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梦行者

    “嗯，是的，你猜得没错。那些个警察，也就是你的同伴，全都是我打伤的。”

    ……

    气氛一时间，遽然陷入凝滞。

    来得突兀，莫名其妙，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沈姓青年微不可察挑了挑眉，竟是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与诧异。

    没有看见料想中的难以置信神态，林图也未表露任何、失望及扫兴的感彩。

    两人不约而同，纷纷沉默下来，互相坦然自若地注视着彼此，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普查员身份的沈姓青年，率先打破平静。为这场本该画上休止符、步入绝境的尴尬交谈，再度开启新的篇章：

    “那么……好吧，我记得，你似乎还不了解、我姓甚名谁。暂且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名叫沈汉臣，是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负责成纪地区的调查员之一。”

    “也是成纪市民政局新立科室——异能科科长，专门管理司职成纪市两区五县，统制所有的超自然非科学异能事件。”

    听闻坐在对面，名叫沈汉臣，自称异能科话事人的黑衣青年说罢，林图情不自禁、做了个战术后仰的动作。

    脸上不知为何，甚至还带着几分，古怪莫名的神色表情。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玄幻小说所描述的：打完小孩，钻出大人，打飞大人，再来老头的骚套路

    这可是**oss，总头目相类似级别的官僚人物，完全担当得起拼接、填补中间空白的版图。

    过了好一会儿，林图这才赶忙晃晃脑袋，集中精神。

    不知不觉自己的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第七十章 远来是客（下）
    先暂且不论，这个思维经常跑偏的瑕疵缺点。林图现在，必须要认真遵循、贯彻一下，古时先贤的优良训诫。

    好好招待招待，面前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毕竟，子曰：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也。

    “好吧……咱们国人都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投桃报李。既然你如此坦诚相待，我也没必要对你藏着掖着，继续隐瞒下去。”

    “而且，恐怕一切与我相关的档案资料，你们都早已烂熟于心了吧”

    一边说着，林图一边起身，将用过的锅碗瓢盆、全都拾掇在一起。丝毫没有耽搁，自己手底下的清洁刷碗工作。

    “还好，也就是知道那么一点点，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听一听，你的意见和想法。”

    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沈汉臣脱掉黑色风衣，将其整整齐齐、盘在自己的胳膊上。

    同上次相比，由于多了一台崭新的滚烫煤炉存在，林图家里此时此刻的温度，要比以往高出不少。

    这些细微变化，自然被善于察言观色、捕捉细节的沈大科长，给默默铭记于心。

    “那行，我也暂且先来个自我介绍、以作回报。本人名叫林图，父母不详，出生年月日不详，籍贯不详，等等等等……”

    “上次你做人口普查时、所提供的具体信息，一切皆由儿童福利院的官方工作人员，代为补充汇报填写。”

    林图原本语速极快，讲到这里时，却不由得明显顿了顿。将清洗干净的碗碟，井然有序码放在柜台下面，林图单独拎出一块抹布，擦来擦去、忙得不亦乐乎：

    “本人于18年11月12日傍晚，在秦城区成纪大道西路的晋薪超市附近，阻止了一起恶意抢劫凶杀案的发生。”

    “并在刚才不久前，于本人就读的成纪市第三中学门口，袭击并重伤了两位、自称西关派出所辖下警员的同志。”

    沈汉臣下面套着一件白底衬衫，却没有如真正的燕双鹰一般，再挂上背带式枪套。

    听着林图说些极其官方且无用的废话，沈汉臣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而是一脸认真，仿佛仔细推敲斟酌着、林图所说的每一句‘开诚布公’。

    直到对方忙碌完手边的活计，再度坐回木桌旁的凳子上。沈汉臣这才正襟危坐、缓缓开腔，表情不悲不喜，甚至还掺杂着一缕温和：

    “你很聪明，也很冷静。哪怕是这会儿，你也在不停用语言上的话术，刺激撩拨我。企图带动我的情绪，以便影响、控制我的主观判断能力。”

    “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孤儿，究竟经历了哪些挫折磨难，才会变得宛如野草般坚韧，焕发出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眼看对方这架势，是要准备长期攻坚的节奏。林图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沈汉臣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

    索性回转过身，给自己添了杯热水，林图耸耸肩，不以为意面带轻松调侃道：

    “嗯……听你这口气，那我姑且认为、你是在赞扬我了”

    “当然可以这么理解。”

    听见林图的回应时，沈汉臣起初有些错愕，旋即失笑不已点点头，说话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就这样，气氛在二人暗含玄机的交锋中，悄无声息、重新变得舒缓起来。

    “吱呀——”

    就在这时，里屋房门突然朝外打开，方小霏不知何时，早已穿戴整齐，正直直望着林图。

    “啊……不好意思，没想到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小妹妹，我没打扰到你吧”

    方小霏的初来乍到，顿时吸引了在场二人的全部注意力。两人几乎同时将目光焦点偏转过去，沈汉臣稍稍欠身，面带几分愧色地礼节性歉意道。

    然而……最终结果却是，方小霏鸟都没鸟他，视线径直跨过沈大科长，丢给林图一个询问性质的眼神。

    这么多年下来，二者虽然不敢说是心有灵犀，但却也是配合得十分默契熟稔。林图给方小霏回了一个眼神，示意后者安心，小姑娘随即不再犹豫，重新返回里屋。

    “嘭——”

    眼睁睁目送对方来而复返，沈汉臣略作踌躇，继而将话题再次引回刚才的关键点上：

    “咳咳……实在抱歉，我是一时真的没有想到，思忖里面会不会打搅别人、这个因素存在。看小姑娘那样子，我应该没有惊扰到她吧”

    沈汉臣闲暇之余，竟是仍旧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向方小霏的兄长、赔罪致歉。

    其面面俱到、四平八稳的细腻心思，可见一斑。

    谁成想……坐在对面的林图，居然稍作思量之后，便大大方方、坦然承认了这一切，毫不避讳：

    “嗯，先前我妹妹，确实是在午休，你刚才说话的嗓门，的确有点大。我想……差不多十有，肯定是吵醒她了。”

    沈汉臣：“……”

    一时间，科长同志的心中，有数万头野生草泥马、‘轰隆隆’奔腾而过。

    说这小屁孩呆板且不识时务，可他委实很少与人红脸，而且同外界关系的处理，都表现得相当不错。

    但是假若这样的话，就敢妄下断言，说他机敏过人、懂得察言观色，又显得太过危言耸听，说话不负责任。

    要不然……这毛孩怎能三言两语，就活生生把天聊死以及无缘无故，便打伤了自己的两位得力干将

    脑海中念头飞快转动，沈汉臣缓了好半天，才从林图的‘推心置腹’中回过神来。

    科长同志刚要准备说些什么，却只见林图自顾自、慢悠悠直起身子，偏过脑袋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闹钟，继而抬手拂袖，心平气和地下了逐客令：

    “虽然很想表示一番遗憾，但我不得不打断你的思路。嗯……麻烦你看一下表，时候也不早了。作为高三学生，时间紧、任务重，还望你能够多多体谅。”

    一边说着，林图一边走到课桌旁，拾掇起几本书籍。随即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欲和沈汉臣一起，共同离开自家小屋。



第七十一章 信任
    不经意间，初来乍到的科长同志，竟是直接代替自己，完成了每日纯天然生物闹钟、负责叫醒方小霏的作用职能。

    既然时间正在逐步逼近，已经快要抵达上学开课的节点。那么……林图也就再没必要，继续同沈汉臣拖拉磨叽，大摆谈天说地的龙门阵下去。

    兀自走到里屋房门旁边，林图抬起手臂，就欲轻敲门板，准备呼喊方小霏赶紧出来，一起赶往成纪市第三中学。

    “且慢。”

    就在这时，原本默不作声，站在一旁、仅仅起到旁观作用性质的沈汉臣，突然开腔。语气不急不缓，仿若早就有此打算。

    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林图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偏转过身，递给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其意不言而喻。

    “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向你说明，我便自作主张，替你向学校告了病假，还望海涵。”

    沈汉臣腰杆笔直地立在原地，手里缠着自己的黑色风衣，带着一股子、十世纪的英伦绅士范儿。

    可是……倘若仔细观察的话，却发现沈大科长越看，越像人间兵器燕双鹰同志。

    生怕他下一秒，就会说出‘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这种相类似的经典台词。

    “请假”

    林图眉梢一扬，并未当场表露出自己的不满情绪，而是洗耳恭听，深知对方必有下文。

    “没错。”

    讲到这里时，沈汉臣话锋一顿，仿佛正在心底默默打着腹稿。

    斟酌思量了三五秒之后，科长同志不疾不徐、坦然摆下真正的开场白，好像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等到这一刻：

    “想必你也早已洞悉，最近这段时间，与你息息相关的徐南、孙博两位同学，不约而同一前一后，纷纷神秘失踪。”

    “而我差遣自己的两位干事，前去学校负责调查、询问你的相关情况，也正是出于此类目的。”

    卡着林图要去上学这个时间节点，沈汉臣一股脑丢出大段繁杂信息。而且只字未提，有关林图恶意袭警，这件本该现阶段、作为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

    其用意，颇耐人寻味。

    “所以……你就擅自替我请了病假，要亲自过来，好好促膝长谈一番，关于这件、与我毫无瓜葛的事情”

    林图咬字清晰，而且发音极重，一字一句、慢慢说给沈汉臣听。

    这种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不过。

    林图身后里屋房门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转动把手的声音。却又不知为何缘故，逐渐消失，再无任何动静。

    看着林图一副咄咄逼人的质问模样，沈汉臣一言不发、无动于衷，活脱脱一副默认到底的坦然态度。

    “所以说……这就是我为何，不愿配合、相信你们的原因。”

    林图长叹口气，旋即仿佛认命似的，再度重新坐回原位。并且朝前伸出一只手掌，示意沈汉臣一并坐下再说。

    对方继而稍迟一步，默默落座。

    “因为……你们的种种做法，嗯，该怎么形容呢……不够正规对，没错，就是不够正规。”

    林图双肘拄着桌面，将脑袋搭在十指交错的手背上，一边沉吟，一边断断续续、自言自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装成警察，好歹也该有个……真正警察的样子。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可要是仔细深究……却发现，浑身遍体、皆为漏洞。”

    闻言，沈汉臣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情不自禁开口询问道：

    “不得不说，你的思维及观察能力，果真是敏锐得……令人匪夷所思。怎么会一眼就看破，我们精心乔装好的完美打扮”

    林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此时此刻、对方头顶，正呼呼冒着傻气。

    即便如此，林图还是沉下性子，耐心给燕双鹰同志解释道：

    “你见过……哪个警察，会双手冒火，玩气定炎爆刘德华么”

    沈汉臣：“……”

    “方小霏，你先去上课，不用等我了！”

    扯着嗓子朝里屋喊了一声，林图继而回过神来，继续顺着方才的话题娓娓道来：

    “不过呢……既然你而今，出现在了这里。我反倒、对你们的身份，不再抱有怀疑态度，而是多了几分信任。”

    沈汉臣微微颔首，貌似刚才想到了什么，不禁失笑：

    “是因为……你我之前，见过面的缘故”

    “答对了。”

    林图点点头，给予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方小霏背着书包，缓步从里屋走出。在此过程中，曾数次偏过脑袋，同林图进行着，不厌其烦的眼神交流。

    直到对方反复回了一个相同的眼神，小姑娘这才‘噔噔蹬蹬’离开房间，走下楼梯。

    眼巴巴目送着方小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林图揉了揉眉心，随后双眼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科长同志，一动不动：

    “让我妹妹自行离开，前去上学。也是我此时此刻，信任你们的举动表现。”

    沈汉臣微微一怔，沉思片刻，仿佛在咀嚼林图的话中意味。过了数秒之后，沈汉臣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恍然大悟之色：

    “哦……我懂了，原来你先前，还有着如此顾虑。是怕我们在外界设有埋伏，担心你们兄妹二人的安全”

    林图没有硬接话头，不过却适当展露出一副‘你明白就好’的神情。

    将喝空的水杯往前推出一段距离，林图手指轻敲桌面，语气郑重无比：

    “或许你与你的同伴，并不是所说的那般，来自有关部门。但是这种想法，从现在看来……有很大程度上的概率，不成立。”

    “因为……想要隐瞒哄骗、精明世故的周大妈，并且假借她手，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这种没有必要，而且极端低效的做法，并不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