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果然,无论倒是什么时候,她对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都生不起可怜的心思。
若说整个宋家,最无辜的,大概也就是宋德清的妻女三人了。原本就因宋德清的外心,使得正妻备受冷落,且两个女儿也不曾受过重视跟疼爱。可最后,只是因为杨姨娘为兄报仇的心思,无辜被牵连进来。
许楚看着怆然的宋德清,一字一句说道:“而这个生辰八字,恰恰就是宋德清宋大老爷的。”
“钱有两出身卑贱,且早年时候是无赖混混,有了女儿之后才洗心革面做起了正经营生。他疼爱女儿的心思,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他对女儿的未来极为看重,十分想让女儿嫁入富贵人家享福。以至于,整个渡口码头,人人都知道他有凭女儿攀附富贵的心思。而与他一同做工的工头,也曾多次听他吹嘘过,女儿将要嫁入锦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太太夫人。而在他整个生活圈里,能称得上有头有脸却被东家老爷单独招待过的,唯有宋大老爷一人。”
“而柴老鱼,则是常年给宋家老宅送各种生鲜肉食,如此竟也常被宋大老爷找来帮着寻些稀罕肉食。他在生前,曾与
妻子跟女儿巧儿说过,他为女儿寻了一门上好的亲事。那家老爷虽然年纪大些,却是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而且,那人家产丰厚,女儿嫁过去便能是当家主母。”
她说到这里时候,斜眼看向了宋德清,“柴家母女说,事后那人将生辰八字的庚帖索要了回去。只可惜,那人却不知柴老鱼早已誊抄了一份八字,并寻了城西孙瞎子帮忙算看。”
此时,许楚将手上由柴老鱼誊抄的那份生辰八字递给宋德容,让他验看。宋德容就算是冒名之人,可对宋家人的资料也知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白绫花杀
许楚看着早已瘫坐在座位上,脸色铁青难看的宋德清,毫无犹豫的戳开他心里所掩藏的阴暗肮脏。
“大小姐突然掌管渡口银两的发放,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独身一人落单时候被钱有两杀害。而厨娘所炖的毒鱼汤,又好巧不巧的独独被二小姐喝下。而宋家大夫人,突然冒着严寒去往庄子上,且还将身边的丫鬟支开,继而被宋成得手。我想这不可能全都是巧合吧。”
“且不说钱有两,就只论柴老鱼毒杀二小姐之事。鱼是大老爷亲自寻柴老鱼寻到的,不过是一条鲜鱼罢了,又怎劳大老爷亲自吩咐难不成府上的管家如此不济,连声吩咐都不会说而素来要先尝味道的厨娘,在前一/夜又被大老爷一盆冷水浇了头,得了风寒,无法品尝味道,继而躲过一劫。我倒是想问问大老爷,夜宵时间,快到子时了,不知大老爷端着一盆冷水作甚”
“而大夫人去往庄子上,大概也与大老爷刻意放出的欲娶宋成女儿进门的消息有关吧。”
自那日去了庄子上,许楚就觉得奇怪。她看得出,宋成是真心疼爱女儿,更看重其名节跟声誉。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放任庄子上传出流言的。
而且宋慧儿也说,她虽然仰慕大老爷,可实际上也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唯一违背道德的,大概也就是最后挣扎着欺骗宋成的那件事。
这样的情况下,大老爷跟宋慧儿的事情,又怎会闹的人尽皆知。就连庄子田产的租户,都能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嘲笑一番。
思来想去,就只生下一种可能。原本此事,就是为了引的大夫人去往庄子上。而且,大夫人还会为遮掩家丑,而单独寻宋成或是宋慧儿询问。
宋德清被一句句的逼问弄得心神不宁,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初自己倾心于杨姨娘,可却被杨姨娘玩弄的情形。那被他日日贴身收藏的耳珰,还有老爷子那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香囊跟耳珰,让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浑身僵硬,面容似哭似笑十分怪异。
“那又怎样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过是看上了几个女子,难道还成了错说到底错的都是杨姨娘那贱人。”宋德清面如死灰,形若癫狂的嘶吼道,“我没罪,也没错。”
许楚平静又冷淡的看着双手抱头,早已失了分寸的人,缓缓开口道:“虽然你没有杀人,却犯了教唆之罪。大周律在六年前曾做过修改,但凡以利诱、授意、怂恿等各种方法,暗示或是教唆人犯罪者,皆可按教唆罪论处。而此案中,你有预谋的设计旁人,帮着凶犯准确杀人,足可以按教唆罪中从犯处置。”
她的话音落下,厅堂之上各个下人衙役跟侍卫就不由得唏嘘起来。再看向宋德清的神情,就越发的鄙夷起来。
他们曾听闻但凡官宦富贵人家,男子都爱寻花问柳,可却没听说过哪家的老爷为着一己私欲,会让人杀了自家妻女的。就算心中毫无妻子的地位,最多就是和离,再不成就寻个过错休妻便是。何至让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为此送命
更何况,还有一双妙龄女儿,那可是流着自个血脉的呢。
宋德清咬着牙,脸上肌肉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不是我的错,是杨姨娘那贱人。不对,是那三个贱人该死,她们包藏祸心,指不定那俩孽女是不是我的种呢。”
“当初我亲眼看到,张三翻过她院子的墙头,难不成那还有假”宋德容如困兽一般嘶吼着,咬牙切齿道,“府里都传,张三跟柳姨娘有私情,呵呵,真当我是傻子不成,那柳姨娘哪里有那个胆子在二弟眼皮子底下生歪念头!实际上,他可不就是跟那贱人做了有辱门风的事儿......”
许楚斜睨他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讽刺跟不屑,嗤讽道:“那张三手脚不干净,本就是梁上君子出身,他若翻墙撬锁有什么稀奇的至于私情,你是亲眼见过尊夫人行下不端庄之事,还是见她与人有过私相授受之举”
只一句话,就让宋德清头痛欲裂,浑身僵直起来。他隐约记得,好似当初妻女抱怨过,好端端放在桌上的金叶子丢失了。当时,发妻欲要询问下人,他却觉得她是没事找事,十分不耐的训诫了一番。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片刻后跌跌撞撞的冲向痴傻发抖的宋馨儿,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呵斥道:“馨儿馨儿,叫爹,我是你爹啊......”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宋馨儿惊恐的尖叫声。
宋馨儿下意识的一口咬在他胳膊上,血淋淋的就好似要撕咬下他的一块肉一般。待到他稍一松手,宋馨儿就满脸泪痕的弹跳起来冲向早已浑身无力的宋夫人怀中。
“娘娘娘,馨儿听话,不让人知道馨儿听娘的,你别把馨儿扔出去啊。馨儿乖乖的,替你杀了不听话的人,你给馨儿拿点心吃啊。”宋馨
儿又哭又笑,拉扯着宋夫人的胳膊怯生生却又希冀的仰头撒娇。
几乎就是一瞬间,堂上的人,包括老夫人跟宋德容都愣怔起来。宋家上下,皆知道大小姐与夫人不和,常年都是针尖对麦芒。甚至,就算大小姐痴傻以后,还常会以恶毒难听的言语咒骂夫人。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关键时候,大小姐竟然会寻求夫人做庇护。而且,她所说的话,让人细思即恐,脚底发凉。
什么叫,为了夫人杀掉不听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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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做贼心虚
可惜,宋夫人做贼心虚,唯恐这是柳姨娘所留的后手,以威胁与自己。所以,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要斩草除根。恰好,又企图以此引开许楚跟萧清朗的视线。
毕竟,当时她跟宋大人都亲耳听到许楚为柳姨娘证明了清白的。若是凶手是在场之人,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再费尽心思杀害柳姨娘了。
可惜,许楚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去揣测一个心机颇深的凶手的心理。她能想到的,许楚自然也能猜测的到。
“昨夜花房失火,大概也是因为夫人发现柳姨娘在挣扎时候,将花房中许多牡丹蹂/躏成一团了吧。与杨姨娘当时被捆绑将烊锡灌喉的干净相比,柳姨娘可是求生欲极强的。”
“而呼吸困难将要陷入昏迷的柳姨娘,本能的寻求出口以获取新鲜空气。而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踢翻花盆或是被绊倒在花圃中,于是你的那些独一无二的花束皆遭揉搓。自然地,那些花瓣的汁液,也会沾染到柳姨娘手上跟身上。”
“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藏在花房中的证物,迟早会被发现。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意外,让花房被一把火烧尽。”
此时,厅堂里只有许楚一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扑面的寒意,“劳烦大人派人去花房废墟之处,按着当初花房中的花圃位置向下挖,我想不出一尺必然有所收获。”
没等宋德容出身吩咐下去,宋夫人已经慢慢抬头,她看了许楚半晌,才惨笑道:“不必费事了,就如你说的那般。杨姨娘是我所杀,柳姨娘也是我所杀。”
“至于帮凶......”她突然目光柔和了一瞬,看向身边不知所措的宋馨儿,讥诮而讽刺的说道,“可不就是被宋家上下/宠/到心坎上的大小姐么”
现在的她,褪去了伪装,再也无法保持平日里的从容跟端庄。
“娘......”宋馨儿不知宋夫人为何突然目露凶光的看向自己,瑟缩了一下,就泪眼婆娑的撇起嘴来。
而刚刚还强装淡定的宋夫人,此时突然暴怒,猛然厉声呵斥道:“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她其实早已是外强中干,可面对憎恨厌恶了十几年的所谓长女,她还是忍不住怒吼起来。
“你有何自个叫我娘,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过的如此痛苦。生产之日,我最爱的相公,从外面带回一个野种,并一口咬定那野种是宋家的嫡长女。我原以为,自肖华死后,他冷落与我是因为公务繁忙,或者心中郁结难舒。哪成想,他根本就是在外面养了旁的女人。”宋夫人心中悲苦,她冷笑着,指着在场的宋家人,怆然道,“后来我想着,世间男子多是薄情。既然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了,那我就守着女儿过,与他相敬如宾,做贤妻也好。”
“可是,结果呢老太爷将那野种要去抚养,无论是老太爷还是大哥,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以至于我与女儿处处退让还不够,老太爷还亲自将那狐媚子弄进府上给相公做了妾室。你们可知道,当时我心里如何痛,如何恨”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几乎要昏厥过去。
“杨氏那贱人,亲口告诉我,所谓的宋家嫡长女,就是她的女儿。是她于腊月十六所生,且此事,宋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知道。”
“我本想着与她和平相处,可没想到,就连我费尽心思求来儿子,他们都容不下。”提起儿子,宋夫人的眼底迸发出冷的惊人的恨意,她指着宋德容,而后又指着下首坐着的老夫人,怨恨道,“你们敢说,我那幺儿真是意外而死才月月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染上天花说死就死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傻的么!”
宋德容神情难看,显然也带了几分伤心。他对这个所谓的夫人,谈不上喜欢,甚至对宋家后宅之事涉及不深。毕竟,在他看来,容公吩咐下来的大计,才是正事。
不过他到底也不是苦行僧,那一/夜缠/绵后,他知道宋李氏有了身孕,也颇为高兴。毕竟,等日后容公大计一成,他自然也会跟着富贵无双,若有个儿子也就了去了自己的一桩憾事。
左右,无论那小子姓什么,身体里流着的都是他的血。日后他要是位极人臣,那么为儿子改姓,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是,他却没想到,有一日归来突然得知儿子染了天花去了。而老太爷跟老夫人为防节外生枝,匆匆将那孩子的尸首丢弃。
他当时也有过心思寻找,可是想到后果,他的那点不忍就彻底消散了。要知道,一旦府上少爷的天花的消息传出去,那宋府上下必然会被隔离。甚至于连他,都要暂放衙门公务,回府等待。
这期间,容公是否会再派人前来,又或者刘让莫是否会借机彻底取代支付许勤和,谁都不知道。
他能忍辱负重,抹去自己的存在而替代宋德容活着,就绝不会让所付出的一切白白便宜了
第二百三十章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我曾在田间种过瓜果青菜,知道短时间内用锄头挖坑,不会很深很大。一尺,已经足够了。”
许楚见宋夫人眸光沉沉,似乎早已没了生机一般,只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看向远处。心里也不由得唏嘘万分,却不知到底该做何表情。
犹豫了许久,她才缓声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疑惑,就算宋家真有丑闻,那为何这家丑被隐瞒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才开始爆发。而且,是在夫人所生幼子夭折之后。”
“这个疑惑一直到我听到大小姐宋馨儿责骂夫人,且知道其身世有异才得了解释。府上从未有人议论过早夭的小少爷,就连发凤儿也不曾多说一句,可见小少爷的事情被府上捂得死死的,应该算是另一宗隐秘了吧。”
许楚稍作停顿,略作删减,将心中的猜测尽数说出,“其实夫人实在不必如此悲烈,所谓锦水汤汤,与君长诀!你既已经看淡,又何苦为了情障而生执念。”
若非有了执念,想要以子嗣拉拢丈夫的心,又怎会有后边一连串悲惨的境遇。
其实许楚心里是理解她的,世间不乏如此被情爱折磨到失去本心的女子。可像宋夫人这般的,却着实少见。她的所有幸福跟爱意,皆被一场场的谎言掩盖,最后成为杨姨娘设计中的一环。
而杨姨娘……
一想起那个女子,许楚心头就不由得发寒。为了报复宋家,她居然能做到这等地步。如此心思,实在罕见。
宋德容很快就让隐在一旁记录的衙门师爷将供词整理好,他稍加翻阅之后,挥手让人压了宋夫人跟宋馨儿以及满脸狰狞的宋德清画押。
至于老夫人,虽然未被问罪,却也难逃良心责备。
而双娘则因恐吓老夫人跟老太爷,被判拘禁三个月,至于曾经杨姨娘所赠与的家产,自然也要收回。
到最后时候,宋德容目带厉色的扫过依旧漫不经心的张三,心里做了思量。此人现在动不得,他手里还握着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旦出了差错,容公绝不会饶恕自己。
想到此处,他也就慢慢收敛了眼底的冷意。
至此,几宗案子皆数告破。而宋家因一个早已身死的肖华引出的一连串丑闻,也落下帷幕。
宋德清疯了,可因为教唆杀害的是自己的妻女,所以从重处罚。在那卷宗传到萧清朗手边时候,被他特地圈注起来,判为流放三千里的严惩,以做效尤。
宋夫人自入了大牢,就不吃不喝,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过着行将朽木的日子。直到刑部复核的斩立决通过后,她才在刑场露出了个释然的笑意。
在她临刑之前,许楚特地准备了吃食探望于她。她虽然是李家嫡女,可如今犯了如此大错,且被宋德容厌弃,李家之人自然不会上赶着为她送行。
甚至,几乎就在宋德容对李家闭门不见之后,李家人已对外宣称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日后两不相干,再无牵扯。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宋夫人并没有丝毫意外。曾经,她之所以是李家人的掌上明珠,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宋德容看重,因为她长袖善舞,笼络了诸多夫人小姐亲近。
可现在,当一切都不存在后,她与李家而言,也就成了鸡肋。
谁都不知道,从她知道听了杨姨娘的那些挑拨跟示威后,日子过得如何艰辛。一颗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要不是报复的执念撑着,只怕她早就去寻自己早夭的孩子了。
“你是怎么寻到那死猫的莫不是,你当真有阴司手段”宋夫人靠在监牢木栏之上,轻笑问道。
许楚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松口气般说道:“只不过是从街上随意寻了一只野猫,用了些迷药,而后在其皮毛上浸染了些煤油罢了。”顿了顿,她才笑道,“还别说,那只猫儿甚是乖巧,如今在公子院子里很是得宠。”
只要一想起那只胆大妄为的猫,整日里在侍卫跟前为非作歹,闹得一群大老爷们怨气横生。就连一向冷着脸的魏广,也时常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就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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