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问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杜醒
七夕道“很严重”
铃子叹气道“有人要用我的信物召唤我,但我不想去。”
七夕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那就不去。”
铃子冷冷道“不去就会死。”
七夕理所当然道“那就去。”
“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铃子微微露出一个苦笑,道“去了好像也会死。”
七夕终于彻底放开了琴,平静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铃子沉默很久,忽然道“拿出来吧。”
七夕微微蹙起眉头,问“什么”
“你家公子给你的锦囊。”铃子站起身,赤脚踩过暗红地毯走到妆镜前面,用檀木梳轻柔地梳理着长发,随口调笑道“他不给你多备几样东西,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进古战场”
七夕道“但现在还不算最后时刻。”
“已经是了。”
铃子透过镜子看着七夕的眉眼,平静道“打开吧,我只是想看看荀观说的与我想的一不一样。”
七夕便低头解开了锦囊的灵气丝线,看到上面只有一个字。
救。
铃子低低一笑。
“好了。”她叹息道,“在天上飘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下去了。”
七夕一怔,问“现在”
铃子转身一把推开了门,微眯起眼,透过悬铃的重重檐角看到了远处乍现的炽白天光。
“盛玉成”铃子扬声道“动作快点,准备齐了没”
“已经齐了。”盛玉成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但他实则也没有搞清楚情况,迟疑问道“但是这又是给谁准备的”
七夕抬步迈出门槛,只觉一股奇异的冷气扑面而来。她转动目光,追随声音望向楼下。
铃子这一支飞凤簪化出的楼船,前后高筑殿宇环绕四方,她们此刻站在顶层,下方一切一览无余
在空间最为开敞的底层中央,静静停着一座巨大的冰棺
。
铃子垂眸望着冰棺,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见过的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便转身走回屋中,片刻即返。
铃子折下了一支洁白无瑕之花。
她左手微微一撑,纵身翻过雕栏,整个人摇曳着飘落在冰棺之上,将那一支花深深融入冰层。
“这样就好了。”
铃子摩挲着自己被冻得冰凉的指尖,神情冷凝。
“走吧。”
那座庞大的楼船转瞬迫近,在季牧警惕的注视中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
殿门打开。
“信物给你自己留着吧。”铃子扫了一眼楚鹤意手中的银铃,随意道“这次就算我的。”
楚鹤意道“多谢。”
季牧冷漠地看着他们二人,打断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铃子看向季牧;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季牧怀中的少年。
他毫无知觉地低垂着头,大半面容被发丝遮掩,紧闭的眼帘之下,连每一根睫羽都是白色的。那种白色令铃子过目难忘绝不是像那支花一样的洁白,而是一种生命自根源处枯萎、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化为灰烬的颜色。
铃子叹了口气,下巴微一点身后方向,与季牧道“把他放进去吧。”
六位宫装侍女自楼船中静静走出。
季牧咬着牙盯住她们抬出来的那座冰棺,面色因怒气猛一阵涨红。
“你什么意思”
“封存生机啊,”铃子讶然笑道“季牧,你该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季牧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他是凤族,如何能用至寒之物”
铃子懒得解释,含笑望向季牧身后。
“听她的吧。”
原先聚在这里的人早已散尽了,却有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逆着人群一步步走来。
墨婵低声道“她是对的。”
季牧森然看了她一眼,终是上前,将怀中沉睡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冰棺里。
冰棺合紧的一瞬间,那一支折断的花无声透过冰层,轻柔地跌落在少年胸口,洁净花瓣染上暗红血迹。
铃子目光痴迷地注视着这一幕,受到蛊惑一般地缓缓抬手
季牧骤然抬手扣住她的腕骨。
“如果他醒不过来,”季牧平静说道“我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杀了。”
“小牧。”
七夕神情柔和地望着他,道“不要说这种话。”
季牧眼神微暗,没有回答。
他送开了铃子的手,不再理会任何人,沉默着独自推动冰棺,率先步入殿门。
第一百二十八章 藏身
日升日落,今夜微有星辰。
古战场连天幕也是虚幻的,眼中所见也只是透过时空屏障映射出外界的一小部分。星光铺洒在手掌心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自己离外面的世界是如此之近,仿佛只要穿透那片缥缈星云,便可以回归于真实。
“你说,”铃子低声笑道,“如果他们早知道这古战场是这样一副样子,当时还会眼巴巴地抢着来吗”
楚鹤意道“没有如果。”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铃子抬指勾起一道灵气,体贴地帮他把窗子关上。
“现在秋泽与刘松风就在楼下,”她笑道,“你怎么不去求他们帮你复原。”
“他们冒险来你船上,无非是把陆启明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楚鹤意手里捧着微烫的药碗,冷淡道“就算他们失心疯了愿意帮我这个敌人治伤,我也还真不敢去。”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铃子双眸里闪过丝丝好奇。她早已用过神通了,却还是看不透。“他废了你修为,你竟还愿意助他,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楚鹤意没有回答。
他饮尽汤药,抬手再次推开了窗,目光转向远处虚空中漂浮着的那座莲台。三千洁白的莲花花瓣正于夜风中无声舒展摇曳,在暗红的天幕下发散着近乎圣洁的光晕。
昨夜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令人很容易忽略掉一个事实。
弥漫在古战场中的血气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加浓郁。
昨夜陆启明与承渊在武宗这边交手,而灵盟范围内死去的人却绝不比武宗更少,他们全都死于自相残杀。阵法对心性的影响已经到了大部分修行者都难以抵抗的地步,他们的精神混沌不清,只知道本能地去争夺永寂台碎片;然而永寂台却永远不会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人。
每每一个新的修行者死去,他的鲜血魂魄便会随之化为永寂台的养分,令那朵莲花更加绽放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待到它彻底盛开的那一刻,便是终结之日。
楚鹤意收回目光,叹息道“你能从承渊手中活下来吗”
铃子沉默。
“任何人都不能。”楚鹤意道,“只要是人,都不能。”
茶水煮好了,在铃子手边汩汩腾起白蒙蒙的雾气。
她一边冲着茶叶,慢慢说道“在那之前,承渊未必打算一并杀了我们这些神通者。但是昨夜过去之后一切就全都变了。在承渊平息他心中的愤恨以前,任何事都再无可能令他停手。”
楚鹤意眼神微露讥讽,道“你是怨他反击,激怒了承渊”
“那倒不是。”铃子被这种说法逗笑了,手中的茶水都溅出来了些,“他们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我这儿一个弱女子哪有资格对他说三道四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沿,淡淡道“我管不了外面的闲事,无非是想保全自身,再多享些乐子。可惜还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达不成。”
楚鹤意勾了勾唇角,道“这可不算什么简单的愿望,你已经很贪心了。”
“这话由你来说,我不反驳。”铃子睨了眼他腹部的绷带,嗤笑了声,“一看到你,我这心里立刻就舒坦多了。”
楚鹤意接过她推过来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
“陆启明那边”他低声问,“还顺利吗”
“急什么。”铃子往椅子背上放松地一靠,轻笑道“你也知道他那些伤势,按理说早该死了。他那时候不死,就是还不愿死。心愿未了,他总会醒的。”
楚鹤意猜得到她会这样回答,却并不苟同。
“我知道你喜欢独善其身,不想多沾因果。想必你帮他的这一次也并非出自真心,而仅仅是因为你用神通提前看到了什么。”楚鹤意平静地注视着她,道“但落子无悔,既然已经选过了,就必须尽你所能。”
铃子冷冷道“等他这次醒来,你敢保证他还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楚鹤意道“就算他不是,你又能奈他何”
铃子烦躁地将杯底重重印在桌上,撞出一声脆响。
“闭嘴吧。”她道,“兴致都败了。”
楚鹤意看着她起身离去,淡淡道“正因为他已与过去不同,你才更要好好收敛你的性子。之前你就装得很像,怎么,只这一会儿便没耐心了”
铃子顿住脚步,冷漠地笑了一声。
“秦门有三大绝命咒,归葬,夙雪与寂川。我听说这三种咒都非常特殊,就算施咒的是一个从没修行过的普通人,也能造成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它们
无法被阻止,无法被破解,一旦起咒至死方休,所以才被称作是真正的绝咒。当年秦门被灭的时候,最先被搜出来毁去的就是这三样传承认识你了这么久,今日我也算开了眼界。”
铃子忽然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楚鹤意一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正想去见识见识,用过这等绝咒的人,到底是在用什么方式活着。”
沿着木阶往下走,一圈一绕,过去了又是一段,好像没有尽头。
铃子素来厌恶人杂。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听见这样的热闹。
她慢步走着,面上一点点收起不耐,抬指扣了三声门,然后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原本已足够宽敞,此刻却没剩下多少空余。
冰棺落于中央。季牧抱着刀靠站在角落,青衣在对面一直冷冷盯着他,七夕则坐在两人中间。墨婵与刘松风正站在棺前吵得不可开交,秋泽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另有一个年轻女子静静坐在冰棺一侧帮里面的少年擦洗身上血迹,好像是刘松风的徒弟,但铃子懒得记她姓名。
“刘前辈,墨姑娘,”铃子微微敛身一礼,柔声打断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但她没有成功。
“久仰茯苓古地大名,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墨婵连连冷笑,讽刺道“早听你名字就知道是个迂腐的,我看连你的医道都跟着半截身子入了土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要用你说的那破法子,你给他倾尽钱财慢慢养个五百年去吧”
“你这小辈你师父当年与我讨教医术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
刘松风早已她气得口不择言了,痛心疾首道“若非你此前一直用那些歪门邪道给他强行压制伤势,如今也不至于此你那是治病疗伤吗你那根本就是要害死他”
秋泽倒是注意到铃子了,此时却只能朝她尴尬一笑。
铃子叹了口气,道“两位”
“放屁”
墨婵一手重重打在冰棺上,大怒道“那些方子全都是我和他一起商量的,完美无缺,天王老子过来也写不出更好的”
“那就是你们两个不懂事的凑到了一起,心里半点谱都没有”刘松风差点没直接拂袖走人,半天忍不住气,还是把手里那张方子直接拍成了几片碎纸,“凤族的内丹你都敢这样折腾你还嫌人死得不够快我告诉你,就算换一个健全人在这儿,也能给他活生生痛死”
“你这么会嚷嚷,你怎么说不出个能用的办法啊”墨婵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几天内救不了他咱们所有人一起玩儿完,你要真能写出个救急又稳妥的方子给我,我现在就跟你姓”
“就你这种愚不可及的后辈,给我我都不会认”刘松风指着她鼻子怒道“任凭你再如何剑走偏锋,你的法子也根本救不了人他就算再恢复一成凤凰真血又如何他现在已是生机断绝,一旦涅槃必死无疑,你敢说不是”
“他又岂能与那些凡人相提并论”墨婵道“我实话告诉你,他一贯用的就是跟这差不多的办法,等他醒来他自己也会选这个,你没见识过就别乱说话”
“还一贯如此”刘松风一把捂住胸口,气得猛一阵面红耳赤“你们你们这是乱来乱来”
眼看墨婵还要再说。
铃子面无表情地拎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白瓷花瓶,两步走过去,狠狠在他们面前砸了个粉碎。
砰一声巨响,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世界终于清净了。
“二位,”铃子微笑道“既然你们全都束手无策,自认无能便是了,也没必要在病人面前恼羞成怒吧”
墨婵不无难堪地冷视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另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陆启明。
没错,这才是真相。但凡他们有一个稍微可行的办法,此刻也应该早已着手去做,而不是站在这里相互指责。
“我找你们过来,可不是想听你们在这里给我讨论什么医方。”铃子拂袖扫开椅子上的一片碎瓷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他这幅样子要还能用医术随便给救回来,你们两个还待在茯苓古地、待在古九谷做什么,都去占个地盘自己开宗立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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