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为后:陛下,臣有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九
再度成为议论中心,顾文君却依然十分镇定。
她心中思绪起起起伏伏,早就转了好几个念头,但是面上却毫无所觉似的,坐在自己的书桌位置上。
明明穿着与其他学子一样的纯白书生袍,可顾文君挺直了上身,将那一捏就会断般的纤瘦身子坐得雅正清和,那一张精致绝艳的脸上冷静自若,任由地四周的眼神来来去去。
就是不理睬半分。
只是一眼望去,她便是众书生中最出挑的,一目了然,难掩风华。
顾文君正常自如,她的书童阿武却肃穆着一张小脸,竟有几分寒意。但他也一句不发,在开课前为顾文君一旁布置好笔墨纸砚。
可每当其他人打量过来,阿武就会凶神恶煞地回瞪过去。
即便阿武这张脸生得清秀,严肃起来也颇为瘆人。
顾文君知道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就什么也没有说放任阿武的眼神警告。
自从昨夜顾文君在京城衙门里受的伤势露馅,阿武就一直这样。他被顾文君忽悠着留下,没有跟去保护周全就是护卫方面的失责。可他绝不会怪顾文君吩咐错了,就只能恨自己没有用。
要不是阿武弱,也就不会被陶家的人算计,害得顾文君反过来来救他;要不是阿武被抓进陶家,他也不会受伤,不受伤就能陪着顾文君下山去京衙,绝对不会让顾文君受那些杂碎差役的欺侮!
想到昨晚的压抑气氛,顾文君就觉得心中一悸。
如果没有她拦着,阿武一定早就去找京城衙门的麻烦了。连礼部中郎令的陶家说灭就灭了,一个杨如恩这样的暂代衙令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她好说歹说,才止了阿武向宫里通风报信的念头。
顾文君不愿再拿自己又得罪一个京城衙令这点微末小事,再去烦陛下了。她离宫时像是逃也似的走了出去,这下更没有脸面再去找陛下哭诉。
比起杨如恩那个尾大不掉的棘手麻烦,同窗们的猜疑议论,对顾文君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了。
她不在意,却自有人替她在意。
正当课前气氛诡异时,冷不丁的,响起一声嗤笑。
“善妒易忿,小人心态。”
瞬间,顾文君班上的悄议声便都停了,死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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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浮出水面
他是杨如恩的儿子
顾文君心里一突,立即就看向了秦宸,便见到他双眼冒火,眼底闪着显而易见的恨意。他那五官全都陷进了仇恨的阴影里,越发诡谲幽暗。
等等,不对吧。
要是这天字班当真有一个京城衙令的亲生骨肉,那一定早让人知晓了。何况这个杨啸也不是隐忍的性子,怎么会在班上待了这么久,今天才捅出来
可是顾文君转念一想,又忆起杨如恩这个衙令大人的官职,是最近才新上任,甚至只是一个“暂代”,还在布政司考核期内,未得朝廷正式授权。虽有官权却无官印。
可想而知,杨如恩在之前并非什么大官,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儿子送到文山书院而不是京城学坊,如今官至京城衙令,管辖天下要地。
难怪杨啸忍到现在才拿出来炫耀。
其他书生也是一脸诧异,看着杨啸的神色微异。
“少爷,要不要……”阿武在顾文君身后贴紧过来,附耳询问动手的许可。
顾文君膝盖上的伤还依然在呢。
阿武对杨啸的憎恶,可不一定比秦宸浅到哪里去,但阿武再如何迫不及待,还是得了顾文君一个缓慢的摇头。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那她当然要等着杨啸使使花样,看这个杨如恩的儿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是衙令之子,我说的还能有假”
自报家门的杨啸一脸横意,见顾文君眼神冰冷,他也不惧,一边将手指转向秦宸,一边又转向四周自得叫嚣:“你们以为秦宸为什么最迟回到书院,我告诉你们,因为他叔叔在衙门里犯了大错,要株连亲族的!”
整个班上全都哗然。
古代盛行宗族制。
虽然秦宸与秦捕头并不是极亲的叔侄,但叫得上一声叔叔便是同族同亲。父辈之过,小辈也难逃惯性谴责。要是一个家族的先父辈犯了罪,那很可能会害得后面几代人都考不了科举,甚至连累旁系,只因为典籍上染了污名。
这可是读书人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自己恪守律法,行规蹈矩,却被家族连累,这种冤枉到何处去说。
而杨啸竟然直接点明,秦家的叔叔在衙门犯了错,要是出了一个大罪人,那哪怕和秦宸毫无关系,他这辈子也完了。其他人看着秦宸的眼神立刻变了。
离得近的,更是往后连退好几步。
生怕被这厄运一同连累到。
秦宸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紧攥住拳头不放,手指用力得似乎要将掌心掐出血痕来,他一双眼睛紧盯杨啸不放,显然已经把对方当成死敌。
“好啊杨啸,原来你是他的儿子,你倒是忍得住,即便你爹升官了也一直不吭声到今天才说出来。”秦宸一字一句阴冷低语,虽然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可在一片寂静之中,他的声音却十分突出,清晰可闻。
但是这话一出,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是秦宸心肠狭隘,因为叔叔犯罪连带着记恨上了杨啸。
反而更加说不清。
杨啸趁机搅乱浑水,反骂:“怎么你叔叔做错事,我爹不过是做职责之内的事情,负责判案罢了,你还怪起我来了”
顾文君生怕秦宸被怒意冲昏头,说出什么不敬的话被人抓住把柄。
她连忙喝断,直逼杨啸:“够了!杨啸,既然你是衙令之子,就更应知道造谣妄议该当何罪,你在文山书院里又不知道京衙细事,秦叔叔分明已经被杨大人无罪释放了,你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
“呵呵,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知情咯”
听了顾文君这番呛话,杨啸却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厌恶的弧度,眼中精光乍现,像是看到猎物跳进陷阱里的牲兽般,他连连冷笑:“连我这个衙令之子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你顾文君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我……”顾文君脑海内思绪急转,正要说出解释。
却被早有准备的杨啸截断话:“因为你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和陛下跟前的红人,欺侮我爹是新官上任,拿皇帝的赏赐逼迫我爹放了人!你以为偷偷叫书童打扮成你的模样,躲在房里,别人就不知道你下山去衙门的事情吗顾文君,你心虚什么!”
顾文君神色剧变,她身后阿武面上一沉,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他们全都想到了那个鬼鬼祟祟,在住屋附近监视的杨鸣。
看来她和阿武的身材差异足够明显了,竟然连那个焦躁行恶的杨鸣都骗不过吗
不对。
杨啸、杨鸣、杨如恩!
如果他们彼此认识,那不需要谁通风报信,只要杨如恩送消息到山上,那杨啸也一定能知道顾文君下山去衙门的事情了。
而她何等聪颖,一听杨啸的话,顾文君就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反悔了?
杨啸的话激起千层浪。
一下子就将众人之前种种的猜测引向了阴暗面。
偏偏杨啸还是拿着自己衙令杨如恩之子的身份做担保,又是当着顾文君的面做指责,瞬间就有了不少可信度。
顾文君脸色难看。
她知道自己是着了道。
当时京城衙门轻易就放了人,她就应该想到杨如恩是藏了一把后手,是她算漏了。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顾文君就算想到了,也只能选择先把秦家救出来。
一时之间,各人议论纷纷。
“顾文君当真在京城衙门面前横行霸道了”
“没想到秦宸家里竟然还出了一个罪人……”
“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杨啸啊,他父亲升官做了京城衙令,竟然一直不声不响,憋到今天!”
“顾瑾离开后,杨啸就一直被顾文君和秦宸压着一头,他说的这些事要都是真的,今天可算是把气出了!”
听着这些言语,顾文君眉头紧皱,思索应对之策。
但她忍得住火气,秦宸却忍不住,当即就驳斥:“杨啸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我叔叔到底有没有罪、应不应该坐牢,你爹最清楚了!”
他是要当众指责杨如恩的不是了。
“笑话!”杨啸怎么会让秦宸如意,他飞快地打断了对方。
杨啸闻言便眯起双眼,他藏住眼底的怒火,压低声音阴阴|道:“你们秦家叔侄都是顾文君要保的人,我爹怎么敢判啊!”
“嘶。”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杨啸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指责顾文君仗着皇恩胡作非为啊,甚至逾越司法,竟然连京城衙门公干都要插手干涉,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顾文君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顾文君顿时警醒:“杨啸你够了!”
“这件事本就是秦宸的家事,他家中有难,师长先生们都是知道的,是为了学子着想,才不作宣扬。你倒好,一开课便大张旗鼓,说得众人皆知。”
她从被算计的懊恼中回过神来,立即重新组织了语言,嘲讽道:“果然是父亲升了官,你也坐不住了,想要耀武扬威,逞官宦子弟的威风了!”
既然知道杨啸的打算是什么,顾文君自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跳进去。她另起一句话,直刺杨啸心中最在意的地方,直把杨啸说得眼睛和脖子梗一块发红。
是啊。
他爹现在已经是京城衙令了。
可是顾瑾进了京城学坊,他却还在文山书院里,还得被一个顾家低贱的弃子和一个不入流的贫家子秦宸压着!
杨啸怎么能服。
他是想要抬起他爹的名头,在文山书院里作威作福的!
听了顾文君的冷嘲,围坐一旁的书生们也都议论纷纷:“是啊,自从这次杨啸回到书院后,整个人都变了。”
“顾文君可是程师长的亲传弟子,以往杨啸可不敢这么和顾文君叫板。”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爹做了京城衙令,难怪如此嚣张。”
“还有那个杨鸣,也与他他一样似的……”
该死的顾文君。
生得一张柔情似水的女儿脸,偏偏嘴巴铁齿无情锋利牙尖。
这挑拨是非、诱导风向的事情,杨啸早就开始做了。他特地早早回到文山书院,就是为了抢在顾文君之前准备布局,好伺机下手。
可谁能想到顾文君迟迟不回来,竟然是一直待在宫里面。
而现在,顾文君又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便轻易让其他人把矛头转向了自己。杨啸暗自咬牙,心中生恼。
两世为人。
谁又有顾文君更懂人性。
他们无非就是嫉妒顾文君的出类拔萃和乡试功名,可比起出众的才情,当然是突然升官发财的杨家更招人恨。原本还平起平坐的同窗,忽然拔高一头,凌驾之上。
难道那些跟随杨啸的阿猫阿狗们,就不会嫉恨艳羡了吗
而且他近来做人确实比从前张扬不少,十分惹眼。
察觉到周边的变化,杨啸一凛,马上转向顾文君恨恨道:“你休想转移话题!秦家出事了,难道你就能替他们强出头吗!”
他阴险一笑,慢慢逼近:“顾文君,亏你还是江东第一,我看你是把书读进狗肚子里了。怎么,得了陛下的恩典,你就敢仗着厚恩不把律例司法放在眼里了吗”
“放肆!”
守在一旁的阿武当即拦在顾文君身前,阻止杨啸靠近。
一张清秀小脸绷得紧紧的,阿武紧紧盯着杨啸不放,只要杨啸一有什么动作,他就会直接动手。
可没有人比阿武更清楚。
倘若顾文君出了什么事情,那什么律例司法,在当今陛下的眼里,都不值得一提。
阿武看着瘦弱,却是满脸肃杀,让杨啸有些忌惮。
而且秦宸也立即靠过来,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冰冷狠厉地攥着杨啸,让人发寒。杨啸虽然看不起出身贫穷的秦家,但也怕秦宸这贱民发疯,有些憷他,稍稍退后了一步。
但杨啸不肯落脸,强撑着直指顾文君:“怎么你是在衙门里逼迫了我爹不够,还想要在书院里欺侮我这个同窗吗!”
“你!”
说得好像是顾文君才是那个恃强凌弱的人似的。
顾文君都不禁噎住。
“难道你昨天没有下山去衙门难道你没有帮你的同窗好友秦宸呵呵,顾文君,你敢对着举头三尺的神明发誓么!”
杨啸迫不及待接连发出疑问,非要顾文君亲口回应。
气氛直转而下。
门口处,一位戴布巾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已经站立许久,脸色一片铁青。
是这堂课的教书先生到了。
堂前闹成这样,甚至牵扯到了衙门官司,也难怪先生面色不好。
但是杨啸还不肯罢休,还坚持道:“也请先生来评评理!就算顾文君才华过人,乡试成绩出众,又有皇恩加身,可这样枉顾律法的无耻之徒,有什么资格读圣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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