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楚凡笑笑,道:
“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其实开膛验尸也验不出什么名堂,张彪还是挺精明的,怕节外生枝。即使阎威想搞事,头顶还压着一个李文呢。南区归张彪管,死的又是他小舅子,猛哥千万不要插手。义山那块地有点邪门,千万不要再去,从周边路过都不要停留。”
石猛沉默了数息,回了一句,好。
楚凡继续问道:“胡二是谁”
一听这句话,石猛大惊失色,勒住马破天荒反问:
“小郎,你,
第四十八章 守墓人
故事得从二十年前讲起。
姬国进攻厉国,摧枯拉朽,击破了边关重镇遥平。厉幽王征兵五十万,一度反攻三百里。
战争拉锯了整整三年,主战场在厉国苍南郡,波及临水郡,青云郡,以及姬国的建宁郡。
搞笑的是,战争结束后双方均宣称大胜,实际上疆域同战前没有任何区别。
战争进入第三个年头,最后一场大决战在阳武县南端的云溪原展开,双方投入百万兵力。
这一战由厉幽王的胞弟逍遥侯亲自指挥,大败姬军,建立了盖世功勋。厉国的侯有好几个,但从此之后,被尊称为厉侯只有逍遥侯。
姬军节节败退,先退入苍南,再退入遥平,最终缩回了本国的建宁防御。
从阳武县城出发,穿过云溪原可以把茶叶、铁、丝绸、瓷器等输送到苍南,遥平,甚至更远的姬国建宁,而姬国也可以反向输送珠宝、海盐、海鲜等物。
那时候,从临水到苍南的直道未通,这是最便捷的一条路线。阳武县城的南区商贾云集,各种物资堆积如山。
战争结束后的头五年,也就是一十二年前,被打得稀巴烂的阳武县城又迅速繁华,仿佛回光返照。
虽然厉国与姬国的正式贸易中断,从阳武通往苍南的商路却没有断。何况厉侯在云溪原屯兵一千,囚禁三千战俘。光四千人每天的耗用,都不得了。
一十一年前爆发了三件事,对阳武县来说,件件致命。
初春,雪才消融。战俘暴动,几乎与看押的兵丁同归于尽,厉侯撤掉了屯营。
仲夏,临水郡到苍南郡的直道竣工,人行货往非常快捷,拐弯走阳武的越来越少。
深秋,云溪原瘟疫爆发。从废弃屯营的周边村落开始,以烈火燎原之势向外扩散。仅仅只过半个月,近百个村落无一活口。
厉侯派出大军封锁云溪原整整一个月,才把事态平息了。但大军撤离时把云溪桥毁掉,宣称里面的瘟疫并未根除,而且出现了怪兽,闲人不可进入。
云溪原在南岭山脉的边缘,形状狭长,达五十里。最宽处才五里,最窄处仅仅五十丈。
过云溪十里,阳武县在最窄处设立了税所,军队也在靠近阳武一方屯兵禁囚。再往里走,便属于苍南郡地界了,七、八里一乡。
然而经此一变,统统烟消云散。
瘟疫不仅仅在云溪原肆虐,还越过了溪水。
大军刚刚撤离,凛冽寒冬,溪畔三个村庄的人一夜死绝。
阳武县衙在青杀口立碑,禁止百姓闯入。
溪畔好大一大块地成为禁区,附近的人家又惊慌逃跑,南区一下子减少了许多村镇。
以往北区捕快少,南区捕快多,是根据实际情况制定的。情况改变了,典史阎威与县丞周秉勋还沿用老黄历,明显支持张彪打压石猛,属于后话。
没有人家去开垦耕种,土地渐渐荒废长草。
几年后,云溪马场不声不响开张,据说有军方背景。
东南方向的商路彻底断绝,阳武县再也难恢复以往光景。
虽然近些年又有一点起色,是因为云梦国面临灭顶之灾,许多人家携金带银往这边逃难,毕竟不能长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面临石桥被毁,瘟疫怪兽,官府禁令,依旧有亡命徒闯云溪原偷运货物。
但是只见人去,不见人回。
云溪原里有什么,不知道,连官府都禁止谈论。
阳武县人人谈之色变,老一辈人诅咒往往不说“下十八层地狱”,而讲“去云溪”。
胡二是瘟疫之后来到阳武的。
这厮三十几岁,是个脱伍的军汉,武功高强。大约踏进了泥胚境第三重境界,寻常十条汉子近不了身。
战乱过后,县城里一半居民死的死,逃的逃,涌入了许多外来户。
以往城里人都是土著,多少与城外庄户有牵连,过世后就归葬城外。但这些外来户虽然在县城里扎根,城外却没有土地亲戚,老人死后无处安葬。
当时的县令李光明大笔一挥,把城南偏僻处义山划归公用坟场。其实那地方平日里没人去,山上早就有坟头。
胡二便在义山的脚下修筑了一所简陋院子,去祭拜先人的往往都会给他塞点钱,私下却鄙夷地称呼为守墓人。
凭啥要塞钱
就凭人家住在山脚,没事往你祖坟上撒泡尿也受不了。
破财消灾。
胡二似乎不缺守墓的那点散碎银子,给就收,不给
第四十九章 云溪马场
山丘连绵起伏,线条柔和。www
农田渐渐稀少,垅间的土赭黄干硬,杂草丛生,被荒废了。
楚凡信马由缰,安静地听石猛讲述,脑海里则风驰电掣一般印证、判断、计算、推理、演绎……
呵呵呵,百万大军的决战明显吹牛逼嘛!
当然,不能怪石猛,他是真信了。
古人就喜欢玩虚的。
楚凡在书籍中见到过对云溪原之战的介绍,说什么“伏尸百万,血流漂橹”,纯粹属于吹牛皮不打底稿。还见到厉国上将军孟代在此战中诡异失踪的记载,这个才是真实的。
云溪原场地狭窄,根本容纳不下百万大军决战。
况且这个时代的效率低下,为保障一位士兵作战,至少需要两三个人负责辎重补给。一旦战线拉长,后勤人数将急剧上升。民夫得吃饭,骡马也得消耗草料。
如果把他们都计算进去,百万大军才可以勉强凑够。
照这样估算一番,双方的作战军队加起来顶多二十几万人,短兵相接的可能才几万。
这几万人也不是堆在一起打群架,而是分散于从阳武县到云溪原再到苍南郡的两百多里线路上,经历了非常多的小规模战斗。
为什么书中经常出现几万人击败几十万人的恐怖战例,就是因为对方的战斗人员并没有那么多,各怀异心。
大战役是由一场一场的小战斗组成,分隔在不同区域不同时段打,犬牙一般交错。只要其中一两支部队抵抗不住了开始逃窜,相邻友军也被牵连影响,毫无斗志。www最后大伙都不打了,撒丫子就跑,形成大溃败,所谓兵败如山倒。
由此看来,姬队还是很强大的,一节一节地整齐退却,并没有溃败。
厉国把逍遥侯渲染得如同战神临凡,其实他仗着本土作战便宜把姬军赶走,一突入对方的建宁郡就被逼退。
当然,反败为平,也算是很厉害!
尤其后来不惜劳民伤财修建直道,开山填谷,遇水搭桥,非常具备超前思维。
那么他空耗米粮,囚禁三千战俘干什么
恐怕是出于策略考虑,比方说舆论风评,比方说作为谈判筹码,等等。
换位思考,任谁拿了三千不肯归降的战俘都会头痛。放了吧,人家回去还当兵。杀了吧,影响太坏。化整为零卖了吧,没人肯要杀气腾腾的奴隶。
战俘暴动,很正常。
瘟疫,也有可能。
隆冬时,已经被隔离的瘟疫居然越过云溪传染三个村庄,却不太可能。
这事有点古怪。
瘟疫吗,属于细菌病毒感染,又不是毒气。天太冷,蛋白质会失去活性。况且被隔离了,又没长腿,怎么能飞走扩散
除非不是瘟疫……
但十一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楚凡懒得费神思考,重点关注胡二。
他与牛丁的重合点很多。
离群索居,绑架小孩,涉及幽冥,死状相似,三炷香……
楚凡大胆推测,牛丁住进胡二的房子后继承了衣钵,成为冥河摆渡人,由一个普通泼皮变成了不得的泼皮。www但胡二是正式工,牛丁却是临时工,缺乏嚣张的本钱。至少自己用柳枝鞭打时,他不敢还嘴。
关键之处在于那三炷香,可能是与幽冥通讯的工具,点燃后请来黑白无常。民间请神送鬼,不也是点三炷香嘛!
想到这里,楚凡心中“咯噔”一下,庆幸自己没把从牛丁屋里搜出的三炷香拿回家。这要是被小丫头不小心点燃,可怎么得了!
捕头董卫应该是死于黑白无常之手,并非被胡二咒死。
老县令李光明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所以临走前对石猛讲了那番话。不过他的官威太小,对抗不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
一般告老还乡,是需要自己先提出申请的。看样子李光明被严重威胁,在节骨眼辞掉了官职。而且官府里,恐怕还有无常的眼线,能量极大。
否则,新县令何至于一上任就把胡二放了。
胡二是个脱伍的军汉,瘟疫之后突然出现在阳武。从时间上来看不是巧合,露出了蛛丝马迹,玄机重重。
牛丁临死前喊,“鬼差上路,黄泉不归。你跑不掉的……”,等于敲响了警钟。必须趁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还没有找到自己,早点进行筹划。
楚凡越琢磨越好奇,也越来越警惕,豪气渐生
第五十章 阴兵过境
石猛见马贵嘿嘿笑着望向楚凡,介绍道:
“我表弟楚凡,他说什么你照办就是。www”
“小老儿见过楚公子。”
马贵向楚凡作了个揖,道:
“小老儿带你们去后山挑选马匹,尚有半里多路。楚公子是骑马过去看看,还是由小老儿挑好了牵过来”
“几步路算得了什么,一起走过去看看吧。”楚凡微微一笑,点头回礼。
“行,那就请两位贵人跟随小老儿去往后山。”
由马贵带路,从青砖大宅的侧面绕道往背后走。
马粪味与酸臊味更浓了,只见左右两边是一人多高密集的木栅栏,中间留出一条三丈宽道路。约一百丈外的前方又是一排木栅栏,后面一个小山包。原来这片马场的马,被围在两个大圈一个小圈的木栅栏里。
栅栏里不光有马,还拴了几只猴子。
楚凡乐了,心道果真见到了“弼马温”。
古人喜欢在马群里放入猴子,认为能让马儿不得病,“弼马温”就是“避马瘟”的谐音。不过,猴子的活蹦乱跳确实可以增强马群的活力,类似“鲶鱼效应”。
楚大神棍好奇地观望了一阵,捻捻手指,朝石猛丢了一个眼色。
石猛会意,趋前几步,塞一粒碎银子给马贵,道:“承蒙老哥提醒,黄骠马骑着甚好,曾经驮咱家脱了险。”
马贵推辞两下没推掉,欣然把银子收入怀中,自豪介绍道:
“右边栏七百多匹驽马、驮马,左边栏五百多匹快马,前面栏一百多匹上等良马。虽然比不了北方的大马场,在青云郡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可知为什么别人家驽马只要三十五两银子,快马只要七十两银子,咱们家偏偏要四十两银子,八十两银子,还供不应求”
见马贵卖关子,石猛皱了皱眉头,楚凡却笑呵呵道:
“云溪马场,有口皆碑,据说出产军马……”
这时只听到“嘭嘭嘭、哐啷哐啷”响,左右前方的木栅栏里都有人敲锣打鼓。奇怪的是,马儿并没有惊慌,炸群乱跑。
楚凡纳闷地问道:“这是在干嘛”
马贵笑道:
“咱家的马,的确是按照军马要求饲养的,每年送三百匹去边关遥平。没有命令,端的是不动如山。打仗时山呼海啸,最怕惊马。即使马儿跑得快,拖得了重车,一旦受惊便把人掀翻,把车掀翻,还不要命”
楚凡伸出大拇指,笑嘻嘻赞道:
“哈哈哈,每逢大事有静气,你们的马是该值这么多钱。www”
马贵见他称赞,愈发得意,便走边道:
“咱们早晨击鼓,马儿便会自动从厩里跑出。黄昏鸣锣,它们又会自动回厩。”
“哦,这又是什么讲究”
“击鼓出战,鸣金收兵。”
“不错,不错……”楚凡乐不可支,问道:“老哥神态硬朗,想必从过军,参加了云溪原大战吧。”
“嘿嘿,惭愧。小老儿只在阳武县清河乡打过一仗,没本事砍掉一颗头颅,肩膀反挨一箭,上不了战场。这些年,有时候想,假如当初搏了军功,何必再养马端的是命苦。有时候又想,当初搏了军功的兄弟,十之战死在云溪、苍南、遥平、建宁,小老儿又有什么资格叹息唉,甭提云溪原那个血磨,就脚下这片马场,八年前整理的时候,还翻出了累累白骨。”
楚凡啧啧两声,问道:
“那你们长年累月呆在马场,就不怕什么阴魂鬼怪听说战场死人太多,常常有阴魂徘徊,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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