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将军共枕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逆听尘
时玖道:“按照北燕人的惯例,他们南侵只为劫掠,那我们何不留下一座空城,引蛇出洞再联合北面兵力夹击北燕的老巢,如此方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的新式武器也派不上用场……”
杯中的茶水点开一抹涟漪。
袁嘉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摇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绝不能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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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地撼
立春时分,北燕大军压境,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弓紧弦崩,局势一触即发。
北燕的尚未集结全部兵力驻扎在城下,饶是这般,大战打不响,小摩擦却不断。
商瞿已经连续半个月宿在城楼上,防止燕军夜袭之时守城军会措手不及。
天火尚未被用在战争里,而商瞿在城楼上露脸,也已经朝北燕人表清楚立场了。
时玖倒是没工夫想北燕人是怎么骂他们两个人的,甚至连战事都想不到了。
因为时玖病倒了。
他这次病来如山倒,侯府请来的老郎中说,时玖的病看似突然,却是必然。原因就在于时玖最近这些年都没如何消停过,常年殚精竭虑,尤为损耗心脉。
袁嘉闻言可不敢再让时玖参与守城战争的事情。时诵就这么一个搁在心尖上疼的儿子,要是晓得儿子在自己这里出事,就凭着时诵宠儿子的程度,难保不会夜半来找自己谈心。所以不止战事,连平日看书之类的活动,袁嘉都当做大事吩咐下人看着点时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来告诉自己。
对于这些,时玖虽然无奈,可惜没了心力操心这些,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候府养病。
好在商瞿知晓他心里惦念,着人每日都回来同他报信,不言战事,只问答时玖的日常起居跟商瞿自己的事情。
由此时玖虽然不闻窗外事,靠着商瞿报平安的信件也对战事能有个大概的了解。
算了都交给商瞿做吧。
时玖破罐子破摔,倚在窗边看庭院里的几处盆景。他身边连本书都没有,待在房间里都要发霉了。
反正商瞿实在可靠,自己的作战天赋又十分有限,就算自己在旁边也未必能派上什么用场。
时玖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在下榻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点陈年的朱砂硫磺,混着墨色,自己披一件夹棉的缎面长外袍,站在窗前,提笔在素宣上勾勒外面萧条的园景。
时玖身子较之前些日子已经好很多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姑娘似的也不像样子。
为了照顾时玖的病,让他好好修养,午膳都是小厨房单开灶台给他。
时玖忌口颇多,药膳还得一直小火煎熬着,一熬就是小半日。他用过午膳,看着端过来的黑糊糊的药汁,下意识皱了皱眉。
时玖回过神来,便接过药坛子朝送药的小厮笑了笑。
商瞿也不在,他做出这副长不大的孩童模样也没人看,更遑论能有人来哄着他。于是时玖捏着鼻子,闭上眼睛,药坛子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几大口迅速地灌下。
尽管时玖灌得快,一股子苦涩夹着辛咸的味道瞬间让他的舌头麻痹。
时玖勉强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模样,强忍着味觉爆发的滋味,将药坛子递还给那小厮。
小厮却朝时玖笑了下,药坛子搁在一边,双手奉给时玖一个小纸包,只递给他便偷笑道:“商瞿将军真是疼极了小少爷,亲手包了这个,特地让小的送过来。”
时玖展开那个不知经过几个人手,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油纸包,一刹那怔住。
纸包中间,裹了一小把亮晶晶的松子糖。
……
时玖去向永安侯夫人请安,感谢她这段时日的照顾。
“你这孩子,瞧着脸色还不大好,怎么就这么出来了……”永安侯夫人一双手保养得当,将弯腰行礼的时玖虚虚扶起来。因着常年在边境生活的缘故,袁夫人的规矩也不似京都贵女那般大。
时玖在红木椅上坐了,朝袁夫人一笑,说道:“晚生在此叨扰数日,病中也便罢了,既然已无大恙,若是再闷头不来见礼,也未免太不得体,心中更是愧对侯爷和夫人的好意。”
“这孩子……”袁夫人笑叹一声,跟左右侍女道:
第三十五章 请权
“夫人勿忧心。”时玖意识到,大战已经打响。至于这么大动静,怕是有新型武器加入战争了。
袁夫人也不是深闺没见过世面的夫人,乍闻轰然声慌乱片刻,很快就回过神镇定下来。
袁夫人以手帕拭了拭嘴角,掩去失措的神色,朝时玖道:“约摸是打起来了,你先回院子里将养身子。侯爷和商小子都在长城那边,不会有事的。”
时玖摇头笑叹,“纵然知晓侯爷和阿瞿都是沙场老将,晚生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相信夫人最能明白这等心思。”
袁夫人也没料到时玖竟然这般把话说开,眉目间一抹愁绪也不由得舒展开。
“你倒是机灵,歇着去吧。”袁夫人注视着时玖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一个相似的画面。
夕阳西下,云端鎏金,阶前被拉长身影的人举手投足间尽是英朗风度。
她闭了闭眼,再抬眸时,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
“……快回暖了。”袁夫人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几日,时玖病情反复,始终稳定不下来。老郎中来看过多次,还是那番话。
“小少爷放宽心,您一再殚精竭虑,伤了根本遭罪的也是您。”
“况且老夫说句不中听得,您再怎么忧心,天下大势该如何就如何,您终究改变不了。既然尽了人事,且听天命吧。”
时玖因着又烧起来的身子不得不卧榻,闻言也只得晕乎乎地点头。
“晚生知晓了,多谢您。”时玖勉强地笑笑,阖上酸涩的眼眸。
时玖意识模糊间也不好受,脑袋里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染血断折的剑戟插得遍地都是,耳中嗡嗡声不断回响,扰得时玖的不得不挣扎着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四肢带着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酸麻。
天已大亮。
他忍着酸麻的无力感活动四肢,勉强直起身子,待耳中的嗡鸣声渐歇,才隐约听见外面的吵嚷声音。
“……怎么回事”时玖想唤人来,谁知一开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时玖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腿,摸下地去。
八角楠木桌上青瓷茶壶沉甸甸的。时玖摸了摸壶壁,触手冰凉,该是隔夜的凉茶。
时玖皱眉,却没耐住口渴,终于倒了杯凉茶,勉强喝了,一解咽喉的干痒。
他醒了这半晌都没人进来,不会是出事了。
时玖视听仍然不清明,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促着他推门出去一探究竟。
时玖这院落僻静,他沿着石子小路走了会儿,耳中的吵嚷声愈演愈烈,待到他走至住院门前,赫然发现永安侯府已经乱成一团。
袁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只淡淡饮茶,一言不发。
常跟在她身边的婆子正跟着账房给排成长龙队伍的仆役发工钱。
看着眼前一幕,时玖心
下一沉。永安侯府遣散一众仆役,怕是前线战事不明朗。商瞿更是好几天没家书来……
时玖不敢多想,越过一众人,上前跟袁夫人见礼。
袁夫人见了他,不知忧喜地叹了口气。也不待时玖问,便说道:
“屋里说吧。”
时玖点头应是。
袁夫人挥退屋内仅有的侍女,也不转弯抹角,直言道:“如今燕兵围城,侯爷和小商将军早些天又带着大军北上,只怕是燕军之计啊……”
时玖身子晃了一晃。
袁夫人见时玖惨白的脸色有些不忍,却没有后悔跟他说这些。
这等时候,瞒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大军远在外也就意味着,留守城中抵御燕军的只有老弱妇孺。燕军一旦攻城,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时玖因在病中,脑中不甚清明。他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口腔中一阵甜腥味弥散。时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夫人可知,如今城中有编制的士兵还有多少”时玖问道。
袁夫人垂眸,杯盏扣在桌上。
“三
第三十六章 狼烟
时玖站在城楼之上,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吸收掉迎面洒落的日光。他目光所至是城楼之下黑压压一片压城的整装待发的燕军。
领头的正是北燕新王商瞿布森,他如狼一般锐利的眸子精光迸发,目光侵略地越过护城河,与城楼上头戴银盔的时玖目光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地迸射出火花。
半晌,时玖垂眸,朝身后的士兵比了个手势。
北燕的将领正在肆无忌惮地用生硬的汉话大声骂阵,两方无论是从军事实力还是人数上差距都无比悬殊,也怪不得北燕军嚣张。商瞿布森的注意力则集中在那个穿盔戴甲犹显身形稍窄的男子,由于距离过远,他并没有认出此刻城楼上站的正是曾经跟在商瞿身边的娈宠,却本能地觉出一点熟悉。商瞿布森有过目不忘的识人本领,他仰首看着城楼之上,眸中划过一抹异色。
“你们大楚如今只剩下巴掌大的国土,士兵又都是些软蛋,干脆痛快点早早投降算了!哈哈哈哈哈哈……”
时玖冷眼看着城楼下护城河对岸叫嚣的燕军。与此同时,燕军已经在朝河中投沙袋,看样子是要强行过河了。
时玖摊开紧紧攥着的左手掌,掌心是几颗已经被捂化了的松子糖。
“派了这么个弱鸡做指挥官,连动静都不敢出,是不是被爷爷们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袁嘉留下的三千亲卫无一不是训练有素,面对北燕人的挑衅,虽然恨得拳头攥得咯吱响,却也无人在指挥官尚未发话的时候自作主张。时玖剥开一颗松子糖搁到自己口中,用舌头卷着含化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了一排的兵士,眉宇间一抹英气流连。
他在这一刻突然放弃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华辞丽藻,而是淡淡陈述事实道:“我梁州儿郎们,如今边关告急,一旦梁州城失守,踏过长城,梁州其后的边关诸城在北燕人面前则如一马平川。”
“当年北方部族南下,杀我儿郎,屠我族人,流血漂橹。”
“如今北燕大军压境,而我梁州只余尔等三千儿郎……我问汝等,可敢舍身守城可怕死”
时玖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铠甲摩擦的声音,“虽死犹荣——”
饶是时玖,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为梁州勇士的坚毅动容。他眼底一热,深深弯腰,“诸位是大楚的骄傲,我谨代表得诸位今日庇护的大楚感谢诸位大义。”
城楼下北燕军添进护城河的沙袋已经勉强搭出能过河的桥墩模样。
时玖看了眼远方飘扬的象征王罕亲至的九尾白旄纛,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儿郎们,方才被骂地很憋闷吧。”
时玖不等人回答,于城楼上利落地张弓搭箭,三箭齐射。
城楼里外一瞬间静默,包括方才叫嚣着的北燕人。
朗朗晴空下,北燕王罕车驾上头原本飘扬着的九尾白旄纛被
洞穿,斜斜落了下来。
在四周的鸦雀无声里,时玖的声音格外洪亮:“心里憋闷,就用实际行动反驳。”
城楼上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的动作整齐划一,搭箭的位置都做了小改动,是改良过的火箭。步兵前进一步,盾面像镜子一样折射裂开的云缝间洒落的金芒。
九尾白旄纛的陨落彻底激怒了商瞿布森,随着他一声嘹亮的长啸,整个北燕大军齐嗥,铁索一根一根搭在护城河对岸,全军冲锋。
时玖稍稍眯了眼,勾了下唇角,“来得好。”
“儿郎们,战吧——”
……
“夫人,夫人
第三十七章 苦战
时玖等一众将士坐南朝北,抵抗北方狄族入侵,如今烟飞东南,风向与北燕进攻的方向相同。
也就是说,接下来若是使用火攻,对守城军是绝对没有益处的。甚至他们自己的远程攻击也十分受限。
“大人!”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
时玖没回头,摆手示意他们冷静。
这般风向,连时玖之前想的法子都得延期使用,他们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时玖抬头看向天际,天朗气清,正是好时候。
城楼下乌烟瘴气,时玖眯眼,看向楼下五五一队的北燕军,他们手上似乎还抬着一个个黑黝黝圆滚滚的东西。
时玖超前走了几步,身子微微前倾朝下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待北燕军使用投石机将第一个黑疙瘩掷出来,时玖脸色大变,几步约上城楼,嘶声喊道:“一轮回防,弓箭手掩护!”
可惜时玖反应虽快,却还是慢了一步。
不知他们私下演练了多久,北燕军的第一个黑疙瘩被准确地掷了上楼。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片滚烫的热浪,被碰到砸到的守城军里一片嘶嚎。
铁疙瘩还没到能破坏长城的程度,但是砸到城楼上的铁质流星锤有西瓜大小,内里中空,似乎挟着碳火一类短时间恒热的东西。
“轰隆”一声震响,砸上了守城军的心头。
时玖下令全体退后三步,自己爬得更高了些,眉头紧锁着观察城楼下的局势,看到北燕军结阵,黑压压排成一排都抬着黑疙瘩,心里大呼不妙。
当此时,终于有人来传:“禀报大人!顾参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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