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成啊。反正用不了还是你们的。」剧孟也不矫情,随手收起玉匣。
程宗扬俯过身,在他耳边道:「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眭弘你认识吧?」
「我的兄弟。」剧孟微微摆头示意,「跟他们一样,过命的。不过我听说他
说了不该说的话,如今生死不明。」
「他如今也在舞都。」
剧孟神情微震,他知道其中有些犯忌讳的事,只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老
四!你居然也来了!太给哥哥面子了啊!」
斯明信冷着脸将一柄带鞘的长刀丢在他车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迈出一步,消
失在檐下的阴影中。
剧孟抽刀出鞘,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温情。这是他用了多年的佩刀,当日被
刘丹拿走就不知下落。赵王事败,更不知流落何方。没想到斯明信竟然能把它找
回来,这里面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程宗扬道:「剧大侠,保重。」
剧孟抬起头,笑道:「放心吧,我还等你们来喝酒呢。」
第二章
高智商说到作到,天不亮就回来了,这会儿也在出发的队伍里,他拍着胸口
对青面兽道:「兽哥你尽管放心!哈大叔交给我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
能动哈大叔一根汗毛!富安!富安!趁这会儿还没走,赶紧给我弄点漆!」
「要漆干嘛啊?」
「哈大叔这棺材不好看,我给他画个漂亮的……」
刘诏赶紧拉住他,「素点好!素点好!」
话还没说完,敖润就挤过来,拉住刘诏的手嘱托道:「你嫂子那边,你可得
多看着点啊。」
「没过门呢,可就嫂子了?」
「甭管过没过门,你都得替我看着点。」
高智商道:「敖哥你尽管放心!嫂子交给我了!」
「一边去!盯的就是你!」
「哎哟敖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三十以下的,我连看都不
带看的!本衙内好的就不是那一口!小云除外啊。」
正闹腾间,车边多了一个人。郭解不知何时进来,正低头看着自己尚在襁褓
中的幼子。
延香把孩子递了过来。郭解微微一怔,想要让开,最后还是迟疑着伸出手,
接过自己的骨血。
郭大侠显然也没怎么抱过孩子,动作比王孟还要僵硬几分。那孩子已经睡着
了,在襁褓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就像托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丝毫不敢使
力。
延香道:「郭大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起大名。」
「起一个吧。」
郭解沉默片刻,「多年前,武穆王曾玩笑说,我会有一个儿子,叫郭靖。就
给他起一个单名:靖。」
郭解把儿子抱在手中,轻轻搂了一下,然后交还给延香,转身走到剧孟的马
车旁,两位生死之交伸手相握,久久没有松开。
晨钟响起,紧闭的宅门缓缓打开,吴三桂当先驰出,接着后面的车马络绎起
步,踏上行程。
程宗扬一直送出津门,看过车马驰过洛水的浮桥,才驱车返回。
革职的诏书尚未颁下,程宗扬乘的仍是青盖官车,守门的士卒略无阻挡,便
即放行。
敖润道:「要不要顺路去见云三爷?」
程宗扬叹了口气,「今天哪儿都不去,回去等诏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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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就像一千只蚊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在耳边回荡,具体
说了些什么,坦白地说,自己也没听大明白,主要是因为文辞太古奥了,也不知
道是哪位刚通过诏举,新进的侍诏当值,拿出写大赋的功夫,从头到尾都不说人
话。不过最后一句自己倒是听懂了。
「……着即革职!钦此。」
中行说放下诏书,阴声怪气地说道:「程大夫,还不谢恩?」
「臣,谢主隆恩。」程宗扬敷衍地说了一句,伸手去接诏书。
中行说却没放手,「呦,你这表情……不服气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不服——该接诏了吧?」
「别啊。你这么跪着说话,我瞧着挺好,多说几句啊。」
程宗扬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怎么得罪姓蔡的了?」
「我哪儿知道?」
「还嘴硬呢。姓蔡的那人,啧啧啧……得罪了他,你就等死吧。」
中行说奚落了几句,见程宗扬一脸无所谓,也觉得没趣,拉长声音道:「你
的家眷呢?怎么不出来接旨?」
「臣尚未婚配,并无家眷。」
「没有家眷,难道还没有姬妾吗?」
「小妾也能接旨?朝廷给诰命吗?」
「咦?你说什么?」突然间,中行说像被人踩了一脚的小公鸡一样,浑身的
毛都炸了起来。
程宗扬不由纳闷,这是又捅到他哪根肺管子了?一边道:「我说——妾侍只
算奴婢,让她接旨,可没这种规矩。要不朝廷诰封她当夫人?」
「说得好!」中行说猛地一合掌,「太好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这死太监什么毛病?自己拿他开涮寻开心呢,他这么手舞
足蹈的,莫非是失心疯了?
中行说乐了一会儿,终于安定下来,用手指点着他说道:「你提醒了我!提
醒得非常好!好主意啊好主意——你就等着接诏吧。」
程宗扬心里发虚,「接什么诏?」
「当然是你要的诰封啊。」
「别开玩笑,我都被革职了,还给她诰封?」
「怎么不行?」中行说阴声笑道:「封了诰命——可是要入宫谢恩的。」
程宗扬立刻道:「那我不要了。」
说什么呢?让赵合德入宫?那是拿小肥羊往火锅里丢啊。
「真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中行说冷笑道:「天子恩典,是你想不
要就不要的吗?别说活人,死人也得要!」
中行说兴冲冲地扬长而去,留下程宗扬当场就傻眼了。给小妾加封诰命,简
直闻所未闻,可这死太监真要干出来了呢?到时候自己不接诏就是抗旨,接诏赵
合德就要入宫去谢恩,赵合德一入宫……
自己跟这死太监臭屁什么呢?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毛延寿!毛延寿!——毛延寿呢?叫他赶紧收
拾画具,马上去昭阳宫!」
要紧关头,程宗扬也顾不了许多,立即打发毛延寿往宫里传话,无论如何也
要阻止天子的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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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内,友通期仔细听着毛延寿带来的消息。
友通期入宫还不到两个月,但居移气,养移体,比起入宫之初那个栖惶无依
的孤女,如今的友通期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颜色更加娇艳。再加上江女傅的
悉心指点,举手投足贵气十足,早已看不出她的市井出身。
等毛延寿说完,她低声问了江映秋几句,然后笑道:「你回去告诉程大行,
中行说只是嘴快而已。至于天子,断不会那么做的。若是臣下的姬妾倒也罢了,
封了诰命,就好比男子有了官身,为了朝廷体面,天子也不会乱来。」
毛延寿唯唯诺诺地应下,然后也没敢走,一边耐着性子给昭仪画像,一边等
着另一边的消息。
长秋宫内,赵飞燕正在给定陶王喂水,听了鹦奴的传述,她手指微微一颤,
羹匙中的水洒到了定陶王的衣襟上。
事关自家亲妹,赵飞燕可没有友通期那么镇定。她拿出帕子,抹去定陶王衣
上的水迹,柔声道:「欣儿还记得孟舍人吗?就是那个长了胡子,可个子跟你差
不多高的优伶——他这会儿在外面,你去找他玩好吗?」
定陶王笑逐颜开,拿起小弓跑了出去。
赵飞燕在后面道:「慢着些!」
等定陶王身影消失,赵飞燕收起笑容,纤柔的眉头微微蹙起。
「昭仪不知道圣上的性子。他要做的事,从不理会旁人。若是他更在意朝廷
的体面,就不会下诏诰封。若是他听了中行说的挑动,下诏的话……」
赵飞燕没有再说下去。
罂粟女等了一会儿,然后道:「若是下诏了呢?」
赵飞燕良久才道:「让她赶紧走吧——离开汉国。」
罂粟女禁不住道:「为何?」
赵飞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忘了,我也是歌伎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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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意见都被带了回来,一个认为不足为虑,一个认为迫在眉睫。程宗扬
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会之,这事你看呢?」
秦桧道:「长秋宫已然说得明白,以她的出身,尚且封为皇后,何况区区一
个诰命?天子不下诏便罢,若是下诏,便不会顾忌什么体面。」
这和自己所担心的一模一样。程宗扬叹道:「早知如此,就让她跟车队一起
走了。」
秦桧道:「长伯刚走,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回来。只要能拖过这五天,长伯
一回来,便送她离开。」
「五天……天子那急脾气,恐怕明天就见分晓了。若是真下了诏书,我们就
得立刻跑路。干!中行说那个死太监!」
这个挨千刀的死太监真是坏了自己大事!这边车队刚走,就出了这么个幺蛾
子。现在要是收摊子走人,地下那上百万金铢,可就全打水漂了。这笔钱要是赔
出去,自己的程氏商会立马就得完蛋。
秦桧道:「要拖过五天,也不是不可以。」
程宗扬眼睛一亮,「你有主意?赶紧说!别藏着掖着了!」
「属下记得,皇后的父亲还未曾封侯。」秦桧道:「不如让昭仪进言,为其
父讨封。」
程宗扬略一思忖,不禁拍案,「好主意!奸臣兄,人才啊!」
秦桧笑道:「主公谬赞了。」
汉国制度,皇后的父亲按惯例都要封侯,但到了赵飞燕这里,由于她出身寒
微,父亲又是养父,半点势力也无,至今没有任何封赏。赵飞燕自惭出身,对此
不好张口,朝中官员也乐得装聋作哑。
现在掀出此事,可谓一步好棋,给一个与皇后没有血缘关系的市井子封侯,
从封号到封地,再到礼仪,朝中起码得吵上俩月。皇后之父封侯之事尚未议定,
诰封臣下姬妾这种事怎么拿得出手?有两个月时间,自己用轿子抬,也把赵合德
抬到临安了。
「两个女儿一个皇后,一个昭仪,凭什么不给封侯?简直是欺负人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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