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道理很简单。
他以前被不同种类的蛇和蝎子咬过多次,却没有毒死,体内必然存在抗体。但对铁线蛇的毒能不能化解,并无把握。
常言,蛇行五步,必有解药。万蛇谷在岛东头的山峰下,他要抓紧时间赶过去寻找。
一路询问,从“屠夫”大夫口中得知,岛上特产一种青兰草对铁线蛇毒有克制作用。可惜只生长在蛇谷中,数量稀少。采摘之后,必须趁新鲜连枝带叶煎水。由于不能彻底解毒,也不能晒干储存做药,并不被大家重视。
另两位大夫觉得青兰草在药典中无记载,是排斥的。他野路子出身,不识药典,曾在两位病人身上使用。虽然最终没把人救活,当时确实让病情缓和了。
楚凡一边听他讲,一边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棵“大芹菜”的模样。
越靠近万蛇谷,灌木藤草越茂盛,遮挡住去路。
一行人距离谷口百丈远,便见到袅袅白雾从谷中散发出来。
“屠夫”苦着脸停下,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一颗药丸,道:
“谷中毒蛇成堆,瘴气横溢,不服药会晕倒。当初我寻找几味草药,只进去了五十多丈,出来后也大病了一场。”
楚凡见乌黑的手指递过来一颗羊粪粒粒般药丸,嘴角抽搐,哪里还敢接。径直推回去要他自己吞下,又喝止了众匪跟随,朝谷中走去。
其实在这个孤岛上,他就是猛虎,其他人不过是绵羊,哪里需要大队人马保护。但王虎认为礼不可废,排场必须有,叫“以壮声势,以增威仪”。
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像蛇一样,给人类带来如此阴森和神秘的感觉。就算从来没有见过蛇的人,心理恐惧也是天生的。
楚凡猜测,这应该和远古祖先的记忆相关。
试想一下,豺狼虎豹的杀伤力看得见,毒蛇却防不胜防。被抽冷子咬一口后就不明不白死掉,怎么不令人心惊胆颤。久而久之,这份恐惧便烙刻在基因中了。
“屠夫”缩头缩脑地跟随,挥舞竹棒嚷,蛇不受惊一般不主动咬人,楚公子最好用竹竿挑开它们。
楚凡笑笑,大踏步前行。
谷内寂静,腐叶厚积,随处可见斑斓的条状物蠕动。万蛇之说夸张了,几千条绝对有。
感应到动静,路边的蛇昂起头吐信子。但等楚凡走近,隔几丈远就慌不择路蹿进了草丛。
随着二人不紧不慢往前走,草丛和树林中的“嗖嗖”声不绝于耳。
偶尔见到筷子大小灰黑色的蛇影把身子一躬,像弓箭一般射出,便是令岛民肝胆俱裂的铁线蛇了。
啥意思,大王巡山,群蛇远避
“屠夫”目瞪口呆。
楚凡也纳闷,思忖自己长到十三四岁时毒蛇便不敢近身。但这些蛇隔老远就逃,莫非身上有什么气息随着修为深厚散发出去,让它们感应到了
往常进入这段山谷的一半,“屠夫”战战兢兢,至少需要两炷香工夫。当下却如闲庭信步,才花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穿谷而过,简直不敢相信。
楚凡也明白了,万蛇谷里的蛇也不是漫山遍野,真正令岛民不敢靠近的是瘴气。瘴毒对自己毫无影响,除感觉闷腥外,还夹杂了些不舒服的陈腐味道。
一百丈后地势渐高,豁然开朗。
两侧山崖挡住日光,海风吹来,阵阵清凉。
枝头鸟儿鸣叫,老鼠窸窸窣窣,一只穿山甲懒洋洋爬进了草丛。两只野兔在草丛后探头探脑,一只刺猬旁若无人在花下大嚼,一只岩羊警惕研究着闯谷的不速之客,前蹄提起作欲奔跑攀爬状。
物种真不少,蛇未必处于食物链顶端。
“屠夫”大喜过望。
他找到三株青兰草,还发现了一大堆好东西。
第五十六章 斜刺里杀出一个狐狸精
忽然嗅得一阵清香,只见一个倩影步履轻盈,花枝招展,沿着半人多高的篱笆墙款款行走过来。
那女子正值二十四五岁的花信之季,鹅蛋脸儿,梳了个桃心顶髻。
虽然面庞没有玉海花白皙精致,只是中上之资,却流露出一股不羁野性。身段高挑,前凸后翘。一路袅袅婷婷,行走出了十分风流。
如果说玉海花是艳丽的牡丹,那她则是带刺的玫瑰。
“海花妹子,病情好一些么”
女子神态端庄,目不斜视,在篱笆门口停下了。左臂挎一个小竹篮,右手轻扬打招呼,牡丹莲纹金钏儿闪过一抹澄黄的光。
匪徒甲乙看呆了,鼻孔不由自主翕张猛吸了几下香气,见她进林四娘家院子也不阻拦。他们的职责是挡住闲杂人等,这个妙人儿却好像探病的,又没有丝毫威胁。
极品,妖精!
楚凡鬼头鬼脑偷觑一眼,暗暗赞叹。
“真龙之血”事件在严厉压制下,总算没闹得沸沸扬扬。大伙不敢公开议论,私底下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偏偏死死瞒住玉海花。
龙血万邪辟易,还有什么毒不能解青兰草的功效被彻底抹杀。只有三位大夫心有不甘地又做了一些尝试,结果并不如人意,更助长了这个说法流传。
楚凡从玉海花的痴梦走出,自天空跳下,诛乌代,踏鲨行,闯蛇谷,还只是一个“绝世强者”形象,终归是人。可将只剩一口气的人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真龙之血”的传说直接将他送上了神坛。
华夏之民对于神仙的敬畏并不强烈,除了极少虔诚者,更多人是想捞一点好处。没有好处,说翻脸就翻脸。如果不敢翻脸,那就躲远。
过了几天后,他们发现这位“神仙哥儿”滞留海岛,完全是为了玉海花,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而飞龙将军的秋水剑,却实打实架在了脖子上。
去恶虎寨朝圣的岛民稀少了,连匪徒也渐渐产生怨声。当初乌代造木排,大伙好歹有个奔头。楚公子却下令不许再造,甚至把剩下的筏子拆散当柴禾烧了。他神通广大,说走就走,留下的只能等死。
与朝廷关系密切的里正,在玉树出殡日聊发少年狂之后,便称身子不适关门闭户,对恶虎寨送上门的鲜鱼敬谢不敏。
楚凡知趣地不打扰。
他可没有三顾茅庐的风雅趣味,三顾仙庐倒有可能。
扳着指头算,离云飞登岛的日子只差两个月了。只有几个人不改初衷,敢主动接近楚凡。
在男人中比方说陈书生,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年轻女子被家人警告后,只能目光流连,幽幽叹息。
有人却不甘心一生光阴在海岛黯淡度过,大好青春就此荒废。没羞没臊放言,若能与楚公子携手赴瑶台,死也甘心。
凭什么
龙丘水南立刻被女子们孤立,招来全岛嘲讽,爹妈平日都不敢放她出门。
正如“割血解毒”传不进玉海花耳朵,她那些疯言疯语也传不进楚凡耳朵,算白说了。
龙丘是古姓,水南二字出自《逍遥游》,磅礴大气。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一对比,“玉海花”三字就显得像村姑了。
那女子跨过门槛后,眼波流转,微微弯腰一福,道:“民女龙丘水南,见过楚公子。”
欲语还休,欲退还进。
楚凡一怔,微笑站起身,却不知该如何应答。貌似大大咧咧地抱拳作揖,或者摆手说“免礼”,都不太好。
龙丘水南一福之后,轻巧向玉海花走去,口中道:
“妹妹,我去下边海滩摘些海带,正巧顺路看一看。姐姐这两天心里跟打鼓似的,万幸你挺过来了。”
对方还在篱笆墙外行走时,玉海花心中就警铃大作,听到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心道,从你家可以直接去往海滩,哪里需要拐一个大弯“顺路”快黄昏了还摘什么海带,就不怕掉进海瞧这敷粉点唇的狐媚样,分明就是冲楚凡来的。还水南长水南短呢,我怎么老听你爹妈唤二妮
“哎,有劳姐姐‘费心’了!”
玉海花甜甜一笑,把“费心”二字咬得格外重。
龙丘水南却浑不在意,见玉海花揭开身上薄被作势欲起,连忙一串小碎步上前按住,又附身去掖被角,道:“小心风寒。”
楚凡见她二人说得投机,准备离开了。
龙丘水南裙拖六幅江河水,上身在对襟小袖褙子外只罩了一件淡青色比甲。这突然一俯身,胸前立刻有一抹饱满的雪白袒露于楚凡眼前。
楚神棍被唬了一大跳,慌忙别过脸。匪徒甲乙连眼睛都瞪直了,“咕咚”咽口水。
两团丰满几乎顶在了玉海花额头,她甜甜的笑模样瞬间僵住,数息后眼珠子才如同木偶一般骨碌转到一边,见到楚凡局促不安地傻傻站着,牙齿
第五十七章 人心浮动
为验证想法,回到山寨后楚凡询问了几个老匪徒。
果然,每一次朝廷巡岛抖给人诊治。大夫永远年轻,时不时会发生变化。唯独龙丘水南一家,始终由飞龙将军亲自负责,不假他人。
岛上流言,云飞看上龙丘水南,还私人赠送了一面铜镜。一旦立下盖世功勋,就要带她离开。因此,甭说龙丘水南看不上满岛男子,那满岛男子尽管爱慕她,也不敢接近。
但龙丘水南却对朝廷有着天生厌憎,对云飞也始终冷冰冰。不像其他人,总是眼巴巴盼望赦免。后来这种想法淡了,又盼望能够多赏赐点东西。
囚犯们说的是一回事,楚凡据此推理出来的又是一回事。
越听,越对龙丘水南钦佩不已。
被剜魂种魂,历经三年的新人格塑造之后,她原我的潜意识依旧未扭曲泯灭,是何等坚韧的意志!
这个女子,太不寻常了!
当下,恶虎寨主要势力是二当家肖平的班底,乌代嫡系像赵六几个被拆散了干重活。三当家孟广的力量基本上被楚凡打残,又曾经不顾义气地先逃,被双方都不待见。
王虎虽然是个空心佬倌,却是由楚凡任命的大头领,加上底下三拨人一盘散沙,倒还压制得住。
楚凡独来独往,并不关心山寨事务。由于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又见他不肯造木排,顾忌到两个月后云飞巡岛,下边开始人心浮动了。
而楚凡自己,则感觉陷入了烂泥潭。
以前上岛之人,脑海里的新记忆取代旧记忆,接受了新身份。想让他们清醒,除非再实施一次剜魂种魂。可如此一来,脑子也将彻底坏掉。
对此,楚凡表示无能为力。
最近上岛的王虎、玉海花、玉玲珑、林四娘、端木老道,倒是有可能清醒,却不可能百分百恢复了。
比方说,王虎的真实记忆被抹除,移植进了虚假记忆。
施展剜魂,把虚假记忆清除并不难。
但之后,他并不会像戏子离开了舞台就变成正常人,因为真实记忆无法彻底恢复了。
好比拔掉田里的草种上西瓜不难,清除西瓜再种草也不难。田还是过去的田,草却再也不是过去的草了,长得再像也不是。
不离岛,这些人是妄想症,未必活得长。
若离岛,这些人变成了神经病,也注定活不长。
这是一个死局!
无解!
不过,存在一线渺茫希望。
真实记忆被抹除,思想痕迹却永远存在。
做梦是释放潜意识与心灵压力的过程,催眠则让显意识模糊,让潜意识接受暗示。可以治疗心理疾病,激发潜能,令人回忆起遗忘事情。
在这种状态下,身心放松,好像一杯搖晃的水逐渐平静,杂质沉淀,从混浊转为透明、干净。
事情的真相,问题的根源,在澄清的水中会逐步显现。
那线渺茫的希望就是,通过催眠或者梦境,先唤醒自我人格,然后慢慢唤醒残缺记忆……
没办法,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先找王虎试试。
天才麻麻亮,楚凡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在庭院中耍开了拳脚。武道招式对他全无用处,只是舒展身手,活络筋骨罢了。
“舞”至酣处,他大吼一声,凌空抓去,数丈外石壁上的青苔簌簌剥落。
完全没有运用真气法术,仅仅指风便凌厉如斯,宛若实质。
王虎“吱呀”推开木门,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着哈欠,抱怨道:
“楚公子,你是存心不让人睡觉了。我梦中得一壶美酒,正想烫了喝。早知道你这般鬼叫鬼叫的把人吵醒,就他娘喝冷的了。”
吵的就是你!楚凡正要等他出来,当即拉到院中青藤飘拂的的一棵树下。
“王哥,你且看我。”
楚神棍扎好马步,一拳打去,面前的藤条立断。
王虎眼睛一亮,说道:
“楚公子,这藤条柔软,堪堪触及拳面。不是被一拳崩断,而是被你拳劲震断。厉害……”
“你也来试试。”
楚凡没时间磨牙,硬把他推上前。
王虎照猫画虎,一拳捣去,藤条袅袅飘飞。
“哎呀,我不行。经络有问题,真气运行不畅。脑子也有问题,糊里糊涂。似乎记得一些功法,却又想不起来……”
“想不想脑子清醒”
“当然想呀,做梦都想……”
这时,稀疏的木栅门被吱呀推开了一线,有人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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