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还有件事。”冯源匆忙道:“上午有客人来访,说是家主的本家故旧。”

    程宗扬一怔,自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哪儿来的本家?

    “谁?”

    “他没有留名,听说家主被天子召见,也没有久留。只留了些礼物,说过几日待家主得闲,再来拜访。”

    “什么礼物?”

    “银铢一万。”

    这几日因为地陷的事,不少人上门慰问,但礼金大都是千钱而已,奉礼万钱的都不多,何况是一万银铢?

    程宗扬生出一丝好奇,“倒是个有钱的本家啊。下次我若不在,务必留他作客。”

    “成。”冯源答应着又说道:“定陶王邸也派人过来,想问问家主定陶王入觐的礼仪。”

    我还想找个人问问呢。程宗扬道:“这些朝廷都有规矩,让他们去鸿胪寺打听。”

    冯源笑道:“我看他们未必不知道,就是想跟家主套个近乎。”

    程宗扬叹道:“这个近乎不套也罢。”他边走边道:“哈大爷怎么样?”

    冯源挑起大拇指,“别看哈大爷上了年纪,身子骨可够结实。我瞧着再将养半月便能下地了。”

    程宗扬舒了口气,吩咐道:“告诉外面,无论谁来拜访,都说我不在。”

    话音刚落,敖润便快步进来,“徐公公来了。”

    徐璜不可能不见,程宗扬只好转身,“他亲自来了?”

    “只带了一个小黄门,没有用宫里的车乘。”

    程宗扬心下起疑,徐璜若是有事,派人传句话便够了,眼下离两人见面不到两个时辰,他居然亲自登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璜步履匆忙,见到他劈头便道:“京中有人传言,当日地下飞出的不是两隻鹅,而是一对野鸡?”

    程宗扬心念电转,“在下并未亲眼目睹,但当时正值夜半,飞走的是一隻野鸡也未可知。不过留下那隻,倒真是隻白鹅。”

    “立刻把那隻白鹅杀吃了。”

    不会吧?你就这么想吃新鲜的?

    徐璜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一口咬定,当晚飞出的就是一黑一白两隻野鸡,黑雉向北飞入邙山,留下的是隻白雉。”

    程宗扬迟疑了一下,然後拍着胸脯道:“这个好说。就依公公吩咐。”

    徐璜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立刻找一隻白色的野鸡来,若有人问起,就说地陷时从地下飞出的便是这一隻。”

    程宗扬张大嘴巴,半晌才道:“徐公公,野鸡哪儿有白色的?”

    徐璜一挥手,“此事你想办法。无论花多少钱,宫里给你出。”

    “不是多少钱的事,世上压根就没有白色的野鸡,我去哪儿找啊?”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程宗扬道:“徐公公,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就说那隻白色的野鸡让人吃了,死无对证。”

    “切切不可!”徐璜道:“那就说不清楚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弄一隻白色的野鸡出来。此事成败,便在此一举!切记!切记!”

    徐璜叮嘱完,便匆匆离开。

    敖润道:“程头儿,这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坐下来想了半晌,然後叹道:“吕巨君那小子可真了不起。”

    徐璜显然是刚刚听到月旦评上传出的言论,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可作,才匆忙赶来统一口径。但他在白雉上的急切,则是因为吕氏在士林清流中的巨大压力。吕巨君在士林中的影响力远非宫中可比,若是拿不出实物,双方各执一辞,即使二雉说有天子在背後支持,也未必能压倒吕巨君操纵的“二女祸国”说。想彻底赢下这一局,只有拿出一隻活的白雉。

    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给砸了。白色的野鸡去哪儿找啊?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後咳了一声,“老敖——”

    敖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程头儿,你让我上吊我都没二话,可是这玩意儿……我就是上吊也变不出来啊。”

    “滚!”

    看到家主的视线移过来,冯源倒是拿出了一个主意,“刷点白漆行吗?”

    没等程宗扬开口,冯源便老实道:“我觉得有点悬……”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也滚!”

    赶走两人,程宗扬也没能想出辙来,索性把白雉的事扔到一边,收拾心情,闭目入定,静下心为今晚的行动调养起来。比起那隻子虚乌有的白雉,严君平的下落可要紧得多。

    …………………………………………………………………………………

    前往北邙的山道,程宗扬已经是轻车熟路。今晚行动的目的是找人,贵精不贵多,出动的人手一共有六人,斯明信仍在追查高智商的下落,领头的是卢景。除程宗扬外,还有匡仲玉、吴三桂和韩玉,蒋安世驾车负责接应。

    赵王的私苑位于邙山南麓,汉国诸侯豪族的苑林向来占地极广,赵王的私苑也不例外,虽然比不上吕氏纵横数百里,跨越数郡的私家苑林,但也有方圆十余里的规模。

    卢景白天已经踩过点,一进山便领着众人离开大路,沿着一条只容一辆马车通行的小路深入山间,然後让蒋安世把马车驶入林中隐藏,五人徒步涉过一条小溪,从一处荒无人迹的山坳潜入苑中。

    赵王刘彭祖的私苑占地十余里,自然不可能遍建砖墙,只用夯土垒出一道及膝高的矮墙,上面用柳条编成篱笆,作为苑林的边界。

    卢景在地上画出苑林的布局,“苑门在最南端,东侧是马厩,养有五百多匹健马。西侧是护卫的营地,常驻有三百余人。外院是仆役的居处,内院一共分为三处,被溪水隔开,彼此相隔五里。”

    程宗扬道:“哪儿来的溪水?”

    卢景道:“是从山上引来的。苑中掘了一大两小三处池泽,用来蓄水。”

    在山上掘出池泽,这种事也只有汉国这些诸侯才幹得出来。

    程宗扬望望四周,“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

    “其他几处不用去看,唯有这一处,”卢景在地上重重一点,“最北边的池苑。”

    匡仲玉和韩玉一言不发地听着卢景安排,吴三桂却道:“为什么?”

    “据程上校得到的情报,那个酷似严君平的人是穿着奴仆的衣物混在入山的队伍中。严先生是儒门中人,行事光明磊落,没道理藏头露尾,因此我怀疑他是被人挟持。”

    吴三桂点了点头。

    卢景道:“这处苑林里面,外院人多眼杂,内院三处池苑,有两处是赵王家眷平常宴饮的所在,能够藏人的只有最冷清也最不引人注目的北苑。”

    吴三桂道:“程头儿,你看呢?”

    程宗扬道:“就按五哥说的,直接去北苑。”

    “是!”

    第四章

    夜色下的山林中传来几声鸟叫,程宗扬停下脚步,和匡仲玉一道隐身在树藤下方。北苑可以说是苑中之苑,沿着山体建出一道高墙,两侧设有望楼,几名护卫守在楼上,隐约能看到他们手中拿着半人高的强弓。

    吴三桂和韩玉从两边分别伏身潜来,低声道:“上面盯得太紧,必须要把望楼里的人幹掉才成。”

    “五哥呢?”

    “他试着绕到後山,看能不能找出漏洞。”

    匡仲玉忽然道:“瞧!”

    众人往角楼望去,只见一个影子贴在柱上,像壁虎一样往楼顶游去。夜色下几乎看不到他手脚的动作,速度却快得惊人,匡仲玉发现时,他还在楼柱底部,不过三个呼吸,就攀上三丈高的望楼。而望楼中的几名护卫仍在戒备着周围,丝毫不知道脚下多了一个人。

    程宗扬低声道:“不是五哥。”

    那人头脸上都用黑布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本来面目,刚开始他们都以为卢景,此时才发现那是一个陌生人。

    吴三桂道:“望楼上有三个人,只要有人叫一声,苑内就立刻惊动起来,他一个人怎么应付?”

    “看!”

    韩玉话音刚落,便看到一道肉眼几乎看不清的乌光射入望楼,钉在一名护卫颈下。那名护卫身形一晃,两手捂住喉咙,贴着柱子慢慢坐倒,旁边的同伴发觉有异,俯身要去拉他。就在此时,藏在望楼下的那名夜行人身形暴起,猎豹般跃入楼内,展臂勒住後面一名护卫的脖颈,右手一挥,一柄利刃切断了他的喉咙,接着毫不停顿地送入那名俯身护卫的背心。

    顷刻间,三名护卫横尸当场。那名夜行人不慌不忙地解下蒙脸的头巾,露出和三名护卫一模一样的锥髻和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然後解下护卫的衣甲,换到身上。

    远处的望楼传来几声锣响,那名夜行人拿起旁边的铜锣,有板有眼地敲了四声,间隔三长一短,报了平安。

    程宗扬等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和自己一样选在今夜动手,而且看人家的作派,准备工作比自己可扎实得多,不仅衣服头饰都准备齐全,连报讯的锣声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锣声响起的同时,数道黑影贴着望楼潜入苑中,其中一人背着长剑,身形颇为眼熟。程宗扬正在诧异,远处传来几声枭鸣。这是约好的信号,卢景已经找到可以潜入的漏洞,召唤众人会合。

    一刻钟後,五人全部在苑内一处山石边聚齐。程宗扬说了刚才的见闻,卢景也大出意料。

    程宗扬道:“那人下手乾净利落,像是杀手出身,说不定是冲着赵王邸的人来的。”

    韩玉道:“赵王与王后都在邸中,未曾出行,赵太子昨天骑马摔伤了腿,也在邸中静养。”

    “那他们是冲着谁来的?”

    卢景道:“不管他们,先找到严先生的下落再说。”

    程宗扬道:“万一撞上了呢?”

    “只有见机行事了。”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但程宗扬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呈三桂脸上露出一丝狠辣,“既然已经出了人命,不如我们也找个人来盘问一番。”

    匡仲玉掷出几枚铜铢,临时占了一卦,“否之匪人,大往小来。”

    程宗扬道:“什么意思?”

    匡仲玉直白地说道:“付出的多,得到的少。”

    “这生意要赔本?”

    卢景不以为意地说道:“岳帅在上,百无禁忌。看我的。”

    卢景闪身出去,不到一盏茶工夫,便掳了一名护卫过来。

    匡仲玉迅速布下禁音的法诀,然後向卢景点了点头。

    星月湖大营的汉子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卢景二话不说,便一脚踩断了那名护卫的腿骨。

    那护卫顿时痛醒,他甚是悍勇,虽然腿骨折断,骨茬刺入肉中,却咬着牙,一声不响,只怒目瞪着他们。

    程宗扬一阵头大,这种不计生死的悍勇之徒最难应付,要逼到他开口,只怕天都亮了。

    卢景狞笑着恶狠狠道:“小子,你得罪人了,知道吗?”

    这句话一出来,那名护卫额头顿时青筋迸起,露出狂怒的神情,破口骂道:“柳老五!我幹你娘啊!”

    卢景道:“不是他。”

    那护卫立刻改口道:“魏老三!你这孙子不得好死!”索性又骂道:“赵老八!我幹你祖宗十八代!”

    程宗扬听得咧嘴,看来跟他有仇的还真不少。

    卢景把一柄短剑贴在他眼皮上,狞声道:“兄弟,我跟你无冤无仇,就是拿钱办事。出钱那位说了,上次那事,是你做的不地道,别的也不要,就要你一条腿加一双眼睛。”

    那护卫一听就急眼了,骂道:“有种让那孙子弄死我!要不我跟他没完!”

    “还嘴硬呢?”卢景恶狠狠道:“出钱的说了,你看人时漏的马脚,凭什么让他背黑锅?一句话,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护卫本来是咬着牙硬抗,听到这话却一头雾水,茫然张大嘴巴。

    吴三桂凑过来,粗声大气地说道:“甭跟他废话!先废了他一双招子!”

    那护卫大叫道:“等等!你们认错人了吧?”

    吴三桂拔出匕首就要动手,卢景拦住他,冲那名护卫道:“你不是在里面看人的吗?”

    那护卫叫道:“我是巡夜的!”

    卢景和吴三桂面面相觑,卢景道:“看人的在什么地方?”

    那名护卫眼泪都快下来了,带着哭腔道:“在东边!靠着山那处,你们弄反了!”

    卢景吸了口凉气,“这事儿咋整的?”

    吴三桂道:“说不定他是蒙咱们呢?”

    卢景深以为然,“问明白再说!”

    那护卫忍痛叫道:“你们尽管问!”

    那名护卫只当他们是被同伴叫来寻仇的,以下再无戒备,当下竹筒倒豆子,说得乾乾净净。不过他了解的内幕并不多,只知道苑中有一名要紧人物,被关押在东北角的山洞内,里面都是赵王的心腹,像他们这些外围护卫,根本不允许靠近。至于被关押者的身份、来历、相貌,却是一问三不知。

    卢景反复问了几遍,见再问不出什么,随即一掌切在那护卫颈後,将他打晕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与他们想像的似乎有所出入。严君平毕竟是名儒者,一名力士就能制住他。赵王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再想到那些不知来历的夜行人,事情就更蹊跷了。

    吴三桂道:“也许不是严先生?”

    程宗扬反问道:“也许是呢?”
1...414415416417418...699
猜你喜欢