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茯苓半夏
常安侧身看他,他也刚好转过来,两人目光短暂接触,车窗外灯光一丛丛越过,眸光在那些一闪而逝的灯光中暗了又亮。
其实人生很多东西都是在一念之间,就如当年常安决定消失,不再出现在原本的世界里,也如此时此刻,她任由自己内心的疼痛一点点堆砌,堆砌到某个临界点,让她曾对上苍祈求的东西得到了某种回应。
给我一点勇气吧,多一些,再多一些……直至感受到周勀手掌中的温度,蓄着某种力量,把她牢牢拽紧。
“周勀…”
“嗯”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的男人再度偏过头。
常安望入他的眼睛,问:“明天上午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周勀这些年睡眠一直不大好,一点动静都能醒,且有了很清晰的生物钟,一般七点之前都会醒。
他习惯性地伸手捞人,却意外捞了空。
“常安”
窗帘合得实实的,房间里也没开灯。
周勀揭了被子下床,突然听到“咚”一声。
梳妆镜前有张椅子,声音就从那里传过来。
周勀走过去,常安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后背靠着,两条裸腿从睡裙里伸出来,一条落地,一条翘在梳妆台上。
尽管屋里没光,但她皮肤白,腿更白,细细长长地像两根白色灯管。
周勀扫了眼,视线落到她手上,她手上还捏着半截烟,烟头烧得通红。
“抱歉,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周勀摇头,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
“睡不着就起来抽烟”
常安苦笑,也不避讳了,把烟叼嘴里又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她的眼神是飘的,散的,迷的,与她身上那股子柔和柔软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又勾人的味道。
周勀转过去将屁股搁台面上,问:“什么时候学会抽这个”
“很久了。”
“有多久”
她不说话,半笑着又抽了一口。
周勀就坐那看着她一点点把剩下半截烟抽完。
“几点了”常安问。
“还不到六点。”
“你不睡了吗”
“醒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周勀顿了顿,“好!”
常安掐了烟蒂,起身去换衣。
冬日早晨六点还不算太亮,加之那天有雨,天色阴沉沉的。
周勀带常安在小区附近吃了个早饭,重新上车出发。
因为时间尚早,还没到高峰期,所以十分钟后已经上高架。
常安没有说具体要带周勀去哪,只给了他一个地址——涪化市武昌南路207号。
涪化以前是一个独立市,几年前才并入云凌,成为云凌下属一个直辖市。
高架下去开了很短一段高速,之后高速转省道,终于进入涪化区域。
涪化显然没有云凌繁华,大早晨路上车流也少,穿过不算热闹的一个小商业区,又开了大概十几公里,外面一片暗茫茫。
“今天有大雾么”常安问。
周勀回答:“应该是霾。”
“雾霾这么严重”
“一到冬天就这样。”
常安噢了下,不再吭声。
周勀的车子行驶在陌生的道路上,穿过层层暗厚的雾霾,终于听到导航里传出来一道女声:“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到了吗”周勀问。
常安看了眼前方模糊不清的建筑物轮廓,“路口往左拐,靠边停。”
周勀照办,车子停下来,看到不远处马路对面有片建筑物。
“这里”周勀问。
常安点头:“对,这里!”
“什么地方”
尽管门口挂了牌子,但空气能见度太低,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也看不清,但看着像是什么医院或者疗养院之类的场所。
“天佑医疗,云凌唯一一所国家定点自愿戒毒机构。”
“什么”周勀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
常安看着雾气中的那扇铁门,还有铁门后面的几栋房子。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大概有差不多一年时间都呆在这里面。”她转过身来,彻彻底底地直视周勀,“海洛因成瘾,我在这里接受治疗。”
周勀脑中嗡地一声。
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或者没听明白,愣是坐那好一会儿才往上匀了一口气,之后他身子往后仰,后背靠在车椅上,心脏那处疼得厉害,他拿手摁了下。
在这之前他猜测过很多可能,为什么她明明活着却不愿意回来肯定有原因。
前几天许世龙给他发过一条微信,当时他已经见过常安,但常安撩狠话,字字句句往他心口戳,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这些年像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可是冷静之后他开始一点点捋逻辑。
他找过许世龙,两人约出去喝酒,许世龙当面没跟他说什么,但事后给他补了条微信。
他说:“按我这几年办案的经验,最没人性的就是绑匪,肉票很少能够全身而退,特别是女人,要么被直接撕了,要么身残体缺,但目前来看她也没缺胳膊少腿,精神方面也没问题,那只剩下一种可能,在被绑架期间受到了侵犯。”
周勀其实也往这方面想过,但每每想到就逼自己停住。
太痛苦了,若是事实他根本无法想象常安受罪时怎样一番光井,也无法想象这几年她如何独自熬了下来,但潜意识里他其实已经默认了这是事实,甚至已经开始进行自我安慰,特别是这几天跟她做的时候还特意留意,她没排斥身体
第285章 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常安会游泳,跳进水里往下沉的那一刻才知道人有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我没死成,自己又从水里爬了起来,很可笑是不是”
常安回想两年多前自己躺在潮湿的沙滩上,头顶是璀璨的星辰,身边是温柔的海浪。
“我想起我妈妈,我不知道她当年哪来的勇气可以吞下那瓶安眠药,也不知道她临终时是否有后悔,可是外婆说不能走她的老路,她这一生争强好胜,最后却用最愚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个loser,是个懦夫。”
“我也有想到你,当时新闻已经曝光了,我躲在埰岗的出租屋里用权哥手机上网,见过一张媒体偷拍你的照片,你坐在池尾岛上的一块礁石上,瘦了很多,变黑了,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媒体上都是铺天盖地的评论,说你一直在找,日日守在岛上,他们觉得你痴情,可我却觉得你像个疯子,像个神经病。”
“二月份金大富在医院里断气,三月末网上曝出消息,最后一个绑匪落网,而法院审判应该是在六月份,那时候我已经住进这间戒毒医院,就是在那次跳海自尽未遂之后,我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再拼一次。”
“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所有费用都是权哥替我承担,他是好人,觉得可能我最终成瘾他也有一部分责任,所以卖了老家祖产把我送进来,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是从这里出来之后才知道的,当时他已经查出肝硬化,并不打算治疗了,也没钱治,所以送我进来之前让我承诺以后必须抚养小芝直至成人,我答应了,可是他没能熬得到我出来,后来打听到我进去没几个月他就走了,小芝无人抚养,被埰岗街道办的人送去了向日葵。”
“更巧的是我在这间医院见到了小芝的母亲,她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之前还在强制戒毒中心住过,可是没有一次戒成功,反反复复,住两个月就走,出去又复吸,再被送进来,期间权哥带了小芝过来看过她一次,她却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常安说到这居然轻轻笑了声,“很可怕是不是自己生的亲生骨肉可以不认,就为那一小撮白。粉,我当时觉得真是禽兽不如,我觉得我不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如果有天我变成这样,我肯定会死,可是你知道小芝妈妈是怎么走的么”
她看着周勀的眼睛,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空洞茫然,又带着无尽的绝望。
“自尽,小芝妈妈是自尽走的,她在身上藏了一小片易拉罐的拉盖,晚上趁人不备的时候割开了自己的大动脉,可是你要知道易拉罐的拉盖并不锋利,等人发现她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她是一层层往下割的,就像拿钝刀割猪皮,医院里的护士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有自残行为了,之前还藏过不锈钢勺子,把勺口磨锋利,撕自己的头皮……”
周勀哑然,觉得整个人像被封在了一层薄膜中,透不过气。
常安见他木讷的样子,又笑:“不信可是这种事在戒毒所里时有发生,有些人承受不了戒断的痛苦就会选择自残,而往往这些人在自残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相反能从中得到快感,但是小芝妈妈不是,我觉得她是一心求死。我见过她当时的样子,倒在血泊中,睁着眼,嘴角含笑,像是终于从这痛苦里解脱了一样,所以这些年……”
常安又狠狠喘了一口气,“毒瘾难戒,而其中海洛因的瘾更难戒,不是身体上的渴求,而是心瘾,所以几乎没几个人能戒成功,基本一出戒毒所或者医院又会重新吸上,可是每每我心里痒,脑子里都会浮现郑秋珍临死前的模样,你知道吗都没有人为她收尸,亲人早就跟她断绝来往了,权哥那时候也联系不上,医院一卷被子一辆车把她送去火葬场,烧了连骨灰都不知道埋在哪,我不想这样,真的,当时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千万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常安说到最后用手盖住脸。
前半段叙述她一直尽量保持冷静,也确实很冷静,可是说到这段还是止不住心悸,像是把那些噬人的噩梦又重新经历了一回。
人间炼狱,个个化为厉鬼,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所以拼了性命也要爬出来。
周勀裹住她两侧肩膀,把人强行转过来。
“好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不堪,常安想要抬头看一看,却被他一手捞过来搂到怀中。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别再去想……”
常安枕在他胸口,呼吸着熟悉的味道。
窗外大雾弥漫,那几栋小楼也模糊不清。
似梦如幻,唯独他的拥抱,他的呼吸,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有力而又真实。
常安在他怀里揪紧他的衣领,慢慢把气息喘匀,逼着自己松开手。
“周勀…”她起身,抬头,与他对视,刚才的迷茫绝望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淡。
她说:“我没打算回来找你,更没打算告诉你这些事,一是没办法面对你,更没办法让你看到这样不堪的我,二是,我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重新娶妻,很快就会有个孩子,然后幸福美满,而不是守着像我这种有吸毒史的女人……”
“常安!”
“你先别打断,让我一次性说完。”
常安鼓口气,她一路从地狱走来,胆量勇气毅力应该是超于常人之上,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并不是永远都信心满满,相反,这几年的变故已经让她折掉了所有翅膀,她再也不是那只骄傲的孔雀了,所以必须趁着今天这点孤勇把话都讲完。
“我知道你当年找我找了很久,也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单着,或许也并不全是为了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但是我仍然感激,真的,能够被你这么对待我已经无憾,可是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现实一些。”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在看他,眸光深如海,“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
常安低头咽口气,“我可能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当年掉进海里受了寒,流产之后也没注意调养,后来吸毒戒断,医生说我怀孕的几率很小,几乎没有可能,你……”她有些说不下去。
周勀剐了下牙槽,半眯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我什么”
常安继续:“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你们周家可能要绝后。”
周勀突然笑了声,很苦涩的笑,之后低头搓了下手指。
“我谢谢你为我考虑断子绝孙的事!”
“……”
“还有么还有什么你不如一次性全部讲清楚。”
常安突然觉得心里痛得慌。
他的表情无波澜,眸光深邃不见底,大概还是介意的吧,这种事有哪个男人不介意的呢更何况还是周勀这种家世这种身份,可是心痛之后常安喘了一口气,反而觉得轻松了。
“还有,我目前虽然已经把毒戒掉了,但没办法保证以后再也不碰,说实话心里还是藏着瘾,尽管不重,但它就像魔鬼一样会时不时冒出来,痒痒的,勾人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这个魔鬼会变大变强,然后又一口把我吞噬掉,所以你也要考虑清楚,是否能够接受一个可能随时会犯瘾复吸且无法生育的女人。”
她寥寥几句,没有刻意渲染,也没有夸大其词,其实讲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无法生育,无法传宗接代,还有心瘾和复吸的几率,这些加在一起足以摧毁一切,所以别怪她这些年自私地不肯露面,也别怪她对周勀没有信心,这种事但凡搁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连对自己都完全丧失希望了,又哪来勇气憧憬美好生活。
“所以你讲这些,其实只是想让我擦亮眼睛趁早离开你”周勀问。
常安盯着他的脸。
刚才陈述的时候他很难过,常安能够感觉得出来,可是现在没有了,他一向擅长克制和收敛自己的情绪,所以此时除了眼里有些红血丝之外,他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常安觉得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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