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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秦兮


四十七章·齿冷
    孔家的府邸同别人家的府邸又不一样,从前襄王住这的时候,恨不得金砖玉雕,把整座房子用金子铺满,可等到孔家人来住,整座府邸就好似同从前的襄王府是两个地方。

    触目几乎没有耀眼华丽的东西,一应摆设用具都以各色木头为主,雅致又清幽,叫人见之忘俗。

    卫老太太把目光从这些摆设用具上头收回来,神情似笑非笑带着些讥诮的嘲讽了一声:“东西让人一见忘俗,可这德行却让人闻之色变。衍圣公府......”她看了面色大变和进来后就一直垂着头的孔二太太一眼,话说的又毒又快:“衍圣公府什么时候竟成了给人拉皮条的,我竟不知道。不知道你们百年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先祖!你们先祖要是知道了你们今日所为,在地下又能不能安心!”

    卫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经过了无数风雨,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问已经没有什么好怕,如今盛怒之下一番话把孔大太太和孔二太太逼得最后一丝遮羞布也没了。

    衍圣公府最重的不是这爵位,也不是这府里的主子们,最为世人和皇帝所看重的,无非就是声明,要是这名声没了......

    孔大太太泫然欲泣,比起只知道哭的孔二太太却更多一层清醒,一下子扑在卫老太太跟前哭的厉害:“老太太!我们.....我们也是不得已......”

    老王妃犹自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知道孔家领着卫玉敏出去肯定是没安好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孔家竟然是领着卫玉敏去了方家那个承恩伯休息的院子,这么毒的心!

    方家那个承恩伯谁不知道

    方家两门,一门两公可却龙生九子,大房长兴公治家极严,出了方皇后这样的才女,也出了方夫人这样的贞洁烈女,可二房承恩公家到最后却世代降等,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忠义将军的三品爵位,要不是方皇后登位以后隆庆帝又给方家那个不成器的臭名昭著的纨绔一个承恩伯的爵位,方家二房几乎就没落了。

    方家满门都是好的,唯有那个承恩伯方正荣,成日拈花惹草不干好事,这个人不好的地方不仅在于眠花宿柳,关键还在于无耻。

    当年卫大老爷尚在,明家尚且还鼎盛的时候,这个家伙就敢在卫家做客的时候,偷偷买通卫家下人,一路去了招待女眷的后院,竟还无耻的偷偷捡了卫玉敏掉了的帕子。

    而后以这帕子是卫玉敏私赠的定情信物为由,让人上门来提亲。

    卫大老爷气疯了,逮着人兜头兜脑一阵乱打,几乎没把方正荣给直接打死打残,打完了面对方家毫不示弱,上了折子给隆庆帝,话说的极为决绝,说方正荣是黑了心肝的贱人,若是要他把女儿嫁给方正荣,他宁愿养女儿一辈子。

    隆庆帝或许那时候就已经对方皇后起了意,想做个和事佬,居然还说要提一提方正荣的爵位,这样卫玉敏嫁过去也不吃亏云云。

    最后把卫大老爷逼急了,说要嫁也行,他把方正荣打死,让女儿嫁个灵位,说就算女儿嫁个牌位过日子,也比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豺狼要强。

    话说到这里,当初卫家又掌兵权且是世家勋贵,隆庆帝又看明家和明皇后的面子,不好再多说什么,下旨斥责了承恩伯行事荒唐,把责任全推在了承恩伯身上,暂时夺了他的爵位,让他回乡反省三年不可回京。

    从此卫家跟方家就撕破了脸,断了往来。

    后来朱芳来求娶卫玉敏的时候,卫大老爷起先是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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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交代
    卫老太太出手打了孔大太太,可她半点没有害怕,孔家办的这事儿若是成了,卫玉敏就要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相形之下,一个巴掌,实在太便宜孔大太太了。

    她目光冷冽的瞧着孔大太太,半响抿唇:“请平阳侯夫人,请你们家老太太,请你们家大老爷二老爷,能做主的通通给我请来,我要一个交代。”

    孔二太太终于哭出来了,膝行上前抱住卫老太太的腿,只觉得身体控制不住的颤的厉害,声音也抖得像是破碎的水:“求您了老太太,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她做梦也没想到,原本该不知不觉就成了的事儿,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捅开了,更没想到的是她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世家大族里的糟乌事应有尽有,多耸人听闻的都算是常事,花团锦簇之下那些黑水是如何浑浊发臭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心照不宣。

    她这回的事如果做成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给人牵线搭桥而已,事成之后,难道女方有脸往外说

    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为了她儿女的名声,她除了遮掩服软,还能怎样

    何况这事儿原本就是得了平阳侯允准的......

    坏就坏在先被卫老太太得知了......

    卫老太太怒极,年轻时她姐姐是皇后,她父亲是云南土司一方霸主,她也曾率性妄为,也曾肆意挥洒,藐视王侯。

    这些日子过了太久了,她自己差点儿忘了,别人肯定更不记得了,她当初也是敢当着隆庆帝的面张弓搭箭的。

    欺人太甚!她一脚把孔二太太蹬开:“我说,请你们家能作主的来。这话我不说第二遍,你们知道,我们卫家人是不那么看重面子里子的......”

    卫老太太怕过谁!

    孔大太太几乎瘫软在了地上,等看见了被人搀扶着进来的孔老太太,更是连头也不敢抬,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平阳侯夫人早在之前孔大太太那般形容请老王妃去看戏时就觉得不对,如今看见老王妃赫然在座,再看看卫老太太气的起伏不定的胸脯,又看看目光放空的卫玉敏,还以为是事成了却被卫老太太抢先发现了,极为疑惑的开口:“这是怎么了阿敏不是同二太太赏花去了怎么却在这里......你这像是什么样子还不快去重新匀妆......”

    她喋喋不休说了几句,却发现屋子里静的有些诡异,卫玉敏也恍若未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还是极力维持镇定,上前几步走到卫老太太跟前:“亲家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卫老太太哂然笑出了声,听见外头说孔大老爷和孔二老爷都来了,让卫安把卫玉敏扶去屏风后头避开,冷冷的开了口:“你问我怎么了我其实想问问你怎么了,是跟你平阳侯府的先人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是跟你儿子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你才会做出这么恬不知耻的事儿,把自己儿媳妇往火坑里推”

    卫老太太损起人的时候从来就能叫人恨不得自裁以谢天下,此刻更是怒极,句句话就如同是尖锐的刺,刺得平阳侯夫人毫无招架之力:“天底下形形色色的人我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早年我就听说你久无所出,莫不是你儿子是从哪里抱来的,怕不是亲儿子吧否则,你怎么会这样盼你儿子不好,非得给他的帽子改一改颜色,有正经官帽不带,非要带那小帽儿!”

    平阳侯夫人目瞪口呆,在这么多双或惊呆或打量或疑惑的眼神里就



四十九章·筹码
    天气越发炎热,烈日高悬,地上的一切事物都好像短暂的失去了生机,连老太太院子旁边的小花园里头密布的波斯菊也枯萎得厉害,下人们拿了铲子将枝叶都埋进土里,好等它们来年长得更加茂密一些。

    三夫人仿佛是受了这天气影响,忧心忡忡的站在老太太的合安院里,赔笑看着出来的花嬷嬷,见花嬷嬷摇头,就不禁带了些急切:“嬷嬷,老太太还是不肯见我吗”

    三夫人名义上是孔家的人,她的祖上跟孔家人是连了宗的,从前她为着这个得了很多好处,她也总以这个身份为傲,可是因着这个身份叫她觉得难堪的,这还真是头一次。

    孔家那两个妯娌简直疯了,这样愚蠢恶毒的事也做的出来!

    她心里有气,可是等人家真的求上了门让她来找卫老太太通融,又不能不应承下来。

    不管怎么说,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孔字,不管怎么说,孔家算得上是她的娘家,她抿了抿唇,眼里一片惊慌焦急:“嬷嬷,劳烦您再和老太太说一声......”

    花嬷嬷垂了头,避开金嬷嬷递过来的荷包,面上带着不冷不热的笑意,恭敬又疏离的提点了一声:“三太太,容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女子出了嫁就是夫家的人了,您说是吗”

    一句话就把三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金嬷嬷心里忐忑,出了院子就叹气:“这是怎么说的,事情跟您又没什么关系,老太太却怨上您了......”

    三夫人目光沉沉,半响冷笑了一声:“由此及彼,若是换做我是老太太,我也要生气的。她们做的原也不是人做的事,实在.......”

    进了屋子,连冰碗也没心思喝,她定了定神就吩咐金嬷嬷:“嬷嬷亲自去同我母亲说一声,让她回了大太太二太太罢,告诉她,老太太是怒极了。若她还想我这个女儿好的,就别胡乱应承什么,事关大伯的女儿,老太太是六亲不认的。”

    金嬷嬷知道事情严重,半分不敢置喙,低声应了是,飞快的叫了马车出去了。

    卫老太太的确已经怒极,可是事情过了几天,她已经能够冷静下来了。

    至少能够冷静下来问一问卫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她素来没放在眼睛里过,觉得唯一可取之处也不过是那张同鱼幼过于相像的脸的孙女儿,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然不同了。

    这不同从前不觉得什么,可是如今她却万分的庆幸卫安的这几分不同。

    神情复杂的看了卫安一瞬,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怎么就这样肯定孔二太太领着你大姐姐是要对你大姐姐不利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吗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卫安的警惕心显然恐怖的出奇。

    卫老太太的怒气过了几天了犹自没散,卫安却早已经将一切前因后果都梳理透了,她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这副躯壳里住的是已经几十岁的老灵魂,这一点是没办法掩藏的。

    既然没办法掩藏,那就只好叫它变得光明正大。

    她坐在卫老太太下首,语气镇定:“我从前在建州到过郑王府。”她见卫老太太有些诧异,就提醒她:“就是我五岁那年......外祖母带我去建州小住了几天......我也听三伯母提过,衍圣公府是从前的襄王府,一般王府东北角花园的假山卷棚出去,就是外院了......孔二太太领着大姐姐去外院,又好像很紧张,之前孔大太太又刻意支开了您,平



第五十章·复杂
    卫老太太没说话,这几天或许衍圣公府上下不怎么好过,可卫家这里,同样也不怎么好过。

    头一个难过的就是大夫人,原本就先死了丈夫儿子,如今唯二两个女儿还有一个也过的如此艰难,她简直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卫老太太沉默了半响,看了一眼三老爷,问他:“你怎么看”

    三老爷是很知道揣度卫老太太的心思的,不管是出自私心还是出于讨好老太太的目的,他垂头半响,抬头看着卫老太太直言不讳:“恕儿子冒失了,老太太,不如就和离吧”

    最难的一句话已经说出了口,卫老太太也并没有发怒,三老爷接下来的话也就说的异常的顺口:“朱家连卖媳妇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还指望他们待阿敏好退一万步,就算是她们真的洗心革面,阿敏心里能没有疙瘩......不管怎么样,阿敏和阿玫是大哥的骨血,我做叔叔的,不会看着她们遭人欺凌。”

    不管三老爷这话有几分真心,总归是人话,卫老太太面上冷淡的神情总算是和缓了一些,叹气摇头:“有你这句话,你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能闭上眼了。”

    顿了顿,她忽然开口问:“上回冯家抄家,到底是为的什么”

    三老爷显然已经打听清楚,听见卫老太太问,半刻迟疑也没有,敛了笑意道:“还是为的之前大皇子的事......”

    大皇子,就是明皇后嫡子,十年前死于伤寒。

    卫老太太右眼皮跳的厉害,她拿右手的素白帕子按住了,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什么罪名”

    当年大皇子死的时候,明皇后已经死了,明家也已经倒台,明眼人都知道,他不是死在什么伤寒上,而是死在了惊恐交加里。

    “说冯家行巫蛊,诅咒太子。”三老爷不自觉把声音压得极低:“您也知道,早些年就有御史参奏的,可是圣上一直没当回事,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又有御史旧事重提,圣上就下令让锦衣卫去查.......”

    从前明家当权的时候,冯家是什么都是好的。

    而等到明家倒了的时候,一家独大的冯家也不是好的了。

    卫老太太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糊涂的厉害,半响才唔了一声。

    既然说到了这里,三老爷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同卫老太太说破:“这回朱家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或许也有因为御史上奏的缘故。”

    这个上奏自然跟冯家没有关系,而是说云南那批打着传国玉玺造反的余孽是同卫老太太有关的事,在三老爷看来,朱家这分明是迫不及待的要脱身了。

    冯家如今的下场又更坚定了朱家甩脱卫家的信念。

    朱家毕竟是天子心腹,朱芳是左金吾卫副千户,是跟着天子的近臣,在御前行走,比旁人更能揣摩天子圣意。

    或者是他们看出了什么。

    卫老太太和三老爷想到这一点,都有些无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不是她们能左右的。

    卫安却不这么想。

    她总觉得上一世的卫家倒的有些不正常-----卫家的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停的时候。从卫大老爷和长子的死开始,卫家就好像陷进了什么诅咒......

    这不是天灾,而是**。

    从逼死卫老太太,一步一步叫卫家再也无法复起,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圈套,笼罩在卫家人的头上



五十一·怀疑
    卫安之前已经特意吩咐过蓝禾和玉清并汪嬷嬷,多注意李嬷嬷的动向,此刻听说李嬷嬷出去了,她先愣了一愣才点头。

    李嬷嬷是长宁郡主的心腹,她要是做什么,一定是出自长宁郡主的授意,她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觉得心里烦闷一片。

    她还是太弱了,年纪太小又没有得力的可以在外头行走的人,就好像是一只聋子瞎子,外头的事情她一概插不上手。

    得快些改变自己的处境......

    她心知肚明,李嬷嬷这回出去,大约是为了上回滴血验亲的事儿,她应当是早就把消息传回豫章去给长宁郡主知道了,长宁郡主会怎么说

    掩下这重重心思,她迈进老太太的合安院正好碰见红着眼睛出来的大夫人。

    大夫人见了她,愣了愣就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好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谢:“安安,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如果不是卫安发现的及时又聪明,处理的妥妥帖帖,如今卫玉敏就全毁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大夫人的心就如同被刀子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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