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曼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喜了
同时,子牛也害怕。
占想离世时诡异的场景,她怕她一靠近无一也会出现。她害怕这些人的离世和自己有关,即使是命中注定,即使他们或许非人类……
无双立在床边,眼睛红了。
他没有办法和奶奶交代,
没有办法和地底下的叔叔交代。
别看他平常做些事很荒唐大胆,无一的思想实际很成熟,
他曾经跟自己说:“我习惯以八十岁阳寿作为人生规划的基本预期。过了四十岁,就会过了人生的前半程,后面是广义的余生。孔圣人号称四十不惑,我希望待我四十时体会那什么‘不惑’,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大事儿上明白,小事儿上糊涂就可以了。”
他才十七!
人生的四分之一都没走到!
无双实在不能想下去,他侧低下头合上眼使劲儿地吞咽下莫大的悲痛,却依旧鼻酸眼润,他唯一的弟弟啊,就这么已经走了么……
“哥,我知道这一生你比我过得艰难,你必须承受的东西太多了,但是我还是唯愿你过得舒坦些,轻松些。你的四十岁也不远了,或许这前半生你目标明确,朝着山顶,心中充满期待,骑虎驱龙,披荆斩棘,全是向上的力量。但四十之后,人生的后半程,还是把脚步放慢些吧,就好像花开全满之后,月亮全圆之后,该下山了,无论怎么界定,那个山脚一定在等着我们所有人,那个**无法避免的终点比上山时看得真切得多。”
无双看向他的手,
被机器夹着的指尖还拳握着一团纸,
无双知道那是什么,
子牛离开前给他写得一封信。
子牛说她会用她的方式离开他,果然,这是个很通透的姑娘,一封信,她只写了数行字,愣是叫无一在她走后没有再去纠缠她,却,把她真正永远记在了心里。
那天,无一独自回家来,奶奶问他子牛呢,
无一当时很平静,“走了,回老家了。”
奶奶都起了身,“怎么……”
无一坐到饭桌旁,平静地拿起碗筷,“她不喜欢我。”
这个回答实在……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安慰起。
奶奶叹口气,慢慢坐下,“虽可遇不可求,但是一切也得随缘。”
无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封信也是刚才无双得知无一出事赶来医院,从无一荷包里找到的,
那时候口吐鲜血的无一还有意识,模糊里见到他拿出了那封信,他铆劲儿抬起手要抓过去,无双立即给他了,他口里喃着“我想见她”……
无双回头看向门边,
小子牛还怯怯站在那里,
无双抬起左手朝她招招,
子牛慢慢移动脚步走了过来,
不敢不走过来,
此时无双的气质……颓废黑暗地一塌糊涂,又带有极堕落的美丽,那种强大的气场甚至诱惑的魅力,迫使你必须走向他!
小子牛又不自觉手悄悄穿过校服棉外套伸进毛衣口袋握住了那只玉鸟,
无双也没在乎她怪异的举动,待她走近,单手环住了她的腰侧,然后带到身前,稍俯身,对床上躺着的还带着各种急救仪器的弟弟,轻说,
“子牛来了,她说她信上说的话错了,”此时,他已经两手箍在了她腰上,不觉使上了力,“是不是,子牛,”根本也没看她。
小子牛能咋办,她唯有哭,更用力地捏紧了荷包里的玉鸟,小声吭了声,“嗯,”
“跟他重新说几句话,快,无一肯定还在这儿,他听得到,”又晃了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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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死于一场医疗事故。
临床试验时,不料发生致命细菌泄露,无一作为当场主导人遭受最严重的感染。这种致命菌毒只在高温下发作,常温无害。
是的,给占想做法事那日,元首夫人得信匆忙离开,也是为了这场事故。
这是世人皆知的,心经本身是个优秀的外科大夫,于是卫教科文这些方面元首夫人多有关注。这不是一次小事故,它发生在国内顶级医科大学同仁大学一个国家级实验室,且,感染最重的,是计无双的弟弟。
无一的死受到如此关注,除了他的身世,跟他本身创造的奇迹也不无关系。他确实是近五十年来少有的医学天才,几乎无师自通,小小年纪,他已经开始在同仁大学主持的“首发试验”中担任“独立负责人”。所以这样看来,他被哈佛医学院提前录取真也不算什么了。
只能说天妒英才,无不感慨可惜。
无一后事其间,子牛一直没有露面,无双把她安排得极好。
这几天小子牛动不动就哭,实在也是不能再在那种离别的场景里多待了。再说,她的学业也不能耽误呀。
幸亏她一直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在九中就读,即使前段时间回到二中,随便找什么理由都能把这段“回校”解释过去。反正看无双的意思,小子牛还是得回九中来读,且,是必须回九中来读。
是的,无双看来是不得放开她了。
很简单,奶奶需要她。他也需要她。
如今,子牛似乎成了无一留在这个世上给亲人唯一的念想,奶奶抱着她就是抱着无一,而无双觉得,把子牛培养成才,就是延续了弟弟的人生之路。
于是乎,无双开始尤其重视子牛的学业,看看他的办公桌,竟然有一半堆上来了子牛从上高三以来的成绩资料统计及试卷——包罗她在二中及九中所有调考试卷,全从当地考试院教育局用“加急密档”字样调了来!
是了,到了无双这里,想让子牛上哪个大学不是易如反掌,但是,无双不想玩这个假。无一从小到大的学业没叫他操一分钱心,全是真学实才。同理,他也期望子牛能真学实才,凭自己的能力考上理想大学。但是,这把成绩仔细一翻阅啊……无双伤了脑筋,她就没个准儿的,跟坐过山车的,一会儿冲好高,一会儿考得啊无双都忍不住骂娘,这个小脑袋咋这粗心,全是简单题大把大把丢分!——这可不是跟无一一样不叫人操心的孩子啊……
子牛回九中读书了,无双也将她从从前的宿舍搬了出来,跟自己住在那间简朴的四合小院里。只要有空,他亲自接她上下学,亲自督促她的学习,检查作业,检查背书,负责听写,给她补课;只要有空,对,无双可以推掉一切无关紧要的应酬,赶回来督促她学习,检查作业,检查背书,负责听写,给她补课……小子牛被看得死死的。
显然,这是她受不了的。
从小到大,就算舅舅再严格要求她,也没有像现下,舅舅基本上还是给了她可控的自由,多半还是属于“放养”。
而现在啊……她有点喘不过气了。主要是无双有时候也是着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就吼她不用心,不动脑筋;又太追求完美,在他那里她只有满分才及格,错一点,比如单词听写,哪怕错一个都得罚抄一百遍——这种“精英化无缺点”式教育实在是太过“狼性”,小天使怎么适应得了
说来也怪不得无双,那是他和弟弟生来优秀,好似天生就有无师自通又吃得了苦克难的基因,但是,基本上他们这个阶层,从古至今教育孩子,哪个不是“狼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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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现在就像个焦虑的家长,恐怕啊弟弟的死对他刺激太大,一般担大事的人有太多地方需要表现出“处变不惊”了,现在只有小子牛这里让他能撕个小口子,表现出情绪了。
他先打开小火炉,热上鸡汤。为了她一个人的量,无双特意在“和平官邸”订制了这种小火锅给她热鸡汤。
到暖气片旁把手搓热了再到她一边坐着看她做的作业,火气就冒上来了,
她在写作文,题目是讨论家乡的“味道”,
看看她写的,
“说起对家乡的记忆,爷爷对当年站在街头迎着寒风吃着热乎乎的海蛎炸记忆犹新。他说,离开家乡16年再次踏上鹭岛,心情是忐忑的。‘不知道记忆中的美食会有怎样的改变。我对汉州美食的记忆可能90%都在思明区,但是直到今天中午,我心头的这块石头才落地了:还是当年的味道!’
爷爷说,他很喜欢思明区的那些老巷子,尽管和从前相比有所变化,但是能被保留下来本身就很可贵。‘汉州的味道就像我刚吃到的油葱粿,是酸甜加一点咸。’汉州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但是有意思的是,汉州人在吃的方面并不包容甚至是有点“顽固”,当然“顽固”是需要资本的,需要文化底蕴的支撑’。
对于这些美味的小吃,爷爷从不苛刻。他说‘口味本来就因人而异,不必特别强调哪一家最正宗,可能我觉得最正宗的也是改良过的。即使是街边不知名的小店,也未必就不好。’爷爷最爱的花生汤现在吃起来不像从前那么甜了,这种改变也许与饮食习惯或健康观念有关。传统的沙茶面有清淡的,也有重口味的,‘我相信该保留的终究会保留下来的,而那些消失的会有一点无奈,但也应该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他说,看到街头不少店家打出了“古早味”的招牌,说明商家对传统小吃有了传承意识,这很好。”
写得没问题呀,
但是无双还是忍不住教训,首先子牛一手捂着肚子——可外在看上去她就是懒散把手捂在毛衣里,歪趴在桌上吊儿郎当地写。这态度就不对!
其次,无双是见过小子牛文章的,她是写得出“我背诵最早和最熟的唐诗之一是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舅舅天生酒精过敏,滴酒不沾,但是每到冷天,每到夜晚,每到想喝口小酒,我每每闭着眼听到舅舅像老猫一样爬起来,去照看那早已经不存在了的炉火”这样有意境字句的,再看看这篇过多的“他说”,平铺直述的,并没有“味道”可言呀……
“你用点心好吧,现在哪个不累,可贵在要有毅力,好一时不叫好,能每一篇文章,每一道题,都能好得经得起推敲,经得起次次为你竖大拇哥……”
“我不要你竖大拇哥好吧!我就是没毅力好吧!”小子牛突然一下站起来!这下好,终于爆发了!
子牛一手还捂着肚子,气得哭,
一下还把无双搞怔着了。一直以来,这确实是个好孩子,说什么听什么,有时候是看着不耐烦显现,蹙蹙眉头,噘噘嘴,可该听进去的话还是听进去了。今儿这是……
“怎么了,我还说错了”无双下意识说,
可这更刺激子牛,或许也是近段伤心过度,这次例假来得特别不顺利,一会儿下来好多,一会儿又憋着似得一点点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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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贼,病榻上完成的作业特别好,包括报的英语听写都是全对。这才惹得无双更放软口气撒,
“来,你跟我说说心里话,是不是觉得我把你逼太紧了,”
小子牛手里捧着汤婆子,低下头,轻轻点点头,小嘴巴不由噘起来,委屈得咩,
“那好,你先跟我说说你的志愿,想考哪个学校”
子牛变成咬嘴唇了。处久了你会发现,她一咬,就说明有心思了。
还用说么,子牛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当警察,肯定是考警校呀。这个想法子牛从来没跟舅舅提起过,不过依舅舅一小对她的教导看,舅舅希望她尽可能一直读下去,读到博士最好。显然,警校就不是舅舅赞同的方向。
知道子牛有这个想法的,燕晚似乎也不赞同她干这行。宁玉呢,从前估计不在意,她考哪儿跟他关系不大,所以也放任她但也不主动参与;现在燕晚不在,宁玉估计也转变了想法,随燕晚。
如今,子牛想顺利实现心愿,若想寻求帮助,看来只有眼前的,无双了。而且,他位高权重,加上自己争气考,应该问题不大……
子牛抬起头,
很正式的,
“我想考警校。”
嗯,这还真是无双头回见她这么坚定的眼神,且,还释放出强烈的祈求感:你得支持我!就这个意思。
无双着实莞尔,想不到她是这么个志向,警察,
无双真的露出微笑了,“怎么这么个志向,”
子牛这时候很放松,她也弯开小玫瑰花唇,很纯真也很实在,“小时候就有英雄梦,到处宣传的都是‘警察叔叔’,就想当警察了。”
“不是为了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啊,”
“当然也有,可这些都是大方针了,我也没那大志向,有些事我做得了,有些事我确实无能为力。陈寅恪说过一番话我印象挺深刻,他说上个世纪50年代,因为体制的变化他的弟子蒋天枢对前途绝望,给他写信。陈寅恪回信讲了欧阳修修史的典故:五代时期,天朝经历了几百年巨大的混乱,宋朝开国以后,曾有人写过一部五代史,欧阳修觉得写得不好,他希望能正一代风气,使乱臣贼子惧,于是自己重写五代史。陈寅恪说,一个人通过一己之力就扭转了整个社会的风气,使**的风气变得淳正。他这话挺激励我的,我的力量小,但是我在做,做了就有一己之效。”
此时说话的子牛可不是个软妹子,有力量也有正气,这让无双当真刮目相看,激赏得很。看得出这孩子家教极好,娇气些,但是大是大非问题绝对拎得清,当真来了重压,她其实也扛得住。
无双点点头,“好,那就成全你。”
子牛一下盯着他,他说什么成全——什么意思!
无双起身给她倒来温水递过去,子牛却没接,赶忙问,“怎么个成全法!”
看她急的,
无双微笑着坐下,水杯又抬抬,子牛接住他才缓缓说,“既然志向已经很明确了,现在当然就往那个方向努力了,不过不是仅仅考个警校,公安大学为什么不能考既然立志做警察,就做个更有能量的警察。”
公安大学自然与普通警校有天壤之别。公安大学作为警务系统里的最高学府,绝大专业对口都是在职高级警察的进修学习;由高考招入的,跟招飞一样,招选条件极为苛刻,因为出来后这些孩子可能直接就是一级警员,这可比警校出来的少奋斗十年!
子牛还怔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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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子牛啊,为什么非要写这类书
这点,子牛是受到舅舅一个朋友的影响。
舅舅这个朋友叫卢小波,在香港,那就是个万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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