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这批人同青年会合,足有一百五六十个,无语怒视前方。
赵六端刀的手臂微微颤抖,身后提刀执棍的匪徒也口唇发干,面孔苍白。
从来只有狼吃羊,何曾见过沉默的羊群对峙群狼
肖平望向那边不作声,心道,奶奶的,打呀,死光才好!
他的亲信聚集坡下,海边的是乌代嫡系。孟广被楚凡打残了,这次只派几个人守在坡顶。
震颤停止,沙滩重新恢复平静。
在两帮人沉默对峙中,老道士用右手食中二指夹紧残破的青铜引魂铃,慢慢向众匪逼近。
他闭着眼睛,斜举铜铃摇晃。脚下一跬一步,如蛇行,似鹤舞。口中若低吟,又似叹息。姿势很滑稽,神情却分外庄严。
昏沉慵懒的气息随着禹步低吟,从铜铃上一圈圈扩散开来,众匪的瞳孔
第四十九章 静一静
乌代气绝,楚凡颇为感触。
说他好吧,却背叛师门,杀了孙休。说他坏吧,又不掳人,反而摆出了迎娶架势,准备冒九死一生的危险带玉海花逃离。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拼命维护玉海花,生怕楚凡对她不好。
楚凡释放一星灵晶把尸体烧成了灰,震塌坑壁掩埋。如果落到岛民手里,肯定被鞭尸凌辱,实在没必要。
他清晰听见外面的喧闹,呆在黑暗沙地下磨蹭了片刻,竟有点怕这些生活在虚假关系中的人了。
一岛的神经病,偏偏又很清醒,令人不寒而栗。
欢欣鼓舞的岛民中,只有矗立最前方的玉海花一家没有跪下。
玉玲珑紧紧挽住姐姐胳膊,两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跟随着“姐夫”骨碌碌转。林四娘今日悲喜过度,表情木讷,膝盖发软。跪下肯定不愿意,上前叫“女婿”又不敢。
玉海花坚定地站着,心情有点儿复杂。谁愿意梦中情人,成为高高在上必须膜拜的天神
某人不高兴地啐道:
“起来,起来。以后谁敢跪,老子打断他的腿。”
片刻不知所措后,接下来的场面纷乱,却乱而有序。
楚凡宣布乌代去地狱仙游了,肖平与赵六等匪徒立刻毫不犹豫卸下兵刃投降,说愿意奉他为主。
岛民们七嘴八舌,意见却不统一。
有的要将凶徒揪出,有的要将匪徒关押,等候朝廷处决。这批人乱哄哄涌上前,有手执武器的青壮,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哭喊怒骂。
肖平等人自然不肯束手待毙,又捡起兵刃,苦着脸列成阵势,缓缓退往坡上。
没有人敢靠近楚凡,但嘈杂音浪与横飞的唾沫也够他喝一壶了。最苦的还是王虎,一方面弹压众匪,一方面安抚岛民,被推来搡去,苦不堪言。
楚凡缺乏经验,应该在第一时间将积怨已久的两帮人隔离,而不是讲和。
见匪徒朝坡上退,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顿时乱石如雨。
楚神棍目瞪口呆,心道,本公子莫不是释放出一群狂躁症患者吧!
只有玉海花表情淡定,无论场面如何混乱,眼睛始终看着他。
“大事不好,孟广那厮烧木排子了!”
先退到坡顶的匪徒突然大叫,纷乱场面获得短暂宁静。众人仰头望,只见远方一道浓粗的烟柱腾起。
“呔,我去看看!在回来之前,都听从王虎与里正的安排,不许生事。”
楚凡舌绽春雷,趁众人一愣神,哧溜奔向浓烟处,数个起落便消逝于坡顶。
我勒个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仇恨嫌隙本公子实在不擅长处理。反正乌代死后,匪徒势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过了半个时辰,匪徒和青壮岛民齐刷刷赶到一个隐蔽小湾。老幼妇孺则回转村子,准备弄宴席庆贺。
眼前风助火势,一具快成形的木排几乎燃烧殆尽。由于捆绑的线绳烧断,大大小小焦黑的木料漂散得到处都是。
远处海面,一具小筏子扬起了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原来孟广受伤后来此,派几个人在坡顶监视。乌代赢了还好说,倘若输了,难道等着被岛民活剐
望向茫茫大海,众人垂头丧气。
咦,楚凡怎么不见
众人急忙搜寻附近的礁石树林。
东奔西跑,好一阵子忙乱,有人突然惊呼:“快,快看海上。”
只见那具木筏子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竟然开回来了。风帆大张,五个水手拼命划桨,仿佛背后有厉鬼追。
近了……
筏子后方约五十丈外,青年踏浪而行,扭动屁股抽筋似的跳,怪腔怪调哼道:
“浪里个浪……我可以划船不用桨,我可以扬帆没有风向。因为我这一生,全靠浪……浪里个浪……”
站立高高礁石上的玉海花与玉玲珑掩住小嘴,噗嗤笑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笑。
这块大礁石探入海中,常年受海浪拍打喷溅,甚为滑溜。里正派了几个健妇提心吊胆站下面,生怕两姐妹掉下去。王虎也特意派出几个水性好的匪徒前去保护,却被岛民远远隔开,只好悻悻在海边列
第五十章 众醉独醒
之后两天在忙乱中度过,楚凡俨然成为了玉笥岛神灵。谢绝里正安排,住进了恶虎寨。
四面环海,肉食却缺乏。因为没有捕鱼的工具,也害怕蛟龙,不敢轻易下水。
楚凡仅用半天时间,就捞起数百斤生猛海鲜。对于一些千斤大鱼,百斤海龟,没有去碰。人家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快通灵了。
僧多粥少,不够分配。
楚凡合计一番后,捕杀了几十只大老鼠,把内脏皮毛血液用一张旧羊皮包裹,潜入泊放木排的水湾中。至于细嫩的老鼠肉,当然大快了众匪朵颐。
岛民们大开眼界!
当楚神棍挟带羊皮包裹下水后,一群群鱼儿疯狂游来,海面像烧开的粥一样翻腾。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条巨大白鲨劈波斩浪,突然逼进水湾。顿时,那些鱼惊吓得不要命地朝岸上蹦,被众匪用棍子敲晕捡入麻袋。
后来人手不够用,麻袋也不够用了,岛中青壮便抄家伙帮忙。
小孩子不顾大人呵斥,用树枝拨弄散落进草丛的。那些鱼大头小身子,颜色艳丽,蹦跶得极欢,凶悍地龇牙咧嘴。往往吓得孩子们轰然退后,过一会儿再小心翼翼接近。
盛宴持续半个时辰,却足足收获了两万斤鱼,无不笑颜逐开。
第二天,三个村落将近三百人口,每天总有不少人寻到山寨参拜。甚至带上襁褓中的婴儿,希望楚凡抚顶赐福。
令人望而生畏的土匪山寨,成为了热热闹闹的朝圣之所。
楚凡苦笑。
当长工,又当国师,这角色有点像魏风。
“官兵”每三个月一次的巡岛,其中一项重要任务是检查新生婴儿的资质。接走资质绝佳者,其余留待观察,并给岛民降下赏赐。
这个岛,百年之中应该给南海派供应了不少精锐。毕竟没有哪一户凡俗人家,婴儿刚出生就会有仙师登门拜访。领先一步接触修行,未来的成就越大。
夜深,全岛陆续响起哭嚎嘶吼,此起彼伏。如同十八层地狱,极其阴森。
楚凡见到一个个人毫无表情,动作僵硬,或禹禹独行,或绕树转圈,呼之不应,触之不理。
用岛上的话说,是患了离魂症,家家户户在睡觉时一定要顶好门窗。
楚凡却知道,这是梦游,集体梦游!
在他支持下,王虎成为山寨之主,向岛民归还抢来东西。将匪徒分成几组,打渔的打渔,采果的采果,开荒的开荒。
恶虎寨,完全成了一个新村落。
楚凡却不敢随便出寨子。
摆脱王虎执意安排的随从很容易,可岛民们见到他就跪,叫人情何以堪!尤其那些七老八十老眼昏花的,连听见声音都跪,怎么劝也不行。
实在没办法,楚神棍只好祭出杀手锏,叫匪徒挨家挨户宣布。以后凡是下跪的,不再分给鱼肉。这一招貌似比“打断腿”的威胁还厉害,歪风邪气才得以收敛。
自从玉海花梦想成真,岛民对林四娘一家刮目相看。
林四娘以前外出劳做,低头顺着墙根走,生怕别人瞧见。其实这些侯王贵胄之后,家家的情况彼此彼此,偏偏拉不下昔日脸面。觉得沦落到和仆佣一起耕作地步,羞死先人了。
现在,林四娘有事没事都喜欢四处走走。高昂着头,雄赳赳好像一只才下完蛋的母鸡。
曾经爱理不理的乡邻们,争先恐后送来了海鲜和粮食。为了争取帮她家开荒种地的权力,甚至吵得面红耳赤,拳脚相向。
默默战死的玉树,无人问津。
也有少数人避开恶虎寨和林四娘一家,冷笑道,岛是朝廷的岛,人还是朝廷的囚犯。楚凡再厉害,能厉害过飞龙将军吗到时候秋水剑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林四娘并没有听见这样的闲言碎语,觉得女儿女婿一个苦等,一个苦寻,未曾谋面却知道彼此名字,难道不是天意但
第五十一章 觉得好就是好
玉海花脸儿一红,转身走了。
明眸顾盼,姿态婀娜,道不尽的妙曼风流。
“大娘……我,我想和玉海花说几句话。”
楚凡吭吭哧哧,很有一点不好意思。
他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可他真的不是别人想的那样。
林四娘露出了然于胸的慈祥笑容,搓搓手,站起身道: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先说说话……突然记起,我园子里的活计,还没有弄完呢。”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岛屿风俗源自神州,却松懈多了,男女之防没有那么严厉。当然,就是想严厉也严厉不起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没那个条件。
偏偏玉玲珑不肯离开,哼哼唧唧把门帘挑起一角,身子靠在门框上露出半边脸,大眼睛骨碌碌直转地盯着“姐夫”。
“死妮子,还不同娘去菜园子摘菜。”
“娘,这么大日头的,还摘什么菜呀摘下来就涝了。”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
林四娘劈手把她拽了出来。
等两个人走后,楚凡顺手将茶杯搁窗台,将一张小板凳搬到灶屋门口坐下。沉默良久,低声试探道:“玉仙子,你瘦了。”
玉海花打起火镰,灶膛内的干枯茅草瞬间引燃。阵阵海风从门口吹进,把袅袅青烟从窗户带走。
灶屋有点儿阴暗,房梁挂满了晒干的鱼,甚至还有几只野兔,大部分是前些日子恶虎寨分下的福利。
这些天里,林四娘家收到的东西可以装满一间屋。虽然坚决推掉了许多,可架不住半夜有人偷偷扔进院子。总不能糟蹋了,又退不回去。
这个家,其实以玉海花为尊。
融神中境,是目前囚犯里曾经达到过的最高境界。南海派保留下了她的名字,临时组合的虚假家庭里其他人就只好跟随她姓。
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听到“仙子”二字也以为是恭维,慌乱得很。低垂颈子,只顾往灶膛内添加柴禾,熊熊灶火映红了面庞。
见她不做声,楚凡也很尴尬,张了张嘴硬是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一阵子,噗嗤,泪珠滴落绣花鞋。
见她流泪,楚神棍顿时慌了。站起身来,手足无措。
“你,你还记得奴家呀!我每夜梦见你,煎熬日子,生不如死,头上都有白发了。你再不来,等奴家长发变短,黑发变白……就再也,不见你了。”
玉海花悲从中来,抽泣着拨了拨鬓边黑发,果然露出一茎半茎的灰白。
楚凡被玉海花“奴家奴家”的差点雷懵,自我安慰。她是病人呢,正常,很正常,得慢慢摸清楚情况。
噫,怎么没有动静
玉海花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眼波流转,微微偏过头斜睨。
只见梦中人目光炯炯,面孔绷紧,关切之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嘻,动了,他就要过来了!
小样!玉海花患得患失的小心思终于落了地,欢喜不已。
果然,楚神棍猛地朝前一个箭步,一把拽起她胳膊旋向身后,迅速扑到灶前蹲下身,将一根根燃烧的柴禾抽出来丢地上,又跑到缸前舀出几瓢水泼熄。
不愧是脱胎境大修士,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快速绝伦,像一阵风刮过。
随着滋滋声响,青烟蒸汽腾起。
楚凡指了指茅草顶和灶膛前好大一柴堆,没好气责备道:“你没怎么干过活吧塞一满膛柴禾,会把房子烧掉的。”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缱绻幽微氛围,就这样被不解风情地破坏殆尽。玉海花呆呆站立门槛旁,头上顶着几根茅草,恨得牙齿直痒痒。
某个呆头鹅继续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要来”
玉海花哼一声,扭身去了堂屋,也不管灶上还烧着茶。
楚凡揭开壶盖,见水没开,便从灶膛里抽出两根柴禾丢湿地,怏怏跟了出去。
刚才的气氛不是蛮好吗,怎么一下子就冷若冰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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