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仵作
作者:道门老九
巡视两江的钦差大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蝴蝶啄成了骷髅。新科状元明明已死,却戴着红花出现在午夜的街头。价值千金的夜宴图,据说可以把观看者带入极乐世界。城中百姓亲眼目睹,一队打着蓝灯笼的阴兵踏入阴曹地府。天才少年宋慈,身怀祖传仵作绝技,带你直击最恐怖,最刺激,最血腥的南宋十大奇案!
大仵作 第一章 龙王收人
天空下着霏霏细雨,气氛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县官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河堤上,眉头拧成了川字,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仵作正满头大汗的检验尸体。
尸体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童,浑身被泡的发胀,如同刚蒸熟的白面馒头。
仵作轻轻一按,就有水从男童的嘴角伸出来,但见这男童双眼外翻,没有瞳孔,只是一片惨然的白色,狰狞的五指至死还抓着一捆水草。
一刻钟后,老仵作收了手,弯着腰走到县官面前恭敬的说道:“回大人,是溺死。”
“溺死,怎么又是溺死!”县官暴躁的揪住仵作的衣领:“衙门养你是吃干饭的吗?”
也不怪县官如此暴躁,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小小的太平县已经连续发生了九起溺水案,死的全是孩童,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不过三四岁,尸体都是在河堤边发现的,而且他们全都是溺死。
仵作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最终只能以失足落水结案。
“太平县一直都太平得很,现在怎么跟遭了瘟一样。”县官原地转着圈道。
仵作的腰弯的更低了,一句话也不敢说。不仅县官着急,就连他也隐隐有些发慌,再这么下去,恐怕大家都要卷铺盖走人!
可那些孩童真的都是溺死,叫人怎么查?
这时,仵作突然眼睛一亮道:“大人,这溺水……”
“不要再给本官提溺水!”县官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般:“说!”
“是,这意外死亡的九个孩子身上,好像都穿着一件红肚兜。”仵作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就从这里查起?”
县官的面色沉了沉,他和仵作都明白,这么查下去没有用,尸体身上没有伤痕,典型的溺水特征,至于红肚兜……这么大的孩子谁还没个一两件红肚兜?但是他此刻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就按你说的办。”县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仵作当即准备把尸体抬走。
就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如同炸雷般扎在二人的心中。
县官抬眼看去,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妇,她扑在地上哭天抢地,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孩童。
仵作立刻迎了上去:“你认识这孩子?”
少妇咿咿呀呀的哭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仵作的话。
仵作皱着眉为难的看着县官,随着少妇的哭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乡民,他们中有认识少妇的,不由的惊呼道:“这不是张家小娘子吗?这是怎么了。”
旁边立刻有人拉住他,伸手指了指河道,说话的人立马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赶紧闭上了嘴。
全县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诡事,这么大的事官府想瞒也瞒不住,县里早就传开了,说是龙王发怒了,要收童男童女下去哩!
往些年,县里都会选一对童男童女进贡给龙王,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但自从新县官上任后,认为此举太过残忍所以便取缔了,众人都说是龙王怪罪下来了,所以才要一次性把几年的份都收下去。
县官听着众人的议论,一张脸沉的和这阴雨天一般,他就这么站在河道上,心里隐隐相信了百姓的说法。
莫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王的存在?
轰隆隆!
一道闪电伴随着炸雷劈开云层,直接劈在男童身上,男童猛的坐了起来,翻着眼白,泡的发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龙王发怒啦!”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下跪朝着小河跪拜,嘴里念念有词。
仵作也跟着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拽着县官的袖子道:“大人,这案子查不了啊,这是龙王要人啊。”
县官一口血闷在嘴里,勉强咽了下去:“结……结案吧,案卷里就记录溺水。”
他再次看了男童一眼,竟然发觉那男童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一哆嗦,连油纸伞都握不住了,任由它飘落到了泥泞里,仵作更是连滚带爬的逃开河道。
“慢着!”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大喝声在人群中响起,随着声音,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上前来,他高声说道:“此案尚未查清楚,不可草率结案。”
县官脸色一沉:“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仵作已经验明,是正常溺死,岂容你信口雌黄。”
年轻人却不让步:“虽然在下没有见过尸体,但早年也曾偶然听父亲提过,尸体上的某些伤痕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需用一些特殊手法方能显现,大人能否容我一试?”
“荒谬!”县官黑着脸道:“令尊是谁?竟有如此荒谬的论断!”
年轻人并没有被吓到,神色反而更骄傲了些:“不瞒大人,在下宋慈,家父正是宋巩。”
“宋巩?”不仅是县官,就连一旁的仵作,以及周围的百姓都露出了敬畏的神情,在他们眼里,宋巩之名不亚于神明!
如今的宋巩一未在朝为官,二未在乡为善,但其名却响彻整个太平县,或者说是整个南宋朝!
百姓们都知道,早些年间宋巩曾经做过节度使推官,掌管当地刑狱,他屡破奇案,什么夺命白蛇、杀人关公,嗜血屠夫等等案件,在宋巩查验过尸体后均揪出了真凶。传闻宋巩还曾被先帝召见,为皇家断过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宋巩突然隐退,窝在太平县老宅里再未出去过,也很少再碰案子。不过每当县里有离奇难解的案件,县官便会求助于他,也屡屡告破,因此在这太平县,若论威望之高当属宋巩无疑。
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是宋巩之子,众人的神色立刻收敛,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县官呼了口气:“既然是宋老先生的儿子,想必也有几分本事,老马,带这位小兄弟去验尸。”
仵作此刻手脚依旧有些发软,距离尸体还有一丈远就害怕的停下来,伸出手指了指道:“尸体就在那。”
宋慈点了点头,信步走到尸体边,刚刚坐起的尸体已经又瘫软了下去,宋慈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男童身上过了一遍,然后高声道:“在下需要两坛烧的滚烫的白酒,麻烦大人了。”
“你要白酒做什么?”县官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大仵作 第二章 剖腹验尸
宋慈微微躬身道:“尸身泡的发胀,滚烫的白酒擦在尸身上能快速的祛除尸体里面的湿气……”
“不行!”仵作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宋慈的话:“白酒过尸身,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孩子已经死了,你还想害的他不安生?”
“哼。”宋慈站起身,不卑不亢的道:“让孩子不明不白的死去,才是对他最大的不敬!”
仵作气的浑身发抖:“老朽已经验过尸身,尸身积水严重,耳口鼻均有泥沙,浑身也被泡发,这是实打实的溺死!老朽虽不才,但这辈子也读过不少案宗,你这一套白酒过身老朽从未听闻,怕是你不知从何听来的歪门邪道,竟然拿孩子做实验。”
县官也沉着脸,虽说宋慈父亲是宋巩,但这法子确如仵作所说闻所未闻。
“大人!”宋慈快速的走到县官面前,压低声音道:“在下有所耳闻,如今已经是第九起命案,若是再无进展,大人怕是不好向上面交代,既然如此何不让在下试试?”
县官脸色青白交加,良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老马,照这小兄弟说的做。”
“大人?”仵作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句。
“照他说的做!”县官厉声道。
不多时,两坛烧的滚烫的白酒就被抬了上来,宋慈伸手解下尸身上的红肚兜,取了一瓢的白酒就浇在男童身上。
“啊!”凄厉的叫声传来,原来是那少妇。她先前不知怎么晕了过去,一醒来就见有人往自己儿子身上浇着什么,当下被刺激的大叫,爬起来就要往这边冲。
宋慈手上动作未停,嘴里大声命令道:“快拦住她!”
县官攥紧双手,随后下定了决心,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百姓:“你们拦住她。”
这两人不敢违背县官的意思,拖住少妇的胳膊将她往回拉,少妇一双眼睛肿成了樱桃,凄厉的吼着:“让我的阿童好好去吧,求求你们了,不要再折磨他了,行吗?”
众人听了无不同情,但看着认真的宋慈和脸色阴沉的县官,却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止。
这么一会儿功夫,两坛白酒都被宋慈用完了,他先是对着正面浇了三遍,又将尸身翻过来浇了三遍,随后站起身:“大约要半刻钟。”
众人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搞的糊里糊涂,早已经议论纷纷,多是说这宋慈大约是想效仿自己的父亲破案,却没什么本事,不然怎么在故弄玄虚?
宋慈却一脸淡定,根本不在意众人的议论。
半刻钟很快过去了,原本胀的如同西瓜般的男童竟然恢复了原样,而在男童的肚脐眼处却缓缓出现了一块黑紫色的伤疤,那伤疤呈圆形,大小与肚脐眼一致。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闭了嘴,有的还发出惊呼,而一直恨不得将宋慈揍一顿的仵作,已经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道疤痕:“这……刚才明明没有的。”
宋慈伸出手指轻轻在伤疤上按了按,隐约肚脐这里微微偏硬。
“大人,”宋慈转头说道:“男童肚脐处有异状,在下斗胆,请大人允许现场剖腹验尸!”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死无全尸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
县官微微沉思,一扬手道:“准!”
刀具即刻准备好,宋慈先是在火上烤了烤尖刀,然后沿着男童的肚脐划了个圈,轻轻巧巧的掀开这块皮肉,最后用帕子裹住手,从肚脐里掏出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
他用帕子将那黏糊糊的东西擦干净后,冷声说道:“这是铁球。”
“铁球?”仵作凑近了看,发现真的是一颗差不多拇指大小的铁球,但这铁球的颜色却微微发红。
宋慈嗯了一声道:“若在下猜的没错,凶手应是将铁球塞进了小儿的肚脐内,再将小儿抛尸河边,铁球塞入腹中必然会留下伤口,但如若小儿泡发,这小小的伤口很难发现。即使发现,也不过以为是小儿身上的轻微磕碰罢了。”
“大人,在下斗胆一猜,这凶手必出自城东的铁匠家。”宋慈高声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了出来,她把拐杖狠狠地拄在地上道:“小子胡说,老妇家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好名声,怎能由的你污蔑。”
宋慈往前站了一步:“哦?可是全县只有你一家铸铁,这铁球必然是你家的。”
老太太呸道:“老妇家做的是铁匠生意,每家每户的锄头镰刀都是我家打的,铁球怎生就只能是我家的?”
人群也窃窃私语,多是嘲笑宋慈无能,怎么会怀疑一个老太太是凶手。
宋慈却不听,依旧冷冷的笑着:“可在下从未听闻谁家做农活需要铁球!”
老太太神情有些慌乱,却仍旧辩解道:“小子这话奇怪,难不成别人送上门的生意,我们还不接?”
“老太说的是。”宋慈竟然应了一声,老太刚松了口气,宋慈声音却更冷了:“可刚刚在下还有一点未明说,这伤口是烧伤,只有将刚铸成的铁塞进腹中,才会造成这种伤口!全县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老太您家了吧?”
众人不由的惊叹,老太太张嘴半天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凶手昭然若揭,县官正要命令捕快抓她,却见老太太发出了渗人的笑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男童的尸体,如同看到了仇人:“他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齐儿走了,他为什么还笑的那么开心,县里的孩子都该死!都该下去给齐儿做伴。”
说完这句话,老太太哈哈哈大笑着,已然状若疯癫。
老太家里的事众人都有所听闻,老太太就一个儿子,这儿子娶的媳妇不争气,等到四十岁时才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老太太如珠如玉的将孙子养到了六岁,然而半个月前,那倒霉孙子居然不小心一头跌进了小河,就这么去了……
老太太从那时起便常常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其他孩童,只是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等事来。
众人一阵唏嘘,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马上的骑士直直的冲向宋慈:“宋慈何在,我来讨杯喜酒。”
“何事?”宋慈有些紧张。
骑士哈哈大笑:“自然是为你高中二十八名进士之事。”
众人纷纷惊叹:“不愧是宋老先生的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举了,而且还是个验尸高手。”
“是啊是啊,宋老先生果然有福气,我若是有这么个儿子……”
“去去去,就你还妄想和宋老先生比?”
刚刚宋慈查出真凶一事已经让众人开了眼界,现在又听闻他高中,众人惊叹不已,纷纷上前道贺,宋慈也不摆架子,拱着手一一谢过。
恭贺到一半,众人突然噤了声,并且纷纷往两边避开,似乎有人挤进人堆。
宋慈觉着奇怪,好奇的回头去看,当看到来人时,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瞬间耷拉了下去,低着头如同犯错的孩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慈的父亲——宋巩!
大仵作 第三章 老宅的秘密
“还不走,还想继续在这里出风头吗?”宋巩黑着脸拂袖而去,宋慈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再不见方才的意气风发。
回到宋家,宋慈刚想寻个借口溜走,老管家已经迎了上来:“老爷,少爷,你们可回来了,虞候正在大厅里侯着呢!”
宋巩冷冷的瞥着宋慈一眼,宋慈心里叫苦,这虞候是负责此次科举之人,他现在过来必然是带着自己的任命书了。
父子二人进了大厅,一个穿着蓝色官服,大约四十岁上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富态的脸庞随着笑容一抖一抖的:“宋老先生,恭喜恭喜。”
“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宋巩微微抱拳,脸上仍旧没什么喜色。
此人正是虞候,他从袖袍里摸出一卷明黄色卷轴,清了清嗓子道:“新科进士宋慈接旨。”
宋慈和宋巩立刻跪下,虞候神色庄重的念道:“新科进士宋慈,文采卓绝,思辨清晰,甚合朕意,着七日后就任赣州信丰县县令,望卿不负朕望,钦此!”
“谢主隆恩!”宋慈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又朝京城方向拜了拜,这才起身对虞候道:“真是辛苦虞侯了,要不留下来吃杯薄酒?”
虞候依旧笑呵呵的:“本官还有其他事,这酒就留着下次吃吧。”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宋巩:“宋老先生,您养了个好儿子啊。”
宋巩面无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
虞侯又夸赞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宋慈自然将其送至府外。
临走之前,虞候突然满含深意的拍了拍宋慈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小伙子,我劝你还是找个生病的理由,把去信丰县的差事推了吧。”
宋慈猛的看向虞候,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虞候看了看左右,声音压的更低了:“据说信丰那个地方……闹鬼!已经吓疯了好几个官员了,就因为无人敢去,你的任命才下发的这么快。”
说完并不等宋慈反应,几步便上了轿子,宋慈也没有多想,因为眼前还要一件让他更头疼的事。
“孽子!跪下!”宋慈刚踏进大厅,就听到了一声暴喝。
他扑通一声跪下,背上已经狠狠挨了几鞭子,皮肤被抽的鲜血淋漓,但他就是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出声。
宋巩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道:“孽子,难不成你忘了祖训?竟做出此等不孝的事情来。”
“儿子没忘!”宋慈抬起头:“宋家祖训,不官不仕,明哲保身。只是儿子不明白,父亲您早年也曾为官,破获大案无数,如今亦没丢下验尸的绝活,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宋巩被气的手指发抖,好半晌才喃喃的问道:“男子骨白,妇人骨黑,为何?”
宋慈微微发愣,继而快速接道:“妇人生,骨出血如河水,故骨黑。”
“检妇人,无伤损处须看阴门,恐自此入刀于腹内。”宋巩又道。
宋慈这下接的更快了:“如男子,须看顶心,恐有平头钉,粪门恐有硬物自此入。”
这两句话指的都是验尸时的常识,前一句是说女人生过孩子后,因为都会大出血,所以骨头比男子黑,以此方法可以辩男女。后一句说的是验尸时看不到伤口,如果尸体是女人就需要检查阴门,或许是有刀从这里刺入腹部。如果是男人需要看头顶或者肛门,头顶或许有平头钉,肛门里可能有凶器。
宋巩脸色复杂,微微叹了一句道:“慈儿,你将祖宗留下的那本笔记都背下来了?”
宋慈有些心虚,那书是他偷偷翻来看的,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儿子……儿子只是无意间从柜子里发现了那本笔记,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从七岁那年就开始反复读了……”
“唉,这都是命啊!”宋巩深深叹了口气:“慈儿,跟我来。”
宋慈忐忑不安的跟着宋巩出了家门,路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座古旧的老宅子前。
宋巩上前推开门,里面的一切便呈现在宋慈面前,宋慈好奇的上前两步,看到宅子里居然摆满了人体针灸用的金人,还有白森森的骷髅标本,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宋慈激动在房间里踱步,手摸过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有仵作用的钩子和短刀,有非常详尽的人体脉络图,还有一本本落满了灰尘的书籍。
宋慈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真正的验尸博物馆!七岁那年看的笔记,仅仅是这个博物馆里最普通的一本藏书而已。
在老宅的中央,挂着大约有十几幅人物画像,最中间的那个人长着方正脸,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双鹰目似乎能透过画像看清宋慈的内心。
“慈儿,过来磕头。”宋巩凝重的声音拉回宋慈的思绪,他敛声屏气的跪在画像前,当先的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这些都是?”宋慈疑惑的叫了一句。
宋巩指着画像上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宋家的列祖列宗。”
原来宋家祖上皆是仵作出身,日积月累之下,掌握了一套闻所未闻的验尸绝技,他们往往能用米醋,松香,白酒等生活中常用的物品,撬开死者之口,缉拿命案凶手!
凭借着这套验尸绝技,宋家每辈至少都会有一个高人出仕,或为大理寺卿,或者推官,或为捕头,或为仵作,官衔都不算高,却破获了无数震惊一时的诡异奇案。
可以说有宋家人在的地方就没有冤狱,而宋慈偷瞧的那本笔记便是宋家先人留下的遗产之一。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宋家如此高超的验尸手法,不仅受到了凶手的记恨,缕缕受到报复,也容易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百年前,宋家曾出了一代奇才,他纵观祖辈的验尸手法,验尸手段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有人委托他查案,最后却牵扯到了当时的太子,结果这位奇才被判斩首,宋家也差点灭门。
自此以后宋家便有了不官不仕,明哲保身的祖训。
“那父亲您?”宋慈微微有些好奇。
宋巩苦笑道:“当初为父与你一样心高气傲,想将这一身的本事都使出来,可不久就遭来横祸,连你母亲也被仇人所害,唉!”
“自小为父不让你碰那些东西,就是想让宋家的这门手艺从你这一代彻底断掉,没想到。”宋巩顿了顿,严肃的看向宋慈:“听了为父的话,你如今还想上任吗?如果你不想,为父自然能帮你找到理由……”
“父亲,我想去。”宋慈斩钉截铁的道:“儿子认为,既然宋家掌握了这一门绝技,就应该让其发出最大的作用,不能因为贪生怕死而埋没。”
宋巩良久没有说话,然后径自转身往回走,宋慈刚想跟上,宋巩略微有些复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慈儿,为父给你三天时间,看透老宅里的每一本书,参透祖宗记录下的每一宗案子,三天后你若能通过为父的考验便去上任,如若不能,你便从此歇了这门心思安心种地吧!”
落锁的声音传来,宋慈精神一震,随手拿过书籍便翻阅起来。
这三天,宋慈除了换书时活动一下之外,竟坐在原地一动未动,书籍里面记载的案件他简直闻所未闻!比方说无头将军案,讲的就是北宋时期的河东节度使被人在密室杀死,非但找不到凶器,连头颅都离奇失踪。最后宋家的一位先祖梅州第一捕头宋思成,用海带烧成的灰撒在断头处,将伤口的纹路绘制出来,这才发现凶器居然是一把冰做的刀,最后查明凶手是节度使家的一位厨子。
还有一起月亮杀人案,目击证人赌咒发誓,看到的死者原本好好的,突然就在月光下喷血而亡,没有一丝伤口。而宋家先祖却用黑布挡住月光,然后用热水擦洗尸身三遍,尸体身上的伤顿时显现出来,才发现凶手是利用月光造成的盲区,将栓了细绳的铁钉刺入死者的脑门再拉回去。种种离奇案件,捧着书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实在令宋慈大开眼界。
宋慈还在书上看到了导致宋家差点被灭门的案子——国库被盗案。一开始只以为是看管国库的人监守自盗,被发现后畏罪自杀,但经过宋家先祖一查,却发现是当时的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打起了国库的主意!皇子们怕东窗事发,最后反咬一口把宋家这位先祖当成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