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锦绣

    瞿式耜被朱宏三俘虏后原本想一死，但是那知道朱宏三这个昏君抓住瞿式耜的弱点，用家国大义胁迫他再次出山当官。这次瞿式耜以为终于不用在掺和朝堂的党争了，毕竟他不是中央官员而是地方官。但是哪想到朱宏三这里党争比朱由榔那边还厉害，朱由榔还只是分为楚党和东林党，朱宏三这边大的政治派别就有四个，其中楚党还分为三个小团体，浙党还分为浙东派和浙北派。

    再加上瞿式耜经过这次苏州事件，发现朱宏三这个皇帝和他的老祖宗朱元璋根本就是一路人，残忍无情。这种君主还是早早离开为妙，所以瞿式耜在牢中就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马上辞官，再也不趟这里的浑水了。

    姜曰广看瞿式耜这么坚决，知道他下定决心了，但是姜曰广根本不能让瞿式耜就这么辞官。现在东林党属于青黄不接，在内阁只有姜曰广这么一个人苦撑，各部中也只有一两个侍郎是东林出身。地方中的封疆大吏倒是有几个，但是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资历不够，所以姜曰广是将瞿式耜当成自己接班人来看待的。

    现在看到接班人要撂挑子不干活，姜曰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好了，现在不要说这些，先回去梳洗一下吧！

    姜曰广让家人去了胡同口，找了两顶小轿，然后拉着瞿式耜和张同敞回了自己家。

    姜曰广的府邸很大，作为一品大员姜曰广每月的俸禄就有一千银元，每年上万个银元，这还不算一些冬夏补贴，所以姜曰广就算不受贿小日子过的也很好。

    姜曰广的儿子姜襄在金声桓江西反正时就和父亲一起跟随朱宏三，也算的上是抗日干部，所以全国胜利后论功行赏，姜襄被选官去了四川，当了重庆的知府。所以姜府上除了丫环仆人外，只有姜曰广老妻在。

    瞿式耜和张同敞进府后先拜见了姜曰广的老妻，然后在仆人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换上一套新的衣服。

    姜曰广在书房等候瞿式耜师徒，看这二人坐定后姜曰广问道：起田，你真的想要辞官回家吗？

    瞿式耜听姜曰广问起，叹了口气说道：燕及公，在下原本朱宏三这个昏君能刷新吏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但是看看现在！朝中被奸党控制，地方到处一片乌烟瘴气，民间都以金钱为目的，到处都是礼乐崩坏！这个社会已经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了，所以在下要辞官！

    姜曰广也是儒学大家，自然知道传统的儒家认为只有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各有其礼，才能达到儒家心目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的理想社会。可是偏偏在明代中期出现了王阳明这个圣人，王阳明的心学提倡解放思想，个性独立。当然这种思想没有错误，错就错在这种思想大流行的时候赶上明末大乱世。

    在王阳明以前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的时候，儒家于客观实在没有实际意义，因而仅是想，而不是做。但是王阳明的出现，让一些读书人发现原来传统儒学并不只是能想，反而做的可以更好。

    当然这种思想是进步的，但是王阳明忘了一点，这个社会上能做事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停留在想这个阶段上。所以在王阳明的心学占据统治地位后，以前那种传统儒学彻底被驱除出朝廷，这也是明朝后期党争不断的根本原因，大家都知道想做要统一，但是个人能力有限，我不会做你为什么要做？再加上心学倡导个性独立，你张居正怎么了？不也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你皇帝怎么了？不也是一日三餐？

    当长幼尊卑没有后，在地方体现的就是道德沦丧，地方的知识分子以穿奇装异服为潮流，地主乡绅以金钱万能为己任！在朝廷就是一帮没能力的小人看不上有能力的能人，同时因为心学的影响，看不上你老子就要骂你，管你是什么皇帝首辅！最后发展到就是以张居正的权威，都不敢压制言论，这样的朝廷还能有好吗？（关于心学的反面意义小生有空单独发一个帖子说一下，这里就不详细的说了！）

    瞿式耜师从东林大佬钱谦益，学的正是心学那一套，不过瞿式耜比其他东林党人要强上不少，瞿式耜有多年为官的经验，他知道只说不干是不行的，所以才能在被俘后被朱宏三蛊惑，为了家国天下再次出山，推行这个阻力很大的新政。

    可是朱宏三干了什么？竟然在朝中楚党的诬陷下，不经过调查，没有任何证据就将瞿式耜抓了起来，这实在让实干家瞿式耜太伤心了。

    姜曰广听瞿式耜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起田，老夫知道你心中苦闷，但是我们东林现在朝中无人可用了，老夫今年六十九了，明年就要致仕了，你说老夫一走谁还能支起东林这个摊子呢？

    明代官员七十致仕，但是主要要看皇帝的意思，皇帝就是想用你也没办法，严嵩就是七十六了还在干首辅的差事。但是姜曰广知道自己不是严嵩，并没有皇帝的圣眷，再加上朝中楚党在边上虎视眈眈，只要明年时间一到，马明远必定将自己排挤出内阁，到时候在找接班人就晚了。

    燕及公，为何非挑上在下？云贵总督吕大器直隶总督侯恂四川总督何腾蛟还有燕及公的弟子湖广总督刘思赉，这些不都够资格入阁吗？

    起田，侯恂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今年六十八了，还能干几年？何腾蛟当年在湖广首鼠两端，根本不被陛下信任，他根本不能入阁！吕大器倒是年纪资历都够，但是别忘了吕俨若是四川遂宁人，和冯自用是乡党，这样的人如何让东林其他人信服啊！至于刘思赉，他年纪太轻，今年只有五十二岁，在你致仕后他接任你还差不多，现在太早了！

    瞿式耜这么一想还真是这样，东林党在地方上看着势力很大，全国十个总督东林党就占了四个，这还没算上巡抚布政使呢，可是这些人数虽多，但是够资格入阁的真就是自己这么一个。

    这个时候瞿式耜在心中做激烈的斗争，到底是留不留呢？留下将来一定要和楚党交手，楚党势大，自己很可能得不到善终。但是不留呢？入阁的吸引太大了，儒家讲究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修身瞿式耜做到了，平天下瞿式耜自问还没那个能力，那就只剩治国了！

    姜曰广看到瞿式耜犹豫，知道他心中在担心什么。姜曰广为官数十年，真是人老奸马老猾，他知道瞿式耜想要辞官并不是什么意气用事，其实自己得不到重用才是主因。现在入阁这个文臣最高荣誉放在他面前，不动心那是假的。只是现在还没表态，那一定是担心抗衡不了楚党。

    姜曰广对瞿式耜说道：起田，可是担心马明远的报复？这个你放心，内阁中并不是马明远一家独大，还有李植站在咱们这边。就是楚党他们中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还有佟养甲冯自用付文龙在牵制马明远，你放心好了！更何况还有陛下呢！

    瞿式耜在朱宏三集团没当过中央官员，但是也听过朱宏三集团中一团烂泥，对比朱由榔那边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瞿式耜听姜曰广说陛下还要收拾马明远，这个就不清楚了！

    燕及公，刚才你说陛下对马明远也不放心？他们不是君臣和睦吗？马明远不是在武昌就跟随陛下吗？

    哼哼，你们这么想就是小看陛下了！姜曰广说完看了看屋外，并没有什么人，这才低声对瞿式耜和张同敞说道：陛下这个人外表宽厚，实则心眼小的很。老夫跟随陛下七八年，发现陛下每自诩李世民，逢人就说马明远是他的房玄龄，可是经过老夫观察，陛下根本不是李世民，如果要找相似的皇帝，本朝太祖倒是和皇帝陛下很像，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第八百零四章 权术
    （谢谢书友一騎觉塵騅的月票！）

    瞿式耜当然知道朱宏三是什么人，在广西的时候就很了解这个昏君，自私自利残忍好杀贪财好色无情无义，如果和历史上的皇帝相比，大概和朱温差不多，根本不能和雄才大略的朱元璋相比。

    瞿式耜现在听姜曰广将朱宏三比作朱元璋，呵呵笑道：燕及公，这个昏君也就是运气好，等到北方各方势力拼的差不多了，才从广东起兵捡了个大便宜，说这个昏君和太祖高皇帝能相比，在下还是不信的！

    姜曰广知道瞿式耜为何这么想，瞿式耜本来就没看得起朱宏三，湖广宗室出身，不读书还依附马家，自然不能入了瞿式耜的法眼，但是瞿式耜看的都是表面。朱宏三虽然有万般不是，但是玩弄权术可是半点不比朱元璋差多少。

    起田，你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皇帝啊！你以为你们师徒被放出来是老夫使的力吗？

    这时自然，如果不是燕及公说话，难道是马明远说的话？这不可能吧！

    诚然，是老夫为你们说的好话，但是东厂可是归陛下直辖，没有陛下的意思你们能出来吗？没有陛下的吩咐你们真以为东厂那帮阉人高风亮节，不敢对你们用刑？

    瞿式耜一想真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皇帝的关照，东厂那帮杀才绝对不能对自己这样。

    燕及公，那为何陛下一边对东林大加镇压，可是又放我等出来呢？

    姜曰广微笑不答反问：起田，你老师钱牧斋是史学大家，老夫考考你洪武年间的蓝玉案是怎么回事？

    这可难不倒瞿式耜，不要说瞿式耜，就是当时任何一个文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这件大案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所发动，但是这时已经距离开国二百七十多年，同时因为朝廷言路放开，不要说二百多年前的事情，就是现任皇帝都有人骂，所以这件大案早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燕及公，蓝玉案是因为惠宗皇帝年幼，太祖皇帝害怕蓝玉不受控制，才大势屠戮蓝玉等将领！

    惠宗就是朱允炆的庙号，朱允炆于靖难之役后下落不明，至南明弘光元年七月，朱由崧下旨改庙号为惠宗，后世称朱允炆为明惠帝。

    在太子朱标还活着的时候，蓝玉和朱标关系甚好，本来是朱元璋留下辅佐朱标的，可惜朱标早逝。蓝玉有居功自傲的性格，显然不是年轻的皇孙朱允文能镇得了的，所以在朱标逝世不久，朱元璋就把蓝玉也弄死了，朱标不死，蓝玉也不用死，蓝玉不死，蓝玉统领朝廷优势军力，哪有李景隆，朱棣的事情。朱元璋为他的儿子朱标留了当时明朝超一流的武人集团班底做为儿子继承大统和彻底清除北元而预备，而据史料记载蓝玉本人更对朱标忠心耿耿，然而天不遂人意朱元璋计划被打乱，太子死皇孙幼，蓝玉等人只好成了政治牺牲品。

    瞿式耜当然知道蓝玉案的前因后果，只是不知道今天姜曰广说起这件事干什么？

    燕及公，蓝玉案已经过去二百多年，和今日时局还有关联吗？

    起田，大有关联！当年太祖屠戮蓝玉是为了保护皇太孙，今天皇帝留下你瞿起田也是为了保护太子！

    瞿式耜知道朱宏三早在广东监国时就将嫡长子朱海立为太子，也知道首辅马明远是太子的舅舅兼岳父，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加入朱宏三集团后就是地方官，和太子半点关系没有，为何今天姜曰广说自己成了太子的保护伞？

    燕及公，在下和太子并没有交集，为何说留下瞿某是为了保护太子？

    姜曰广捋了捋自己的三尺长须，笑道：太子就是当年的皇太孙，马明远就是蓝玉！起田现在你明白了吧！

    瞿式耜也混了半辈子官场，刚才没想到只是不在局中，现在听姜曰广这么点醒才反应过来。

    经过苏州事件，现在官场上半数官员都是马明远的门人弟子。而皇帝为了推行新政还不得不使用马明远，可是使用马明远就会增加他的权利，皇帝朱宏三活着的时候自然能压制马明远，但是皇帝万一死了呢？要知道明代皇帝可都不长寿，除了朱元璋朱棣朱厚熜朱翊钧这四位活过六十岁，其他所有皇帝根本没有活过六十的，大部分都在四十多岁就死了。

    皇帝如果发生意外挂了，那朝中在无人能压制马明远，所以皇帝今天才放出瞿式耜，正是想用瞿式耜身后的东林势力牵制马明远。同时因为瞿式耜这次入狱大部分是马明远诬告，瞿式耜出狱自然不能和马明远善了。

    瞿式耜想到这不禁十分佩服那个昏君，玩手段能完成这样，真是得老朱家的精华啊！

    想清楚的瞿式耜同时也明白为何姜曰广要让自己当接班人，道理很简单，皇帝已经明摆着让瞿式耜去和马明远斗，自然要瞿式耜入阁才行。而姜曰广自然要顺水推舟，先行去诏狱接瞿式耜出狱，这么做正是为了和瞿式耜结个善缘，保证将来姜曰广致仕后，他的儿子家人也能平安下去。

    瞿式耜想到这心中苦笑，看来朝中这些大佬没一个是省油灯，每个人都能看到五六年以后，不知道自己入阁后能不能对付这帮老家伙。

    现在天色已晚，姜曰广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到和李植约定的时间。

    起田，一会儿你和老夫出去见一个人！别山，你刚出狱，就在家休养吧！张同敞知道自己还不够级接触权力核心，赶紧站起来躬身答应。

    姜曰广和瞿式耜出了姜府后门，每人登上一顶小轿，但是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停在胡同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不到一刻钟，一顶小轿出现在胡同口，一个人下了轿走到姜曰广的轿子前，低声说道：姜阁老，小侄来了！

    瞿式耜听声音熟悉，挑帘子一看正是老熟人，自己的师弟钱遗爱。

    这时钱遗爱也看到瞿式耜了，赶紧躬身说道：原来稼轩先生也在，小侄这里有礼了！瞿式耜虽然是钱谦益的弟子，但是二人相差只有九岁，瞿式耜虽然对钱谦益持弟子礼，但是二人的关系亦师亦友，所以钱遗爱看到瞿式耜才称呼为先生！

    瞿式耜知道钱谦益这个二儿子是个神童，现在年纪轻轻就担任顺天知府，但是今天姜曰广明明要带自己去会李植，为何要带上这个钱遗爱？难道钱遗爱的地位这么高吗？

    现在朝廷实行的三京制，府尹都是从三品。这个官职大概够普通人混上一辈子了，钱遗爱年纪轻轻就混到从三品，也正说明皇帝对他的宠幸。但是从三品虽然很高，距离权力核心还是差上十万八千里。按照正常官场升迁速度来说，要先在从三品干够五年，然后升迁到布政使。

    布政使干满三年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进中央到部委当侍郎，能不能升到尚书就要看你的运气和能力了。第二条就是继续在地方干，接着当巡抚，然后是总督。到这个层次就距离权力核心不远了，如果这时皇帝信任你，再加上你自己能力强，善于甩锅扣屎盆子，那就可以鲤鱼跃龙门，进入大明千万文人进士向往的地方，内阁。

    钱遗爱现在虽然受皇帝信任，但是距离接触权力核心最起码还要十五年，今天为何姜曰广将他找了过来？瞿式耜心中疑问，但是这个地方并不是问话的地方，只好将疑问放在心中，放下轿帘跟着姜曰广去会李植。

    贤良寺在东安门外的金鱼胡同，地理位置就是后世的王府井。这地方在明代称为十王府，最早建成于永乐年间，当年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不过满清进京后将这地方改成了满清贵族居住的地方，等到朱宏三占了这里，将这里的几座府邸改为皇子府和郡王府，赏赐给自己手下的有功之臣。秦王朱江楚王朱淮武昌郡王朱宏义等人都居住这里。

    现在这地方居住的都是新朝贵族，自然周围成了繁华的商业区。朱宏三手下除了第一大势力楚党外，就是粤党了，所以有人在金鱼胡同这里开了一个饭馆子，专门服务那些广东来的贵人，主营的就是粤菜。

    这个时代的粤菜还没有后世粤菜那么花样繁多，这个饭馆主打的正是后世风靡大江南北的鸳鸯火锅，这个由无耻朱宏三剽窃后世川菜发明的新菜品，当然因为是在广东出现的，所以也被分为粤菜。

    来到饭馆门口，这里根本不像一个正常饭馆，倒有些像普通民居。一扇黑漆漆的大门，两边是灰色的院墙，里面种的柳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轿子停到门外，有姜府家人上前敲门，然后大门打开，三顶小轿依次抬入院中。进了院里瞿式耜才发现院中的不同来，这个院子里竟然种的是竹子。要知道北京可是北方，冬季温度零下十多度，竹子根本没法成活，唯一能做的只有开春的时候从江南整片的移植竹子过来，不过这可要花大成本了。



第八百零五章 扬州瘦马
    （谢谢书友yuen源hh123的月票！）

    这间粤菜饭馆和后世那些秘密会所有些类似，地处胡同内部，外面并没有什么门面，同时这饭馆每晚上只接待一桌，而且只接待达官贵人。这间饭馆生意十分火爆，想要来吃饭的基本都要等候半个月，毕竟现在整个北京只有这家的鸳鸯火锅最正宗，底料都是上好牛油熬制。

    在明代吃牛肉要犯法，但是任何时代都有人具有某些特权，这间饭馆的幕后老板是司法部的一个郎中，所以也没人敢上门来检查。除了这家北京还有几家经营鸳鸯锅的饭店，但是他们的底料真是挂着羊头卖牛肉，好点的底料用羊油熬制，有些无良商家直接用猪油鸡油代替，自然这些西贝货和牛油相比就差了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