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观园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洞门,便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院子内似有一座精致小楼,那楼角小菀勾月,
顶着几座云中鹤鸣之檐自那满枝黄白色金桂花枝中穿绕而出,便是月白砂石围墙,
亦是巧夺天工、颇具妙思,其弯曲绵延,上衬南江汉瓦,勾勒出一道三色飞虹,
墙面上却是自新月至满月,十二般图案,以玉蟾为形,雕琢就得" 圆缺自有" 之
窗格。院门围着四五个女孩子,翘首往内外张望,为首一个一身鹅黄团身宫装丫
鬟,倒似那日在大内见过,似是弘昼之贴身奴儿名唤金钏儿的,见小丫鬟引了冯
紫英上来,便迎上两步,蹲身微微一福,道:" 冯大人纳福,子吩咐了,请冯
大人来了便进去,请大人随我来便是。"
冯紫英忙低头视地,也不多看,只赔笑道:" 那就劳烦姑娘带路"金钏儿便
引着冯紫英进得院子,进得院门,但见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
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这芭蕉海棠,用意
是左红右绿,当真明艳。一栋小楼,匾额上写四个瘦金体秀字" 怡红快绿"院子
里却七七八八站了许多女孩子。一个个却都是张望惊惶。亦不能辨何人何事。
冯紫英见这等情形,心下越发不安,着话头问道:" 姑娘,这是内宅…
…这……多有不便……" 金钏儿年纪虽小,却是昔日服侍过王夫人的晓事丫
鬟,听他探问,已知他意头,却不肯透露,正色道:" 大人这边请……人吩咐
大人进去,必不妨碍的。"
冯紫英只得咽了话,再进几步,穿过文章洞门,却是后院一座小厅,门口粉
紫嫣红站了十来个女孩子,见金钏儿引冯紫英过来,都唬得闪到一边。门却不曾
掩,只挂着一道褐色镶紫边棉帘,金钏儿到门口道:" 子……冯大人来了……"
里头似乎有人恩了一声,金钏儿便挑起棉帘,冯紫英只得进去,却见里头是
一方小厅,地上伏地深跪着一个粉衣少女,上头正座斜斜翘腿坐着却是弘昼。身
后似乎还侍站着两个侍奉少女。
冯紫英忙上前打个千儿,再跪了,口中恭敬道:" 奴才给子请安……" 弘
昼摆手道:" 起来……坐……哪里那么多礼数……你想是来说昨儿交代的捉贼的
事了?" 冯紫英起身,笑着低头,却也不去瞥一眼地上所跪之少女,斜签着身子
在一旁的旁座上坐了,躬身道:" 是……奴才无能,只是勤勉办差。其实事情只
是有了一些眉目,倒还不周全,只是怕子惦记,所以今儿来……"
弘昼却挥挥手打断了他,道:" 莫忙说你的事。今儿我这里闹了一晌午了。
" 冯紫英奇道:" 子……" 弘昼苦笑道:" 昨儿一说闹贼,其实我也没放
心上。
谁知今儿园子里就闹腾起来了。各房各院都在清点失物。人说树大必空,真
正是这话。早上居然报来,连御赐的物什都丢了好几件。这园子如今是我的行宫,
看来不定些看管规矩真要失了体统。几处房里掌事的都到我这里告罪。倒不让我
安生。我才说一声必有家贼……太监们就哭天抹泪的指摘女奴,这些个奴婢倒不
敢指摘宫人,只一个个都说必然是自己是房里的奴儿不晓事,凡丢了东西的,晌
午已经跪了一院子……喏……这个女孩子……非说自己死罪,要造膝自首,打发
下头奴儿去问她,却死活不肯说,只要亲自问她……岂有此理,本王来园子里小
住是消受温柔来的……倒成了理案子了……" 冯紫英忙赔笑道:" 子……这
是子家事……奴才是不是……" 弘昼摇手道:" 别……你也听听……你在地方
上办案多有见识……你子没把你当外人,园子里的事你也不要一味避。" 又
转头对地上跪着的丫鬟道:" 说说吧……你叫甚么名字?究竟要自首何事?"
冯紫英此时才偷偷扫那丫鬟一眼,见那丫鬟十**岁,杏眼柳眉,额垂秀髻,
少施脂粉,不点朱唇,虽如今一脸哀色,两腮泪痕,想来是将将哭过,却勉力从
容,观之可亲,再看头一头青丝微乱,只斜斜插一只碧玉簪子,身穿一身粉蓝色
灰领小褂裙,外罩着抓绒棉袄背心,看着穿戴想来是个爱朴素不喜夸饰的。怎奈
何园中依着性奴本份规矩,便是这等最素净之衣衫,也是满衣穿镂淡色花斗艳
纹,长裙折角精细,自脖领处露出白雪肌肤,一直到胸前亦是低用布料,成一个
心形领口,顿时露出一条香艳的胸乳夹紧之沟纹,玉肌软峰,少女春怀,**蚀
骨。冯紫英心下一荡,忙收敛了心神,听她诉说。
但见那丫鬟叩了个头,似是咬了咬牙,才缓缓道:" 是。子的话。奴儿
是怡红院掌事奴儿,原府里取名袭人的。奴儿是死罪,煎熬着苟活到今儿,却事
涉子恩德……不得不拼万死请子赐见……密下里求告子。子容奴儿自诉
了罪过……便请子发落……定要将奴儿折辱个不成人形再死,才能稍稍安奴儿
的心。"
弘昼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不由一晒,却也不怒,只斥道:" 说话不要遮遮掩
掩。既然有罪要自陈,这不见你了,你说就是了……哦……你不用管他……他是
本王的包衣亲信、鹰犬门人……你么,如今连猫狗都谈不上,最多算本王养的一
只蛐蛐。不用避讳他……至于惩戒,如今更谈不上……本王爱抚你们两句,只是
为了本王自己开心,便是怎么惩处你们,自然也只为了本王自己快活,哪里有安
不安你的心的道理。"
袭人听了自是委屈,又涌出泪来,只得又叩首哭告道:" 是……呜呜,子
教诲的很是。是袭人,呜呜失言。昨儿……太太和姨太太怡红院,说起园子里
闹了贼……奴儿……奴儿……呜呜,奴儿苦想了一夜……呜呜……求死……呜呜
……求死定要见子一诉……呜呜,其实,呜呜……昨儿……昨儿巡夜的婆子见
的贼……呜呜就是奴儿……"
说到这层,这冯紫英都听了讶异锁眉。那袭人已是伏倒在地,呜呜咽咽哭得
梨花带雨,那双俏眼中泪儿似断线珍珠一般颗颗奔涌而出,伏地哀恸,线条柔和
之玉背起伏难定。她本是柔弱少女,品貌身段亦是十分难得之色,此时穿宫裙褂
袄,衬托玲珑身材,便是再三掩饰也难遮少女自有之几多妩媚风情,却哭得这般
哀戚楚楚可怜,便是铁石人儿也要心动。冯紫英见多了江湖事亦就罢了。弘昼却
不免有些不忍,只是口中依旧冷冷道:" 别只一味哭……你说昨儿是你?深更半
夜,你不在怡红院呆着……跑到沁芳源去做什么?既是被巡夜的婆子撞见了……怎么
不出声?"
袭人似是死抠着地上的砖缝,勉力挣扎抑制自己之哀,半晌才抽噎道:" 是
……奴儿说出来是死,说不出来也是死……只求子超生……奴儿其实是去扮贼……"
弘昼和冯紫英不由眼神一交,却听那袭人已是哭的略好了些,只是伏地告诉:
" 子容奴儿细细说来:上个月初四晚上,奴儿本是将太太交代的料子衣衫送去
紫菱洲三姑娘这里,路过凹晶馆院子水桥这里……却听见有个小太监引个人影子
走动,奴儿当时便唬着了……想是太监偷东西出园子……本来是要嚷嚷的……谁
知听他们话音,竟然不是,只细细说了些话也听不真。只是辩得是个男人声音
……还说' 劳烦公公再姑娘,下个月怕不能来了' ……等话头……呜呜……
子啊,奴儿是真的唬着了,煎熬了几日,也不敢信,也不敢不信……,要妃子
去,其实无凭无据,又不知究竟是谁。就听奴儿一个人空口白说,若是折腾的园
子里闹开了,奴婢们就不算什么,这里头还是子的脸面……思来想去也想着装
憨儿就不提也罢……只是一味不问……呜呜……子啊……您是我们的子,若
有些张不得口的事……,我便是磨成粉也不能赎罪了。我着实没个计较,只胡乱
想着,这园子里人多,女孩子多……子仁德,若一味宽恩没个禁制监管,怕不
成个体统。煎熬了几日,实在没法子,呜呜……子啊,我身子不干净了,是前
头府里残花败柳的房里丫鬟,哪里配侍奉子做什么奴儿……死的心都有了几
……我无福无格伺候子,也不敢把这等没影子的事和妃子、太太们诉说…
…这左右是个死,心一横,才想出个意来……"
这番话连冯紫英都听愣了,见弘昼眼神示意,更不由问道:" 你……你竟是
假扮贼,故意惊动婆子……为的是要让子提防?"
袭人也不敢看冯紫英,只是跪着将头叩的一片乌青,口中道:" 是……奴儿
荒唐了。只想着,若是园子里说有贼偷盗。子定要防范。有了监管禁制。总能
全子恩德体面。不想到今儿园子里如此闹开了……奴儿实在不知该怎么了局
……才冒死求子赏见。如今心里的话都说透了……反而敞亮,这事奴儿从未和
人说过,只有奴儿一个心里知晓,就请子赐奴儿罪,子啊,袭人是蠢笨又没
个担待,但是一心只是为了子啊……呜呜……子,你就发落了袭人吧……呜
呜……" 说着,只是伏地哭泣花枝乱颤。
冯紫英便也不说话,心下筹谋抬眼瞧着弘昼候他吩咐,却见弘昼只是瞧着地
上的袭人,半日静默。冯紫英亦觉压抑,忍不住躬身道:" 子,您看这……"
弘昼抬眼看看冯紫英,忽然笑了,道:" 紫英,看来这丫头便是昨儿的' 贼
' 了,你且说说你这头。" 冯紫英眼珠子骨溜溜一转,此时度量情势,便也不再
隐瞒,将昨儿抄了寿熙班,抓了小颜生,以及传言班中武生柳湘莲" 做些没王法
" 的事一并说了,偷看着弘昼脸色赔笑道:" 子……这事还没影子……子倒
不用为几个戏子奴婢的事生气费神。只是这园子是子行在,安危总是要紧的。
奴才已经行书李卫,请他安排姽婳军来驻守,若是眼下,就请子示下,是
不是让顺天府派人来看管一下……还是奴才安排旗下的人来看管……"
弘昼摆摆手,道:" 你抬起头来……"
地上本来俯身战抖的袭人,这才听明白是对她说话,身子一震,又是叩了个
头,才应命将上身仰起,将头儿微微向前平抬,只是眼神依旧只敢瞧着地砖不敢
看弘昼。弘昼细细一赏,但见这袭人眉若新柳两叶,鬓似初月对湾,粉腮宽额,
玉腻丹唇,却是个可亲可近的邻家少女模样儿,只是此刻哭得两眼都是通红,畏
怯怯凄惶惶倒是可怜可爱,却是一笑,道:" 倒也是个美人儿……"
冯紫英并袭人本以为弘昼要怒,或是再质问细节,哪知这荒唐王爷这般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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