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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魔丽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狄骥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似乎气息全无,卓薇只觉心口不住泣血抽痛,极想嘶声大呼。

    四下里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风也似乎突然停了,低黯的苍穹,青灰的岩石……她眼前的一切,都在这死寂中突然凝结,形成一幅教人窒息、苍白的画面。

    天魔徐徐来到狄骥身前,冷笑道:“看你这小子还敢狂妄,你受了老夫这一掌,好教你知道……”话仍没说完,骤觉眼前人影一闪,脸颊却被人用手抹了一下,心下不由一惊,赶忙疾退两步,一瞥之下,即见狄骥已卓立在身前。

    卓薇看见狄骥无恙,心中自是狂喜不已。

    原来狄骥硬接了一掌,登时体内血气翻滚,眼前发黑,心知内伤不轻,幸好他功力深厚,虽受重伤也不致当场丧命,他伏在地上不住心中呐喊:“我不能死,若我死了,便没有人能救得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怎能就此死去!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狄骥开始缓缓运气封住心脉,不敢提聚内力,尚幸那“幻影流光”的轻功身法,是无须内力也能行使,这是他唯一能反击的辨法。

    “小子……你……”天魔一声怒啸,抬掌便要击出,立心毙他眼前。

    “想保命便莫要动!”狄骥悠然说道。

    天魔一怔,倏地感到被抚的左颊,竟渐渐炙热起来,且夹着一股辛辣之味,这一惊着实不少,立时虎目怒睁,愤激之中不禁吼道:“臭小子,你敢向老夫下毒?”

    狄骥强忍体内的剧痛,不敢露出丝毫颜色,微笑道:“我为何不敢?谁叫你技不如人,连我来到你身前,仍是气呼呼的给我摸着。”

    “你……”天魔如鲠在喉,只瞪着一双怒目,气愤愤的望住他,若在平时,以天魔的功力,决无可能瞧不出狄骥身受重伤,可是他现刻的思绪,正自一片混乱,心神不定,担心脸上不知着了什么道儿,方没发觉狄骥的异状。

    狄骥缓缓道:“老怪物,恐怕你也听过“火蝉腐骨散”这名堂吧?”

    天魔听后,心下不由一凉,素闻火蝉腐骨散乃云贵赤火教的独门毒物,其毒是取自一种浑身赤红的毒蝉,只稍一触碰毒液,触处便即炙热如火,不出两个时辰,当毒液渗入体内,便会循着血液运行,继而续渐腐蚀五脏,极尽痛苦而死。

    天魔咬牙切齿道:“原来你这小子是赤火教的人!”

    狄骥只是一笑,道:“瞧来你也知道这火蝉腐骨散的厉害了,但有一点不知你听过没有,每当中了这毒之人,最忌惮运功提气,更不能乱动奔跑,免得血液加速,到时纵有解药,也是天无术了。”

    天魔怒道:“好!今日老夫栽在你手上,想要怎样尽管说出来?”

    狄骥道:“果然快人快语,我便对你说,我要的便是这个女子。当然,你身上既中了腐骨散,我也不怕你运气追来,就是你要追也未必追得上我!”

    天魔道:“这女子你可以带走,但解药又如何?”

    狄骥笑道:“我也不想要你的性命,解药我自会给你。”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散递给天魔:“你只要敷在炙热之处,待得热气尽去方能走动,要不然我也再无法救你了!”

    天魔接过药包,道:“你这样一走,我怎知此药是真是假?”

    狄骥耸耸肩膀:“你不信也得信,难道我还要待你身毒尽去才离开不成。”

    天魔心下忖道:“今日我暂且放你两人一马,也不怕你会飞上天,瞧着看吧!”

    狄骥来到卓云身旁,知她穴道被封,不由眉心紧皱,向她道:“你被独门手法点了穴道,我一时也无法为你解除。刚才我对天魔的一番做作,更不能叫天魔运气给你解穴,只得等待闭穴时辰一过,你便会自行解除穴道。”

    狄骥勉力凝聚体内的功力,双手抱起卓薇,快步朝西面而去,走出里许,体内已感到一阵撕裂般的扭绞,这股强烈的痛楚,使他再难支撑下去,便在一株大树旁,将卓薇放下道:“我……先带你……到须水镇分舵……先行安置,在……两个时辰内……天魔……不会追来……”他几经辛苦,才把这句说话讲完,便即盘膝运功。

    卓薇倚在大树上,看着狄骥这等模样,早便知他受伤不轻,心头暗自大急,心想狄骥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又何来会受伤,但目下的她,却无法施以半点援手,甚至连放声痛哭也不能,只任凭泪水沿着面颊一串串滴下。

    卓薇见他痛苦的神情,心中好比自己受伤还要来得痛楚,她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早已深深的打动了她,把她的心扉慢慢启开,难道这便是一见钟情?卓薇不得不承认,自从第一眼见着狄骥后,他的影子便在脑间不住萦绕,只要一想着他,就会让她情难自己的失神许久。

    卓薇心里想道:“莫非这是天意,给我遇上他,既然这是天意,天公又怎能让他就此死去……不要……我不要他死……他绝不能够死……”她不停在心中呐喊。

    便在这时,只听狄骥“啊……”的一声,他自口中喷出一条血箭,人也接着侧倒下去,胸腹之处不停地起伏着。

    卓薇登时被吓得脸色煞白,看见地上的血水,她脑子不禁“嗡”地一响,天旋地转,完全给吓呆了。苦於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在心里焦急,暗自泣喊道:“狄骥,你不要死,不能死呀……求求你,你不要吓我呀!”

    ※※※

    夜色更浓,晚风猎猎,刮得树叶儿“沙沙”乱响。

    不觉间,已过了一个时辰,虽是短短的一刻,卓薇彷彿过了十年般长久,忧急、焦虑、无助,种种纷沓而来。

    骤然远处传来阵阵破碎的马蹄声,凭声音听来,恐怕不下数十骑,只是来者并非拍马疾驰,却是缓步而行。卓薇心下一惊,不知来者是什么人,她和狄骥藏身之处,并非十分隐密的地方,当时狄骥已伤重力歇,只在大路旁边不远处放下卓薇,在目前的环境下,卓薇穴道未解,狄骥更是昏迷不醒,要是给匪人贼寇见着,其后果真是不敢想像。

    这时群马蹄声渐近,细碎杂乱的蹄声,慢慢来到二人跟前,夹着人们的说话声,更令卓薇忐芯难安,只听来者一人道:“唉!大旱两年多,皇上竟遣派武家二人至乾陵祈雨,也不知是真神还是假鬼,给这个武三思随便揖了两揖,果然落起雨来,瞧来皇上对武家,又信任多一分了!”

    另一人笑道:“这个当然的了,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下诏恢复武家的“崇恩庙”了。现在连武家的“昊陵”和“顺陵”也同时复名,武三思还得势不饶人,上禀皇上,把韦后老爹的“酆王庙”改称为“褒德庙”,其意可想而知。”

    卓薇虽不懂那些人说什么,但听得皇上前皇上后的称呼,心想这些人必是官家无疑。饶是如此,但她心中还是担心不已,若给那些人发现自己,将会发生什么事还是未知之数,眼见自己双脚正伸在路旁,本想把脚抽来,可是有心无力,全身瘫软,半分也移动不得,只好暗自祈求不要让他们见着。

    这时,一把语音颇为年轻的话声响起:“玄礼大哥,听说皇上不日将会敕封卫王为太子,真有此事吗?”

    那人道:“该假不了,依老夫看,就是卫王当上了太子,恐怕也济不了事,只要武家尚在,李家天下还是岌岌可危,皇上也实在是……”

    只听那年轻人叹了一气,突然道:“玄礼大哥,你看。”卓薇听他这样一叫,已心知不妙,果然听见另一人道:“怎会有人躺在路边。”话后,数匹马已来到卓薇藏身之处。

    卓薇心里喊苦不迭,瞪着美目往外望去,只见眼前并排着十多骑,马上骑者只有一人是儒服打扮,其余众人俱是一色军服,可是这些军服却有点怪异,与往常所见的大有不同。军服之上,全身画上黄黑虎纹,而胯下的鞍垫,也涂上豹纹班点,个个官兵身悬大刀,威武异常。

    卓薇久居晓月宫,直来从不在外走动,这趟出宫独闯江湖,虽也曾见过不少官兵,却全都不是这等模样,心下不禁大奇,心想这些兵不似兵,贼不似贼的打扮,到底是些什么傢伙?

    她又那里晓得,这一夥人正是皇宫中的羽林军。大唐自二任帝李世民起,羽林军业已成立,期时李世民从犯罪被没收的家人中,挑选其中骁勇强壮的健儿,在衣上全划了虎纹豹班,随皇帝出游打猎,当时号称“骑卫士”,至南周王朝武则天,增加至千人,称之“千骑卫士”,均隶属左右羽林军,传至现今皇帝李显,更增至万人,为“万骑卫士”,并设立使官率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万骑卫士”竟然离开禁宫,出现在这里而已。

    此时那个身穿儒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在马上望一望靠在树上的卓薇,眉头不由一蹙,便即翻身下鞍,缓步朝她行去,而在那儒生身旁的高大武士,也随着下了马,走在他身后。

    卓薇抬起头怔怔望着他,心头不停猛跳,她只见那儒生方面大耳,额广鼻直,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样。当他来到卓薇跟前,便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因何会坐在道旁?”眼光再往地上的狄骥望去,眉头皱得更紧。

    卓薇又如何能答他,一对眼珠儿不住地打转,那儒生看见,便即明白一切,他并不理会卓薇,却蹲身在狄骥身前,探手把狄骥的眼帘翻开,再用手在狄骥身上摸了一遍,便头向那武士道:“玄礼大哥,此人伤得很重,似乎是给高手用重手震伤。”

    那个武士名叫陈玄礼,乃羽林军徵兵府果毅,果毅以近代语译之,即徵兵府副司令。但见他两步便来到狄骥身旁,把他胸口衣服拭开,即见一只殷红的掌印,不偏不移的印在他胸膛,陈玄礼同样眉头一紧,道:“好厉害的“金刚断筋掌”,这是天魔苍穹门的独门掌法,莫非天魔便在附近不成?”

    那儒生一听,也不禁愕然,便即道:“玄礼大哥,听说苍穹门向来都和武家有所接触,难道这人和武家中人有仇而遭毒手?”

    除玄礼道:“王爷,依小人看,苍穹门虽人多势众,目前却没有到达这种功力的高手,除非是天魔本人,可是他早已闭关十多年……”他想到这里,便移身来到卓薇身前。卓薇听见二人的说话,便知他们不是天魔的人,心头不由一宽。再听那武士叫儒生作王爷,心想那人年纪轻轻,怎可能是王爷呀!她正感奇怪之际,陈玄礼已经来到她面前。

    但见他在卓薇身上按了几下,便即右掌疾翻,继而运掌如风,在卓薇身上连拍三下,但见卓薇“喔”的一声,身上的穴道立时解封,手脚也随即可以挪动。卓薇穴道一解,便即叫道:“狄骥,你怎样了……”人也扑了上去,孰料她才一移动身躯,身子便软倒下来。原来她穴道被封过久,血气仍没畅顺过来,虽是勉强能移动得,但仍是浑身乏力。

    那个小王爷见着,便把她扶坐起来,朝她道:“姑娘且不要动,有玄礼大哥在,这位兄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但卓薇却没有理会他,还是慢慢爬向狄骥,把他牢牢抱住,哭道:“狄骥,你怎么不出声,快醒醒呀!”

    那小王爷见着,望着二人也不禁摇摇头原来此子并非谁人,却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是相王之妾所生。相王李旦却是武则天的四子,是当今皇上的亲,相王共生六子,长子李成器,从前相王登基时,曾立过太子,后来随着相王下台,降为寿春王;第二子李成义,封为衡阳王;四子李隆范,封为巴陆王;五子李隆业,封为彭城五;六子李隆悌,封为汝南王,但已因疾早死。

    而李隆基直来喜爱骑射,性格英武,颇通音律。他最初受封为楚王,后改封临淄王,在武则天时,他年方二十,便出任潞州别驾,后罢官京。

    那年武则天逝世,三伯李显接任皇位,才不到半年,便发觉韦皇后怀奸植党,收罗朝中势力,还瞒着皇帝与武三思**一气,有意效法其婆婆武则天,要灭李唐江山,现刻四海兵权,大多落在韦家及武家手里,朝中宰相以下的重臣,泰半是韦后的亲信。而李隆基父亲相王李旦,姑母太平公,全然被韦武两家排斥在外,丝毫起不了作用;且不说这个,最为危险的是,在韦武两家重重的包围下,随时有灭族丧命之灾,在这种形势下,李隆基心知再容忍下去,始终是不行的,最后只会招至死亡一路,唯一的办法,便是与之对抗,挽颓势方为上策。

    自此之后,李隆基便暗下结交豪傑,尤其是宫中的羽林军,皆因他当初京之后,也曾是羽林军果毅,与陈玄礼素来相好,后来更成为知心好友,二人早已暗地拉帮立派,图谋起事。

    陈玄礼也是武家子,师父紫虚道人也是个响噹噹的人物,其师十多年前,也曾败在天魔手上,便即含恨归隐,专心钻研天魔的武功底子,望能有朝一日,得以能一复前耻紫虚道人钻研多年,终没有白费时光,他竟能把天魔的武功精要,大致参究领悟,并研究出一套制天魔之法门,并传与陈玄礼,今次方能把卓薇的穴道解开。

    但听陈玄礼向卓薇道:“姑娘,要是你想我救他,便须先离开他身体,你这样抱着他,我又如何能伸手救他。”

    卓薇听见,登时眼睛一亮,便即头望向陈玄礼,只见他朝卓薇点点头,卓薇见他表情充满着信心,心里不由一定,便连随把身子移向一旁。

    陈玄礼把狄骥缓缓扶起,双掌贴在他背心“魂门”“魄户”两大要穴之上,徐徐传入内功。

    过得片刻,狄骥轻咳一声,口里又吐了一口鲜血,眼睛也绽出一线,才发觉眼前站满了人,而卓薇却瞪着她一对担忧兮兮的眸子,正自怔怔望着他。狄骥只觉一股强而纯厚的真气,不住地从背心输入自己体中,便知身后正有人催运内力相助,当下再次闭上眼睛,凝神聚气,收歛心神,免得真气走入岔道。

    再过盏茶时间,陈玄礼轻轻把狄骥平放地上,双掌在他胸口和小腹上运劲按摩,一会儿才道:“小兄不可乱动,先闭目休息一会。”便再次向卓薇点点头,示意狄骥并无大碍,好让她安心。

    卓薇看见,心下自是高兴,连忙道:“真多谢你们了,不知前辈和……和这位王……王爷怎生称呼?”卓薇知道李隆基身为王爷,而她又不曾与官家打个交道,这样发问也不知对不对,便不由结结巴巴起来。

    李隆基看见,便笑道:“我姓李,这位大哥姓陈,姑娘你姓什么?”

    卓薇见他笑容可掬,亲切异常,便也放开胆子,笑道:“我姓卓,这位是狄骥哥,幸好今日遇着你们,要不是……”说到这里,不禁往狄骥望去。

    陈玄礼问道:“你和这位狄兄,因何会与苍穹门打起来。”

    卓薇道:“苍穹门?呀,是了,我听狄骥哥和那矮猴儿他们说过,说他们是什么苍穹门的,后来那个天魔来到,把我抱了去,最后狄骥哥便追来救我。”

    李隆基和陈玄礼听见,不禁相顾一眼,方知道天魔重出江湖。陈玄礼更是又惊又喜,他师父在临终前曾留下遗言,务必要他把天魔铲除,但陈玄礼也自知不是天魔的对手,可是师父的遗言,又不能不遵依,现听见天魔的名字,心里也为之愕然。他便再追问卓薇,到底事情是如何发生,卓薇便一一说了出来。

    二人听后,一时也没有出声。

    卓薇最关心的是狄骥,立即向陈玄礼问道:“狄骥哥好了没有?”

    陈玄礼嘴含微笑:“放心吧,狄兄小小年纪,没想到功力会如此深厚,要是旁人,天魔这一掌非要了他命不可。现在狄兄只消休息几天,很快便会康复过来,你可以放心。”

    经陈玄礼亲口说出,卓薇登时放心不少。李隆基这时道:“卓姑娘,狄兄虽然无恙,但也要找个地安息才行,不知府上在哪里,待我先送你和狄兄去,要不然你们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卓薇听见,不由大感头痛,心想待在这理确也不是办法,而狄骥伤势未完全复元,更虽要自己照顾,但要往哪里去,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她沉思一会,便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而狄骥哥住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狄骥虽然躺在地上休息,但人却相当清醒,他们的说话更全听进耳里,这时便欲撑身而起,岂料胸口突然一阵疼痛,不禁“啊”的叫了一声,众人听着,卓薇连随扑到他身前,急道:“狄骥哥,你没有事吧?”

    狄骥苦笑摇摇头,李隆基也过来道:“狄兄,你伤势未癒,还是先休息吧,我有一所别府位於凤鸣镇,离此地也不远,倒不如先到我府上休息几日好吗?”

    狄骥道:“我方才听卓姑娘说,阁下身居旌幢之贵,不知官任何职?”

    李隆基道:“我姓李,小号上隆下基,乃相王的三子。”

    狄骥一听,连忙想站起来行礼,然李隆基却把他按住,狄骥只好道:“原来尊贵便是临淄王,小的得见尊颜,何幸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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