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萧清朗心里百感交集,有痛恨也有心疼,直到见许楚无助的掉下眼泪,才将人拢进怀里,而后垂眸起身抱着昏厥的人离开矿洞。
回到何家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直昏厥的许楚却并不安生,眉头紧蹙,不断咬着双唇似有万般痛楚。
“怎么样”
村里的赤脚大夫收起诊脉的手,萧清朗就急忙问道,神情颇为急躁。
如今山中案子早已传遍村里,许多丢失的人口的人家都排队去认尸了。而赤脚大夫自然也知道,那些尸首能回来,还有那几个幸存的后生,多是得了眼前的贵公子跟床上昏死的女子所救。
虽然黄县令现在一力担下捉拿匪徒,审讯恶人的事儿,可村里人还是领眼前两位的情。所以,于情于理,他
第七十四章 静影沉璧(二)
第七十四章
“恩人,咱们村穷,没什么好物件答谢恩人的,老头子就带了家家户户的老少来给恩人磕个头。”里正高声哽咽道,“谢谢你们让那些能回家的孩子有个全尸......也救回了那些还活着的后生......”
说完,就见何老汉等人也拥挤着靠近了马车,手上挎着庄稼户自己用荆条编制的篮子。
“恩人,这是家里自个晒的地瓜,路上当个零嘴儿......”
“这是我大早炖的鸡汤,给公子跟姑娘暖暖身子。”
一张张淳朴的面庞闪过,竟然让许楚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只能红着眼眶连连应声。
许多时候,人们求得并不多。就像现在,明明许楚没有能将所有人救回来,可只一具尸体,就让他们感恩戴德。
太阳渐升,融了地上残雪。这是第一次,在仵作为贱的年代,她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暖意。
马车离开村子走到小路尽头时候,许楚撩开马车帷裳往后望了一眼,隐约之间还能看到未散的人群。
此时,她心头的那点阴郁跟愧疚竟然慢慢被抚平了。有些罪恶她无法掌控,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早将那些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让他们再难作恶。
此时萧清朗见许楚面色好了许多,才挑眉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何铁栓的老母亲在县城城西落脚”
许楚放松了一些,靠在车窗之上说道:“大周县城多有规制,城东多是富裕人家,而城中部分大多为商户小贩所居,只有城西人龙混杂。所以唯有哪里,既能藏身便于他进出,又是他能负担的起置办房产的选择。”
其实要猜出他在何方位安置老母亲并不难,难的是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打乱他的阵脚。从杀人手段来看,他胆大心细,并不是全无心机的人,否则也不会能避开衙役等人的视线第二次抛尸。
这般说起话来,许楚的面色才彻底缓和下来,情绪也打前两日的低沉迷茫中略微解脱。
虽然奔波多日,可许楚到底昏睡休息了两天,这会儿倒是没有犯困。倒是在案子尘埃落定之后,有一种莫名的唏嘘,唏嘘那些凶徒胆大妄为,也感慨村中老少的质朴。
褪去了人潮跟市井繁华,马车稳稳的行在静谧的乡村小路之上。车内温暖氤氲茶香弥漫,而外面微醺的阳光也透过镂刻雕花的车窗丝丝打下,无端让人有股子昏昏欲睡的安逸感。
萧清朗慢慢斟了一杯茶推到许楚跟前,而后略微品了一口才道:“世间万物皆有法度,有些事发生了,就算沉溺其中也无用处,倒不如打起精神抽丝拨茧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风雪已过,天明气朗。此时的萧清朗在许楚眼中,就如隔着云雾,目光流转之间,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像是突然烫了她一下似的,让她有些心慌意乱又有些酸涩欢喜。
她微微抿唇,心里明白他的一番话是为着开解自己。
两个人对坐,任由外面冷风潇潇,只马车中茶香萦绕,暖意幽浮。她微微恍神,心中百般感慨,思虑万千,最后都渐渐沉寂在那双关切宽慰的眸子里。
“茶水要冷了。”许是看出了许楚的不自在,萧清朗淡淡笑道,“还要赶几日路,虽然不是风餐露宿,但也不似在云州城时候舒坦。”
许楚低眉顺目看着手上茶盏荡起的水波,从善如流的尝了一口,果然口齿留香。
接下来的路程赶的极快,不过两个时辰一众人就赶到了县衙。此时,待六子的尸检单子入册,萧清朗才挥手让人将他的尸体带走,就在附近置地安葬。
而在马车一侧等着的许楚,看着那明镜高悬的衙门,忽然感慨不已。世间罪恶,有多少是如何铁栓那般因为不通律法所导致的一个凶杀案,牵连出谋反的铜矿案,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们遇到的将会是什么。
朝堂也好,乡野也罢,却不知会有怎般震动。
萧清朗再出衙门时候,虽然面色如常,可许楚还是看出了他眉宇间的慎重。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果然,没等许楚询问,就见萧清朗已经径直而来,吩咐魏广让人将马车驾入后衙。
“衙门有一宗案子极为棘手,黄县令拿不定主意,求你我赞留两日帮忙查探。”萧清朗思虑片刻,斟酌一番最后才开口道,“我看验尸单时候,发现许仵作曾是最后一个验看尸体的人。按着日子推测,他就是在查验完这具尸体后彻底失去踪迹音信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突然让许楚的心口一沉,别看萧清朗语气平平,可她却明显感觉的此事绝非只是棘手那么简单。她压下心头倏然猛跳跟不知名的惊惧,谨慎问道:“可还有旁的异样”
萧清朗颔首看了一眼许楚,不知是该感慨她的敏锐,还是疼惜她将要面临的极有可能的噩耗。
“衙门所留存的证物之中,有许仵作从死者口中取出的一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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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静影沉璧(三)
第七十五章
要说人走了狗屎运,走到哪都能碰上好事儿,也就一两年工夫吧,他这银器铺子就经营的有声有色,时常会有客商来订货。加上里面许多银器首饰的花样子,都新颖的很,所以本地也有许多富豪乡绅家的女眷点了名的要他铺子里的东西。
如此经年,于富贵倒是真成了气候,置房买田,添置丫鬟小厮可都不在话下。而家中除了落魄时候娶的一房穷秀才家的闺女,还纳了好几房美妾,那日子过得好不得意。
只是他人虽然有钱了,但却极其吝啬,尤其是对岳丈家更是一毛不拔。使得好几次有人瞧见其夫人章氏,偷偷摸摸往娘家捎送东西,补贴娘家。
为这事儿,于富贵没少为难章氏。因着于富贵不在意章氏,地下的姨娘小妾甚至丫鬟小厮自然也就算不上多尊重了,宽裕人家下人多会踩白捧红,所以章氏的日子真算不上好过。
偏生她也不是个善争的,在冷了心以后,就再不过问于富贵的事儿了,只管一个人将自己拘束在院子里吃斋念佛。
据说有几次于富贵趁着酒劲儿去了她院子里,可不知夫妻俩在屋里吵嚷了什么,最后都气的他拂袖而去。
直到前几日于富贵派人来报官,说章氏中风暴毙了。黄县令虽然有些庸庸碌碌可也不是草菅人命的无良县官,一听说县中生意红火的于家夫人没了,赶紧带了仵作跟师爷前去。
一番查看,那仵作却并没看出什么来。
可是章氏的爹,章秀才可不认这结果,他天天堵着县衙门口喊冤,非说自家闺女死的冤屈。又写文章咒骂于富贵,说他为了美妾行杀妻之事。一时之间,县城里流言蜚语不计其数,就连戏台子上都开始重新编排陈世美的戏段了。
章秀才大概是越想越觉得冤屈,几番寻到衙门说,要是不给他个清楚,他就学着之前苍岩县张家老俩去行宫喊冤。要是还不管用,他就要拼了老命去京城告御状。
一听这话,黄大山哪敢大意啊,要知道之前苍岩县的县令可不就因为玩忽职守草菅人命被撸了官职。后来连带着云州城的知府大人孙行为也遭殃了。
反正不管俩人相继下台有没有干系吧,这风险,他可不敢冒。
只是一遍连换了好几个仵作验尸,都说除了死后撞在瓷器碎片上的伤口,章氏身上并不见有生前留下的任何致命伤。
这就麻烦了,那边章秀才虽然没权没势,可架不住人家是有秀才功名的人,在县里本来就是高人一等的。据说他在京城,也有几个同科的同窗在朝为官,或是在贵人府上行事,所以黄大山就算证据确凿说章氏死因无异,却也不敢强制压下章秀才去。
更何况,章秀才早在出事之后就抢了章氏的尸体回去,而后碰到从锦州回来的许仵作后,再行验看,竟又发现几处伤痕。
只可惜就算这般,许仵作查验的依旧是中风而亡。
本来还想着这回总能让章秀才信服了,可章秀才的事儿还没了呢,那边于富贵倒是反过来又状告章秀才诬告讹诈之罪。这下,黄大山可彻底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许楚看着手里的卷宗跟那六份相似结论的验尸单,果然所有的验尸单上都说,死者头部心口等部位并无异样,而最后一份自家爹爹所勘验的**之处也无异常。唯一的异样就是身上的深浅不一的伤痕,确有一处是可以致命的。
“凡生前刃伤,即有血汁,其所伤处血荫,四畔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死后用刃割伤处,肉色即干白,更无血花。盖以死后血脉不行,是以肉色白也。章氏身上伤痕虽有可致命处,但皮肉泛白,没有血荫,故而断定为死后所留。”许楚点了点爹爹最后似有疑问的注释,心道莫非爹爹有些拿不定此事,才会留下这般不合寻常的验尸单
要知道,一般仵作验尸,所填写的验尸单都是简单明了,绝不会将书上伤口常识问题写在其上。
她看完所有的单子,又重新翻阅了一遍关于于富贵跟章氏的文书卷宗。这些都是章氏死后,黄大山为应付章秀才而例行调查时候所询问到的,至于是否有水分,谁都说不清楚。
“大人可曾派人查过突然让于富贵发家致富的那家锦银坊”按理说,就算于富贵得了锦州贵人提携,也不该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出人头地啊。尤其是金银之事上,谁会让一个小小的银匠突然独当一面
萧清朗扬眉,显然有些赞同她未出口的怀疑。
铜矿上失踪的铜块若要重新铸造,必然需要个合理的地方,既能遮人耳目又需合乎常理。那金银铺子,怕是最适合的地方了。
更重要的是,最后一张验尸单已然清楚记录,自死者口中取出铜钱一枚!
而那枚让人摸不清头脑的铜钱,却被萧清朗认定为假币。虽然她没有问如何辨别的,可却也知道,那些货币一旦流入市井,将会造成何
第七十七章 静影沉璧(五)
因着章氏的死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所以黄县令下令看护尸体的时候就极其仔细。恰好事发又是冬日,倒是让算不上新鲜的尸体保存的很是完整。
许楚让人端了清水来,小心用棉布将褪去衣裳罗裙的尸体脖颈手腕乃至后臀背部擦洗干净。她做的非常仔细,脱掉手套的素白纤细手指算不上精致,可在那浑身青绿,死气沉沉的尸体之上就格外阴森扎眼。
静谧的验尸房,此时唯有许楚在清水中拧动棉布的声响,滴滴答答宛如鬼魅噩梦般散开,在寒风涌入房门之时越发让人感到惊悚。
四下安静,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许楚丝毫不敢开口打扰,只偶尔会听到几声抽气的声响。
可就在她手指间触碰到章氏大腿之时,突然停了一下。好生奇怪的触感,并不平滑,相较于章氏背部的肌肤,当真有些不同。就好似......就好似布着一层并不明显的橘皮一般的纹路。
验尸房位于衙门凶位西北处,此时日落西山,余晖透过纸张大的窗口照入,浮尘翻滚之间,许楚就清晰看到手下的纹路明显是银白色瘢痕线纹。许是因为章氏已死,本该有光泽的地方此时灰蒙蒙的泛着死气。
她愣了片刻,旋即再次掀开死者上身为避讳而盖上的白布,而后小心查看起她的乳(和谐)房跟腹部脂肪等处。
见许楚再次揭开白布,衙役跟捕快们都尴尬的再次回头,纵然有心思不正的却也不敢往旖旎之处想。实在是人死了太久了,最初白皙的皮肤早就暗黄起来,那圆润之处也一寸心口处,还有被解剖后留下的缝合疤痕,再加上身上坑坑洼洼的伤,光是瞧着就让人打心底里冒寒气儿,就更别提旁的了。
只不过忌讳归忌讳,一群大老爷们看着一个女仵作在女尸**的身上动作,那视觉上还是蛮有冲击力的。也就是许楚神情太过肃然,再加上一旁萧清朗一身贵气让他们不敢表现出什么罢了,否则少不得要起些猥琐念头。
老仵作到底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只是碍于男女有别,他还是干咳一声目光恍惚没敢仔细上前打量。
而许楚也不管别人,她弯腰看向那腹部,仔细辨别,待到心中确定以后,又毫无避讳的按压了几下章氏的乳(和谐)房处。片刻之后,转身对萧清朗跟黄县令说道:“大人,好劳烦让不相干之人暂且退下。”
死者为大,当众验尸已经算是胆大妄为了,更不提接下来她所说的话,也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甚至会让章氏死后都不得安宁。
验尸房仅有的几个衙役跟扶着黄县令的捕快,早在许楚验尸的时候就巴不得赶紧离开呢,眼下得了话一个个跑的可不就比兔子还快
待到验尸房只剩下萧清朗黄县令跟老仵作之后,许楚才一边往上覆上捣碎的葱白,一边说道:“死者章氏,腰腿有妊娠瘢痕,虽被尸斑遮挡,但逆光仔细看,还是可以看清楚其中沟壑。下手触摸,也会有凹凸不平之感......初步可断定为,死者曾有过分娩史或是小产史!”
“这怎么可能,章氏并未生育,于富贵也没有子嗣!”黄县令没想到许楚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惊的猛地跳脚,连连道,“本官之前查过,她自成亲之后就一直未曾怀有身孕,为这事儿于富贵没少受外人的嘲笑。”
许楚皱皱眉,看了一眼神情古怪但却认真听她所验结果的老仵作,说道“前辈可要上前一观”
她话音落下,就见萧清朗忍不住无声轻笑起来。果然这才是女仵作许楚,为验尸而不论男女,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一字一句都足以让人信服。
老仵作虽然心里觉得学到了东西,可要真像她一样毫无顾忌的眼看女尸腹部,他还是有些做不到的。于是,在许楚看过来时候,就沉着脸色道:“若女子有孕需要验看,该由稳婆前来。”
许楚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说道:“看妊娠纹以及腹部脂肪厚度,此事相隔久远,寻了稳婆估计也难查出什么。”
更何况,她刚刚摸过死者子宫位置后,突然有些旁的想法。若女子大月份引产或是小产,常会造成子宫损伤,一旦清理不干净怕是再难有孕。
大周朝常有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一般来说,女子若是出嫁却一直不曾生育,那就好似在婆家立不住脚跟一般。所以通常来说,除非是男子因体贴女子或是疼惜新妇年纪小而开口,否则甚少有晚育之人。
而她曾看过其他六份验尸单,还有卷宗跟医馆详尽记录,都不曾见过章氏为此求医问药之时。甚至,有时候她心悸或是目眩受寒,都只是寻了大夫配些常见的驱寒药方,而并不习惯让人近身诊脉。
思及此处,她心里就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测,至于是否如此,却要等验尸之后再做论断。
言语之间,她已经将章氏一些有异常的部位清理干净。而后取了葱白细细捣碎敷在上面,又将浸染了酽醋的宣纸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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