聊两句，但是钱遗爱听到皇帝这么说知道落井下石的机会来了。

    陛下，您驱除鞑虏中兴大明的消息传到南京，整个南京都沸腾了，家家都为陛下立了长生牌位，大家都说陛下结束这个乱世，真是功比光武啊！

    朱宏三听钱遗爱这么说心中十分得意，其实也难怪朱宏三得意，这件事确实做得很不错，历史上能和朱宏三比肩的也就是汉光武帝了。

    南京的官员怎么说？朱宏三还想问问文官的反应。

    陛下，在南京的所有官员都欢欣鼓舞，齐声称赞陛下的圣德，但是马首辅有些不对！

    哦？马明远怎么说的？

    回陛下，首辅倒没说什么，只是在其他文官欢庆的时候首辅面有不屑之情！

    钱遗爱这句话说得十分巧妙，如果说马明远当面说皇帝怎么怎么样，朱宏三也不相信马明远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这个面有不屑可就微妙了，可以是看不起皇帝，也可以是看不起北伐这件事，这就全凭人的想象了。

    其实钱遗爱这么说倒不是特意抹黑马明远，马明远对自己这个皇帝妹夫真的没怎么看得起。

    朱宏三听钱遗爱这么说心中大怒，这就像一个人正在吹牛逼吹的自嗨，可是下一刻就被边上一个人啪啪打脸，这实在太侮辱人了。朱宏三深信钱遗爱所说的，因为朱宏三知道马明远就是这么想的。

    在马明远心中朱宏三取得的一切都是马家的功劳，没有马家你朱宏三能在武昌就拉起队伍？没有马家你朱宏三能找到合适的文官队伍？没有马家你朱宏三能平安的逃到广东？所以朱宏三的胜利其实是马家的胜利。这正是马明远心中所想，并不算钱遗爱陷害他。

    听钱遗爱说完朱宏三眼前仿佛出现马明远那张帅脸，正在不屑的看着自己，嘴里说道：你就是个废物，要不是我们马家，你早就死在武昌了！

    朱宏三越想越生气，气的一张胖脸雪白，边上的李承恩看到皇帝心悸之症要犯，赶紧上前抚前胸拍后背，同时将桌子上的水杯拿起，伺候朱宏三喝了口水。这个茶杯里并不是普通茶水，而是泡的银杏叶。朱宏三知道自己血压高，很容易出现心脑血管疾病，所以按照后世的经验，找来银杏叶子泡水。

    在李承恩的拍打下朱宏三好容易缓过这口气来，下面的陈名夏看到机会来了，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这里正好有南京内阁传过来的折子！

    李承恩看到陈名夏还在这添乱，说道：陈大人，你没看皇爷身体不好吗？有事明天再说！

    朱宏三摇了摇手说道：不用，朕还没那么脆弱。陈名夏，你念一下！

    陈名夏心中大喜，赶紧将南京内阁的折子打开，在乾清宫中就念了开来。

    折子很短，内容也很清楚，就是内阁觉着军机处不能命令内阁，所以将陛下的圣旨封还，如果陛下还想让内阁去北京，请用正式圣旨的格式下发。

    姚启圣是军机处首席军机，屁股决定脑袋，虽然姚启圣不想卷进楚党和东林党的党争，但是现在内阁骂上门来，说你们军机处狗屁不是。这时军机处的领头人姚启圣再不说话，以后军机处也没人听他的了。

    姚启圣站出来说道：陛下，内阁这是大不敬，不管哪里发出的圣旨，都是陛下的圣命，内阁这样做分明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姚启圣和陈名夏在这里大骂内阁，但是他们说的话朱宏三一句没听进去。朱宏三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的盘算一遍。

    这份折子虽然是以内阁的名义发出，但是朱宏三知道其实这就是马明远的意思。如果强压内阁就要解决马明远，虽然马明远只是一个比较大一些的蚂蚁，朱宏三用一只手就能弄死他，但是弄死以后怎么办？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正需要用人之时，同时江南新政也正在有条不絮的推行，这时处分马明远后用谁来当这个首辅？朱宏三起家依靠的荆楚士人集团，所以这个首辅必须在楚党中挑选，说白了也就是在自己的四大谋士中挑选。

    马明远下去冯自用行吗？冯老二只是个行政官僚，让他听命令干活行，但是作为大管家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肯定不行。

    佟养甲能力手段都够用，但是佟养甲和东林党钱谦益他们不清不楚，对待新政也含糊不清，所以佟养甲也不行。至于退休的马济远更是新政的绝对反对者，所以马明远下台这个接班人实在难以挑选。

    除了这四大谋士外，第二梯队还是有几个首辅的苗子，比如说财政部的陈子龙，还有在河南当布政使的张家玉，但是这些人资历太浅。陈子龙虽然早在武昌就和朱宏三有交往，但是正式参加革命队伍是在广东时期，现在朝中排在陈子龙前面有资格入阁的还有七八个人。

    张家玉更是如此，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如果按照官场正常规律张家玉现在应该只是一个知府，正因为有朱宏三破格提拔张家玉才能当上省级官员，让他入阁更不能服众。

    朱宏三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一个好人选接替马明远，没办法只能再接着用这个马明远了。

    朱宏三心中想道：你娘的马老二，老子就在忍你一次，再有下次老子宁可新政不搞了，也要弄死你！

    想到这朱宏三挥了挥手，对姚启圣说道：既然内阁不同意那就用玉玺下圣旨吧！

    钱遗爱原本看到皇帝的脸色被气的雪白，然后又变的通红，原本以为这次马明远肯定倒霉了。但是没几分钟事情来个大反转，皇帝竟然服软了。

    依着钱遗爱对皇帝的了解这根本不可能，朱宏三向来讲究睚眦必报，那里能强咽下这口气的道理。钱遗爱刚要站出来说话，但是身边的陈名夏拉了他一下袍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朱宏三有命令，姚启圣和陈名夏赶紧领旨，然后下去准备用皇帝的名义再给内阁发一道圣旨。

    出了乾清宫，钱遗爱低声问道：陈大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