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仲道
板车左后边上,坐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这小女孩一直爬着来到那年轻人的附近,嗯,也没有太靠近,然后也没有说话,就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笑。
笑里尽是天真。
而她的笑,似乎是期待着年轻人说些什么。
那年轻人也并未让她失望地说话了,而且是笑着说的,“大妮,好样的!大妮,你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大妮歪着头,似乎是困惑于他的这个问题,又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公子,您小心坐好嘞,可别摔着碰着了!”坐在板车前头看着驼兽的四十左右的汉子回过头来,关切地招呼了一声,然后带着解释地说道:“我家娃儿前两年不小心摔了一下,脑袋有点不太灵光呢,公子请您见谅!”
“哦,这样啊,没找药师看过么?”
“哪能没看啊!花了很多钱呢,伤口倒是好了,可是……”大汉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眼睛有点泛红,不太能说得出话来。
那小女孩此时却还是懵懂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伸手招了招。
那小女孩顿时就笑颜尽开,飞快地爬到年轻人身边,却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年轻人伸手在小女孩的头上轻抚着,然后嘴里顺便地问道:“老木,你家这招牌是木字外头挂三个圈,这个标记我有点眼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木大有的人?”
听得这话,那赶车的汉子有点惊疑不定,就是一直低着头在板车的另一侧整理着货物的婆娘,也停下了动作。
“公子……胆敢问一下,您说的木大有,是多大年纪?”迟疑了一会,那汉子这般道。
“嗯,我算算,他现在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有一百五十多岁了吧。”那年轻人道。
而听得这话,赶车的汉子更是惊疑不定,这次惊疑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话,而且话中也明显带着迟疑,“公子,我家太爷爷倒是叫木大有,也符合您说的年纪,可是他已经故去多年了。”
“哦,那应该是没错了。”顿了顿之后,年轻人这般说道,却是没有后续。
赶车汉子几番欲言又语,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和问什么,而她的那婆娘也继续整理起了货物。
气氛略有点怪地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驼兽拉着板车下了官道,这一家准备晚餐以及稍作歇息。
今天月色好,歇息之后,夜晚是可以继续赶路的,只是速度要更慢些。
而这时,年轻人却是下了板车,然后对赶车的汉子道:“老木,我就搭你的车到这儿了,你且忙着,我们就此别过。”
听得这话,汉子更是迟疑,“公子,这儿前不着镇,后不着栈的,您一个人要怎么赶路?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公子您要不还是……”
“不了!”还没等他说完,年轻人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挥着手对他作告别,一边轻笑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以前搭过木大有的车,那时他也跟你现在一样的年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右手上有块好大的胎记。”
说完这话,年轻人转身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这一家的视野里。
而赶车汉子和他的婆娘互相望着彼此,俱都是惊愣着。
“他爹,他说的就是咱们家祖上吧?”嗫嚅了一会,那婆娘道。
“是,我家太爷爷的画像上,确实是手背上有胎记。”那汉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却在这时,两人耳边突然传来声音,“爹地,阿娘,我肚子好饿啊!”
两人瞬间转头,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小鱼,你会说话了!?”那汉子简直是惊喊着,而那婆娘愣了一下之后,眼眶直接就红了。
“快告诉爹,你是不是真的会说话了?”下一刻,那汉子两只粗糙大手放在小女孩两肩上,直接摇晃了起来。
好在他还注意着力道,但还是稍微有点情绪失控。
“爹地,我一直都会说话啊!”那小女孩仰着头说道,然后伸手想给大汉抹泪,“爹地,你怎么哭了呀?”
是的,小女孩一直都会说话,但那一次摔了之后,她只会说咦、啊等。
连两个字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绝大多数时候,她从来都是不发声的。
眼神也有点呆呆的。
哪里有像是现在这样?
“快,拜,快,拜!我们遇上圣人了啊!”那汉子大愣了一下之后,忽然急促地说道,连话都说得有点不清不楚的。
然后他拉着婆娘的手,拉着小女孩的手,三人跪在了地上。
年轻人是徐亦山。
徐亦山不是圣人,他连天阶都还不是,但对于这一家三口来说,他和圣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百多年前,他来安南郡赴任时,一时兴起,搭了一辆驼车,一路慢慢地走,从南州过了半个多月才来到郡城,那个驼车的主人叫木大有。
光阴冉冉,不觉百年。
从木大有后人的身上,徐亦山感受着岁月的流逝。
官道仍然是那条官道,和百多年前竟似是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稍微古旧了些,或者还有中午路过的官道边的一处镇子,百多年前,是没有的。
而除了这些之外,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变的其实也有,他自己。
当年来的时候,他看起来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和木大有差不多。
今日,木大有的后人,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只是他看起来,却比当年要年轻得多了。
徐亦山也没赶时间,这一路,沿着官道,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地,走走停停。
官道上,不时地有驼车往来,而他也不时地蹭上一段。
听老者说说南州和郡城的一些逸闻,听大汉聊聊为商行旅中的一些故事,偶尔有一些年轻姑娘对他表示着好感,同样也有一些小男孩小女孩爬到他身边玩,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就这样,或者走着,或者在不同的驼车上,徐亦山这次花了七天的时间,从郡城来到了州府。
高大的城墙,古朴的城墙。
城墙俱以巨大青石筑就,高其实倒是不甚高,只有十余米,而宽却足有四十余米,正对着官道的城墙两边上方,直接就是酒旗招展、栈旗飞扬的。
远远地,一处巍峨雄城的形象,就这样映入所有来者的视野。
站在城门底下,看着城墙底部早已经覆盖了不知多少年、不知多少层的厚厚青苔,徐亦山微笑着,也感慨着:
“我回来了。”
第244章 黄河入海流
第一次站到这城墙下,是童稚之年,被师尊携着。
第二次站到这城墙下,是刚从大瑶山圣地回来,那时,他的潜修生涯暂告一个段落。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了。
光阴冉冉。
很多人事都在变。
但这城墙没有变,而借着记忆,他似乎也回到了当年。
本该是冰冷的城墙,但此时此刻,在徐亦山的眼中,它却是温暖的,是能够和他一直就这样站着,站到很久很久的。
本来没到晋升天阶的关口,徐亦山是不会回来的。
这其实也是师徒两人间的默契。
也因此,这些年来,徐亦山就连书信都很少给师尊写。
其实他真要想过来,直接沿着郡城外的东山山脉一路向北,然后再拐向东进入崤山山脉,两三千里的路,就算山脉难行些,一天也绝对是可以到达的。
而他的师尊若想去郡城,那就更简单了,徐亦山不知道师尊的速度最快能有多快,但到了天阶,就可以“御虚而行”,他却是知道的。
也许师尊早饭后从州府出发,还来得及到他那里吃中饭?
或许还可以更早些。
但“这么短”的距离,师徒两人却愣是百多年都没有见过面,而书信,也不过就是通了四封而已。
是徐亦山写给师尊三封。
师尊回了一封。
此刻,微微的感慨中,徐亦山竟然是有点近乡情怯了。
不知道师尊的修为有没有进步,有没有窥到迈向天阶第二层的门槛?
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师尊是否会满意?
应该会的吧。
进入府城是不需要入城费的,倒是底下的小城,有的会需要一些铜板。
带着微微的感慨,徐亦山迈入城中。
城中的建筑也变了不少,和百年前相比已经能算得上是大变样了,徐亦山一路走来,记忆中的店铺,有过半都已经不复存在,换成了新经营。
不过府城是十字的格局,南州署就在十字的正中心。
顺着大道一直向前,直到前方被一排青石挡道时,徐亦山拐入了侧边的一条小道,而后又连续拐了好几次,来到了州署侧后方的一处院门前。
一个偏院的小门,门被关着。
徐亦山正想抬手扣门,就在这时,木板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而徐亦山直接愣在那里。
愣了几息的时间后,下一刻,他直接双膝曲下,跪伏在地,“师尊!”
站在门内的,同样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在气质上似乎和徐亦山有某种仿佛,因着这一点,若让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对兄弟俩。
又有谁知,这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一对年轻人,一个是郡守,一个更是州主呢。
国主之下,就是州主。
而这位南州之主,以天阶之身坐镇南州,完全是属于高配。
其实,但凡天阶中人,都是可以和天下任何一个国主平起平坐的人物,最多也不过就是稍逊一筹,但在层次上,两者并没有差别。
此刻,这位州主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年轻人,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脸上却是笑呵呵地道:“起来,起来,站好了,让为师好好看看!”
半晌后,就在这个小偏院中,一个石桌旁,师徒两人相对而坐。
徐亦山坐得很拘谨,乖乖地,像一个几岁而且还怕生的小盆友一样。
然后对面就笑骂:“臭小子,你给我坐得大气一点,眼看都快要天阶了,你这个样子摆给谁看呢?为师可不稀罕你这作态!”
“师尊,弟子此番回来,是有事要禀告。”徐亦山嘿嘿地笑了下,然后正容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事要禀告。”对面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我家弟子的天资我知道,那确实是超凡,但你这表现已经不止是超凡,是超凡入圣了都,莫不是有圣尊点化你不成?”
“师尊,你知道了?”徐亦山愣道。
对面却是更愣,然后愕然道:“什么?难道真的有圣尊驾临南州?”
“师尊,请听弟子禀告!”看到师尊的这反应,徐亦山也没有再拖拉,而是直接就开始讲述起来。
故事从一个叫许同辉的小修士踏入安南郡城开始。
对面年轻人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徐亦山的讲述,而在听的过程中,他的脸色也一直不停地变幻着,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不平静之极!
因为一位天阶,等闲之下,是不可能随便动容而且动容成这样的!
当徐亦山讲完之后,对面也还在沉默着,好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对面才开口缓缓地说道:“亦山,此番其实就算你不回来,为师也是打算最近派人给你去信,让你回来一趟的,因为我这边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徐亦山没有询问,只是看着老师。
“你也知道,为师与帝都的那位有些关系,而最近,为师就辗转得到了一道消息。”
“原本预计约八十年后才开始争夺的这一次升灵殿名额,会在二十年内陆续确定。”对面年轻人说道。
徐亦山大感意外,甚至都可以说是震惊,“师尊,为什么?”
“据说这是由几位圣尊共同决定的,至于具体因由,为师也不知道。”年轻人摇摇头,“为师本来以为这一次你肯定没有机会了,想让你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不必多想,静心修行,继续等待下一次机会即可。”
“却未想你这里,也发生了很大的意外。”
徐亦山沉吟着,但其实,鉴于对上层信息的一无所知,他也没什么好问的,所以顿了顿之后,他道:“师尊,你知不知道安南的那位,是哪位圣尊?”
听得这话,对面却是直接就瞪了一眼,“什么安南的那位,那也是你的师尊!”
略顿了顿之后,他又道:“莫非将来,在那一位面前,你提到我时,也说是‘南州的那位’?”
徐亦山一缩脖子,赔笑道:“弟子哪敢!不管是师尊还是圣尊,弟子都得罪不起啊,就是两位都是师尊,弟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而已。”
“那简单,以后叫我老师,叫那位师尊就是。”对面年轻人淡淡说道。
“师尊!”徐亦山仿佛委屈般地道了一句。
“怎么,以圣尊的身份还不值得你道一声师尊?”对面年轻人又是瞪了一下徐亦山,“你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多大的运道,当年我收你为弟子就是你的运道了,可我怎么就不知道连圣尊都能看你入眼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