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许姑娘,这是蕊娘才蒸出来的热包子,我听侍卫大哥说你一整日都在忙着查案,都没好好吃一口饭,所以就给你拿了一些过来。”冬梅言语真挚,脸上全然是实心实意的疼惜。
许楚见她脸色红润,就猜想她这几日过的定然顺心许多。想着自个确实有些饿了,于是也不矫情笑着接了那盘还散着热气的包子。
“对了,上午我去外面逛了逛,顺便给许姑娘买了点小点心,等姑娘再查案顾不上吃饭时候,可以填补下肚子。”
她为人细心,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给许楚添了热茶。
“府上发工钱了”许楚挑眉疑惑道。
“并没有,而且我并没有做什么工,所以也没工钱。”冬梅有些不好意思,抿嘴垂头说道,“是蕊娘姐借给了些铜板让我置办些东西,不过在府里住着,我什么都不缺,就只给姑娘买了点小点心。”
许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言语。
“不知姑娘可查清楚我爹娘被杀的案件”她抿着嘴,偷偷看向许楚的脸色,见许楚并无异样也没不悦,才放宽心大了点胆子继续说道,“我听说那能活刮人的恶人醒了,那是否如此就能定案了”
许楚眸光微动,笑道:“是,顺子是醒了,府医说一两日就能开口说话了。你放心,王爷的侍卫早已布控云州城,如今也已经发现了李伯潜逃踪迹,不过三五日就能将人捉拿归案。”
她那日对比了顺子跟柳林村冤案逃犯的画影图形,发现特征并不一致,而且顺子面容并无易容迹象。反倒是李伯,除去年岁跟五官之外,身高体型多有相似。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逃犯本就不是顺子,而是改头换面的李家管家李伯。
到时候,他们需要的就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萧清朗寻过来时候,冬梅已经离开。而许楚刚好将一整个包子吞入腹中,眼下就余一口了。所以她一抬头瞧见那人眉宇深沉时,不由就被包子皮噎了个正着。
“如何”萧清朗不妨见许楚难受的剧咳起来,急忙跨步上前冷脸问道,见她指着茶杯,才舒了一口气递了茶水到她嘴边。“你既知道她有嫌疑,又怎敢大着胆子吃她送来的东西”
“咳咳......”许楚挥挥手,红着眼眶苦笑道,“若她真是背后之人,那未得手之前,她自然不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咳咳......”
更何况,验尸有了新发现,也许冬梅也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虽然有嫌疑,可到底还没确定不是。
许楚一连番的咳嗽,早就咳的有气无力了,一双眼睛也因此而红彤彤的带了一层水汽。更不提,她匆忙咽下口水时,唇边晶莹剔透的水渍跟红艳了。
萧清朗恼怒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是眼光微微幽深。他捻了捻刚刚因着递杯子而触摸到的那温热肌肤的手指,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其实相比于京城中娇生惯养的闺秀们,许楚当真算不得绝色,也唯有一双干净的眸子跟一身韧性正气,是旁的女子不可比的。
他的目光略略移动,却见她毫不做作的随意落座,不拘束却自成风流,哪怕是面对自己这位王爷,也并无忐忑跟奉承,反倒是依旧肆意。
平心而论,萧清朗自己也发现,自从二人携手查案以来,好似对她的包容就是极高的。有时候,他也曾反复思量自己的异常,却不知每每看到她时候的欢喜是从何而来。
好似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脑中就时不时出现她验尸推案的模样。无论是解剖尸体时候的肃然冷静,还是面对凶手时候的愤愤不平,都让他觉得稀奇继而更加喜爱。
喜爱......萧清朗目光再次落到她面上,被刚刚升起的诡异念头惊了片刻。
良久之后,他才脸色微红,目光闪烁的移开了视线,
“王爷”许楚蹙了蹙眉唤道。
“嗯。”萧清朗稍稍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随即说道:“侍卫今天跟着她去了城东一家点心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人盯在了四周。”
许楚闻言,也不再疑惑他刚刚的失神,而是眼前一亮道:“那个点心铺子查了吗”
“查过了,上至三代并无问题。”
果然,就像他们猜测的那般,李伯等人走投无路,既出不了城,又无藏身之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劫持一户良善人家做暂时的落脚点,而后想办法跟府衙内应取得联系。
自从孙行为伏法之后,那几人在云州城的行事越发艰难了。
“那几个被抓的刺客,可有收获”那日许楚求了萧清朗留活口,而后活着的几名刺客就被魏延带走审讯,只可惜一直都未有消息。
萧清朗摇摇头,眉头紧皱道:“还未能撬开那刺客的嘴,不过刺杀的目的倒是有些眉目了。”
原本他们想着,大概目标真是他,毕竟天下间想让他活的人不计其数,而想要取他性命之人更是多如牛毛。可是排除他办案中得罪过的人,足以有能力对他下此杀手,且又有足够的理由的幕后指使却并不太多。
许楚看了萧清朗一眼,低声道:“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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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疏影横斜(下)
然而就是如此,才让她越发的看清楚走在前边那人,是如何风华自显。锦绣衣袍,却不带时下大周权贵子弟喜爱的奢侈靡贵,也不携士族看重的金贵绝伦。逶迤而行之间,唯有他自己的姿态跟刚正气度。
看着看着,许楚就不由得有些发呆。萧清朗,当真是一个连上天都厚爱的存在......
“许姐姐”自说自话猜测了半天的萧明珠见许楚愣着神没什么反应,不由略微提高嗓音叫道。让前面行走的萧清朗,下意识的疑惑的回头看过来。
自然,四目相望,那眸光恰落到了许楚眼眸之中,惊的她瞬间红了脸,神色尴尬的将头转向一侧。
本来还觉得许楚落后几步而有些不悦的萧清朗,莫名的就被许楚的表现取悦了。他轻笑一声,挑眉收回目光,不过眼底愉悦的意思却更浓了些。
倒是许楚听到那声轻笑,更觉得头皮发麻发痒,不知该抬头还是继续假装不在意。
几人没行多久,就到了顺子所在的房间。而房间之内,两个侍卫正压这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跪在中间,另外还有脸色苍白头上被缠着纱布敷过药的蕊娘,跟静候在一旁的府医。
毕竟是亲王皇族落脚之地,就算是客房布置也是极其讲究的,尤其是萧清朗所在的韶华院附近几处,更是开阔整洁。
此时得了消息的云州知府跟知州,还有衙门记录审案细节的师爷早已等候在左右。众人见萧清朗缓缓而来,连忙行礼问安。
萧清朗落座,看向许楚示意她开始。
在人前,许楚行事自然不会莽撞随意,她屈膝行礼,随后将未被彻底打翻的半碗汤药递给府医,说道:“劳烦您验看一下这汤药中可有剧毒鹤顶红。”
听闻鹤顶红三个字,那府医顿时惊了一下,顺势看向靖安王,却见靖安王面色如常,才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取了银针验毒。
只见几息之间,本还是光亮的银针瞬间被附上一层黑色。
“此汤药有毒,唯有鹤顶红中所含砒霜成分可导致如此......”府医恭敬跪地回禀,只是额间冷汗涟涟,不过未见王爷质问,他也不敢轻易再开口强调自己的药方并未有此药。
许楚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另一侧受了伤还没什么精神的蕊娘问道:“蕊娘,你可知是何人袭击了你当时又是什么情况”
“就是冬梅这小蹄子砸晕了奴婢。”蕊娘磕了头,看了一眼冬梅,一五一十的说道,“府里的下人多是在午时之后用饭,当时冬梅舀了汤让奴婢喝,可奴婢历来午饭都不用汤,所以并未接下。待到过了午时,奴婢熬好汤药想要送来时候,就被人打昏过去,昏过去之时,奴婢清楚瞧见了那人罗裙裙摆处有桃红色绣花......”
“而府上只有冬梅一人所穿的罗裙上,绣着桃红花色。”她言辞凿凿,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
说来也是,府里的人大多知道,蕊娘待冬梅极好,因着冬梅的遭遇,更是心疼她,许多活儿都愿意教她干,哪怕是一些贵人的习惯,都一一教授,生怕她哪日冲撞了了不得的人。
众人顺着蕊娘的目光瞧过去,果然看到狼狈的冬梅裙子上未遮掩的桃红。
这算得上是人赃并获了,然而冬梅却并未认罪,反倒是红着眼圈低眉顺目模样,等蕊娘话音落下,她才泪眼婆娑的看过去,连连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不是我,是蕊娘让我帮忙来送药的。”
许楚眯眼,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游弋,最后落到蕊娘额头还渗着血的纱布之上。
“王爷已经捉拿了劫持城东余家点心铺的匪徒三人......”
一听余家点心铺子,倒是让一直喊冤的冬梅一愣,旋即口瞪目呆的看向身边的蕊娘。
许楚站在一旁,将两人神态尽收眼底,待到冬梅愣愣的跪坐下,才说道:“那日验尸我发现所有被害女子的手臂之上或深或浅都有烫伤痕迹,似是要掩盖什么。只是唯独你胳膊上,却光洁无疑。”
“而且顺子那日已经开口,然而在你求见之后却突然闭口不言。”许楚看着冬梅,而后上前将她有些浸湿的衣袖拽过,再取了银针查探,果然那银针被湿漉漉的衣袖包裹,须臾后赫然转黑。
此时堂上一片静默,偶有交头接耳也满是不解。好端端的,冬梅为何突然要杀人灭口
“是,我是想杀他,他无恶不作杀了那么多人,可偏生王爷跟许姑娘还要费尽心思去救他。”冬梅眼底闪过一抹狼狈跟悲痛,面露愤恨,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们要留他的性命,可我怎么能甘心”
她错开跟许楚对视的目光,垂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攥着,眼眶通红似是无助又好似心如死灰一般。
“你不甘心他活着,还是更害怕他抖搂更多辛密”许楚面无表情的看着冬梅,见她面容扭曲心有怨念
第五十七章 疏影横斜(五)
果然......
送走了龟公等人,许楚才取出之前萧清朗亲自描画的话音图形。只见画纸之上,女子天姿绝色,螓首蛾眉间满是惑人气息,一笔一划惟妙惟肖,果真当得起天香楼花魁之称。
可谁又能想得到,这般仙姿佚貌之人,竟能悄无声息的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之事。不单单销声匿迹数十年,改变气质容貌,甚至掩人耳目的改变身份,任谁都猜想不到......
其实也不难想到,毕竟貌丑变美难,美人儿若要毁掉天仙般的容貌却是极为容易的。
她长处一口气,看着窗外越发阴沉的天色,却毫无睡意。
宜善堂依旧宁静,而无论是萧清朗还是许楚,都再轻松不得。
次日清晨,寒风料峭,一场秋雨让天气越发冷了。然而许楚却顾不上许多,匆忙洗漱之后,就出门欲要见萧清朗。
再度审案,许楚在最后跟在萧明珠之后入了宜善堂正堂,随后就见侍卫依次将冬梅等人押在一侧候审。
“王爷,既然冬梅已经认罪,今日便可落案,又何必再费周章”崔护生身为同知,眼下正被一些海务弄得焦头烂额,当真是分身乏术,丝毫不愿再耽搁时间。
萧清朗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此案牵连甚广,不仅涉及到几十条人命,崔大人莫不是担心本王再查出什么”
因着锦州城官员遇害之事还未确凿,且影响太深,所以纵然他心有怀疑却也不能宣之于口。
崔护生闻言倏然一惊,再看靖安王面色沉静,言语不疾不徐。只是那晦暗的眸光却满是冷冽凌厉,就好似早已洞察所有事情一般,无端压力让他难以招架。
他不敢再造次,便沉默下来,只等靖安王提携的女仵作推案。
“本案中就算冬梅已经认罪,但却还是有几个疑点。”许楚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冬梅,而后继续说道,“一,鹤顶红从何而来,就算冬梅下毒,那在第一次顺子自尽之时所用的鹤顶红是谁送去的。亦或者,是谁下的药,让顺子伪装为自尽。二,为何顺子见过冬梅之后,就再不肯开口。三,验尸房众多受害女子胳膊上的烫伤,从何而来,又是为了隐藏什么。”
众人听她问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萧明珠接话疑惑道:“也许就是冬梅做的呢......”可是略略一想,她又摇摇头,“可是三叔吩咐过侍卫,闲杂人等不许靠近验尸房跟关押顺子的房间,冬梅没有没有机会吧。”
她是知道的,冬梅入府之前全身被蕊娘查看过,除去伤痕之外,并没有利器跟毒药。毕竟是暂住官衙后院的,又能得见三叔跟自个,底下人绝不敢潦草检查。
一时之间,堂上寂静无声。而许楚则递给了萧明珠一个干得好的眼神,随后缓缓道:“我刚开始怀疑冬梅,一则是她太过镇定,二则是因为有人给了我错误的暗示,又用那些女尸身上的烫伤引开我的视线。可偏偏,就是这痕迹,却暴露了她自己......若非是这伤痕,怕是我真就遗漏了她,就算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出她才是幕后之人,十年前化作白骨兴起一方鬼怪言说的天香楼芙蓉......”
“我说的可对,蕊娘,或者该叫你芙蓉”许楚侧目看向蕊娘,并不理会旁人的瞋目结舌。
“这这这......这太荒唐了,宋女官是王爷自京城带来的,如何会犯下弥天大案!”
面对质疑,许楚并不担心也不焦急,而是抬头打断旁人的话,接着说道:“宋女官出身宫廷,最有机会拿到鹤顶红之毒。再者,那日冬梅突然拜谢王爷,我想也少不了宋女官的功劳吧。”
“可那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奴婢只是觉得冬梅该去道谢,也能求得王爷怜惜一二,日后能有个好去处。”蕊娘回答的滴水不漏,并未显心虚,“况且奴婢在王府伺候多年,并未曾离开过京城,又怎会在此处作案”
“可是为何冬梅那日的穿着后来再不曾见过”许楚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道,“当日你担心顺子反水,所以只能冒险将冬梅打扮成你最初虐杀承欢时候的模样,暗示他你身在王府,甚至让他对王爷都心生戒备。”
“王爷可记得当日冬梅如何穿着”许楚不再逼问蕊娘,反倒是回身向上屈膝行礼,然后开口询问。
萧清朗点点头,眯起眼微微看了堂下众人一眼,冷冷道:“浅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银丝祥云镂空香囊,云鬓花颜金步摇......”
说到此处,他倒是恍然大悟。而后,将手边昨夜许楚留下的当年芙蓉的画影图形递给魏广,让魏广送去给诸位大人传阅。
“且不说这般装扮早已超出寻常女子的界限,就算宋女官深的王爷信赖,赏赐不断,怕也不会穿着如此风尘着装吧。反倒是由天香楼诸人所描述,当日芙蓉离开云州城时候,就是那般装扮。”
她的一番话轻轻出乎,掷地有声,让人反驳不得。
靖安王京城素有称号玉面阎罗,偏生还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即开口,自然做不的假。
又加上许楚的推论,众人都是惊悚起来,目光不断落在宋女官也就是蕊娘身上。
“芙蓉曾为琵琶女,是天香楼有名的台柱子。多年的习性注定了她步伐与众不同,那日你因我注视下意识的款款而过,我只觉得极为漂亮,猜想你是在宫中习得的步伐。可昨夜我与王爷碰到同为花魁的琵琶女,才惊觉你下意识展现的步伐根本就是教坊艺家所教,并非是极为规矩的宫廷教养嬷嬷所有。”许楚语气不含喜怒,淡淡说道,“冬梅虽有破绽,可最大的破绽却是她手型并非是学琵琶的手型。相反,我曾见过你的手,左手食指扁平,手型欣长,极适合弹奏琵琶弦类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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