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跟在她身后,脚步厚重,踩得楼咚咚作响,前头的何若雪骂道:「轻
点走,楼都要被你踩坏了。」
吴贵只应声道:「是、是……」双眼却不住地瞄向二夫人牵动裙摆,不时露
出的足底。那小脚的足底有些红晕,一道道细浅的皱褶刻画得如同猫儿足底的肉
垫似的。脚踝纤幼,盈盈不足一握,宝石般的脚趾在抬脚的时候收起,又轻轻点
在楼梯上,说不出的可爱。
两人走着走着,竟成了一样的律动。吴贵顺着何若雪的脚步,踩着她踩过的
地方,何若雪抬腿,他也抬腿,何若雪放脚,他也放脚。小楼内,发出同一个脚
步声,无比地协调。
两人走到二楼,一条小走道上,有两间房。一间是何若雪的闺房,另一间是
以前吴雨和吴令闻偶尔在蓬莱居歇息的客房。
何若雪推门走进自己房间,对身后的吴贵说道:「这边。」
吴贵听话地跟了进去,这也是他第二次进来。上次进来,正是何若雪用计假
意要摔下楼去,诬陷他侵犯二夫人的那次。
上次匆匆一瞥,没有看清房内的布置。这次进来,却发现房中只有一张床,
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旁边种着几盆花草,简朴至极,淡雅至极。
吴贵吞吐地问道:「二夫人,这个……这个,我还是站着吧?」
何若雪看着吴贵那欲哭无泪的老脸,「噗嗤」一笑,自己走到床上坐下,指
了指那椅子道:「坐那吧。」
吴贵如获大赦,跑到椅子上坐下,却像是坐在钉子上一样,手脚不知往哪里
放。
何若雪开口问道:「怎么?被沈嫣琳轰出来了?」
吴贵见何若雪与自己闲聊,方才放下紧张,尴尬笑道:「二夫人怎么知道?」
何若雪忽然俏脸微红,说道:「上次……上次我把那东西给你,她摸不清我
的用意,与其自己猜测,不如顺其自然。所以她把你赶了出来,你去不了她那里,
自然会来我。此时再看我的反应,她便一目了然,占据先机了。」
吴贵似乎比之以前变聪明了些,竟听懂了何若雪的话,说道:「所以二夫人
才不愿意呆在一楼,因为一楼必定有人监视。」
何若雪没有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吴贵此时忽然道:「二夫人,上次那东西……已经脏了,能不能再赏一件
……」
何若雪闻言咬着唇,羞红了脸,怒道:「谁让你用那东西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只有那一件,再没有了!」
吴贵见何若雪有些发怒,便不敢说话。房内变得安静下来,还是何若雪率先
说道:「天色有些晚了,我让下人做几个小菜送来,你今晚就在隔壁房间歇息吧。」
吴贵惊喜地道:「二夫人,这……」
何若雪冷笑道:「她不是想让你刺探我吗,我让她更看不懂我的心思。你可
不许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赶紧滚下楼去,叫下人做饭!」
吴贵闻言再次垂头丧气,却只得乖乖地往楼下走去。然而,今夜可以留宿蓬
莱居,除了吴令闻和吴雨,他还是第三个男人,长夜漫漫,还是有大事可为的。
*** *** *** ***
山东济南府外。
一辆马车正在城外行走,马车外跟着数人数骑。那几个没有骑马的人极为高
大,脚步宽大,竟跟得上马匹小跑的速度。皮肤黝黑,颧骨突出,正是几名昆仑
奴。骑着马的有三人。
一人背着一柄大铁剑,长四尺,宽有一尺余,看上去更像一块巨大的铁片,
而那人负在背后,却显得极为轻松。此人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络腮上如有虎须,
正是人称剑震天南的李铁衫。一人手执一把关刀,握着缰绳,须长及胸,满脸横
肉,一身军兵气息,骑在马匹上,却感觉比骏马还要粗壮,正是匪号气冲塞北的
石刚。
最后一人纵马在马车旁,一袭青衫,作书生打扮,手中握着两颗银色的小球。
长发未冠,只是束在脑后,面容如刀削一般冷寒俊逸,星目剑眉,正是姑苏吴家
的二少爷吴风。
看这三人便知这一行人是巡后返京述职的于谦等人,他们在山东济南府逗留
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快到京面圣的期限,所以启程快马加鞭地往京畿而去。
这二十多日,吴风的幻术几乎一日千里,半个月前,还在对着一根蜡烛发呆,
如今已经可以让月容云心二人产生短暂的幻觉,失去反抗之力。连翡翠也甚为震
惊,天下只有她师徒二人会这幻术,吴风不仅学得快,更能举一反三,从幻术中
推算出南疆巫术和西域的祭师术。
李铁衫和石刚二人也来了十日,吴风不时向他们讨教剑术与行军之法,此子
天资聪慧,勤勉好学,更难得是极有耐心,不怕枯燥。这些日子下来,吴风早已
不是当初那个狂妄书生,更像一名儒将,胸中沟壑万千,一身武艺也颇有小成。
此时,马车的窗帘打开,露出于谦那张平和冷静的面容。只听他笑着对吴风
问道:「风儿,眼下我们便要入京了。男儿当入京,这是你当日说过的,这时候
心情如何?」
吴风在马上欠身答道:「所谓京都居,大不易。卑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然
则,京都繁盛,乃帝畿所在,正该猛虎下山。」
于谦说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毫不畏惧。对了,你师父赠你的护体武器,
练得怎样了?」
吴风微笑道:「师父心思巧妙,让人惊叹,竟想到用白银打造一对圆球,再
以内力挤压令其形状改变,用剑为剑,用刀为刀,可谓一物用。」
于谦正色道:「此物虽巧,你也切莫过于依赖它。白银性柔而不刚,韧而不
坚,倘若与敌游龙而战还可,若是敌人以力击之,则不可与其硬碰。」
马车内忽然传出一把魅惑的女声:「相公!你这是在小瞧我设计的武器吗?
要不你任使十八般兵器,我只用这对银胆,看看谁胜谁负!」
于谦无奈苦笑,头道:「不是我说你,翡翠你是那七人之一,相公我手无
缚鸡之力,如何能与你比较?我只不过是担心风儿,岂有小看夫人之理?」
马车内的翡翠方才满意道:「那还差不多,否则家后,我让姐姐收拾你!」
翡翠口中的姐姐,自然是于谦的正房夫人。
于谦摇摇头,对翡翠的娇蛮无可奈何,既是宠爱又是无力,只得继续对吴风
道:「对了,当初我告诉过你,我门下已有两名门生,也就是我的幕僚。其中为
首者林迟,他此时应该京了,届时让你见上一面,熟悉熟悉,日后少不得要共
事一司。」
吴风拱手道:「卑职知道。」
于谦摆摆手,说道:「以后无需自称卑职,你是我的门生,称我老师便可,
你我平等交谈。京后,我便把官印给你,我为你谋的差事在锦衣卫,挂的却是
文职,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吴风答道:「学生明白,入锦衣卫乃是一石三鸟之策。其一,锦衣卫乃国之
利器,与他们亲近,有助于日后办公;其二,锦衣卫常在宫内行走,可以接近宫
中贵人;其三,在锦衣卫司文职,可以避免得罪东厂,日后还可与东厂谋。」
于谦点头道:「孺子可教也!对了,你可曾定亲?有意中人否?」
吴风答道:「尚无。」
于谦闻言大喜,说道:「这便好办,日后有门好亲事等着你。当然,也要看
你的意愿,只是这门亲事,可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
吴风似乎对此事毫无意见,只说道:「学生听从老师的安排。」
于谦把帘子放下,说道:「那便京再议吧。」
一时,马车周围安静下来,速度渐渐加快,一路向北。马车内,却响起三个
女人的声音。
经过连日的相处,月容和云心两名聪明的奴婢也摸清了翡翠的脾性。翡翠乃
是西域公,那里民风奔放,族人豁达豪爽,所以翡翠并无中原女子的柔软和城
府,却更像一名侠士好汉,说一是一,绝不会故作姿态。翡翠一路跟随于谦出巡,
沿途只有她一名女子,早已受够了寂寞。于是,三人竟从仆变成了姐妹。
车内,月容问道:「姐姐,此次我们进京,会见到皇上吗?」
翡翠正舒服地靠在软枕上,云心在一旁轻按着她修长的大腿,多少男人垂涎
欲滴的香嫩软肉正在云心手中被搓揉着。
「可能吧,怎么,你这个小蹄子难不成想勾引钰小子?」
当今皇上朱祁钰,翡翠虽是西域公,所处国家远在边陲,不需对大明进贡
称臣,她又是「那七人」之一,故而对皇帝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更重要的是,
当今圣上年方二十八岁,比她还要小四岁,所以她私下称其为钰小子,于谦和皇
上也无可奈何。
月容被翡翠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云心却插嘴取笑道:「谁让咱们风少爷无心
女色,她勾引不得,就把意打到别人身上去咯。」
月容云心乃是一胞所生,虽是月容为长,却并无太过明显的姐妹之分。
月容嗔怒道:「你要死!自己还不是一样,我看你怕是连吴贵都要看上了。」
云心性子较为活泼顽皮,并不怕月容的反讽,冷笑道:「是呢,贵叔的身子
如此粗壮,谁不喜欢。我却不像你这样,妄想成为贵妃。」
翡翠轻轻拍了拍云心的红唇,说道:「好个伶牙利嘴的小姑娘,也不怕歪了
嘴巴。不过,你们俩倒是提醒了我,那钰小子年轻气盛,正是喜好女色的时候。
若不是相公是当朝红人,他只怕连我都要抢进宫去。你们俩是双生姐妹,两女共
侍一夫,你们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帮你们。」
月容云心相视一眼,都不说话。良久,月容才低声说道:「月容虽是婢女,
脑袋却还不笨。把我与云心送进宫中,必是姐姐早就想好的。我们只是奴才,任
由姐姐处置,只要日后能帮到风少爷,我们无怨无悔。」
翡翠仔细地打量着月容,似乎有些惊讶这小女孩的聪慧。只见两姐妹脸颊微
红,如水莲花般低着头。月容较为娇小,胸前平平,却胜在身段纤细,似能掌中
起舞,若男子抱在怀中把玩**,必定爱不释手;云心稚气未脱,娇蛮可爱,圆
圆的脸蛋满是机灵,一双杏眼却如同狐媚一般,已有了勾人的风情。胸前的乳鸽
恰到好处,让男人见了恨不得压在墙上狠狠蹂躏。
「啧啧,真不知我那好徒给你们吃了什么药,竟让你们如此忠心。有此忠
仆,风儿日后行事必定如虎添翼。」翡翠不停地点着头,心中却在计较着。
坐在马车另一端的于谦听着三女的对话,只是抿嘴微笑,并不插话。翡翠心
中的小算盘也许会在日后起到一些作用,女色为计,是他不屑使用的,不过有翡
翠代劳,他也乐得看戏。
马车外的吴风似乎也听到了车内的对话,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有些不舍,却
又马上恢复平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心中有凌云志,便不能眷恋凡间的事
物。
(待续)
【绿苑心宫】(第三十四章床上夜话)
绿苑心宫(第三十四章床上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